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大烜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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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廳內,五位皇子圍坐在圓桌旁。

  他們的身後,武藝高絕的衛士,雙目如鷹,氣勢勃發。

  在大烜王朝除去溺死夭折的四皇子外,還剩下六名皇子,他們坐在桌前,互相聊天問候。

  看似其樂融融,但每一人的眼裡,都透露出一絲戒備之色。

  吱——

  大廳門開了,投下一縷殘光。

  最後一位皇子,也是這次會面的組織者,七皇子走進大廳。

  其他五位皇子,都將目光,放在了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戒備。

  因為這位七皇子,於數日前,剛剛因為謀逆之罪,被送至刑場,但他的門客,卻能夠突破數千衛士的包圍,於眾目睽睽下,將他安然無恙地劫出去。

  更重要的是……在同一天裡,大烜天子,就死在了登仙儀式之中!

  「七弟此次召我們兄弟幾人,所為何事?」

  大皇子開口了,他背後站著的衛士,數年前就是風雲地榜的武者,這多少給了他一些心裡的底氣。

  「諸位哥哥們,都是不是愚笨之人,那我也就直言了。」

  七皇子雙眼一眯,「對於大烜的未來,哥哥們,都有什麼感想?」

  此言一出,所有人臉色都是一肅。

  但緊接著,五皇子就搶先開口了,他看了坐在上位的大皇子一眼,用早已準備好的話說道,

  「自古以來,便是長位繼承,所以這皇位,自然當由大哥繼承。」

  其他幾個皇子面色一凝,心中暗罵。

  沒想到五皇子竟早早便投向了大皇子一脈,而在這時,二皇子面露陰沉之色。

  「我覺得父王新亡,此事需從長再議……」

  而另外幾個有意王位的皇子,也開始紛紛附和。

  但在這時,七皇子的聲音響起——

  「諸位哥哥,請停一下,你們可能理解錯了什麼,我說的大烜未來,可不是為了讓各位探討皇位歸屬的。」

  「七弟,你這又是什麼意思?」

  「咱們的『父王』縱朔風之牙襲掠永寧州,派遣軍隊圍剿抗敵義士,使用邪術墮入魔道,致使百年京城毀於一旦,大烜上下民不聊生——這些事,該如何處理?」

  七皇子朗聲問道。

  「七弟,此事難道還需如何費心?」

  大皇子皺了皺眉,說道,「父王已死,此事真假又有何用?掩蓋下來,將永寧州之災讓與那朔風之牙,京城地變便說天劫所致,又有何妨?

  百姓皆愚,只需稍加引導、稍減賦稅,民心自會重歸大烜。」

  「你的意思是,以後,又該如何保證,當權者,不會因私慾,而陷大烜萬民於水火?」七皇子問道。

  「七弟,你張口閉口就是百姓如何,此處並無外人,你又何必惺惺作態?」

  大皇子眉間露出一絲威嚴,有些不耐地厲聲說道,

  「父王登仙大計,本就是利民之策,父王若能夠登臨仙道,我等也未嘗沒有好處,說不定也可得長生久視之利。」

  大皇子頓了頓,將臉色稍加緩和道,

  「七弟,我知你因父王判你死罪而心懷怨恨,我答應你,若是他日我能登基為帝,必會封你為一州之王,也好當做補償……」

  七皇子掃視一周,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其他幾位哥哥,也是這樣想的嗎?你們也覺得……我想要去殺死父王,是錯的嗎?」

  「什麼?父王是你所殺?」

  其他幾個皇子聞言,眉頭皺起,紛紛指著七皇子責備道。

  「七弟,沒想到你身為人子,竟做出這樣殺君弒父之過!?」

  「父王若是登仙,你我也能俱有榮焉,你又何必犯下這樣的大過呢?」

  七皇子冷冷地看著伸手指著自己的兄長們,說道:

  「哥哥們,原來都是這樣想的啊……你們不知道,父王其實是絕嗣之人,我們表為弟兄,實無血緣之實?」

  「荒謬!」

  此言一出,幾個此前未說話的皇子,也開口喝道,


  「七弟,你卻是受了那死去的四哥蠱惑,此等言論,對你又有何好處?我等均是大烜皇脈,自當繼承大業!」

  「呵,哥哥們打得一手好算盤!」

  七皇子忽地冷笑一聲,

  「你們真覺得,父王若是登仙,能與諸位共赴長生?

