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從未有，如此美妙的開局？
理所當然，率領戰隊拿到首勝，對我而言是一件頗具紀念意義的事情。
即使是在很多年後，我也偶爾會想起那時我在台下怒而起身，想去擁抱白婕助理慶祝。卻被後者一掌推開，頭撞到牆的場景。
以及在那之後的數日中，我也經常不時想起：在剛剛經歷一場壓倒性的潰敗後，對面那位帶著毛絨鳥帽子的教練仍向我伸出大拇指自信地笑。
他那是什麼意思呢？
與烈焰海盜對戰的第二把並沒有什麼差別，依舊是下野小米和鐮鼬大顯神威輕鬆取勝。
就像網吧賽剩餘的賽程中發生的一樣。
當然，在這些比賽中也不乏有趣的場景：
比如說對陣鼠鼠時。上單八尺勾窮玉說要教育大學生自信連拿兩把上單芬萊，卻被對面猴子、大寶劍連續爆線。導致雙方各爆一路，中期激情互推高地。
又或者對陣一百勇士時。下半區僵持不下。雙鯉突發奇想變奏抓上。八尺勾窮玉雪人突悟「半部秘籍」中期出山，再加上輔助派賽草金術檢索。四連雪崩折磨火刀，雪人單帶偷掉水晶。
對陣抽象小丑時。上中芬萊、基德大核決勝團大顯神威，補足ad輸出缺口，挽救隊伍於水火之中——但請別問為什麼一千賞金ad會有輸出缺口？為什麼隊伍會在水火之中。
對陣醜陋企鵝時每把都看似勢均力敵，但中期莫名奇妙就破掉對面高地，然後就突然間找到機會一波……
都是這樣，整個網吧賽都是這樣。雖然偶爾小有懸念，但最終結果都是大獲全勝2：0拿下比賽。
若是換個教練，大概會得意洋洋，狂吹戰隊的隊員和自己的執教是多麼的出類拔萃。躊躇滿志準備進軍乙級聯賽了吧。
但我心中卻有著揮之不去的疑惑。
因為我知道，五名隊員加上我和白婕，就是個臨時湊起的草台班子。雖然我當然有用心執教，隊員之間也磨合得越來越好。但再怎麼說十連勝也過於誇張。
比我更清楚自己實力的隊員們似乎也感覺到了不對勁，擊殺時的歡呼聲越來越少，翻盤時也不再那麼激動。
我一遍遍地觀看著復盤錄像，分析著隊員和對手們的操作細節。顯而易見所有人都在儘可能去做到最好，所有人都在儘可能地去秀操作。對手們也使出渾身解數對我們發起進攻，多次讓我們在前期處於下風。
但是，龍團——
龍團的情況讓我不由得起疑。
在網吧賽全程中，除了我方減員撤退、不拿龍等於打假賽的時候，對面一次也沒有主動接過龍團。
3V3時即使我方全體大殘，接龍等於開送的時候，那些對手也沒有主動去拍龍。他們寧可把龍留在那裡，也不願意藉此擴大優勢。
若說一兩個隊出現這種情況，或許是因為謹慎、運營有差池、喜歡打架。但所有的隊都是這樣，就未免……
.
「Nice，各位。打得漂亮！」
方才結束的是對陣萌娃的最後一場網吧賽。由於我們前面的小場10連勝，我們早已獲得晉級資格。這場打的便更是隨性。
當然結果還是一樣的。2：0完勝。
「辛苦各位了，辛苦辛苦。」我和白助理迎接著剛打完比賽下來的隊員們「請大家先休息一下，一會兒還要參加網吧賽晉級儀式，接受採訪。完成之後我們再一起去吃慶功宴哦！」
「好耶！是慶功宴哦。」
「慶功宴？隨意吧。」
「最好別玩太晚哦……我生物鐘很難調過來的。」
「有無82年拉菲？」
「允。」
或許是因為勞累，或許是出於懷疑。隊員們只是簡單地應和著我，並沒有顯得多麼激動。
.
