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葉疏漣
寂靜的夜晚，黑雲密布。
一個漆黑的身影推開葉家的院門，他輕手輕腳地踏入院內，然後轉身把門閂扣上。
「清源？」一道輕聲呼喚響起。
石桌上的蠟燭被點燃了，發出一道微弱的光芒。
一張清秀溫柔的臉龐被火焰映顯出來，她的兩道鬢髮垂於兩側，雙手輕輕圍著燭光的外圍，害怕風吹來熄滅了蠟燭。
「姐姐！你怎麼坐在外面？」葉清源左手提著豬肉和豆腐，右手抱著翠綠果實和兩本典籍。
「王叔說你下午和監工吵起來了，我放不下心，便在外面等你。」葉疏漣輕聲問道。
葉家的左鄰是王大洪一家，葉父在世時，因為同為腳夫的緣故，兩家關係還算較為緊密。自從葉父意外離世後，兩家關係便開始逐漸平淡，雖說王大洪常常有著自認為『託孤』的重任，但他的好心卻常常不被葉清源所接受。
葉清源為了防止隔牆有耳，故意湊近葉疏漣的面前，低語道：「先隨我進屋裡面說。」
「好。」葉疏漣沒有多問。
兩人提著東西，輕步走入屋內，葉清源站在屋門口，左右探看一番，緩緩閉合了木門。
葉清源將東西全部放在木桌上，抽起茶壺倒了一碗水，大口喝起來。
「啊~」一路的疾馳，讓他口乾舌燥，一碗水下肚，總算是舒暢了。
「沒少花錢吧？」葉疏漣看著桌子上的物品，她略帶責怪道。
「沒花錢，沒花錢，張屠夫今兒心情好，沒有收錢。」葉清源連連擺手解釋道。
姐姐常常跟他說，『勤儉持家』，每每葉清源亂花錢，葉疏漣都會責怪他。
葉疏漣的眼睛又轉到豆腐上，「那，這豆腐呢？東施姐姐不可能給你占了便宜。」
葉清源擺正身姿，「東施姐姐說了，今年的豆子便宜，以至豆腐都不值錢了，收攤送我兩塊嘗嘗味道。」
說罷，葉清源又拿出今天發的腳錢，除去買豬肝的三個銅幣，還剩下七個銅幣。
「咕~」葉清源的肚子發出叫聲，他尷尬地摸了摸腦袋。
「好了，先吃飯吧。」葉疏漣微微笑道。
「我去把豬肝做了，豬肉明天留著做臊子吧。」葉清源興奮道。
豆腐燒豬肝，這道菜葉清源做過很多次了，對於火候和調味的把握，可謂是得心應手。
不多時，一道熱氣騰騰的菜餚便出鍋了，葉清源少放了一些辣子，這樣，這道菜對葉疏漣來說，會效果更好一些。
他坐在葉疏漣旁邊，盛上一小碗雜糧粥，興奮道：「第一碗，給我的姐姐！」
葉疏漣坐在凳子上，單手撐著左耳，看著葉清源盛粥的模樣，輕輕展露笑顏。
「姐姐你快吃呀！冷了就不好了！」葉清源給自己盛了一碗，小口喝了起來。
葉疏漣從袖袍裡面拿出三個銅幣放在桌子上，銅幣和桌面碰撞發出清脆的「咣當」聲音。
「幫李嬸子編織竹筐，賺了三個銅幣。」葉疏漣臉上有些驕傲，「你看，你姐姐我也不是白吃飯的人。」
葉清源微微愣了一下，回想姐姐自從出生以來，一直體弱多病，父親在世之時，是父親養女兒，天經地義；可父親離世之後，是弟弟養姐姐，況且『長姐如母』，葉疏漣的心裡肯定不好受，這倒是他這麼久以來一直沒考慮到的事情。
「姐姐！你真厲害！」葉清源真心實意地誇讚道。
不管多少，都是葉疏漣的一份心意，不應以數額取之。
「吶吶！吃菜吃菜。」葉疏漣微微輕笑，夾起一筷子菜放入葉清源碗裡。
「姐姐，今天平陽市集，發生一場了不得的戰鬥……」葉清源將事情盡數告知了葉疏漣。