  況且,因為這虛假血脈而獲得的一切,對我而言,與浮雲又有何異?」

  說罷,七皇子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巧的玉璽,其中閃著黯淡的微光。

  「我只知道,諸位兄長若是上位,只怕也與父王一般無二,小弟也有一個提議——」

  七皇子手中的玉璽,露出一絲血光,

  「或許以後,大烜不會再需要一個,專權獨斷的皇帝了。

  大烜天朝,是萬民的大烜,而不是某一人的大烜。」

  「七弟,住口,你又在胡言亂語甚麼!?」大皇子怒道。

  「我的意思,哥哥們也不用裝聽不懂了。

  再告訴諸位皇兄一個秘密,父王的玉璽中,還有著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功能。」

  七皇子嘴角,揚起一個冷酷的笑容,

  「既然哥哥們與我歧路相行,那小弟就先提前——送哥哥們一程,送你們去見朝思暮想的父王了!」

  說罷,血色玉璽,射出五道血紅的光線,與桌前的五位皇子聯繫在了一起。

  「敕——」

  七皇子掐訣一指,幾道血光便猛地一亮,隨後消散。

  桌前五個皇子瞳孔一縮,來不及做出任何掙扎,其中的神采便消失了,像失去了操縱的木偶,倒在了木桌之上。

  ……

  「大烜的所有子民們,綜上所言,我們近年所遭受的所有傷痛、損失,以及山河之變,其根源,均來自於為一己私慾而墜入魔道的舊帝!」

  京城的殘垣斷壁之間,用木料臨時搭起的高台上,一個身著官服的吏官,手握著一張捲軸,大聲朗誦著。

  四周,所有百姓仰起頭,他們的眼中,充斥著迷茫的光彩,許多人的眼睛,還依然沒有從痛哭的紅腫里消退。

  「但是,到此為止了,子民們!一切都到此為止——七皇子、以及多位義士,發動了正義而光榮的政變!

  他們成功了,推翻了搜刮民脂民膏,卻毫不作為的舊帝,昏庸無道的統治。將於此日結束!」

  ……

  一處並未完全倒塌的府邸中,墨殤和墨止瀾,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陰陽家易無極。

  他的周身,被紗布包裹著,軀幹之上,用硬質的木板綁護著。

  「所以說……你把肋骨都抽出來了以後,還活著?」

  墨止瀾愣了一下,問道。

  「哈,我也沒想到,運氣可真不錯啊。」

  易無極笑了笑,用手指戳了戳放在床頭的木人,「我也沒想到,這偶然得來的道術,真給了我一些意料不到的驚喜。

  最重要的是,都結束了,我就是死了,也沒什麼遺憾,更何況活下來呢?」

  而在這時,門開了,七皇子與顧尋一同走進屋來。

  「易先生別急著走,我還要與諸位一同,共治大烜呢!」

  七皇子說罷,行了一禮,一邊的顧尋,又從身上掏出幾根捲軸,發給房中的幾人。

  ……

  高台上,吏官還在高聲地宣講。

  「大烜王朝,歷經數百載,賢君明帝層出不窮,但即便如此,舊帝仍然墜入了腐朽的漩渦之中,所以,我們不能讓大烜,成為某一個人的大烜,絕對的權利,帶來的,是絕對的腐敗!

  大烜天朝,是每一個百姓的大烜!

  既然任何人都可能淪入這股腐化的力量,七皇子殿下,做出一個決定——

  新的大烜,不再是由一個人單獨統治,它將是由所有人民,共同治理!」

  言語中,台下傾聽的民眾頓時議論紛紛,即使是博學的學者,也露出了些許疑惑之色。

  「由於其他皇子,都死於京城地變之中,七皇子殿下,將登基為大烜天子,但他自願放權於天下,至此以後,大烜天子,將僅有名號之實!