所謂的晉級儀式，不過是讓我們這些參賽戰隊齊聚到網吧舞台上接受採訪。
其他戰隊只有隊長出席。一百勇士和烈焰海盜的隊長在舞台邊緣縱情暢飲雞尾酒。鼠鼠戰隊的隊長兼學長則背靠著網吧賽的宣傳海報，撩著頭髮接受同校新聞部學妹的採訪。
而身為晉級戰隊的我們全員站在聚光燈下，像是博物館裡的塑像一樣，接受無言的觀眾的觀覽。
不……這完全不是我所期望的景象啊！
「哎……」
「喂！是BBB戰隊的主教練嗎！可以接受我的採訪嗎！」
就在我垂頭喪氣的時候，突然我耳邊響起一聲大喊。我抬起頭，就看見一個矮個子一躍翻上台來。
「你好！我是自媒體咲藍電競的，請接受我的採訪吧！」
「呃？」
我看著這個突然跳出來的戴著口罩、墨鏡、寬沿帽三件套的傢伙。手持一冊束繩筆記本，用一隻古董鋼筆指著我的鼻尖闊步向我衝來。
「好的好的！」我投降般地舉起手「請——便？」
「非常好！」
墨鏡男在我一臂之外的距離停下。並以極快的手速解開筆記本，再多動似的將鋼筆蓋反覆打開又合上數遍。
「那麼第一個問題，率領BBB戰隊網吧賽全勝晉級，您現在是什麼心情？」
「當然是開心、激動。非常感謝我的隊員，是他們持之以恆的訓練和努力換得了現在的成果。也非常感謝主辦方和觀眾們，是在各位的參與支持下我們才有動力取得現在的成就。」
「哼！是各界通用的官話發言呢。」
那人將鋼筆尖摁在筆記本上，以近乎要劃破紙張的力道猛劃幾筆。
「但是就我目前所見，您和您的隊員似乎並沒有您說的那麼開心呢。」
「嘛啊。」我訕訕地笑著「只是賽程比較緊，我們有些累了。」
「真的嗎？」
我被反問的一時語塞。
「算了那都無所謂。」墨鏡男將鋼筆在手指間花式旋轉兩圈「接下來你們就將登入乙級聯賽，請問您戰隊今後的目標是什麼呢？」
「我將繼續盡心盡力進行執教，陪伴我的隊員成長。我們將竭盡所能去做到最好，去登上我們能去的最高的地方——」
「閉嘴！」
那墨鏡男突然將我打斷，將手裡的筆記本用力合上。
「這裡是網吧賽的賽後不是職業聯賽的賽後！你說的話又不會被官方發到網上，說那麼多套話幹嘛！今後戰隊的目標，培養的方向，隊內問題怎麼解決。這些才是我要聽的！」
「什麼？」突然被吼的我有些發懵「什麼隊內問題？我們怎麼了？」
「呵。」那墨鏡男在口罩下彎起嘴角「你不會以為網吧賽全勝你們就了不起了吧？在我看，你們這充其量也就是高分路人局的水平。就這樣去乙職聯，不被打到原地解散都算萬幸！」
「喂！」打野雙鯉被這話觸怒吼道「你怎麼說話呢！」
「我說的有問題嗎！」墨鏡男毫不示弱地反擊「最近DJF愈發火爆，職業的准入門檻和比賽強度也在日益提高。你們即將參加的乙級職業聯賽已經宣布從下屆開始從3ban提升至5ban。不說實力差距，就你們的英雄池，上單只能出鐵男雪人，打野不會三狼，下路只能出打法不契合的男槍。5ban完了怕是連一套能看的陣容都湊不出來吧！」
墨鏡男這番話嗆人卻也有理。雙鯉被說的啞口無言，只能氣哼哼地將頭偏到一旁。
「隨你怎麼說。反正我們是小場全勝晉級的。雖然英雄池有問題，但總比那些不敢贏的懦夫配打半職業。」
一段相當刺耳的話幽幽地飄來。我回過頭去，卻發現說這番話的竟是平時相當溫和的輔助茉莉沙冰。
「喂！」我連忙制止道「茉莉沙冰你說什麼呢！」
「啊哈？」茉莉沙冰陰陽怪氣地說道「不太清楚。剛才我在台下小睡了一會兒。現在有點起床氣，不太清醒呢。」
「你說懦夫。」墨鏡男雙手抱肩「你是在說誰？」
「不知道，不清楚。反正不是我，或許是只敢多打少秀一秀操作，大團不敢接接了就拉跨的某些人吧。」
