第三十八章 我被催眠過？
辦公室內的吸頂燈亮著，散發出柔和的白光，與玻璃窗外偶爾透進的雨絲光影交織，營造出一種靜謐而深邃的氛圍。
四周牆壁幾乎被書架完全占據，從地面直通天花板，每一層都密密麻麻地排列著各式各樣的書籍。
房門正對面，許青霞坐在電腦桌後注視屏幕，雙手也在敲打著鍵盤，等吳限帥進來了，她才稍稍抬頭看了一眼。
「來了？看樣子你身體恢復的不錯。」
今天的許青霞上身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領純棉長袖，搭配一條簡潔的黑色長褲，偏分的長髮燙著大卷，斜劉海下的眉毛濃密而清晰，為整張大氣雍容的鵝蛋臉增添了一分英氣，防藍光的黑框眼鏡為她的整體造型增添了幾分知性與優雅。
「是，記憶也恢復不少了。」
吳限帥恭敬的站在許青霞的斜對面
許青霞的眼睛依舊在盯著屏幕：「自己搬凳子坐吧，都想起什麼了？」
吳限帥搬了個椅子，如實道：「就是想起過去一年的事兒，現在大概想起了一大半……對了，謝謝您當時送我去醫院，您墊的醫藥費我轉過去了，記得接收一下。」
「幾百塊錢，你留著吧。」
許老師顯然不太在意這點小錢，岔開了話題道：「等你有一會了，你再不來我就要去實驗室了。」
言罷，許青霞切換電腦頁面，點開了桌面上名為《非常規心理諮詢中的邊界管理與咨訪關係的構建：案例分析》的文件。
「總體看，初稿寫的還行，需要改的地方，我剛才都標註完發到你郵箱了。」
「太謝謝導兒了。」
「儘快改好，然後再寫一個英文版，一周後讓我看一眼，如果沒問題，到時一作掛我的名字，我幫你投《Annual Review of Psychology》吧。」
許青霞說的雲淡風輕，吳限帥卻好像沒聽清：「您說的是《心理學年鑑》嗎？」
最初，吳限帥尋思自己寫的東西能投個普刊，或者是國內二、三梯隊的刊物已經很不錯了。
自己畢竟是本科生，發文章只要能被收錄就算勝利。
但一次又一次的被許青霞拒稿，加上自身不斷努力學習，不斷咨約，幫助了很多同學，吳限帥雖感到氣餒，可心裡卻也憋著一股火，他想要證明自己，不再甘心於只投個普刊。
於是，吳限帥將目標放在了SSCI期刊中的二區或三區。
如果能被它們成功收錄，吳限帥已經做夢都會笑醒了，很多研究生都做不到這一點，他一個本科生有一篇SSCI，本校保研是板上釘釘的事兒，未來申博也是加分項。
而許青霞所說的《Annual Review of Psychology》，是吳限帥想都不敢想的，因為那是全球心理學領域最高的山峰。
根據廣泛的學術認可和高影響力指標來看，合眾國的《Annual Review of Psychology》（即《心理學年鑑》），基本就是心理學的全球第一期刊了。
自1950年出版以來，它全面覆蓋了心理學領域的重大發展，包括行為的生物學基礎、感覺和知覺、動物學習和行為、臨床和諮詢心理學等等等等多個方面。
該期刊的影響因子也是心理學中最高的22，且長期保持在高水平沒怎麼掉過，這充分說明了其在學術界的影響力和認可度。
但是因東國的心理學領域發展的還比較落後，與歐美的心理學發展存在著幾乎一代的差距，僅靠許青霞一個人在心理學領域的突破，並不能改變這一點。
所以迄今為止，國內沒有任何一位心理學者的文章能夠被《心理學年鑑》所收錄，哪怕是東國的一眾心理學大佬，也沒有在這上面發表過文章，許青霞因為最近才異軍突起，也沒在上面發過。
這裡面或許有文化不同的因素，但目前東國心理學領域的實力與歐美相比確實更薄弱，也是客觀存在的現實問題。
因此，當吳限帥聽到許青霞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基本就等於奔波兒灞聽到九頭蟲下的命令：「你，你去把唐僧師徒除掉！」
「啊？我嗎？《心理學年鑑》？」
「我不是說了麼，一作掛我的名字，我來投。」
