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夏洛克·莫里亞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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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雷蒂先生,您給了我們一個大驚喜。」

  血肉推搡著骨骼復位,在皮囊下發出幾聲微弱的脆響,A先生警惕的掃過死氣沉沉的墓園,推了把正試圖重新把臉捏出人樣的傑利·查拉圖。

  「那位『死亡執政官』殿下,是您的熟人?」

  「死亡執政官」?

  在非凡者的世界,能被稱為殿下的只有各大教會的天使,還有同樣的天使層次的半神......「死亡執政官」是「死神」途徑序列二的稱呼?

  就是不知道阿茲克先生是序列一還是序列二......

  克萊恩挑了一下眉頭,沒回答對方的問題,轉而反問。

  「剛才聽阿茲克先生說,你們打算撬開我的墳墓?」

  他活動著被半透明人皮覆蓋的左手手掌,掌心張開一張虛幻嘴巴,兩排虛幻牙齒一張一合。

  「死而復生對你只是時間問題,廷根對你來說並不安全,」A先生重新戴上兜帽,將自己的表情藏在了陰影里,「我們打算先帶你的屍體離開。」

  「然後呢,你們打算帶我去南大陸?」

  A先生平淡的搖了搖頭。

  「我沒有接到這樣的命令。」

  「如果沒有『死亡執政官』的插手,我們的目的地應該是貝克蘭德或者海上。」

  貝克蘭德或者海上?

  克萊恩愣住了,對著A先生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眼四周。

  後者先不提,貝克蘭德是魯恩的首都,是魯恩官方和三大教會除聖地外的大本營,有至少三位大主教坐鎮,甚至可能還有天使......

  A先生的話一下推翻了他先前所有的猜想。

  在他對真實造物主,發生在北大陸眾多神降儀式的真正主謀的揣測中,這位「詭秘」的忠實盟友,無非是想聲東擊西,製造出一個能喚醒「詭秘」的可能。

  雖然其中出了些差錯,「詭秘」的意識並未降臨,反而換成了自己這個倒霉蛋,但是真實造物主依然達成了一半的目標,取得了和「詭秘」重新建立溝通的媒介。

  而現在A先生竟然告訴自己,這位神袛可能不希望他被帶到南大陸?

  這是為什麼?

  A先生看懂了克萊恩的表情,握住了自己胸口的倒吊銀十字架。

  「我只是履行自己得到的命令,並沒有被告知更多的隱秘,也無法解答你的疑惑。」

  「況且現在『死亡執政官』的出現打破了我們的計劃,離開與否,選擇的權力掌握在你自己手中。」

  就算他現在向查拉圖祈禱,本體遠在貝克蘭德的「提燈天使」也不可能回應他的祈求。

  在七神環伺的魯恩,貿然與一位天使產生衝突,無疑是自殺行為,繼續計劃並成功的可能性為零。

  「為什麼會有兩個目標,去海上又是怎麼回事?」克萊恩試圖獲得更多的信息。

  他意識到,A先生接到的命令,或許本身就是模糊的,唯獨帶他離開是眾多命令中較為確切的一個。

  「我不清楚。」

  果然,A先生依舊沒有給出克萊恩想要的答案。

  這位虔誠的狂信徒仍是緊攥著胸前的倒十字架,雙目微合,似乎已不願多說什麼,靜靜地等待起克萊恩的答覆。

  簡直就像遊戲裡的NPC......克萊恩只感到一陣疲憊。

  比起一進入工作狀態,就不會摻雜任何主觀因素,一切以信仰和上司的意志為全部的A先生,他現在到更願意去和滿嘴搪塞,真假話參半的「無面人」聊。

  至少從他那多少還能拿到部分額外的信息。

  克萊恩不禁瞥了眼臉色蒼白,一看就沒從剛才的陰霾中走出,連站立都費勁的「無面人」,又是嘆了一口氣。

  貝克蘭德還是海上,這是一個問題。

  他嫻熟的摘下了纏繞在自己右手手腕上的黃水晶吊墜,任憑水晶在半空垂下,於心中畫出占卜方向的同時,開口問道:

  「2-065里的特性,是你們放進我的靈擺中的?」

  他手上這枚原本普普通通的靈擺,黃水晶中的色澤變得幽深了許多,仿佛包裹著灰白的迷霧,僅是注視,就會給人一種眩暈的錯覺,若仔細去看,還能發現其中好像隱藏了一隻眼睛,正靜靜地躺在水晶中心,向外窺視著所有人的頭頂。


  A先生睜開了眼睛,搖頭道:

  「在今晚之前,我們沒有靠近過你的屍體,是你的同事收斂了你的遺體。」

  遺體......克萊恩嘴角又沉了許多。

  「我的同事......他們現在......」

  「主留在梅高歐絲體內的神性被你們解決後不久,因斯·贊格維爾進入了地下,不過他沒有停留太久,就帶著賽琳娜的骨灰消失了。」A先生面無表情的敘述著自己看到的事實,嗓音毫無起伏,「黑夜教會的『紅手套』在他離開的五分鐘後到達了現場,他們救治了昏迷的『值夜者』,這場事故中的死者,除梅高歐絲外,只有你和在查尼斯門後戰鬥的兩個人。」

  「至於更多的細節,克雷斯泰·塞西瑪掌握著黑夜的聖物,他用能力屏蔽了查尼斯門附近,我看不到。」

  在查尼斯門之後的死者......克萊恩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他四處張望了一下,果然發現在相鄰自己墳墓的不遠處,有一處泥土尚未發乾,新立了墓碑的墓坑。

  那長方形的墓碑上有兩個人的肖像,是一對年輕男女,其中的男士眼睛穿著一身法師袍,眼裡噙著笑意。

  願你安息......克萊恩習慣性的在胸前勾勒出緋紅之月的輪廓,一旁的A先生卻像是沒見到這一幕,繼續默念著讚美造物主的頌詞。

  A先生沒必要在這種地方騙我,所以真的不是他們回收了2-065,而是封印物直面真實造物主的神性損壞後,它所容納的特性自己附著到了我的靈擺上?

  不應該啊......這有悖克萊恩掌握的神秘學知識。

  雖然非凡特性可以同各種事物結合,但在生物和無機物之間,常理來講應該優先於生命體。

  尤其是克萊恩本身還是「占卜家」的序列七,和2-065里的「秘偶大師」在同一途徑,從非凡特性聚合定律來講,兩者間會產生聚合效應,2-065的優先選擇對象也應該是他自己,是他還沒完全喪失生命力的屍體。

  雖然無主的特性結合一具有非凡特性的屍體,可能會孕育出像他在拉斐爾墓園中曾見過的可怕怪物一樣的畸變生物,可也總好過現在這條沒有活性特徵的靈擺。

  這是為什麼?

  是灰霧的緣故?

  克萊恩還記得,自己在2-065的裂縫裡看到過灰白色的霧氣,他當時還把這奇怪的現象當作了「詭秘」即將降下力量的前兆。

  2-065被損壞後析出特性也很奇怪,簡直就像非凡者死亡時會發生的變化。

  這是否意味著,封印物或者說神奇物品也有自己的「生命」?

  而讓這些無機物「死亡」的前提,就是受到神性力量的衝擊?

  靈擺緩緩停轉,從靈擺兩次轉動的方向中,克萊恩得到了一些模糊的啟示。

  恐怕一般的神性力量還不足以摧毀封印物的外殼,2-065是直視了真實造物主的氣息才損壞的,「變異的太陽聖徽」蘊含的也是永恆烈陽的神血,它們都和真神有關。

  也不知道我要是把靈擺帶上灰霧,「詭秘」能不能用自己的位格粉碎靈擺,這樣我在序列四之前都不需要為魔藥發愁了......

