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無名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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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珠寶商隊離開黑丘鎮的第四天,來到了路上的第二個補給驛站。

  即使傭兵們在刻意和商人這邊保持著距離,但在靠近鎮子、驛站或是其他車隊時,為了確保商人不會中途告密,會重新圍繞著車隊形成護衛之勢。

  儘管現在的情況更像是傭兵對商隊形成了包圍之勢。

  因此,這個特殊的情況是商人和傭兵兩伙人同一時間發現的。

  驛站塌了。

  但也沒塌得那麼徹底。

  一半的建築變成了廢墟,另一半建築靠著承重柱苦苦支撐著。

  半個驛站還剩下兩個人留守。

  據留守的人員所說,驛站是前一天半夜倒塌的。

  大地傳來了強烈的震動和轟鳴聲,熟睡中的成員和營業中的成員都在第一時間離開了房屋。

  在黑暗中,他們根本沒有看清是什麼東西出現了,但在他們撤出屋子的一瞬間,身後的房屋便轟然倒塌。

  幸運的是,驛站的人和馬都沒有出事。不幸的是,倒塌的部分存放著食物、乾糧和水。

  出於對未知的恐懼,驛站的人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去搶救這些物資,他們提前將馴養的馬匹放出,然後遠離了這座驛站。直到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他們才敢返回。

  剩下的物資搶救出來後分出了兩部分,一部分交給前去最近的小鎮求援的人,另一部分存放在安好的另外半間驛站,供留守的人使用。

  物資很少,無論是商人還是傭兵都沒有得到補給,好在他們在上一個驛站時就受彼此之間不安的氣氛都購置了更多的物資。

  修普繞著驛站走了一圈,倒塌的半側驛站周邊的草地露出不少的夾雜著深褐色和淺褐色的土壤,但卻沒有任何踩踏的跡象,仿佛是雜草從根部開始向兩側位移,才能讓乾燥的土壤重見天日。

  修普還記得鎮長在交談中暗示的對商隊的襲擊,他想知道是魔獸還是人類造成了眼前的情況。

  但在詢問了驛站人員後,修普並沒有得到答案。

  驛站人員沒有一個人看到是什麼造成了事故,因此所有人都對這無形的「意外」感到恐懼,在太陽升起前一刻也不敢停留。

  沒有得到補給,商隊很快就離開了。

  約莫又行駛了三個小時,傭兵和商人的隊伍又恢復到了彼此之前互相保持著一定距離的狀態。就像是兩支並肩而行的隊伍。

  商隊靠東,傭兵靠西。

  正午,比十方在天空中盤旋,警戒著四周。

  正是這個時候,天空中的比十方發現了異常,它急忙下落。

  「有一群人衝過來了。」比十方指向一個方位。

  東北方,一群黑色的無名騎兵駕馭著戰馬氣勢洶洶地朝著商隊衝來。

  騎兵們穿戴著相同的鎧甲,手持相同的騎槍,漆黑的鎧甲上沒有任何標記。

  那是能夠遮蓋住全身的鎧甲,連同胯下戰馬也披掛上了鐵製的護具。

  只有騎兵背上的武器和胯下戰馬的毛色能夠讓人將他們辨別。

  十二名騎兵如同十二個相同的人,他們的隊列在狂風之中呼嘯,在荒野之中如同黑色的死神。

  他們緘默不言化身無聲的鬼魅,唯有那整齊劃一的震耳的馬蹄聲在宣告著他們的到來。

  然而與此同時,西邊的傭兵也發現了西南方的異常。

  蒼茫的地平線上平白無故地出現了數道墨綠色的影子。

  一開始,戒備的傭兵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日復一日地待在綠色的草原上,難免會將遠處的一些物體也看成相同的顏色。