許青霞微微皺眉：「《年鑑》他們之前找我約稿了，想讓我談談催眠，但催眠的最新研究進展要保密，我不想說。你這篇『非常規諮詢』的角度還挺新穎的，可以拿過去交個差，他們如果不要就算了。」
吳限帥為難：「如果他們真拒……」
「放心吧，《年鑑》拒稿了，我再幫你投其他頂刊，但我估計他們大概能收，不然以後就不太可能從我這再約稿了。」
許青霞平靜的語氣透著一股毋庸置疑的自信。
吳限帥心下稍安：「那必須的，我導兒這是給他們的面子呢，他們不敢不接。」
吳限帥對一作要掛許青霞的名字這事兒早有心理準備，不僅沒有半點不滿，反而倍感榮幸和感激。
因為哪怕是投國內的期刊，審稿人只要看到一作的名字是個本科生，直接就拒稿了，裡面的內容無論寫的如何驚天地泣鬼神，他們都不會看的，認為純屬浪費時間。
那些國外的頂尖期刊也是如此，很多期刊甚至都不接受投稿，只找大牛約稿。
所以心理學的本科生想要發文，必須要找個教授做論文導師，把人家的名字放在一作，這樣才能有收錄的可能。
未來在校招的時候，招聘單位看到你在本科時期就發過一篇二作的頂刊，基本會把你認定為文章原作者，而不是一作的導師名字，因為他們都知道本科生想發文章只能掛二作的名。
所以此舉絕不是本科生為了發文委曲求全，將自己的著作權讓了出去，實際上，很多導師都對此『著作權』避之不及。
「你這個孽畜，我平日裡待你不薄，現在你居然敢這麼陷害我？！」
「不是第一作者？是致謝？致謝也不要有我的名字，你那不是致謝，是誣陷！」
本科生、甚至是碩士研究生的學術水平，大家心裡都有B數的。
一般情況下，導師願意指導你寫東西，甚至還願意在一作上掛自己的名字，那是冒險搭上了自身在學術界和教育界的名譽，簡直就是天大的恩德和信任，非得祖墳上著火才有這個福分。
吳限帥通過當初自己的多次開題報告被拒，也體會到了許青霞的深意，自己這段時間確實有了大幅的提高和成長，沒有許老師的指導（貶損），他是絕對不會寫出這篇文章的。
何況那可是《心理學年鑑》，吳限帥覺著那篇文章如果真能被收錄，那就實現了國內心理學領域的零突破，意義十分重大。
吳限帥要有個博士學位，沒準都能憑藉這一篇文章的二作身份，在本校擔任教職成為許青霞的同事了，而這都是借著對方的光輝……
感恩，無需多言！
「對了，你之前那四篇開題，其實也可以繼續寫一寫。」
許青霞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點開了吳限帥過去發的郵件。
吳限帥疑惑：「那四篇不是被您否了麼？」
「我否的是你過去的寫作能力、思辨性以及邏輯論證。」
許青霞調出了吳限帥之前發給她的四篇開題報告，沉吟道：「但現在的你可以寫了，題目換一換，內容嚴肅一點。完稿後我再修改一下，幫你投個SSCI，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不止幫我投《心理學年鑑》，還要幫我投4篇SSCI？
您不是我親媽，但勝似我親媽啊~~
「嗯，您說的太對了。」
吳限帥心中倒吸一口涼氣，表情感激淋涕：「如今的我，深刻的察覺到當初自己的無知者無畏。您的四次拒稿，每次都是讓我蛻皮成長的關鍵，到了今天我才明白您的深意。」
話音一頓，吳限帥語氣誠懇：「導兒，您不僅是我學術上的導師，更是我人生路上的明燈！您教會我的，遠遠不止怎麼寫論文，更重要的是讓我明白，我該怎樣去做一個嚴謹的、有深度、善于思考總結、敢於面對挑戰而迎難而上的研究者。」
「每次我感到挫敗的時候，想想您對我的嚴格要求和期待，就又有了動力。能遇見您這樣的導師，我真的是太幸運了。」
誒喲喂，這個核動力小驢。
不用我揮鞭子自己就開始轉圈拉磨了~~哦呵呵呵~~
許青霞越聽嘴角越忍不住上揚，雙眸中除了笑意之外，似乎也帶了些回憶：「你知不知道當初我為什麼跟你說，如果你想讀研的話可以來找我？」
吳限帥思索片刻，不太確定：「因為您獨具慧眼，僅僅通過我在新生辯論賽上的表現，就看到了我具備一定的學術潛力？」