「照你這麼說，這顆果子，是那個人的東西？」葉疏漣道，「還有這兩本書，要是你不說，我還以為是你興致來了，想看書了呢。」
葉清源之前在私塾讀了兩年書，認得一些字，但認不全，如果不是葉父的去世，家裡沒有收入了，興許他還能多學一些。
葉清源點點頭，拿起一本典籍，結結巴巴道：「《操……法》，中間的字，我不認識。」
「噔噔噔！」葉疏漣用筷子敲了敲菜碗的邊沿，嚴厲道：「吃飯不許看書。」
葉清源立刻把典籍放回去，小口吸吮著碗裡的粥。他心中已經有了打算，既然不識字，那就去買一本字典，慢慢學。
只是，這買字典的費用，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他暫時擱淺了這個計劃，等之後手頭寬裕一點之後，再去考慮購買。
「對了，你下午為什麼和監工吵起來了？」葉疏漣問道。
「約定好的十五枚銅幣一天，結果到了結腳錢的時候，只結了十枚銅幣。」葉清源憤憤道。
「唉~如今的世道，就是這樣，能給你結腳錢已經算是不錯了，不要去在意那些被額外扣除的銅幣了，得罪了監工，以後不好攬活了。」葉疏漣聲音低微，不知道這是勸告，還是安慰，又或是自欺。
「明白了……」葉清源道。
「明天去跟王叔道謝，人家好歹幫你說話了。」葉疏漣輕喝了一口粥。
「我給他道謝？」葉清源很是氣憤，思慮再三之後，還是說出來，「姐姐，我實話告訴你，這中間的五枚銅幣，就是被王大洪拿了。」
葉疏漣眉頭一皺，「沒有證據可不能胡說！」
「這個秘密，是我在一次解手的時候撞見的。我不說，是為了給王大洪留點臉皮。」葉清源斬釘截鐵道。
「拿了我們應有的腳錢，再用一部分在我們身上，難道就要我們去感恩戴德嗎？」葉清源越說越來氣，「拿我們這些腳夫的錢出來擺事，好人好處給他一人占完了。如果他真有良心，就不會拿走這些錢。」
「再說杜三，以前跟著爹的時候，他多少還能有點錢存下來，現在呢，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了，飢一頓飽一頓的，每天只能拉下臉去求著王大洪做工，王大洪一天不給他活干，杜三就一天受餓。」
「我知道，我都知道，很難……」葉疏漣何嘗不知道其中的辛酸，她下午編了二十餘個竹筐，只收穫了三個銅幣，付出和回報完全不能匹配。
「只是，王大洪沒有針對你，那你就不要去跟他對著幹了，他現在是腳夫頭子，你落不著好處。」葉疏漣略帶哽咽聲道。
葉清源激動的神情收斂了很多，他明白，姐姐並非贊同，而是擔心自己衝動而受傷。
「腳夫這行當，我算是看破了，就是一輩子當牛做馬的命，別人瞧不起，自己也受氣。」葉清源道，「東施姐姐讓我去她的豆腐坊幹活了，一天給七個銅幣，中午和晚上兩頓包飯。」
「好……多少是門手藝，比做腳夫強。去了之後，你可好好學。」葉疏漣高興道。
「姐姐你的病？」葉清源問道。
「天氣漸熱，很少發作了。」葉疏漣道。
葉疏漣天生身體虛寒，葉父在時，找了一些大夫來看，都說這是冰寒之症，無法根治，做不得重活，只有天氣炎熱之時，才會稍稍有些好轉。
葉清源拿起桌子上的翠綠果實，遞向葉疏漣，「姐姐，這是那個官家的寶物，聽說他們這些人，身上帶著的東西都是寶物，我就想著，這顆果子說不定能治好你的病。」
葉疏漣看著葉清源手上的那顆果實，它看上去鮮翠欲滴，讓人忍不住去嘗一嘗。
