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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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是從第一片葉子發黃開始的。明明昨天還帶點悶熱,一覺過後楓葉就已經落了滿地。

  「這周末有空嗎?我想帶你去遊樂園玩。」收到黃粱的消息讓何安很是開心,人們常說少女的心動是小鹿亂撞,此時她的心臟正砰砰地狂跳。

  然而看了眼日曆才意識到今天是周二。

  等待的日子如同蒸桑拿,無時無刻不憋著一股悶氣,但時間這東西你越是期望它快一點它就越是過得很慢。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六,何安一大早就起了,仔細收拾了東西就背著包要出門。

  「姐,你要去哪兒啊。」蘇荷半睡半醒間聽到了開門聲。

  「黃學姐邀我去遊樂園玩。」

  「黃粱?這才八點啊姐姐,你平時周六上午都不會起的。」

  「也不早了。」何安已讀亂回,蘇荷聽得雲裡霧裡,平時上個早八嚷嚷不停、一有空就在睡覺的何女士怎麼突然變成了早起的鳥兒,一時間想不通,乾脆往床上一躺,繼續做自己的美夢。

  何安出了校門,黃粱已在門口等她。「走麼?」何安發現黃學姐今天的妝容很是好看,一雙丹鳳眼描得嫵媚多情,內嵌青綠色的美瞳。忍不住仔細端詳,水嫩的面龐如精雕的白玉,捏起來像豆腐,只怕稍微再用點力就要被揉破了。

  「安安,你捏我臉幹嘛?」興許還有些困意,黃粱的話讓何安一下子驚醒了,可手已經摸上了黃粱的臉蛋,捨不得收回去,索性作氣狠狠掐了一下,拇指尖勾到了嘴角,黃粱被迫呈現出一種無奈的笑,「嘿嘿,」何安像調皮的孩子,「我還沒見你這樣笑過。」。見對方沒有牴觸,何安繼續她的惡作劇,將黃粱的嘴拉得更開,正當她煞費苦心地思考要擺出什麼造型時,黃粱笑著打下了她手:「手!你手收回去!真是沒大沒小。」,「你還強抱過我,我還沒找你算帳!」許是察覺到了自己的話有歧音,何安趕忙補充「是…強行抱過。」。黃粱被何安的囧樣逗笑了:「你怎麼這麼可愛啊,我的小學妹。」「可愛?」何安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用在她身上,「還沒人誇過我可愛。」「誰讓你整天死沉著個臉,現在欺負我倒是欺負得開心。」「我哪有!」「還不承認?」「不承認!」「好,」黃粱捋過何安的頭髮,輕輕揪住她的耳朵「開學一個月這是我第一次看你笑成這個樣子!」「啊,別揪了,我疼!」見何安倒抽了口涼氣,黃粱心中一驚,急忙收了笑掀開她的頭髮,「怎…怎麼了,沒事吧。」明明耳朵都沒發紅,黃粱心覺不對,卻看何安狡黠一笑,「原來你這麼好騙!」。不願縱容她撒野,黃粱摟住何安,用力壓她的腰解氣「喜歡演?喜!歡!演?」「對不起,哈哈,怕了怕了。」「跟我回去。」黃粱鬆了手,「去哪兒?」「我家。」「你家?」「嗯。」

  「你之前學表演的時候沒化過妝嗎。」黃粱給何安噴上噴霧。「化過,但都是別人幫我化的。」何安緊鎖眉目,「你是怎麼知道我學過表演?」「你的個人介紹啊,而且你的朋友圈還掛著藝考的照片。」黃粱示意讓她眉頭鬆開一點,「一個學表演的普通女孩。」神知道個性簽名被念出來有多羞恥,何安尷尬得直扣腳趾頭。「啊?哈哈哈,原來是這樣啊…」

  不得不說黃梁的化妝技術確實好,在何安看來,除了教表演的老師之外沒人比她手法更嫻熟,鋪妝散粉一氣呵成,畫眉勾線行雲流水。

  「挑一個喜歡的美瞳。」「這個藍色的吧,」何安見一排瞳色都很深,只有藍色稍亮一點,「不用塗口紅嗎?」「不用啊,」黃梁貼了過來,像意欲進攻的毒蛇,「我嘴上不是有?」濃郁的聖羅蘭香浪潮般卷席而來,醺醉了何安的感情知覺。棗泥紅像罌粟、像玫瑰,包裹著黃梁豐潤飽滿的唇逼近、逼近,在就要親吻上何安時又忽然收斂「開個玩笑,你不適合厚塗。」

  何安緊繃的神經這才放鬆下來,「給你塗草莓紅吧。」「嗯。」「安安。」「嗯?」「你的理想是什麼?」「理想?」這兩個字在何安心中發光,曾經的她理想當一名優秀的演員,扮演自己喜歡的角色;理想在大城市經營自己的小生活,閒暇無事找一兩個興趣相投的朋友一起喝茶逛街,然後就這麼一輩子,不用在意別人的看法,不用擔心災禍臨頭。高中時期何安讀過一個非常好的句子:「心中藏有小星星,生活才會亮晶晶。」那個時候的她還躊躇滿志,最亮的星在北方,正指著北京電影學院。可現在星光暗了,月亮變得又高又遠,只剩下夜涼如水,「理想」二字便也成了過往雲煙。

