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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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玲愛·菲利普Rea Philip是那種常人說的天才兒童,重點在天才,不是兒童。

  學校里的老師已經教不了只有五年級的她,並不是才從師範學校畢業的愣頭青老師,而是退休後閒得無聊,來小學煥發第二春的電磁學教授。

  並且她自製的探測器還發現這個教授居然在學校里安裝了解釋不清的東西。

  當認識的人談起她時,不會露出稱讚孩子的表情,不會和自己的孩子說多學學菲利普家的小玲愛。而是真心實意,略帶害怕地說「玲愛·菲利普同學是天才。」,暗含承認自己作為一個成年人不如這個小女孩的潛台詞。

  只是她的父母不知道她的這一面。她在家裡表現的正如一個普通的十一歲女孩。喜歡爸爸媽媽,也喜歡弟弟,但慢慢開始討厭媽媽的嘮叨,討厭弟弟顯得好蠢的模樣,討厭爸爸身上有臭味。

  在她心底裡帶著一種俯視的感覺:家人都是愚蠢的凡人,不過我最喜歡家人了,他們做什麼我都會原諒。

  所以當她繼續揮舞那個令她自滿的探測器,結果發現父親送自己的向日葵發卡里有發信裝置時,她滿心都是對父親的可憐。

  「一定是有壞人要對我這個天才美少女下手,所以要用這種方法跟蹤我。可憐的爸爸太過擔心我了,他不知道我有多厲害。」

  是的,這是個挺自戀的臭丫頭。

  她開動小腦瓜,僱傭偵探來監視自己的父親,以此作為一種保護,期間還用自己看小說鑽研的方法隱藏身份。

  她報名去自己毫不感興趣的城市職業遊學營,去參觀見習發電廠核污水處理廠等地方,以此離開家,認為這樣可以讓家人遠離危險,並且給自己留出空間來解決壞人。

  她雖然聰明,說到底也只有孩子的見識,用自己鑽研的技術,抓住了在學校里偷拍的變態,這確實值得稱讚。但她在心底一直認為「教授」是個了不起的身份,她的認知里,最壞的壞事和最高的身份結合起來就只是大學教授偷拍小學生。

  這樣的觀念錯得很可愛,在面臨真正壞人的時候很不妙。

  「錯了錯了,完全錯了!」玲愛·菲利普現在心裡不住的後悔。

  這裡是莫納市東邊四十九公里的清水城,是依靠清水山聚變電站建立的職工家屬城鎮。

  玲愛正在清水城北邊廢棄的涼水塔區一幢破敗的廠房內,這裡曾經是監控涼水系統的控制間,地上有拆走設備留下的痕跡,還有不少卸下重要零件的空殼。

  她躲在一座破爛的操作台之下,上面其實滿是大片的空洞,根本起不到掩體的作用,只是她已經害怕到分辨不出這一事實的程度了。

  昨天白天她告訴父親自己當天會回家,其實遊學營還有最後一天參觀莫納市最大核電站的行程,同時把父親放置的跟蹤器偷偷郵寄回去,說是拿了弟弟的東西要還給他。母親當然會發現不對勁,但只要糊弄過白天,讓爸爸不來壞事,她就能解決一切。

  她糊弄帶隊老師,說自己要提前回家,並說服老師自己可以一個人走。這樣就得到機會單獨行動,來到這片廢棄廠區。她早在網上查到了廠區規劃圖,再用遙控機器人偵查過這裡的實際地形,並用機器人在這裡設下了陷阱。

  如她所預料的,壞人看準機會跟了上來,並自以為是地把她堵在死路里。

  此人正是被玲愛拆穿真面目的克洛克Clock「前」教授。說「前」,自然是他已經因為變態行徑身敗名裂了。

  這個中年男人現在是半瘋狀態,不然也不會在花了一輩積蓄和人脈躲過牢獄之災後,還敢來報復這個「害我落得這種境地的小嗶子」。

  然後玲愛·菲利普的「小鬼當家」計劃在這一步就出了意外。

  克洛克手裡拿著的是他僅剩的高價值財產——一架從實驗室拿來的熱能切割工具,刀頭被他拆下來,手工加了塊氫電池上去。

  握著氫電池——非常危險的行為,絕對不能模仿——這就成了一把殺人效率極高的匕首。

  普通小孩看見那一條散發橙色光芒的「短棍」,大概率會覺得那就是一根螢光棒,而閱讀學習量比同齡人大得多的玲愛馬上就認出那是熱能工具,知道這種切金屬像切豆腐一樣的工具拿來做武器來傷人有多可怕。