……
一個漆黑的身影推開葉家的院門，他輕手輕腳地踏入院內，然後轉身把門閂扣上。
「清源？」一道輕聲呼喚響起。
石桌上的蠟燭被點燃了，發出一道微弱的光芒。
一張清秀溫柔的臉龐被火焰映顯出來，她的兩道鬢髮垂於兩側，雙手輕輕圍著燭光的外圍，害怕風吹來熄滅了蠟燭。
「姐姐！你怎麼坐在外面？」葉清源左手提著豬肉和豆腐，右手抱著翠綠果實和兩本典籍。
「王叔說你下午和監工吵起來了，我放不下心，便在外面等你。」葉疏漣輕聲問道。
葉家的左鄰是王大洪一家，葉父在世時，因為同為腳夫的緣故，兩家關係還算較為緊密。自從葉父意外離世後，兩家關係便開始逐漸平淡，雖說王大洪常常有著自認為『託孤』的重任，但他的好心卻常常不被葉清源所接受。
葉清源為了防止隔牆有耳，故意湊近葉疏漣的面前，低語道：「先隨我進屋裡面說。」
「好。」葉疏漣沒有多問。
兩人提著東西，輕步走入屋內，葉清源站在屋門口，左右探看一番，緩緩閉合了木門。
葉清源將東西全部放在木桌上，抽起茶壺倒了一碗水，大口喝起來。
「啊~」一路的疾馳，讓他口乾舌燥，一碗水下肚，總算是舒暢了。
「沒少花錢吧？」葉疏漣看著桌子上的物品，她略帶責怪道。
「沒花錢，沒花錢，張屠夫今兒心情好，沒有收錢。」葉清源連連擺手解釋道。
姐姐常常跟他說，『勤儉持家』，每每葉清源亂花錢，葉疏漣都會責怪他。
葉疏漣的眼睛又轉到豆腐上，「那，這豆腐呢？東施姐姐不可能給你占了便宜。」
葉清源擺正身姿，「東施姐姐說了，今年的豆子便宜，以至豆腐都不值錢了，收攤送我兩塊嘗嘗味道。」
說罷，葉清源又拿出今天發的腳錢，除去買豬肝的三個銅幣，還剩下七個銅幣。
「咕~」葉清源的肚子發出叫聲，他尷尬地摸了摸腦袋。
「好了，先吃飯吧。」葉疏漣微微笑道。
「我去把豬肝做了，豬肉明天留著做臊子吧。」葉清源興奮道。
豆腐燒豬肝，這道菜葉清源做過很多次了，對於火候和調味的把握，可謂是得心應手。
不多時，一道熱氣騰騰的菜餚便出鍋了，葉清源少放了一些辣子，這樣，這道菜對葉疏漣來說，會效果更好一些。
他坐在葉疏漣旁邊，盛上一小碗雜糧粥，興奮道：「第一碗，給我的姐姐！」
葉疏漣坐在凳子上，單手撐著左耳，看著葉清源盛粥的模樣，輕輕展露笑顏。
「姐姐你快吃呀！冷了就不好了！」葉清源給自己盛了一碗，小口喝了起來。
葉疏漣從袖袍裡面拿出三個銅幣放在桌子上，銅幣和桌面碰撞發出清脆的「咣當」聲音。
「幫李嬸子編織竹筐，賺了三個銅幣。」葉疏漣臉上有些驕傲，「你看，你姐姐我也不是白吃飯的人。」
葉清源微微愣了一下，回想姐姐自從出生以來，一直體弱多病，父親在世之時，是父親養女兒，天經地義；可父親離世之後，是弟弟養姐姐，況且『長姐如母』，葉疏漣的心裡肯定不好受，這倒是他這麼久以來一直沒考慮到的事情。
「姐姐！你真厲害！」葉清源真心實意地誇讚道。
不管多少，都是葉疏漣的一份心意，不應以數額取之。
「吶吶！吃菜吃菜。」葉疏漣微微輕笑，夾起一筷子菜放入葉清源碗裡。
「姐姐，今天平陽市集，發生一場了不得的戰鬥……」葉清源將事情盡數告知了葉疏漣。
「照你這麼說，這顆果子，是那個人的東西？」葉疏漣道，「還有這兩本書，要是你不說，我還以為是你興致來了，想看書了呢。」