  即使是和藍天交界的地方,也有可能看錯。

  然而,隨著墨綠色的影子越來越多,如同草叢中的毛蟲一般不斷地蠕動著,那名傭兵這才意識到不對勁。

  那些根本就不是什麼毛蟲,它們也不是在蠕動。

  有人或者其他什麼東西正在飛快地朝這邊靠近。

  而當傭兵發現時,那些墨綠色的身影已經拉近了一半的距離。

  傭兵吹響了警告的哨聲。

  同一隻隊伍里的兩個群體都在同一時間發現了來自相反方向的來犯者。

  商隊加快了前行的速度,但那兩名冒險者並不能對整個商隊施展加速的魔法,車隊再怎麼快,也快不過衝刺的戰馬。


  一名冒險者爬上了馬車的頂端,將旗幟高高揚起,但那群漆黑的騎兵們對著這面象徵著警告的旗幟視而不見,衝鋒的步伐絲毫沒有減速的跡象。

  修普騎馬來到商人旁邊,問道:「你對那群人有沒有什麼頭緒?」

  商人搖搖頭,說道:「沒見過。」

  然後商人後知後覺般大喊道:「這些騎兵身上的鎧甲連個標記都沒有,絕對是來殺人越貨的。你們得出去攔住他們。」

  修普點了點頭,他也認同這個說法。

  商隊此刻的前進速度不慢,但那群騎兵更快,不需要多久他們就能衝到馬車面前。

  一旦所有的騎兵都衝進了車隊,那麼車隊的人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必須要阻止這種事發生。

  但是這邊加上那兩名冒險者只有五個人,充其量再加上個比十方,在面對十二人的衝鋒面前有些微不足道。

  藉助諾雅的力量?修普想。

  在和商隊一起度過的這幾天裡,修普注意到商人和冒險者其實對黑丘鎮裡的那些流言並不是非常相信。

  而且幸運的是,真相和流言混雜在了一起,無知的人們沒辦法全信,也沒辦法不信。

  最後,人們根據自己生活的變化、權力機構對事件人物的態度、以及自己的意見、相信的意見和不信的意見,在無數的流言中選擇了自己想要相信的流言,拼湊出了屬於自己的真相。

  他們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而最大的危機,諾雅的惡魔身份,因此在民眾間被隱藏了下來。