「有潛力的太多了，哈佛、斯坦福的任我選…我找你個大一新生幹什麼？」
許青霞微微搖頭說完，才認真道：「最主要的，還是因為你長得特別帥，讓人看著心情愉悅；而且巧舌如簧，非常會拍馬屁，偶爾聽一聽，可以滿足我的自戀情節。」
「……」
吳限帥臉上的表情仿佛被凍住了。
許青霞笑了，毫無歉意地問：「我這麼說是不是有點傷你了？」
傷你馬個頭，你他媽的也知道？！！
吳限帥內心蹦出殺機，表情瞬間解凍，又禮貌的呵呵笑：「導兒，這分明是您明察秋毫又坦率真誠的體現，您說話一語中的，從不讓弟子猜來猜去，我對您的這一點真是既喜歡又敬佩，無論是做人還是做事兒，您的方方面面都值得我用一生去學習！」
許青霞笑吟吟地點頭：「這你也能圓回來，那我換個好聽點的說法吧，簡單說，就是你能給我提供情緒價值，也能給其他組員帶來情緒價值…學術男妲己，課題組的吉祥物，嗯，這是我當初對你的定位。」
這叫好聽的說法？難聽的說法得是什麼樣啊？
長久以來咨約鍛鍊出的絕佳情緒管理能力，讓吳限帥強按下心中不滿，同時敏銳的捉住了對方話中的重點：「當初我的定位是男妲己？那現在呢？現在您認為我是什麼？」
許青霞抿了抿嘴，和煦地微笑：「坦白說，這一年過去，我對你的看法改變很大，你為了發文章，能堅持一年的義務諮詢實踐，現在也有了不小的收穫。更難得的是你已經炒幣賺了那麼多錢，還肯在學術上這麼下功夫……」
說到這，許青霞收斂笑容，表情認真：「你想不想學我的催眠術？」
要正式收我做徒弟？
還要教我獨門絕學催眠術？這是開山真傳大弟子的待遇啊！
「想，非常想。」
吳限帥這下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激動，滿臉都是期待：「您的催眠誰不知道？全世界第一人，我要是能跟您學這個，那上輩子我準是拯救宇宙了。」
許青霞乾脆地點頭：「好，那你就繼續想吧。」
「嗯？！」
「想想就行了。」
「……」
廁所里跳杆——你太過糞了！
這麼大人了，逗小孩有意思嗎？
吳限帥覺得自己已經開始控制不住殺氣了，如果此刻能照鏡子，他眼睛可能都是紅的。
許青霞則欣賞地看著他臉上的表情變化，顯然覺得很有趣。
吳限帥咬著牙，腦海里不斷閃過自己動手打人或出言回懟的種種後果，最終窩囊地硬擠出一個笑：「許老師，我忽然發現自己仍有很多不足，常規的諮詢技術我掌握的還不夠全面，我還需要繼續積累，不能好高騖遠，您不教我催眠術是對的，是為了我好！我以後會加倍努力的提高自己……」
許青霞輕輕撥了一下額前髮絲，玩味道：「目前你對心理學的應用我覺得還不錯，義務心理諮詢的實驗先放下吧，你的朋友圈我也看到了，很明智的選擇。」
吳限帥瞅瞅她，終於控制不住心中怒火，非常之不耐煩了。
「學生愚鈍，您不妨把話說的明白些，想學您的催眠術我得達到什麼條件？要不您拍我腦門三下，我也能明白什麼意思，您今晚夜半三更的時候給我留門就是了……」
「膽子不小，還敢調侃我？」
許青霞微微挑眉，豎起兩個手指：「和三無關，給你兩周時間，把那五篇文章的雙語版都寫出來，寫完你就去輔修神經生物專業。計算機和人工智慧領域的知識你也要懂，可以抽空去聽一聽這方面的課。兩年後你本科畢業，要拿到心理學和神經生物學的雙學位。」
「兩…雙…什麼？」
每個字吳限帥都聽得懂，但連在一起他卻像是在聽天書。
身處心理學天坑不算，導師還要讓他跳進另一個生物的天坑？
心理、生物雙修？你怎麼不讓我雙飛呢？！
吳限帥問：「似這般，可得催眠術嗎？」
許青霞不置可否，自顧自繼續道：「碩士的研究方向一定要選神經生物，未來讀博你可以繼續選心理學，至於計算機和人工智慧，我會單獨出題考你這方面的知識。」
「東人師在計算機上不是特別強，但每個月初我會定期給你發書單，你看就是了，到了每個月的月末必須看完，並發給我不低於六千字的讀書報告。」