茉莉沙冰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清晰到足以傳進台上的每一個人耳中。
鼠鼠隊長仍在和學妹們打情罵俏，一百勇士隊長和烈焰海盜隊長仍對著彼此把酒言歡。但或許是直覺或許是錯覺，我感到他們的注意力都在向我們匯聚。
「茉莉沙冰。如果你累的話就先去台下休息吧！」
「我看是沒有這個必要吧。」墨鏡男打斷我向茉莉沙冰走去「我感覺這位小隊員現在精神正足，說話很一陣見血啊！你是叫茉莉沙冰是吧？」
被叫出名的後者點點頭，用挑戰意味十足的眼神回看向墨鏡男：
「是哦，想要我的簽名嗎？未來說不定會很值錢呢。」
「那就等值錢了再要也不遲。」墨鏡男昂起頭，雙手插進口袋「我只是希望採訪你一個問題。請問對你而言，踏上成為職業電競選手的道路意味著什麼？」
「為什麼？不是很清楚呢。或許是能賺大錢的可能吧。」
「這可不是你心裡所想吧。那我換個問法，你知道踏上成為職業電競選手的道路意味著什麼嗎？」
「如果要說教的話，建議直說省點時間。」
「好啊。」墨鏡男面對茉莉沙冰的挑釁反而冷靜了下來「那就告訴你我的見解吧，我認為：成為職業電競選手就意味著在最具無限可能的年紀，選擇進入一處最殘酷、血腥、成王敗寇的鬥技場。選擇將一生交付給天賦、氣運、努力和虛無縹緲的希望。」
「你在文縐縐地扯什麼？」
「你今年多少歲？」
「18歲，怎麼了？」
「你認為你能在職業比賽中打多久？」
「這，我不想那麼遠的事情。」
「28歲。」
「什麼？」
「除了某幾位電競界的傳奇以外，活躍在賽場上且具有競爭力的選手沒有超過28歲的。有些高齡選手會選擇去邊緣賽區，但在哪裡他們也不過是依靠經驗來與年輕人的反應對抗混份薪水而已。」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知道你們首戰交鋒的烈焰海盜的隊員的平均年齡是多少嗎？」
「不知道。」
「32。」墨鏡男吐出一個令人震驚的數字「他們的均齡是32歲，他們基本都是白天有主業的工薪族，有些人甚至有隻比你們小上幾歲的孩子。你們每日的訓練時長又有多久？」
「……八小時。」
「和鼠鼠戰隊的隊員相當。但是和他們平日的上課時間相當。最近職場形勢愈來愈差，這些大學生們上課之餘還不得不參加各種活動來增添履歷。他們只有周末時能勉強擠出兩個下午進行線上集訓，還要頂著來自老師和家長的壓力。」
「那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那我問你，你為什麼能十二連勝贏下晉級。」
「因為我更配！」
「那麼他們有是為什麼不配呢！是因為他們不想嗎！」
「這……」
無法回答的茉莉沙冰額頭上滲出汗來。
「我是個客觀公正的人。」墨鏡男背過身去「客觀來說，你們網吧賽的強度確實不高。因為能夠獲勝的你們，面對的是無法獲勝的對手。即使是他們獲得了晉級資格，他們也會因為各種原因主動選擇棄權。他們因為熱愛站在這裡，卻因為現實而止步於此。不要詆毀他人的熱愛，這是一名選手、一名玩家的基本品行！」
我看向帶著大帽子的烈焰海盜領隊、看向正沖學妹進行抽象表演的鼠鼠學長。或許是舞台太暗淡，或許是因為燈光太耀眼。我竟然在這時才注意到他面龐上的皺紋，他眼底下的黑圈。
「喂！」
我站起身，向正要離開網吧的墨鏡男高喊。
「我會繼續帶領隊伍！挺進乙級、挺進甲級、挺進超級、挺進世界賽！為了我們、也為了那些被現實辜負的熱愛！」
「大話連篇！」墨鏡男背對著我一揮手「不過、我不討厭就是了。」
.
..
...