  「只怕說的都是幻想。」何安還是強忍著讓自己不要去回憶過去,一絲一縷的記憶如呼嘯穿心的箭,光是看著便讓人魂飛魄散,只好捂住眼睛,勸說自己死亡也是一種解脫。「怎麼會,只要努力就還是可以實現的。」「黃梁你怎麼這麼幼稚。」何安仰靠到了椅背,「成功需要天賦、努力和運氣,沒這命,還瞎折騰什麼?」


  「我看你挺聰明的啊。」已經分不清是誇獎還是調侃,黃梁說這話的時候何安覺得她挺不可理喻的,乾脆擺事實講道理:「那我想當天使,同著夜幕降臨人間,消除一切苦難,你覺得可行嗎?」何安突然的義正詞嚴讓黃梁愣了好一會兒,繼而笑道:「好呀,你要做天使,我就做你的第一個信徒。」何安只是別過臉,不理她。

  「好啦,」黃梁掰正何安的臉,「化好了,你看看,感覺怎麼樣?」白皙的臉上抹有眼妝暈紅,一雙靈動的眼眸璨若繁星,抿唇輕笑又如春燕掠水,使人不禁想起「冷艷全欺雪,余香乍入衣。」想起「輕雲之蔽月,流風之回雪。」天藍色的眼瞳襯得目色清明,黃梁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時候養的一隻鳥兒,一隻很漂亮的鳥兒。「果然美麗的鳥兒身上每一片羽毛都應當閃耀著自由的光輝。」

  ……

  「安安,我們進鬼屋玩,你敢嗎?」「有什麼不敢的,」何安其實心裡有點發怵,從小到大她都沒進過遊樂園的鬼屋。「鬼屋我經常進,小時候放假玩,一天進八次!」「嚯!」黃梁假裝驚訝,「這麼說——你很勇嘍?」「我超勇的,學姐!」「那跟我進去看看啊!」

  進了鬼屋何安才發覺到不對勁,陰暗幽閉的屋子如下水道,為詭異而詭異的音樂聽得人心裡很不自在,於是後悔沒有聽從門口「易激人群慎進」的告示,不自主拉過了黃梁的手。可黃梁反而加快了步伐,一個又一個轉彎口都埋伏著未知,只待她們走過便給予她們靈魂的痛擊,「學姐不要啊!」

  昏暗的迴廊中傳來了細細簌簌的聲響,一回頭卻空無一人。「這鬼屋做得太真實了吧。」何安心想,走了幾步,黃梁突然甩開她的手大聲斥問:「你在幹什麼!」何安茫然無措,順著黃梁的目光想回頭看,眼睛卻被她用手遮住了。

  眼前是一片黑暗,何安聽見四周涌過來一大批人。「傻*,又在老子店裡搞這齣!你TM下次再露,老子讓你斷子絕孫!」

  「黃梁?」何安試探性地詢問。

  「兩位美女對不起啊,這個人是個慣犯,這次抓進去我一定拜託警察同志好好打擊。」

  「你知道他是慣犯,為什麼還要放他進來?」黃梁放下了手,何安看見眼前是一個中年大叔,遠處一個男人正被兩個保安拖走。

  「對不住,對不住,這也沒有不放他進來的規定,我下次一定攔著他!」大叔陪著笑臉,「要不我請二位吃冰淇淋?」

  「不必了,」黃梁牽住了何安的手,「安安我們走。」

  許是安全門開著的緣故,外面的風直往裡面竄,又是一陣刺骨的寒。室內很黑,黑得何安根本看不清路,驚嚇、後怕麻痹了她。行步無方,唯見四周邪魅張牙舞爪,鬼哭狼嚎瘮心三分,仿佛爭相在撲向她,要將她撕個粉碎。

  黃梁緊扣著何安的手,帶著她脫離深淵,雜風迷了她的眼,模糊中,何安又看到了那晚的月光。

  「謝謝你,姐姐。」何安儘量壓小自己的聲音,可還是被黃梁聽到了。

  「你叫我什麼?」黃梁扯住了何安。

  「姐……姐姐。」呢喃聲似和風細雨。

  路燈下黃梁的笑很是好看,就像是落入人間的天使,朦朧的眼睛看著何安出神。

  何安心沸不止,想逃避她的目光,嘴唇卻被一層濕熱蓋上。

  她聽到了濃厚的鼻息,吹在臉上痒痒的,一顆心要蹦出來了。

  「啪!」像是玻璃杯被砸碎的聲音。

  反應過來的時候何安只覺手心燙得要燒起來,黃梁捂著右臉,噙著淚花看向她,像葡萄掛滿了霜露。

  不倫不類的感情酸澀,嘗起來像未熟的青檸。

  何安愣了許久,幾近是用哭腔罵了出來。

  「不是,黃梁你有病啊!我們……我們都是女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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