「你本科畢業的時候，如果能夠拿到心理學和神經生物的雙學位，對計算機的掌握也到達了我要求的程度……那我就教你我的催眠術！」
聽著許青霞說了一大通，吳限帥望著窗外神遊天外，眼神毫無焦距，只覺得隱隱約約間自己好像又聽到了《西遊記》里的一句台詞。
【你，你去把唐僧師徒除掉！】
完全做不到！
而且距離本科還有兩年，怎麼連碩博的路都給我安排好了？
我還不一定讀呢啊！
辦公室安靜了十幾秒過去，吳限帥左思右想，委婉地說道：「導兒，我忽然發現自己好像也沒那麼想學催眠術。」
許青霞笑了：「認為自己辦不到？」
吳限帥點點頭：「雙學位普遍是大二開學前才報名的，我現在都大三了，已經晚了一年，而且您還讓我學計算機和人工智慧，我又不是像您那樣的天才，怎麼學的過來呢……」
「看著我！」
許青霞微微加大了音量，不知何時她已經摘下了防藍光眼鏡。
吳限帥下意識轉頭與其對視，見到了對方黑白分明的雙眼。
仔細看去，那對眸子宛如深邃的宇宙夜空，閃爍著星辰般的光芒，似乎還在緩慢的旋轉，就像是自轉的銀河。
「你就是天才，你完全可以做到，而且會輕鬆做到。」
許青霞凝視著他，語氣肯定而自然：「你一定會在兩年後拿到雙學位，並成為計算機高手，未來你還會與我一起揭開人類心理和大腦的奧秘。」
誰能拒絕一個看你滿眼都是星星的女學神呢？
尤其是這個女學神還打算幫你發五篇頂刊……
吳限帥猶豫了好一會兒，是真不太好意思拒絕：「您要是不嫌棄我能力差，我當然樂意至極了。」
許青霞微笑：「那你就放心吧，無論誰嫌棄你，我都不會嫌棄你的。」
不對勁，她這話越說越曖昧了！是我的錯覺？
吳限帥抿了抿嘴，小心試探道：「剛才，您是不是催眠我了？我看您眼睛的時候…好像產生幻覺了。」
「看到銀河了，而且會轉，但你不覺得害怕，反而心情平靜？」
「對對。」
「一般來說剛才的那種程度只能說是暗示，算不上催眠。」
許青霞若有所思：「但可能是因為你太信任我了，所以有了2級催眠的體驗。」
吳限帥很警惕：「現在是不是也算暗示？你在暗示我非常信任你？」
「……」
空氣似乎都因這句話凝固了幾秒，許青霞直勾勾垂眸注視著他，把吳限帥都看得心裡發毛了，許老師才不冷不淡地開口道：「你說是就是吧，總之，我的催眠術也沒那麼厲害，前提條件和其他催眠師一樣，都需要你全身心放鬆，並願意配合我才行，不能聊著聊著天，突然把你催眠了，想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那我就是神仙了，你要相信科學。」
科學？世界上太多東西無法用科學解釋了，在你之前，催眠術的原理和機制就像氣功一樣，不能被清晰的闡述……
吳限帥心裡有點犯嘀咕，自從他獲得系統後，他不是不相信科學了，只是對現階段的人類科學半信半疑。
反正他都有系統了，許青霞如果真有某些限制級小說中那種離譜的催眠超能力，似乎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兒。
「其實我倒是希望您能催眠我一次。」
吳限帥沉聲道：「因為關於車禍時的那部分記憶我現在還沒找回來，我忘了肇事者長什麼樣了，您能不能通過催眠幫我回憶一下那場車禍……」
許青霞打斷：「做不到。」
「這個好像不難吧。」
吳限帥表示狐疑：「普通的催眠師好像就能做到記憶回溯的，五六歲童年時期的事兒都能想起來。我也嘗試過催眠別人，雖然概率很低，但也成功過。您為什麼說做不到呢？」
許青霞沒說話，吳限帥又問：「導兒？」
許青霞依舊蹙眉不語，像是有什麼顧慮。
「不能對我記憶回溯的原因是什麼？您倒是說啊。」
吳限帥繼續刨根問底，擺出了不知道答案誓不罷休的架勢。
許青霞猶豫一會，最後似乎下定決心，輕吐一口氣，眼神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如釋重負：
「因為這次車禍不是你第一次失憶，因為我以前就催眠過你。」
