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不如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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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骷髏頭,是個什麼玩意兒?」

  馬車上,魯達把玩著骷髏頭,這小東西只有巴掌大,外觀呈灰色,斷口處整齊光滑,似乎曾被反覆蒸煮過。

  這骷髏頭極為堅硬,勝過精鐵,哪怕以魯達的力氣,也絲毫攥之不破。

  法力流轉,這骷髏頭也是毫無反應,像個冷冰冰的石頭。

  「罷了,既是那狐狸精的遺物,定非凡物,回去詢問娘子即可。」

  魯達將顱骨放好,轉而意識凝聚於天書奇談志怪圖中。

  一行墨字浮現。

  【逆轉陰陽,閻浮奪運,身入局中,因果締結】

  【得功法重繹】

  【不破本參不入山,不到重關不閉關。世間妙法眾多,豈知哪家法可得長生,哪家法毫無弊端?入山入山,閉關閉關,到頭來空空一場嘆。可重走功法路,推演大道途】

  自從他『夢中殺人』後,這志怪圖又發現了新的變化。

  逆轉陰陽,閻浮奪運?

  魯達心中有些疑惑。

  那功法重繹,魯達倒是大概知曉個中妙用。

  旁門左道的功法可不是那麼好修的。

  創始者個個都是魔道巨擘,邪法散人。

  指不定會在功法里挖坑,故意留下破綻漏洞,視後來者為試驗品,去印證自己的道理。

  什麼移花接木,鯨吞蠶食,甚至寄生於功法之中,一旦有人修行,便跨越時間長河,虛空中再生一抹真靈,借功法而奪舍。

  即便是這本《三陰札青種魔吐納法》,出自天台慧祖,這一佛子之手。

  大概率,也不會例外。

  否則那清涼老人,也不會煉岔到那種程度了。

  而功法重繹,便可將之推倒重來,汲取原本功法的奧義和立意,重走功法路,識別陷阱、彌補破綻,融入魯達自身對道與理的認知。

  創造出一門新的功法。

  只是,這【逆轉陰陽,閻浮奪運】又是個什麼玩意兒?

  光看名字,都知道這背後牽扯的因果不小。

  魯達沉入心神。

  便見如今的【圖一·白蛇奉身報恩圖】,變化頗大。

  那青山繚繞,一隻白蛇蜿蜒的插圖下。

  原本有大量空白區域。

  雖然後面陸陸續續有累土泥人、八鬼八骨填充,但所占的空白面積,不足十分之一。

  而現在,圖畫中卻突兀的多了……一間宮殿。

  生生占據了,十之八九的空白區域!

  宮殿不大,地面上僅一層結構。

  一遭是搗椒紅泥牆,正面兩扇朱紅槅子。

  宮殿門前用重重銅鎖鎖著,交叉貼著數十道封印符篆,又壓蓋著朱印。

  殿外立一石碑,寫著「地窮宮」。

  而在那宮殿之下,似乎窮盡地面和幽冥。

  越往底部走,便越富麗堂皇,瓦皆黃琉璃,如帝王居。

  其中,有無數高大的陰差過境,拖著鎖鏈,看不清面目。

  一層繞著一層,恰好十八層之數。

  光是看著,都有種冷氣陰陰侵入體內的錯覺,忍不住打個寒顫。

  「地窮宮?怎麼跟陰曹地府有點類似?這是何方神聖?」

  魯達念頭浮動,估摸著,這場因果不是那隻狐狸精帶來的,就是那個道人帶來的。

  深思無果,他將意識試探性的聚集在功法重繹上。

  志怪圖,頓時大放金色光芒。

  但轉瞬間,又黯淡平寂下去。

  「是缺少了足夠香火之故?」

  魯達猛地明白過來。

  然而不待魯達過多反應,卻聽得外面驟然傳來張興的呼嘯聲,不多時,竟然有不少人朝自己的馬車走來。

  魯達掀帷而出,扭頭望去,便見張興領著不少人涌動而來。

  其中,還有左不悔、單曉葉等人。

  魯達心生疑惑,卻大喇喇問道,


  「爾等怎會在這?」

  單曉葉等人臉色變得無比奇怪。

  單曉葉上前一步,像是第一次認識魯達般,認真打量了他幾眼,突然道,

  「真的是你殺了馬伯?」

  魯達皺眉:「誰叫馬伯?洒家打殺的人多了去了,哪裡記得每個人的名字!」

  左不悔推動輪椅,走到馬車前,抬頭看著這具如虎豹般的野獸軀體,又看了看魯達的雙拳,似乎印證了什麼,心中驚悚不已,失神良久。

  軍旗上的那具屍首,雖然已經殘缺,少了半邊身子,疑似被某種外物所傷。

  但致命傷,分明是那被打得腦漿血肉混雜的頭顱!