  朝廷,將由諸子百家各推賢者,組成眾賢內閣,以司大烜之決策。

  天下州城,各舉賢明,組議政司,以司立法、監督、財政、稅收、軍事等諸多事宜。

  再設相首一人,任期三年,由議政司推舉而出,司行政大權。

  相首,暫由前工部尚書,墨家,墨鳴松擔任。

  如此三權分立,方可使我大烜天朝,免於專權腐化之脅!」

  ……

  「不錯啊,止瀾,你在那新成立的內閣里,還有一席之位啊。」

  墨殤看著布告,對墨止瀾笑道。

  「別取笑我了,我不善此道,以後多半還是要讓給墨客的。」

  墨止瀾撓了撓頭,說道,

  「不過,殤,你為何要拒絕?以你的學識,做這些事也綽綽有餘吧?」

  「不,從政對我而言,確實不難,但我不喜歡。」

  墨殤搖了搖頭,略微思索片刻,接著說道,

  「人,在讓這個世界,出現很多曾經並未存在的東西。

  也讓我能夠看到,此前難以發現的東西。

  我學習的能力,並未比你們要強大多少,我有的,只是沒有盡頭的時間。

  我想讓天下所有人,成為我的雙眼,裹挾著我,走向更遠的地方。

  我一向敬畏著這個世界的廣闊,我知道,還有很多事情,僅憑我自己,僅憑殺戮,永遠無法做到。」

  墨止瀾看著遠處,殘垣斷壁間的樹木,它在地震時,被燃起的火苗所灼,現在,再沒有一絲一片的樹葉,只剩下一個枯敗漆黑的枝幹。

  「我的師父,曾經告訴過我,人類,就像森林,燃燒著的火焰,就像是衝突、欲望和紛爭。

  如果不去阻止,衝突就會蔓延。

  最終,整片森林、所有人,都會走向滅亡!

  人,創造過很多東西。

  但為了私慾去觸碰禁忌,為了私慾而挑動戰爭的人,他們毀滅了無數,本該出現的嶄新世界,消磨了許多,本應該面世的美好。」

  墨殤若有所思,他看向墨止瀾,直覺告訴他,墨止瀾之後還有一些要說的話,

  「殤,你想去看一個變動世界,而不是讓人,在毀滅中倒退。

  但若是接近未知的世界,就越容易被無法控制的力量所毀滅。

  就像今日,若是皇帝想獻祭的,不僅僅是一州呢?

  殤,我能不能請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

  墨殤問道,但事實上,他已經隱隱預感到墨止瀾將要問的了。

  「能否請你,在人類即將墜入深淵時,拉我們一把?

  就像……今日一樣,殺死那些,因私慾而誕生的病惡?」

  「當然。」

  墨殤笑了,「我總是想這樣做,但所有人,都會犯錯,我,在漫長的時間中,更可能會如此。」

  「沒關係,我相信你。」

  墨止瀾說道,「因為,你是天志。殤,我能感受到,你行事的準則,偏向於天義與正道,在千年中如此,那麼即使在萬年後,也不會再更壞了。」

  「謝謝。」

  墨殤點了點頭,但他又發現,墨止瀾變得有些窘迫,有些欲言又止。

  「你還想說什麼?」

  「既然殤兄已經這樣問了,那就允許我再提一個請求如何?」

  「什麼請求?」墨殤有些奇怪。

  「不知殤兄,還有沒有興趣加入墨家?就像是盛世墨俠一般,總有一些理念,會逐漸變得不合於時代。

  但殤,你不同,你可以帶著我們的理念,走向我無法想像的時間盡頭。」

  「你還想著這個啊?」

  墨殤笑了笑,說道,「行,我答應你。

  我可能只會執行,我喜歡的那一部分。

  但你的故事,我會保留在記憶里,帶到……久遠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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