「？！」
四周牆壁幾乎被書架完全占據，從地面直通天花板，每一層都密密麻麻地排列著各式各樣的書籍。
房門正對面，許青霞坐在電腦桌後注視屏幕，雙手也在敲打著鍵盤，等吳限帥進來了，她才稍稍抬頭看了一眼。
「來了？看樣子你身體恢復的不錯。」
今天的許青霞上身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領純棉長袖，搭配一條簡潔的黑色長褲，偏分的長髮燙著大卷，斜劉海下的眉毛濃密而清晰，為整張大氣雍容的鵝蛋臉增添了一分英氣，防藍光的黑框眼鏡為她的整體造型增添了幾分知性與優雅。
「是，記憶也恢復不少了。」
吳限帥恭敬的站在許青霞的斜對面
許青霞的眼睛依舊在盯著屏幕：「自己搬凳子坐吧，都想起什麼了？」
吳限帥搬了個椅子，如實道：「就是想起過去一年的事兒，現在大概想起了一大半……對了，謝謝您當時送我去醫院，您墊的醫藥費我轉過去了，記得接收一下。」
「幾百塊錢，你留著吧。」
許老師顯然不太在意這點小錢，岔開了話題道：「等你有一會了，你再不來我就要去實驗室了。」
言罷，許青霞切換電腦頁面，點開了桌面上名為《非常規心理諮詢中的邊界管理與咨訪關係的構建：案例分析》的文件。
「總體看，初稿寫的還行，需要改的地方，我剛才都標註完發到你郵箱了。」
「太謝謝導兒了。」
「儘快改好，然後再寫一個英文版，一周後讓我看一眼，如果沒問題，到時一作掛我的名字，我幫你投《Annual Review of Psychology》吧。」
許青霞說的雲淡風輕，吳限帥卻好像沒聽清：「您說的是《心理學年鑑》嗎？」
最初，吳限帥尋思自己寫的東西能投個普刊，或者是國內二、三梯隊的刊物已經很不錯了。
自己畢竟是本科生，發文章只要能被收錄就算勝利。
但一次又一次的被許青霞拒稿，加上自身不斷努力學習，不斷咨約，幫助了很多同學，吳限帥雖感到氣餒，可心裡卻也憋著一股火，他想要證明自己，不再甘心於只投個普刊。
於是，吳限帥將目標放在了SSCI期刊中的二區或三區。
如果能被它們成功收錄，吳限帥已經做夢都會笑醒了，很多研究生都做不到這一點，他一個本科生有一篇SSCI，本校保研是板上釘釘的事兒，未來申博也是加分項。
而許青霞所說的《Annual Review of Psychology》，是吳限帥想都不敢想的，因為那是全球心理學領域最高的山峰。
根據廣泛的學術認可和高影響力指標來看，合眾國的《Annual Review of Psychology》（即《心理學年鑑》），基本就是心理學的全球第一期刊了。
自1950年出版以來，它全面覆蓋了心理學領域的重大發展，包括行為的生物學基礎、感覺和知覺、動物學習和行為、臨床和諮詢心理學等等等等多個方面。
該期刊的影響因子也是心理學中最高的22，且長期保持在高水平沒怎麼掉過，這充分說明了其在學術界的影響力和認可度。
但是因東國的心理學領域發展的還比較落後，與歐美的心理學發展存在著幾乎一代的差距，僅靠許青霞一個人在心理學領域的突破，並不能改變這一點。
所以迄今為止，國內沒有任何一位心理學者的文章能夠被《心理學年鑑》所收錄，哪怕是東國的一眾心理學大佬，也沒有在這上面發表過文章，許青霞因為最近才異軍突起，也沒在上面發過。
這裡面或許有文化不同的因素，但目前東國心理學領域的實力與歐美相比確實更薄弱，也是客觀存在的現實問題。
因此，當吳限帥聽到許青霞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基本就等於奔波兒灞聽到九頭蟲下的命令：「你，你去把唐僧師徒除掉！」
「啊？我嗎？《心理學年鑑》？」
「我不是說了麼，一作掛我的名字，我來投。」
許青霞微微皺眉：「《年鑑》他們之前找我約稿了，想讓我談談催眠，但催眠的最新研究進展要保密，我不想說。你這篇『非常規諮詢』的角度還挺新穎的，可以拿過去交個差，他們如果不要就算了。」
