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 那一夜就是絕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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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行駛到了寧國府東角門,賈清率先跳下馬車,就有門口的兩個門子過來請安。

  賈清隨手從身後下來的攜鸞那裡拿過一個錢袋,一人抓了一把給他們。

  他二人連忙跪下謝賞。被賈清喚起來之後,面色略微有些複雜的看著賈清……

  賈清見狀雖納悶,也不在意,不過兩個下人罷了,誰還打聽他們想什麼不成。

  絕拒了賴升坐轎的主意,賈清帶頭就往府里走去,他要好生逛逛這座他「覬覦」已久的豪門府邸。

  卻不知他們一行走後,東角門的那兩個門子卻談起話來。

  「嘿,別看二爺年紀小,做事自有一股大氣度。瞧瞧這,少說也有四百錢了。」

  其中一人這麼說道,還把剛得的賞錢攤開給旁邊那人看。

  另一人也道:「確實呢,我這裡也差不多有這麼多……

  要我說呢,還是二爺人好!你看平時珍大爺和蓉少爺,出門進門連正眼都不帶瞧咱一眼的,更不用說給賞錢了。

  他們的賞都給了房裡的小老婆丫鬟去了……」

  「作死作死,這話也是你該說的!被人聽了去你還要不要命了?」

  先前一人聞言制止道,然後還四下看了一眼,確定沒人才鬆了口氣。

  然後卻又附和道:「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二爺待下人確實寬和,還沒聽說過有人在二爺那裡吃掛落呢。就是平日裡,待院子裡的人也極好,特別是二爺對房裡的那幾個小丫頭,更是好的沒話說。」

  「對,這一點,倒是和西府里的寶二爺一般無二呢,再看咱珍爺,活脫脫就是西邊赦老爺的做派,難怪老爺……」

  說著他禁了口,又像是想起了點什麼,先是神秘兮兮的探頭四下看了看,然後轉過身來,小聲道:「你知道先前府里鬧的沸沸揚揚的事吧,滋滋,那就是珍大爺的傑作,虧他還是做哥哥的呢,我呸!」

  先前那人大驚失色,驚問道:「這是真的?你是如何知道的?」

  「嘿嘿,代儒太爺府里的門房張桂,那是我表兄!昨兒個我和他小聚的時候他告訴我的。

  他說半個月前,珍大爺上門找過代儒太爺,說了些什麼他不知道,但之後代儒太爺就到族中各房攛掇,一起反對老爺呢!所以說,這事一定是珍大爺搗的鬼!」

  「這……他怎麼敢?他為的什麼?」

  另一人冷笑一聲道:「還能為了什麼,不過是見二爺愈來愈受老爺待見,聽說二爺讀書還相當厲害,他嫉妒了唄!」

  「唉,真是想不到竟是這樣…噓,有人過來了。」

  於是,寧國府里這兩個明白人才停止了這場議論。

  同一時間,知道賈清回府消息的兩府中人,大多都在談論這個話題。

  賈清還不知道,他現在的心情相當不錯。穿過廊檐,進入儀門,順著抄手遊廊往望月軒而去。

  寧國府內庭軒依舊!

  佩鳳兩人自回院子去了,賴升也做其他事去了,他的身邊只跟著王順。

  進瞭望月軒,見到了賈敬,談起了江南之行。縱然賈清努力想把語言說的平淡些,但是當知道賈清居然奪得了江南文會的詩魁,賈敬還是驚喜異常,連連誇讚賈清。

  後來還是怕這樣賈清會驕傲,才止住了話頭,隨便問了些老宅的事,賈清都一一的回答了。

  一切如常,只是,就在賈清要告退出去的時候,賈敬開口了,聲音沉重。

  「回去你先去見過翠柳,你也長大了,當年的事也該讓你知道了……

  只是,為父希望,不管如何,你都要保持一顆赤子之心,就像你詩中所云的那般淡然!