葉清源之前在私塾讀了兩年書，認得一些字，但認不全，如果不是葉父的去世，家裡沒有收入了，興許他還能多學一些。
葉清源點點頭，拿起一本典籍，結結巴巴道：「《操……法》，中間的字，我不認識。」
「噔噔噔！」葉疏漣用筷子敲了敲菜碗的邊沿，嚴厲道：「吃飯不許看書。」
葉清源立刻把典籍放回去，小口吸吮著碗裡的粥。他心中已經有了打算，既然不識字，那就去買一本字典，慢慢學。
只是，這買字典的費用，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他暫時擱淺了這個計劃，等之後手頭寬裕一點之後，再去考慮購買。
「對了，你下午為什麼和監工吵起來了？」葉疏漣問道。
「約定好的十五枚銅幣一天，結果到了結腳錢的時候，只結了十枚銅幣。」葉清源憤憤道。
「唉~如今的世道，就是這樣，能給你結腳錢已經算是不錯了，不要去在意那些被額外扣除的銅幣了，得罪了監工，以後不好攬活了。」葉疏漣聲音低微，不知道這是勸告，還是安慰，又或是自欺。
「明白了……」葉清源道。
「明天去跟王叔道謝，人家好歹幫你說話了。」葉疏漣輕喝了一口粥。
「我給他道謝？」葉清源很是氣憤，思慮再三之後，還是說出來，「姐姐，我實話告訴你，這中間的五枚銅幣，就是被王大洪拿了。」
葉疏漣眉頭一皺，「沒有證據可不能胡說！」
「這個秘密，是我在一次解手的時候撞見的。我不說，是為了給王大洪留點臉皮。」葉清源斬釘截鐵道。
「拿了我們應有的腳錢，再用一部分在我們身上，難道就要我們去感恩戴德嗎？」葉清源越說越來氣，「拿我們這些腳夫的錢出來擺事，好人好處給他一人占完了。如果他真有良心，就不會拿走這些錢。」
「再說杜三，以前跟著爹的時候，他多少還能有點錢存下來，現在呢，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了，飢一頓飽一頓的，每天只能拉下臉去求著王大洪做工，王大洪一天不給他活干，杜三就一天受餓。」
「我知道，我都知道，很難……」葉疏漣何嘗不知道其中的辛酸，她下午編了二十餘個竹筐，只收穫了三個銅幣，付出和回報完全不能匹配。
「只是，王大洪沒有針對你，那你就不要去跟他對著幹了，他現在是腳夫頭子，你落不著好處。」葉疏漣略帶哽咽聲道。
葉清源激動的神情收斂了很多，他明白，姐姐並非贊同，而是擔心自己衝動而受傷。
「腳夫這行當，我算是看破了，就是一輩子當牛做馬的命，別人瞧不起，自己也受氣。」葉清源道，「東施姐姐讓我去她的豆腐坊幹活了，一天給七個銅幣，中午和晚上兩頓包飯。」
「好……多少是門手藝，比做腳夫強。去了之後，你可好好學。」葉疏漣高興道。
「姐姐你的病？」葉清源問道。
「天氣漸熱，很少發作了。」葉疏漣道。
葉疏漣天生身體虛寒，葉父在時，找了一些大夫來看，都說這是冰寒之症，無法根治，做不得重活，只有天氣炎熱之時，才會稍稍有些好轉。
葉清源拿起桌子上的翠綠果實，遞向葉疏漣，「姐姐，這是那個官家的寶物，聽說他們這些人，身上帶著的東西都是寶物，我就想著，這顆果子說不定能治好你的病。」
葉疏漣看著葉清源手上的那顆果實，它看上去鮮翠欲滴，讓人忍不住去嘗一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