吳限帥為難：「如果他們真拒……」
「放心吧，《年鑑》拒稿了，我再幫你投其他頂刊，但我估計他們大概能收，不然以後就不太可能從我這再約稿了。」
許青霞平靜的語氣透著一股毋庸置疑的自信。
吳限帥心下稍安：「那必須的，我導兒這是給他們的面子呢，他們不敢不接。」
吳限帥對一作要掛許青霞的名字這事兒早有心理準備，不僅沒有半點不滿，反而倍感榮幸和感激。
因為哪怕是投國內的期刊，審稿人只要看到一作的名字是個本科生，直接就拒稿了，裡面的內容無論寫的如何驚天地泣鬼神，他們都不會看的，認為純屬浪費時間。
那些國外的頂尖期刊也是如此，很多期刊甚至都不接受投稿，只找大牛約稿。
所以心理學的本科生想要發文，必須要找個教授做論文導師，把人家的名字放在一作，這樣才能有收錄的可能。
未來在校招的時候，招聘單位看到你在本科時期就發過一篇二作的頂刊，基本會把你認定為文章原作者，而不是一作的導師名字，因為他們都知道本科生想發文章只能掛二作的名。
所以此舉絕不是本科生為了發文委曲求全，將自己的著作權讓了出去，實際上，很多導師都對此『著作權』避之不及。
「你這個孽畜，我平日裡待你不薄，現在你居然敢這麼陷害我？！」
「不是第一作者？是致謝？致謝也不要有我的名字，你那不是致謝，是誣陷！」
本科生、甚至是碩士研究生的學術水平，大家心裡都有B數的。
一般情況下，導師願意指導你寫東西，甚至還願意在一作上掛自己的名字，那是冒險搭上了自身在學術界和教育界的名譽，簡直就是天大的恩德和信任，非得祖墳上著火才有這個福分。
吳限帥通過當初自己的多次開題報告被拒，也體會到了許青霞的深意，自己這段時間確實有了大幅的提高和成長，沒有許老師的指導（貶損），他是絕對不會寫出這篇文章的。
何況那可是《心理學年鑑》，吳限帥覺著那篇文章如果真能被收錄，那就實現了國內心理學領域的零突破，意義十分重大。
吳限帥要有個博士學位，沒準都能憑藉這一篇文章的二作身份，在本校擔任教職成為許青霞的同事了，而這都是借著對方的光輝……
感恩，無需多言！
「對了，你之前那四篇開題，其實也可以繼續寫一寫。」
許青霞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點開了吳限帥過去發的郵件。
吳限帥疑惑：「那四篇不是被您否了麼？」
「我否的是你過去的寫作能力、思辨性以及邏輯論證。」
許青霞調出了吳限帥之前發給她的四篇開題報告，沉吟道：「但現在的你可以寫了，題目換一換，內容嚴肅一點。完稿後我再修改一下，幫你投個SSCI，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不止幫我投《心理學年鑑》，還要幫我投4篇SSCI？
您不是我親媽，但勝似我親媽啊~~
「嗯，您說的太對了。」
吳限帥心中倒吸一口涼氣，表情感激淋涕：「如今的我，深刻的察覺到當初自己的無知者無畏。您的四次拒稿，每次都是讓我蛻皮成長的關鍵，到了今天我才明白您的深意。」
話音一頓，吳限帥語氣誠懇：「導兒，您不僅是我學術上的導師，更是我人生路上的明燈！您教會我的，遠遠不止怎麼寫論文，更重要的是讓我明白，我該怎樣去做一個嚴謹的、有深度、善于思考總結、敢於面對挑戰而迎難而上的研究者。」
「每次我感到挫敗的時候，想想您對我的嚴格要求和期待，就又有了動力。能遇見您這樣的導師，我真的是太幸運了。」
誒喲喂，這個核動力小驢。
不用我揮鞭子自己就開始轉圈拉磨了~~哦呵呵呵~~
許青霞越聽嘴角越忍不住上揚，雙眸中除了笑意之外，似乎也帶了些回憶：「你知不知道當初我為什麼跟你說，如果你想讀研的話可以來找我？」
吳限帥思索片刻，不太確定：「因為您獨具慧眼，僅僅通過我在新生辯論賽上的表現，就看到了我具備一定的學術潛力？」
「有潛力的太多了，哈佛、斯坦福的任我選…我找你個大一新生幹什麼？」