……
「……」
「企鵝哥你聽見了嗎？」
「聽見什麼？」
「就剛才他們講的雖然還滿激勵人心的。但確實想要晉級的咱們好像莫名奇妙被代表了啊。」
「噓！這種時候咱們這種無關人士就別說話！別ky！」
原本還在因為未能晉級而互舔傷口的抽象小丑領隊和醜陋企鵝領隊為了避免融合成為「醜陋小丑」。壓低身體，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網吧。
即使是在很多年後，我也偶爾會想起那時我在台下怒而起身，想去擁抱白婕助理慶祝。卻被後者一掌推開，頭撞到牆的場景。
以及在那之後的數日中，我也經常不時想起：在剛剛經歷一場壓倒性的潰敗後，對面那位帶著毛絨鳥帽子的教練仍向我伸出大拇指自信地笑。
他那是什麼意思呢？
與烈焰海盜對戰的第二把並沒有什麼差別，依舊是下野小米和鐮鼬大顯神威輕鬆取勝。
就像網吧賽剩餘的賽程中發生的一樣。
當然，在這些比賽中也不乏有趣的場景：
比如說對陣鼠鼠時。上單八尺勾窮玉說要教育大學生自信連拿兩把上單芬萊，卻被對面猴子、大寶劍連續爆線。導致雙方各爆一路，中期激情互推高地。
又或者對陣一百勇士時。下半區僵持不下。雙鯉突發奇想變奏抓上。八尺勾窮玉雪人突悟「半部秘籍」中期出山，再加上輔助派賽草金術檢索。四連雪崩折磨火刀，雪人單帶偷掉水晶。
對陣抽象小丑時。上中芬萊、基德大核決勝團大顯神威，補足ad輸出缺口，挽救隊伍於水火之中——但請別問為什麼一千賞金ad會有輸出缺口？為什麼隊伍會在水火之中。
對陣醜陋企鵝時每把都看似勢均力敵，但中期莫名奇妙就破掉對面高地，然後就突然間找到機會一波……
都是這樣，整個網吧賽都是這樣。雖然偶爾小有懸念，但最終結果都是大獲全勝2：0拿下比賽。
若是換個教練，大概會得意洋洋，狂吹戰隊的隊員和自己的執教是多麼的出類拔萃。躊躇滿志準備進軍乙級聯賽了吧。
但我心中卻有著揮之不去的疑惑。
因為我知道，五名隊員加上我和白婕，就是個臨時湊起的草台班子。雖然我當然有用心執教，隊員之間也磨合得越來越好。但再怎麼說十連勝也過於誇張。
比我更清楚自己實力的隊員們似乎也感覺到了不對勁，擊殺時的歡呼聲越來越少，翻盤時也不再那麼激動。
我一遍遍地觀看著復盤錄像，分析著隊員和對手們的操作細節。顯而易見所有人都在儘可能去做到最好，所有人都在儘可能地去秀操作。對手們也使出渾身解數對我們發起進攻，多次讓我們在前期處於下風。
但是，龍團——
龍團的情況讓我不由得起疑。
在網吧賽全程中，除了我方減員撤退、不拿龍等於打假賽的時候，對面一次也沒有主動接過龍團。
3V3時即使我方全體大殘，接龍等於開送的時候，那些對手也沒有主動去拍龍。他們寧可把龍留在那裡，也不願意藉此擴大優勢。
若說一兩個隊出現這種情況，或許是因為謹慎、運營有差池、喜歡打架。但所有的隊都是這樣，就未免……
.
「Nice，各位。打得漂亮！」
方才結束的是對陣萌娃的最後一場網吧賽。由於我們前面的小場10連勝，我們早已獲得晉級資格。這場打的便更是隨性。
當然結果還是一樣的。2：0完勝。
「辛苦各位了，辛苦辛苦。」我和白助理迎接著剛打完比賽下來的隊員們「請大家先休息一下，一會兒還要參加網吧賽晉級儀式，接受採訪。完成之後我們再一起去吃慶功宴哦！」
「好耶！是慶功宴哦。」
「慶功宴？隨意吧。」
「最好別玩太晚哦……我生物鐘很難調過來的。」
「有無82年拉菲？」
「允。」
或許是因為勞累，或許是出於懷疑。隊員們只是簡單地應和著我，並沒有顯得多麼激動。
.