  現在的諾雅只是一個擁有強大魔力的可憐女孩,是堅強善良的女孩,是被惡魔利用的可憐的祭品,是被勇者大人拯救的受害者,也是前程似錦的魔法師預備役。

  之前所有的問題都被推給了真正的幕後黑手。

  就像諾雅和風一帆的戰鬥就變成了是薩奇爾在幕後用魔法操縱了諾雅。

  多虧了這些流言才在民眾間隱藏住了諾雅的惡魔身份,連帶著諾雅身邊的修普也獲得了無罪證明了,因此在黑丘鎮最後的時間裡兩人才沒有引發太大的騷亂。

  甚至因為火焰之神的流言,還變成了紅人。

  修普知道這絕不是自發的流言可以達到的效果。

  有能力又有理由做出這種事的只有兩方,光之教會和黑丘鎮鎮長,或許那名大魔法師也可以做到。

  但修普不認為僅僅是好奇就足以讓地位不低的潘妮參與其中。

  現在的諾雅只要不暴露出惡魔的特徵,那麼就沒有幾個人會將她和之前不久才為小鎮帶來恐怖的生物聯繫到一起。

  不過經歷了數場大戰後——特別是最後還被修普一口氣抽乾了所有魔力,現在的諾雅還處於魔力疲乏的狀態,連火紋珠子中的魔力也被消耗一空沒有得到補充。

  因此她並不能長時間地施展強力的魔法。

  不到萬不得已,修普不太想暴露諾雅的力量。

  修普看向其他人,兩名冒險者已經上馬準備好了,奧菲蒂絲也點點頭表示準備完畢。

  只有鈴林琳一個人拒絕出擊,她欲哭無淚地說道:「修普先生,你可以好好看看我的裝扮嗎。一看就知道我不是負責正面戰鬥的啊,就這麼讓我出擊是要謀殺我嗎?」

  的確,雖然身穿護甲,但鈴林琳從不將那不便運動的長髮綁起來過,連她額頭上那好看的飾品也沒見她收起來過。

  修普說:「你去向傭兵那邊求援,他們可能也發現了這邊的異常。」

  修普說的是傭兵的哨聲,他還不知道另一側也出現了敵人。

  商人也同意了修普的想法,他對鈴林琳說道:「不管他們提出什麼條件,先答應下來。」

  鈴林琳看了眼商人,然後又看向修普,她點了點頭,然後右手食指對著修普輕聲吟唱。

  鈴林琳那異常空靈的聲音在修普耳邊響起,但是卻不是從任何一個方向傳來的。

  修普立刻意識到這是某種魔法。

  「保持聯絡。」鈴林琳的聲音從身邊和耳邊兩個方向傳來。

  兩名冒險者自認為在隊伍里的地位遠不如被商人專門請來的修普和奧菲蒂絲二人,而且他們也沒有應對騎兵衝鋒的辦法,自然不願指揮。


  奧菲蒂絲沒有指揮的意願,指揮的權力就這樣落到了修普手中。

  修普讓車隊朝著傭兵的方位靠近,然後帶領著眾人出擊。

  他朝著天空中盤繞的比十方揮動利刃。

  收到修普信號空中的比十方立刻降低高度飛出。

  那群騎兵顯然是有備而來,看到比十方飛來,他們立刻變成前六後六的隊列,前排的騎兵伏低身體,後排的騎兵放下騎槍、挺直身體、拉弓射箭。

  但比十方並不是朝著騎兵們正面衝鋒,它在對方前進的路上半空懸停,朝著地面噴出一排火焰,形成一堵寬大的火牆阻擋住了黑甲騎兵的去路。

  但這堵火牆只能暫時性地阻擋騎兵的衝鋒,隨著黑甲騎兵的靠近,數隻利箭射出將比十方逼退。

  濃濃的黑煙阻擋了視野,面前的火焰熊熊燃燒,黑甲騎兵不敢冒進。

  他們改變前進的方向試圖從旁邊繞過眼前的火牆。

  十二個人的隊列隨著轉彎再次發生改變,變成了不太整齊的四排隊列。

  在找到火牆缺口的一瞬間,修普和奧菲蒂絲從正面沖入。

  騎兵手上的武器,無論是衝鋒的騎槍,還是遠程的弓箭,都需要一定的距離才能夠很好地發揮作用。

  騎槍只有在衝鋒時才能發揮最大作用。

  而弓箭的射程也極具威脅。

  修普首先要將這兩種武器限制住。

  用黑煙和火焰遮擋住騎兵的視野,隨後由修普二人在戰馬放慢速度時發動突襲,使得騎槍和弓箭都無法在第一時間發揮作用。

  為了應對二人的突襲,正面遇襲的一排騎兵們不得不將手上的騎槍拋下。

  但是第一輪的突襲並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冒險者所使用的武器大多數都是在各種情況下都較為適用的刀和劍,修普四人也是如此,除了奧菲蒂絲的闊劍外,其他三人的劍都是更適合對付輕甲的敵人。