許青霞微微搖頭說完，才認真道：「最主要的，還是因為你長得特別帥，讓人看著心情愉悅；而且巧舌如簧，非常會拍馬屁，偶爾聽一聽，可以滿足我的自戀情節。」
「……」
吳限帥臉上的表情仿佛被凍住了。
許青霞笑了，毫無歉意地問：「我這麼說是不是有點傷你了？」
傷你馬個頭，你他媽的也知道？！！
吳限帥內心蹦出殺機，表情瞬間解凍，又禮貌的呵呵笑：「導兒，這分明是您明察秋毫又坦率真誠的體現，您說話一語中的，從不讓弟子猜來猜去，我對您的這一點真是既喜歡又敬佩，無論是做人還是做事兒，您的方方面面都值得我用一生去學習！」
許青霞笑吟吟地點頭：「這你也能圓回來，那我換個好聽點的說法吧，簡單說，就是你能給我提供情緒價值，也能給其他組員帶來情緒價值…學術男妲己，課題組的吉祥物，嗯，這是我當初對你的定位。」
這叫好聽的說法？難聽的說法得是什麼樣啊？
長久以來咨約鍛鍊出的絕佳情緒管理能力，讓吳限帥強按下心中不滿，同時敏銳的捉住了對方話中的重點：「當初我的定位是男妲己？那現在呢？現在您認為我是什麼？」
許青霞抿了抿嘴，和煦地微笑：「坦白說，這一年過去，我對你的看法改變很大，你為了發文章，能堅持一年的義務諮詢實踐，現在也有了不小的收穫。更難得的是你已經炒幣賺了那麼多錢，還肯在學術上這麼下功夫……」
說到這，許青霞收斂笑容，表情認真：「你想不想學我的催眠術？」
要正式收我做徒弟？
還要教我獨門絕學催眠術？這是開山真傳大弟子的待遇啊！
「想，非常想。」
吳限帥這下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激動，滿臉都是期待：「您的催眠誰不知道？全世界第一人，我要是能跟您學這個，那上輩子我準是拯救宇宙了。」
許青霞乾脆地點頭：「好，那你就繼續想吧。」
「嗯？！」
「想想就行了。」
「……」
廁所里跳杆——你太過糞了！
這麼大人了，逗小孩有意思嗎？
吳限帥覺得自己已經開始控制不住殺氣了，如果此刻能照鏡子，他眼睛可能都是紅的。
許青霞則欣賞地看著他臉上的表情變化，顯然覺得很有趣。
吳限帥咬著牙，腦海里不斷閃過自己動手打人或出言回懟的種種後果，最終窩囊地硬擠出一個笑：「許老師，我忽然發現自己仍有很多不足，常規的諮詢技術我掌握的還不夠全面，我還需要繼續積累，不能好高騖遠，您不教我催眠術是對的，是為了我好！我以後會加倍努力的提高自己……」
許青霞輕輕撥了一下額前髮絲，玩味道：「目前你對心理學的應用我覺得還不錯，義務心理諮詢的實驗先放下吧，你的朋友圈我也看到了，很明智的選擇。」
吳限帥瞅瞅她，終於控制不住心中怒火，非常之不耐煩了。
「學生愚鈍，您不妨把話說的明白些，想學您的催眠術我得達到什麼條件？要不您拍我腦門三下，我也能明白什麼意思，您今晚夜半三更的時候給我留門就是了……」
「膽子不小，還敢調侃我？」
許青霞微微挑眉，豎起兩個手指：「和三無關，給你兩周時間，把那五篇文章的雙語版都寫出來，寫完你就去輔修神經生物專業。計算機和人工智慧領域的知識你也要懂，可以抽空去聽一聽這方面的課。兩年後你本科畢業，要拿到心理學和神經生物學的雙學位。」
「兩…雙…什麼？」
每個字吳限帥都聽得懂，但連在一起他卻像是在聽天書。
身處心理學天坑不算，導師還要讓他跳進另一個生物的天坑？
心理、生物雙修？你怎麼不讓我雙飛呢？！
吳限帥問：「似這般，可得催眠術嗎？」
許青霞不置可否，自顧自繼續道：「碩士的研究方向一定要選神經生物，未來讀博你可以繼續選心理學，至於計算機和人工智慧，我會單獨出題考你這方面的知識。」
「東人師在計算機上不是特別強，但每個月初我會定期給你發書單，你看就是了，到了每個月的月末必須看完，並發給我不低於六千字的讀書報告。」
「你本科畢業的時候，如果能夠拿到心理學和神經生物的雙學位，對計算機的掌握也到達了我要求的程度……那我就教你我的催眠術！」