所謂的晉級儀式，不過是讓我們這些參賽戰隊齊聚到網吧舞台上接受採訪。
其他戰隊只有隊長出席。一百勇士和烈焰海盜的隊長在舞台邊緣縱情暢飲雞尾酒。鼠鼠戰隊的隊長兼學長則背靠著網吧賽的宣傳海報，撩著頭髮接受同校新聞部學妹的採訪。
而身為晉級戰隊的我們全員站在聚光燈下，像是博物館裡的塑像一樣，接受無言的觀眾的觀覽。
不……這完全不是我所期望的景象啊！
「哎……」
「喂！是BBB戰隊的主教練嗎！可以接受我的採訪嗎！」
就在我垂頭喪氣的時候，突然我耳邊響起一聲大喊。我抬起頭，就看見一個矮個子一躍翻上台來。
「你好！我是自媒體咲藍電競的，請接受我的採訪吧！」
「呃？」
我看著這個突然跳出來的戴著口罩、墨鏡、寬沿帽三件套的傢伙。手持一冊束繩筆記本，用一隻古董鋼筆指著我的鼻尖闊步向我衝來。
「好的好的！」我投降般地舉起手「請——便？」
「非常好！」
墨鏡男在我一臂之外的距離停下。並以極快的手速解開筆記本，再多動似的將鋼筆蓋反覆打開又合上數遍。
「那麼第一個問題，率領BBB戰隊網吧賽全勝晉級，您現在是什麼心情？」
「當然是開心、激動。非常感謝我的隊員，是他們持之以恆的訓練和努力換得了現在的成果。也非常感謝主辦方和觀眾們，是在各位的參與支持下我們才有動力取得現在的成就。」
「哼！是各界通用的官話發言呢。」
那人將鋼筆尖摁在筆記本上，以近乎要劃破紙張的力道猛劃幾筆。
「但是就我目前所見，您和您的隊員似乎並沒有您說的那麼開心呢。」
「嘛啊。」我訕訕地笑著「只是賽程比較緊，我們有些累了。」
「真的嗎？」
我被反問的一時語塞。
「算了那都無所謂。」墨鏡男將鋼筆在手指間花式旋轉兩圈「接下來你們就將登入乙級聯賽，請問您戰隊今後的目標是什麼呢？」
「我將繼續盡心盡力進行執教，陪伴我的隊員成長。我們將竭盡所能去做到最好，去登上我們能去的最高的地方——」
「閉嘴！」
那墨鏡男突然將我打斷，將手裡的筆記本用力合上。
「這裡是網吧賽的賽後不是職業聯賽的賽後！你說的話又不會被官方發到網上，說那麼多套話幹嘛！今後戰隊的目標，培養的方向，隊內問題怎麼解決。這些才是我要聽的！」
「什麼？」突然被吼的我有些發懵「什麼隊內問題？我們怎麼了？」
「呵。」那墨鏡男在口罩下彎起嘴角「你不會以為網吧賽全勝你們就了不起了吧？在我看，你們這充其量也就是高分路人局的水平。就這樣去乙職聯，不被打到原地解散都算萬幸！」
「喂！」打野雙鯉被這話觸怒吼道「你怎麼說話呢！」
「我說的有問題嗎！」墨鏡男毫不示弱地反擊「最近DJF愈發火爆，職業的准入門檻和比賽強度也在日益提高。你們即將參加的乙級職業聯賽已經宣布從下屆開始從3ban提升至5ban。不說實力差距，就你們的英雄池，上單只能出鐵男雪人，打野不會三狼，下路只能出打法不契合的男槍。5ban完了怕是連一套能看的陣容都湊不出來吧！」
墨鏡男這番話嗆人卻也有理。雙鯉被說的啞口無言，只能氣哼哼地將頭偏到一旁。
「隨你怎麼說。反正我們是小場全勝晉級的。雖然英雄池有問題，但總比那些不敢贏的懦夫配打半職業。」
一段相當刺耳的話幽幽地飄來。我回過頭去，卻發現說這番話的竟是平時相當溫和的輔助茉莉沙冰。
「喂！」我連忙制止道「茉莉沙冰你說什麼呢！」
「啊哈？」茉莉沙冰陰陽怪氣地說道「不太清楚。剛才我在台下小睡了一會兒。現在有點起床氣，不太清醒呢。」
「你說懦夫。」墨鏡男雙手抱肩「你是在說誰？」
「不知道，不清楚。反正不是我，或許是只敢多打少秀一秀操作，大團不敢接接了就拉跨的某些人吧。」
茉莉沙冰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清晰到足以傳進台上的每一個人耳中。
鼠鼠隊長仍在和學妹們打情罵俏，一百勇士隊長和烈焰海盜隊長仍對著彼此把酒言歡。但或許是直覺或許是錯覺，我感到他們的注意力都在向我們匯聚。