  玲愛慌了神,什麼計劃都拋在腦後,拔腿就跑。

  雖然沒能把克洛克引入設置了陷阱的路線,不過她已經大致記下了這片區域的地圖,可以單靠地形與對方周旋,不顧高檔校服被弄髒,躲在逼仄的角落裡。


  到了下午,她找到個有沙發的房間睡了一覺。

  她想,計劃已經出了差錯,那這就不再是自己精妙的計劃了,沒必要再繼續下去,也不需要用無謂的後悔消耗心力。現在家裡人發現自己不見了,會叫警察來找自己,這個壞人分分鐘就會落網,先休息一下。

  一覺直到晚上。

  家中的母親里奈·菲利普向已經被替換,實際是威廉姆·宴德爾的丈夫說不對勁,女兒說要回家,但是沒回來。

  宴德爾事先調查到這家長女正在參加遊學營,知道今天還有參觀核電站的行程,所以和里奈說應該是女兒記錯了。

  里奈憂女心切,打電話給帶隊老師。

  帶隊的年輕老師聞言腦中一片空白,害怕被罵,害怕被嘮叨,所以第一時間欺瞞,說玲愛就在宿舍休息,明天就回家。之後甚至不告訴其他老師,自己單獨一人出去找玲愛。

  他碰巧來到這附近最適合藏人的北部廢棄廠區尋找,並與手持兇器遊蕩在此的克洛克幾次只隔一堵薄牆擦肩而過,幾次迷迷糊糊從玲愛睡覺的房間門口經過。

  真正的堅·菲利普則以為女兒已經回家,同時與智科特工搏鬥。

  時間到了晚上,菲利普家入睡之後,玲愛從拍掉灰還是髒兮兮的沙發上醒來。

  睡了一覺,她沒能取回冷靜和智慧,而是在發現自己並沒有被救援後大哭起來。睡在這麼邋遢的地方,渾身又酸又痛,冷得要死。

  一直裝得像個小大人的玲愛·菲利普,終於意識到世界不會因為她有些小聰明就按她的設計運作,不會因為身邊的人都誇讚她就代表所有事物都會溫柔待她。

  哭累了之後,她抹掉眼淚。這次獲得寶貴成長的機會,代價有點大。

  她不會責怪家裡人怎麼不來找她,而是擔心家裡是否發生變故所以慢了。不過這些只能之後擔心,現在必須想辦法脫險。

  向房間的窗口看去,今夜是少見的三月齊聚之夜,皎潔的光芒撒遍大地,幾乎亮如白晝。

  而一道黑影擋住月光進入房間,那變態的克洛克教授正勾著腰從玻璃掉落,只剩窗框的窗口爬進來,矮胖的身體必須配合哼哧哼哧的助教才能挪動。光禿禿的頭頂像一顆腐敗的雞蛋,周圍一圈稀少的頭髮被汗水打濕,一縷一縷粘在頭上或是臉上。布滿血絲的眼睛死盯著玲愛,包含憤怒與欲望,嘴角猥瑣地勾起,幾乎掛到到耳根,有惡臭的涎水滴落。

  「我找你找得飛起呀!」從他臉上骯髒的坑洞裡發出毛骨悚然不似人言的聲音。

  「呵啊……」玲愛憋住尖叫,趕緊向門口跑去。

  一個高大的人影突然出現在門口擋住她。

  玲愛恐懼地抬頭,卻發現這是遊學營的桑特Zante老師!

  這個青年臉上的惶惑不安在見到玲愛的一瞬間消失,閃過一絲埋怨後,桑特平靜地按住玲愛的雙肩,一把將她攔在身後。

  淚水又止不住從玲愛臉上滑下,但還不到喜極而泣的時候。

  看到克洛克還在和窗框搏鬥的模樣,桑特又做出了不理智的舉動。

  「快跑!」他對玲愛說,並沖向坐在窗台上伸出腳往下探的克洛克。

  克洛克現在只是變態,但曾經能夠成為莫納市之中某一所大學的教授,確有可取之處,這一點可取之處,在他投入不計後果的報復之後變為超出普通人級別的狠厲。

  看見沖向自己的桑特,他露出更加瘋狂的笑容,直接抬手揮出毫無顧慮的致命一刀。

  桑特則滿心都想著救下玲愛之後,自己的英勇行為能夠掩蓋之前的錯誤。這人並不算什麼傑出青年,膽小懦弱,瞻前顧後,犯了事之後第一時間雖然沒有逃避,但會自顧自做些錯上加錯的傻事。