聽著許青霞說了一大通，吳限帥望著窗外神遊天外，眼神毫無焦距，只覺得隱隱約約間自己好像又聽到了《西遊記》里的一句台詞。
【你，你去把唐僧師徒除掉！】
完全做不到！
而且距離本科還有兩年，怎麼連碩博的路都給我安排好了？
我還不一定讀呢啊！
辦公室安靜了十幾秒過去，吳限帥左思右想，委婉地說道：「導兒，我忽然發現自己好像也沒那麼想學催眠術。」
許青霞笑了：「認為自己辦不到？」
吳限帥點點頭：「雙學位普遍是大二開學前才報名的，我現在都大三了，已經晚了一年，而且您還讓我學計算機和人工智慧，我又不是像您那樣的天才，怎麼學的過來呢……」
「看著我！」
許青霞微微加大了音量，不知何時她已經摘下了防藍光眼鏡。
吳限帥下意識轉頭與其對視，見到了對方黑白分明的雙眼。
仔細看去，那對眸子宛如深邃的宇宙夜空，閃爍著星辰般的光芒，似乎還在緩慢的旋轉，就像是自轉的銀河。
「你就是天才，你完全可以做到，而且會輕鬆做到。」
許青霞凝視著他，語氣肯定而自然：「你一定會在兩年後拿到雙學位，並成為計算機高手，未來你還會與我一起揭開人類心理和大腦的奧秘。」
誰能拒絕一個看你滿眼都是星星的女學神呢？
尤其是這個女學神還打算幫你發五篇頂刊……
吳限帥猶豫了好一會兒，是真不太好意思拒絕：「您要是不嫌棄我能力差，我當然樂意至極了。」
許青霞微笑：「那你就放心吧，無論誰嫌棄你，我都不會嫌棄你的。」
不對勁，她這話越說越曖昧了！是我的錯覺？
吳限帥抿了抿嘴，小心試探道：「剛才，您是不是催眠我了？我看您眼睛的時候…好像產生幻覺了。」
「看到銀河了，而且會轉，但你不覺得害怕，反而心情平靜？」
「對對。」
「一般來說剛才的那種程度只能說是暗示，算不上催眠。」
許青霞若有所思：「但可能是因為你太信任我了，所以有了2級催眠的體驗。」
吳限帥很警惕：「現在是不是也算暗示？你在暗示我非常信任你？」
「……」
空氣似乎都因這句話凝固了幾秒，許青霞直勾勾垂眸注視著他，把吳限帥都看得心裡發毛了，許老師才不冷不淡地開口道：「你說是就是吧，總之，我的催眠術也沒那麼厲害，前提條件和其他催眠師一樣，都需要你全身心放鬆，並願意配合我才行，不能聊著聊著天，突然把你催眠了，想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那我就是神仙了，你要相信科學。」
科學？世界上太多東西無法用科學解釋了，在你之前，催眠術的原理和機制就像氣功一樣，不能被清晰的闡述……
吳限帥心裡有點犯嘀咕，自從他獲得系統後，他不是不相信科學了，只是對現階段的人類科學半信半疑。
反正他都有系統了，許青霞如果真有某些限制級小說中那種離譜的催眠超能力，似乎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兒。
「其實我倒是希望您能催眠我一次。」
吳限帥沉聲道：「因為關於車禍時的那部分記憶我現在還沒找回來，我忘了肇事者長什麼樣了，您能不能通過催眠幫我回憶一下那場車禍……」
許青霞打斷：「做不到。」
「這個好像不難吧。」
吳限帥表示狐疑：「普通的催眠師好像就能做到記憶回溯的，五六歲童年時期的事兒都能想起來。我也嘗試過催眠別人，雖然概率很低，但也成功過。您為什麼說做不到呢？」
許青霞沒說話，吳限帥又問：「導兒？」
許青霞依舊蹙眉不語，像是有什麼顧慮。
「不能對我記憶回溯的原因是什麼？您倒是說啊。」
吳限帥繼續刨根問底，擺出了不知道答案誓不罷休的架勢。
許青霞猶豫一會，最後似乎下定決心，輕吐一口氣，眼神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如釋重負：
「因為這次車禍不是你第一次失憶，因為我以前就催眠過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