  修普的利刃沒能觸及身體,而是被騎兵的重甲擋下。

  奧菲蒂絲的闊劍則是被全神貫注的騎兵閃過。

  然而修普的攻擊有些超乎騎兵的想像,本應起不到什麼作用的一擊卻將胸前的護甲徹底打凹下去。

  黑色的魔力纏繞在利刃上,同時修普的身上還有著冒險者施加的力量祝福。

  修普估摸著冒險者所說的時間,判斷自己身上的力量祝福還能支持到接下來十擊左右。

  黑甲騎兵的反應非常迅速。

  「進網!」隨著隊列中的一聲叫喊,騎兵們突然活了過來。

  前排的騎兵反手將背上的武器取出,後排的騎兵們從兩側繞過來,將兩人分割開來。

  黑甲騎兵猛烈地進攻著,他們不打算給修普移動的空間。

  釘頭錘在修普面前甩過,與修普的利刃重重地撞在一起。

  但修普不打算和這群鐵皮疙瘩糾纏在一起,他駕馭著追風從包圍中穿梭,尋找著下手的機會。

  修普和追風那驚人的騎術配合一時之間竟然令黑甲騎兵們完全束手無策。

  在不遠處,黑甲騎兵對付奧菲蒂絲的策略卻是完全不同。

  六名騎兵將奧菲蒂絲團團圍住。

  一旦奧菲蒂絲和她的烈焰向前衝鋒,黑甲騎兵就會用騎槍邊退邊戰,而一旦奧菲蒂絲出現退意又會有人立刻衝上來與她交戰在一起。

  但無論如何,黑甲騎兵們都絕不肯跨過雷池一步,死死地待在騎槍的攻擊範圍邊緣,用最極限的距離消耗著奧菲蒂絲的體力。

  戰錘從頭頂揮過,寬刃劍和利刃兩次交鋒。

  追風的負重並不多,它完全可以將身後這些身披重甲的同類遠遠地甩在後頭。

  但修普不能讓他的夥伴這麼做。

  如果真的拉開距離,那麼交戰的主動權又會回到黑甲騎兵那邊。

  無論是拉弓對付修普,還是重新集結向著商隊衝鋒,都不是修普想看到。

  擋下了手半劍的一擊,修普將戰場盡收眼底。

  修普原以為這群神秘的騎兵並不了解他們的目標,才會用對付鎧甲和重型器械的騎槍作為第一手武器。


  因此才會制定依賴他和奧菲蒂絲自身實力和靈活性進行接近戰的策略

  但事實卻並非如此。

  從一開始,這群騎兵們就已經做好了對付比十方的準備。

  後面更是對修普和奧菲蒂絲使用了截然不同但同樣有效的戰術。

  如果不是修普騎術了得,現在他的處境也會和奧菲蒂絲差不多。

  眼下四名騎兵不斷追打著修普,六名騎兵困住了奧菲蒂絲,還有兩名騎兵朝著商隊衝去被兩名冒險者和比十方共同攔下。

  兩腿一夾,韁繩一抖,追風突然加速,但卻不只是遠離身後的追兵,它調轉馬頭,朝著奧菲蒂絲那邊衝去。

  修普要先將奧菲蒂絲解放出來。

  身後的騎兵注意到了修普的動作,立即呼喊他們的同伴,但已有些來不及。

  兩者之間的戰場本就相隔不遠,而沒有重擔的追風爆發出了驚人的速度。

  注意到同伴呼喊的一名騎兵轉過身來,就在這一瞬間,一把飛刀連帶著鎖鏈纏上他持槍的手腕。

  修普用力一拉,防範不及之下騎槍偏轉。

  奧菲蒂絲抓住機會向此處衝擊。

  但是其他人怎麼可能會給她機會。

  三把騎槍從前方側面三個方向刺來。

  奧菲蒂絲在三槍交界處停下了衝刺,但她卻並未停下動作。

  「嘿!」奧菲蒂絲髮出響亮的戰吼,吸引了黑甲騎兵的注意。

  她伸手一揮,一支鐵製長刺脫手而出,越過包圍,刺入被鎖鏈纏住的小臂。

  修普用力拉動鎖鏈,騎兵手上的騎槍脫手。

  那名騎兵還想用另一隻手取下背上的武器迎敵,但修普已來到他的身前。

  那名黑甲騎兵在千鈞一髮之時躲閃,但卻沒有完全躲過。

  因為距離不夠,修普的一擊只能砍中他的肩部。

  騎兵情急之下扭動身體進行躲避,卻因為修普在鎖鏈上施加的拉力導致扭動的幅度超出了他的預想,竟然將脖子主動送到修普的劍下。

  劍光一閃。

  黑色的護頸被直接擊破。

  修普斬下一名無名騎兵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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