  是被人,一拳拳,生生錘死的!

  區區提轄官,竟有如此神力?!

  左不悔,不敢再想!

  佘津負手而立,看著魯達的身影,有些感慨,

  「便是掛在軍旗上的那個道人,喚作馬伯,也就是你們口中的岷山妖道。」

  「什麼?!」

  魯達頓時驚了。

  「洒家打殺的那玩意兒,就是折辱千百將士抬不起頭的妖道?」

  魯達翻身下了馬車,伸手推開人群,大步走到軍旗下,抬頭翻來覆去的看著這具屍體,嘖嘖稱奇。

  洒家還沒修成【札青游蠱術】這一底牌呢!

  怎麼就被我錘死了?!

  也忒不盡興了!

  看著魯達這比自己等人還要震驚的面龐,佘津不由得苦笑連連。

  引得知府、武德司、小種經略相公府如臨大敵,視之如虎狼的馬伯,最終卻稀里糊塗的死在一名糧草雜官手中。

  真是荒唐啊!

  最關鍵是,這魯達單槍匹馬,殺了鍊氣士馬伯。

  那他的實力……

  莫非也是修行者?!

  佘津瞬間神色肅然起來。

  軍旗下,魯達突然回頭道,

  「那妖道已死,這次搜山剿滅的任務,也算終結了吧?」

  這些『主力軍』突然出現在此地,魯達只是稍稍思索了下,便明白了過來。

  無非是些兵不厭詐、掩人耳目的計謀罷了。

  魯達從軍多年,見得多了。

  佘津和單曉葉對視一眼,道,

  「差不多,首惡已除,剩餘的響馬也就並無大患了。」

  「實際上,我等已經衝破了寮齋,斬殺無數響馬,只有些殘兵敗將逃入密林中了。」

  魯達點點頭:「那就是說……我等押送糧草的任務,也完成了?」

  佘津笑了笑:「自然。還請魯兄稍後隨我們一起回城,我立刻傳信,讓城中布置凱旋儀,列馬舉旗在郊外迎接。」

  佘津乃武德司的,跟知府是平行的暴力機構。

  並不知曉知府那些人的勾當,也不清楚馬伯只是『考績』,所以此刻倒是真心實意,想為魯達操辦賀禮。

  畢竟武德司,以『武』為『德』。

  只要你拳頭大,便是道德高尚之人,受人敬畏。

  魯達聞言,看了看天色。

  只見天光微熹,可見霧雨坑外,有青山重疊成影,不知其多遠,與晨霧交織半隱半遮,恰似白中一點綠。

  而在渭州城的方向,卻已有一輪金烏高懸,照耀四方,金輝萬丈。

  今日的渭州城,似乎是個大晴天。

  魯達搖了搖頭:「不必了,此間事了,不如歸去。洒家回城矣!」

  娘子這些時間操持租賃藥鋪之事,又逢連日高溫,灼不可耐,體內傷勢未愈,也不知被曬到沒有。

  洒家可得回家給娘子打傘避暑才是。

  魯達縱身一躍,便回到馬車中,快速收拾行李,將『方圓徑寸』貼身帶好,紵絲戰袍衣袂飄飄間,便已騎上一匹戰馬。

  震腿勒繩,戰馬嘶鳴一聲,便掠出糧草隊,朝渭州城而去。

  「這……」

  佘津等人張了張嘴,看著魯達策馬離去的背影。

  即疑惑,又感慨。

  視聲名如糞土。

  魯達,真非常人也!

  而在人群中,張興愣愣的站在原地,埋頭看著自己還沾有血跡的手。

  怪不得剛才魯達兄看自己的目光如此奇怪。

  我居然,鞭屍仙人軀,用鐵鉤穿過那妖道的琵琶骨,掛屍懸首以祭旗?!

  張興神情激動,

  「益德祖宗,您的第三十世孫,興兒我……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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