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值夜的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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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的照映下,埃達絲的神廟看起來平平無奇。黑色的剪影慢慢褪去,留下的是粗經打理的灌木牆,以及用泥土和樹枝混合搭建起的屋舍。

  唯一不同的只是那座以白堊質的半透明沙岩修築的寺廟建築,然而即便是這座最重要的神廟,與欣木城中安哥拉信徒的神殿相比也遠遠不如,如同樸素的白麻布袍子之於紫色鑲金邊的帝王袍服。

  但正是在這平凡之中,卻蘊藏著難以言說的安寧祥和的夢幻氛圍,讓人感到內心的寧靜,讓人……不必言說。

  即便是雷斯勞弗,在踏上瀑布對面的那一刻,也不由自主地放鬆了精神,渾身繃緊的肌肉都為之鬆弛,反倒是一旁的派屈克蹙緊了眉頭,抬手將長劍摘了下來,隨時準備出鞘以應對可能的變化。

  「這裡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他一字一頓地道,「我的直覺沒有警報,但卻也沒有任何能夠令人放鬆的感覺……不對勁,很不對勁。」

  聖武士有著強大的感知能力,按道理來說,靠近寧靜者這樣善良神祇的神廟,他理應會感到安寧才對,就像雷斯勞弗等人一樣,但事實卻恰恰相反,這讓派屈克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隨著他的動作,前方本來已經放鬆了的雷斯勞弗竟然也再度挺直了脊背,重新恢復成了那種貌似漫不經心,卻隨時都可以揮劍廝殺的狀態。

  與聖武士完全不同的是,派屈克不過是保持一定程度的警醒而已,但當雷斯勞弗回神之後,僱傭兵整個人的存在,便與周圍的環境顯得格格不入了起來。哪怕沒有任何超凡力量顯現,雷斯勞弗也覺得多少有些胸悶之感,而周圍的同伴們更是有一種,這片建築群在抗拒他入內的錯覺。

  對於聖武士來說,這種現象則更容易解釋一些:這片善良神明的聖地,將雷斯勞弗認定成了某種邪惡的存在。

  可他現在卻與「邪惡」同行,並且都認為這片聖地不對勁——這是他的問題嗎?應該是嗎?

  派屈克的心中閃過一絲迷茫的陰翳,這種困擾推動著他越過魯佛,徑直走向那片只及肩高,阻擋不了任何別有用心者的灌木圍牆。

  圍牆之上沒有任何可見的門扉,但當聖武士靠近的同時,那片灌木便如同活過來了一般朝著兩側分開,讓出了可供一人通行的缺口。待派屈克通過,這門扉又再度消失,灌木重新合攏。

  一次一人,這裡的埃達絲信徒似乎並不覺得這種措施繁複得令人惱火,當魯佛、貝拉和其他人依次靠近的時候,這片圍牆不厭其煩地讓開又合攏,可當雷斯勞弗最後一個走近的時候,面前的灌木卻沒有任何反應。

  「看來咱們的人太多,終於把它給折騰壞了。」詩人不由得開口調侃。

  派屈克走上前去,那灌木卻又重新分開了通路。「進來吧。」聖武士的表情有些複雜,但還是開口招呼道。

  這算什麼?

  雷斯勞弗走了一個鼻音,看也不看那已經打開的灌木叢,轉身朝著一旁走去,將雙手搭上旁邊緊實的牆頭,用力一撐,堂而皇之地翻越了過來。

  「不想讓我進的地方多了,」僱傭了的雙腳穩穩地落在了地上,「最後哪個不是讓我進了?」

  只不過手段有所區別而已。

  「看來這片『活灌木』也只能判斷放誰進來而已,」矮人已經習慣了雷斯勞弗這種粗暴的態度,轉而打量著那片灌木牆,「我還以為你這麼翻牆會觸發什麼警報之類的東西。」

  「沒有警報,我們也不會排斥任何外來的訪客。」一個語氣平靜的聲音忽然從眾人的附近響了起來,隨著他們轉頭看去,一名身著藍色長袍、祭司打扮的青年男性緩步走了出來,向不速之客們禮貌地致意。

  他身上的袍子有著水樣的刺繡,點綴半透明或乳白色的石子作為裝飾,而在其胸口,則有一枚金幣大小的天藍色圓盤作為聖徽,四周點綴有略顯失水的蕨類。

  「啊,抱歉,我平常沒有這麼蹩腳,」男青年注意到了眾人看向他胸口的目光,於是輕笑著解釋道,「有些信徒會直接在聖徽上畫出植物的樣子,但我覺得採集新鮮的蕨類或許更好一些。」

  「埃達絲對此並不強求,」魯佛點了點頭,「她是一位非常寬容的女神。」

  「讚美她遼闊的胸襟,我們雖行走在凡世,卻如同行走在她的神國。」祭司贊同地誦念了一句禱辭,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了些許笑意,「那麼,我能否冒昧一問:這位先生為何執意要翻牆進入水之母的神國呢?我看到您的同伴已經為您打開了道路。」

  神廟外圍的灌木牆一次只許一人通行不錯,但並不禁止其他人代為「開門」。


  「抱歉,我就這臭脾氣,」雷斯勞弗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它不讓我進,那我就非得進來不可了。」

  「那您可真是難倒它了。」

  祭司對此並不生氣,僅僅是點了點頭,便示意眾人跟上他:「通常來講,來訪的客人是要在『山水之穹』內,由比我位階更高的專屬祭司們進行接待的,但現在情況有些……特殊。隨我到寒舍中稍歇吧,請諸位不要介意。」

  「我曾經在這裡學習過一段時間,不算是完全的『客人』,」大德魯伊含笑道,「不過請問,閣下所說的特殊情況,是指什麼?」

  年輕的祭司沉默了一下,指了指天上的月光:「大家現在都在睡覺冥想,我今晚負責值夜。」

  合情合理的答案,但並不令人滿意。

  「只是因為這個?」魯佛捋著鬍鬚,自然而然地從走在祭司身後變成了與他並肩而行,很快就不著痕跡地超過了半個身位,看起來好像他才是這裡的主事者一樣,「仲裁官們都在哪裡?狄西帕又在哪裡?」

  「仲裁官們下山去了,」男青年的瞳孔出現了一瞬間的渙散,他的聲音變得如同夢囈一般飄忽,但吐字卻又格外清晰,「狄西帕先生在山水之穹。」

  「你不是說他們在睡覺嗎?」

  「……是,」伴隨著魯佛皺起的眉頭,祭司愣了一會兒,慢慢點起了頭,「大家現在都在睡覺冥想,我今晚負責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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