  你要相信,不管如何,為父都不會拋棄你!」

  賈清大奇,就要開口相詢,可是看著賈敬的眼神,賈清知道賈敬是不會說的,只得壓制下心中的疑惑,道了聲「孩兒知道了」,再躬身一禮,就出去了。

  賈清帶著一肚子的疑問,慢慢往回走。

  要說當年的事,雖說沒人敢跟他提起,但賈清早就從旁人的一些隻言片語中猜到了大概。

  他的「娘」怕不是正常去世的吧!

  難道賈敬是怕賈清知道這些陰暗的事情之後變得極端?

  回到一品堂,想像中熱烈歡迎他的場景並沒有出現,整個院子靜悄悄的。


  「她們真是太過分了!」

  靠近青居,賈清就聽到佩鳳不忿的聲音。

  「是啊,二爺知道了不定多難受呢,他的名字還是姨娘給他起的……」

  這是攜鸞的聲音,然後又有其它聲音響起,有金兒的,還有其她幾個丫頭的,顯然她們都聚在屋裡呢。

  賈清沉默了,沒有進屋,轉身到了西面。

  西廂房裡,翠柳手放在腿上,壓著一塊半成衣的布料,低著頭,在想著什麼。

  額爾,她輕輕一嘆,抬起頭就要繼續做針線活,卻一下子就看到了不知何時走進屋裡的賈清。

  「少爺,你回來啦?」

  聲音中透露著喜悅。

  賈清笑著點頭,走向前,蹲下來,伏在翠柳腿邊道:「是的,我回來了。」

  「走了那麼遠的路,渴了吧,我給你倒茶去……」

  翠柳放下手中的針線,就要起身。

  賈清道:「不用了,柳姨,我不渴。」

  然後就一直看著她,眼神親近。

  翠柳卻有點不安,用她依舊青蔥的玉指輕輕替賈清捋了捋耳邊的髮髻,道:「少爺這是怎麼了,這般看著我?」

  賈清微微一笑,將翠柳的手抓在手裡,放在她的腿上,壓著,然後道:「我沒事,我想聽聽我娘的事……」

  翠柳面色一變,扭捏道:「這個,小姐的事……你還是去問老爺吧。」

  她本想如當年一般編造一個理由,可看著賈清認真、親近的眼神,她卻說不出口了。

  少爺真的長大了呢!

  「老爺叫我問柳姨來著。」賈清解釋道。

  翠柳釋然,想必是最近府里的風聲太重,老爺也不想再隱瞞賈清了。又礙於情面,不好解釋,所以才叫他來問她。

  翠柳目光變得深邃,放佛陷入了回憶。

  片刻之後,她緩緩的道出了當年的往事。

  前面的一切和賈清猜測的差不離,直到……

  「小姐死命的抓著我的手,嘴裡直把備好的木襟子都咬碎了也不吭一聲!

  小姐她,她……

  我看著小姐羊水都破了,還流了佷多血,我哭著勸說,只是小姐一意不聽。她是要一心保全少爺,她不敢讓你落到那個毒婦手中啊!」

  翠柳已經泣不成聲了,被賈清壓著的手也拿了出來,抱著賈清的頭,淚水順著賈清的脖子往下流淌。

  賈清也已是眼中噙淚,面色悲戚。

  縱然,事先他告訴他自己,那個人只是這具身子的母親,和他關係不大……

  但是,此時的他依舊心中充斥著一股憤懣,一股悲傷,一股感動。

  他強撐著腦袋,問道:「後來呢?」

  翠柳的臉上終於浮現了一抹笑容,只是立馬又隱去:

  「後來,後來少爺就出來了,小姐甚至都沒來的及看少爺一眼,我也不敢多做停留,害怕時間長了不能發聲而傷到少爺,就急忙抱著少爺趁夜離開了。

  卻沒想到,那一次,就是絕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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