  可這一刻他意志堅定,並不是什麼高尚的意志,但就是堅定。迎向熾熱的刀刃,他加速衝刺,趕在頭被切下來之前撞到克洛克胸腹之間。

  肥胖的中年男人被強壯的青年頂在窗框上,一口氣沒提上來,手下一松,熱能刀刃輕輕划過桑特的脖頸,燒焦皮肉和血管,留下道兩頭窄中段稍粗的焦黑痕跡,如一條毒蟲趴在那裡。

  連神經都被瞬間燒壞,桑特都沒感到疼痛,能一把將還在咳嗽的克洛克揪到地上,一頓拳打腳踢。

  桑特回頭,發現玲愛不見蹤影。雖然是他自己叫女孩先跑,現在卻又有些不爽,覺得玲愛應該待在旁邊目睹他帥氣的模樣。


  「哈,哈哈哈!」一邊對著地上打滾的胖老頭繼續踢打,桑特一邊傻笑起來。

  「這樣就不會被罵了吧?」他也就這點念想了。

  他沒注意,地上的克洛克仍舊死死抓著武器。

  「噗咻」

  隨著一聲奇異的響動,桑特感覺自己突然失去平衡,砰一下坐倒在地。

  他癱在地上,向腳看去。

  他的左腿從小腿中部以下消失了,褲子和斷口都一片焦黑。

  傷口沒有傳來疼痛,但看到這可怖的景象,大腦自動產生痛覺。

  「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腳!」桑特抱住傷口哀嚎起來。

  克洛克陰森地笑著爬起身,將桑特騎在身下。

  「你混蛋!哪裡跑來的狗擋老子的路?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情緒激動過頭的克洛克把熱能工具當真的匕首往下捅,在桑特的胸口和抵擋的手臂上留下一連串黑色坑洞。這種方式讓熱能作用大受影響,傷口並沒有完全燒焦,尖銳的灼燒感讓桑特不斷哭嚎求饒。

  「哐啷——」

  桑特聽見一聲巨響從上方傳來。

  「不要!不要!」他閉眼劇烈掙扎,以為克洛克做了什麼。

  「老師?老師!」

  等聽到玲愛的聲音,桑特才睜開眼。

  「老師,您還好麼?我扶您起來。」玲愛將手中砸在克洛克頭上,砸變形了的金屬抽屜丟開,這丫頭緊急關頭的體能挺嚇人。

  玲愛嘿呀哎呀地推動壓在桑特身上的克洛克,他已經七竅流血失去意識。

  桑特就這麼雙眼木然地看著天花板,任憑已經脫力的玲愛徒勞地晃動那肥豬一樣的身體。

  等到克洛克的溫熱鼻血流到身上,桑特才驚叫著一下彈起,將克洛克推開,玲愛也摔了一跤。

  「老、老師?」

  「都怪你!都是你的錯我才會變成這樣的!你怎麼賠我啊,我的腳變成了這樣!」桑特破口大罵,肆意向女孩傾瀉惡毒的話語,中氣十足仿佛沒有受傷。

  玲愛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突然出現的桑特老師真的如同一個英雄,所以她逃跑後內心因為愧疚和感激,又回來救老師。

  但看到桑特現在的模樣……只懷著感激和愧疚,但不把他再看做英雄,也可以吧?

  女孩經歷了對男性的幻滅,並在確實是自己錯了的情況下不耍脾氣,更加成長了。

  玲愛擠出笑容:「老師,我扶您起來。」

  「嗚哇,這算什麼?好好的橋段都白費了!」身穿酒紅色正裝的男人突然出現,很騷包地倒懸在天花板上,擺出坐在無形椅子上的姿勢,雙眼望向前方。

  地面上的二人迷惘地抬頭。

  「白費了我這麼多功夫看你們演戲欸,你們這才是,要怎麼賠、我、呀——」男人同樣「抬」頭,身上酒紅色的衣服瞬間變成猩紅色,給人一種變得「高溫」的錯覺。

  不,不是錯覺,男人身上冒出火焰,將整個房間照亮。

  隨後火焰消散,猩紅色的披甲者從上方翻身落下,布滿周身的扭曲犄角並不影響他的動作。

  是超凡異物!二人陷入大恐懼,現在無法動彈!

  「作為讓我看了爛劇的懲罰,我——」

  【拳法·潛龍轟天破】

  剛才神秘男子玩倒立的天花板被一雙套著蒼白盔甲的大腳踢爆,整個塌落下來,碎片仿佛經過計算般避開地上絕望捂臉的二人,甚至昏倒的克洛克也沒受到波及。

  大腳繼續下落,在猩紅的披甲者只來及抬頭的時候,Duang一下踩在他的臉上,把他像個塞入蛋糕的小人偶似的踩入地面。

  月光從頂部的大洞流入房間,在飄散灰塵的散射下,剎那間充盈每一個角落。

  「你好,我是夜鴉Midnight Raven。」新出現的蒼白披甲者在朦朧的光芒中問候道。

  「你好,我是紅士Crimson,為什麼偷襲?」猩紅披甲者從混凝土碎塊中艱難爬出,顫巍巍地說。

  「企業走狗,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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