「茉莉沙冰。如果你累的話就先去台下休息吧！」
「我看是沒有這個必要吧。」墨鏡男打斷我向茉莉沙冰走去「我感覺這位小隊員現在精神正足，說話很一陣見血啊！你是叫茉莉沙冰是吧？」
被叫出名的後者點點頭，用挑戰意味十足的眼神回看向墨鏡男：
「是哦，想要我的簽名嗎？未來說不定會很值錢呢。」
「那就等值錢了再要也不遲。」墨鏡男昂起頭，雙手插進口袋「我只是希望採訪你一個問題。請問對你而言，踏上成為職業電競選手的道路意味著什麼？」
「為什麼？不是很清楚呢。或許是能賺大錢的可能吧。」
「這可不是你心裡所想吧。那我換個問法，你知道踏上成為職業電競選手的道路意味著什麼嗎？」
「如果要說教的話，建議直說省點時間。」
「好啊。」墨鏡男面對茉莉沙冰的挑釁反而冷靜了下來「那就告訴你我的見解吧，我認為：成為職業電競選手就意味著在最具無限可能的年紀，選擇進入一處最殘酷、血腥、成王敗寇的鬥技場。選擇將一生交付給天賦、氣運、努力和虛無縹緲的希望。」
「你在文縐縐地扯什麼？」
「你今年多少歲？」
「18歲，怎麼了？」
「你認為你能在職業比賽中打多久？」
「這，我不想那麼遠的事情。」
「28歲。」
「什麼？」
「除了某幾位電競界的傳奇以外，活躍在賽場上且具有競爭力的選手沒有超過28歲的。有些高齡選手會選擇去邊緣賽區，但在哪裡他們也不過是依靠經驗來與年輕人的反應對抗混份薪水而已。」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知道你們首戰交鋒的烈焰海盜的隊員的平均年齡是多少嗎？」
「不知道。」
「32。」墨鏡男吐出一個令人震驚的數字「他們的均齡是32歲，他們基本都是白天有主業的工薪族，有些人甚至有隻比你們小上幾歲的孩子。你們每日的訓練時長又有多久？」
「……八小時。」
「和鼠鼠戰隊的隊員相當。但是和他們平日的上課時間相當。最近職場形勢愈來愈差，這些大學生們上課之餘還不得不參加各種活動來增添履歷。他們只有周末時能勉強擠出兩個下午進行線上集訓，還要頂著來自老師和家長的壓力。」
「那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那我問你，你為什麼能十二連勝贏下晉級。」
「因為我更配！」
「那麼他們有是為什麼不配呢！是因為他們不想嗎！」
「這……」
無法回答的茉莉沙冰額頭上滲出汗來。
「我是個客觀公正的人。」墨鏡男背過身去「客觀來說，你們網吧賽的強度確實不高。因為能夠獲勝的你們，面對的是無法獲勝的對手。即使是他們獲得了晉級資格，他們也會因為各種原因主動選擇棄權。他們因為熱愛站在這裡，卻因為現實而止步於此。不要詆毀他人的熱愛，這是一名選手、一名玩家的基本品行！」
我看向帶著大帽子的烈焰海盜領隊、看向正沖學妹進行抽象表演的鼠鼠學長。或許是舞台太暗淡，或許是因為燈光太耀眼。我竟然在這時才注意到他面龐上的皺紋，他眼底下的黑圈。
「喂！」
我站起身，向正要離開網吧的墨鏡男高喊。
「我會繼續帶領隊伍！挺進乙級、挺進甲級、挺進超級、挺進世界賽！為了我們、也為了那些被現實辜負的熱愛！」
「大話連篇！」墨鏡男背對著我一揮手「不過、我不討厭就是了。」
.
..
...
……
「……」
「企鵝哥你聽見了嗎？」
「聽見什麼？」
「就剛才他們講的雖然還滿激勵人心的。但確實想要晉級的咱們好像莫名奇妙被代表了啊。」
「噓！這種時候咱們這種無關人士就別說話！別ky！」
原本還在因為未能晉級而互舔傷口的抽象小丑領隊和醜陋企鵝領隊為了避免融合成為「醜陋小丑」。壓低身體，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