  「因斯·贊格維爾,還有從你們中叛逃的蘭爾烏斯,你們了解他們的下落嗎?」

  這是克萊恩最後的問題。

  「蘭爾烏斯他會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因斯·贊格維爾......」A先生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隱隱透露著危險的血光,「接下來一段時間,他恐怕會在魔女們的幫助下順利晉升半神。」

  「你們也不能確定他的行蹤是嗎?」

  「不,他偷走的0-08對我們來說有著相當重要的意義,我們必須奪回他手裡的零級封印物,」A先生搖頭道,「關於追尋他的下落,之後應該會由『幽暗聖者』和『提燈天使』負責,你如果想要參與,可以向『提燈天使』申請。」

  蘭爾烏斯只有序列八,因斯·贊格維爾馬上會成為半神......路要一步一步走......

  克萊恩抬起了頭,對上了A先生血紅的雙眼,平淡一笑。

  「我可以加入你們,不過我希望蘭爾烏斯能交給我處理,而且我想在離開之前再看一看我的家人。」

  「放心,只是遠遠的看一眼。」


  A先生點了點頭,等待著下文。

  克萊恩嘴角的笑容更甚了一些。

  「我選擇貝克蘭德。」

  A先生的臉色沒有變化,似乎無論克萊恩做出什麼選擇,他都會欣然接受,哪怕將要去的是對於向他這種情報人員最危險的敵國首都。

  他稍作思考,一手拉住狀態穩定許多的傑利·查拉圖,一手放在了胸前,虛捧著空氣。

  「你可以先向『死亡執政官』殿下告別。」

  說著,他面前浮現出一本虛幻的古老書冊,正落在他放在胸前的手掌上。

  飄渺高遠的聲音隨之響起,只是在A先生的有意等待下,一直不夠真切。

  抓住這個機會,克萊恩望向了阿茲克先生剛剛消失的方向,那裡的色彩早已恢復了正常,有著古銅膚色的歷史教員正站在緋紅色的月光下,沉重的面龐在他看過來的一刻勾起了嘴角。

  「有事寫信。」

  「我來到,我看見,我記錄。」

  來自虛幻高處的聲音在克萊恩耳邊清晰的念出咒語。

  他看著抽象的符號從自己的頭頂到腳下全方位填滿了空間,墓園的景象逐漸透明,取而代之的是昏暗的地窖與燭火。

  克萊恩對遠處模糊的人影回以微笑。

  「再見,阿茲克先生。」

  ......

  骯髒的街道上,一個穿著破爛長袍的老人坐在碼頭長堤的石墩上,靜靜地眺望前方。

  星星火點延伸在整個塔索克河沿岸,從最遠處的黑暗,一隻長到了西部燈火鼎沸的工廠區,許許多多拾荒者和兒童三兩成伴舉著爛木頭做成的火把,走在這長長的河堤下,構成了這條沒有盡頭的長河。

  乾枯的樹枝上,幾隻烏鴉被遠處傳來的動靜吸引,撲閃著自己的翅膀,玻璃珠般無機的紅色眼珠靈巧轉動,靜悄悄的融入了夜空。

  樹下的老人隨著烏鴉的動作望去,目視著聚集在一處的火把,站起了身。

  他速度極慢的向火光較亮的地方走去,渾濁的雙眼忽然一轉,伸手抓向了身旁。

  一個正在奔跑的小孩感受到背後傳來的力道,憤憤的向後扭頭,眼睛圓瞪著,想要給妨礙了自己好事的傢伙一個教訓。

  然而男孩的怒火在對視上那雙污濁的眼睛時,就失去了憤怒的動力,仿佛看到了最親的人,髒兮兮的小臉上竟出現了天真的笑顏。

  「老爺爺,有什麼事嗎?」

  「前邊發生了什麼?」留著濃密白色鬍鬚的老人——查拉圖明知故問道。

  「您不知道嗎?」

  「唐頓公司的商船,他們的商船在河灘擱淺了,高原人把那邊圍了起來,趕跑了唐頓公司的人,他們說隨便誰,都可以去那艘船上拿走自己想要的東西,只要能拿走,什麼都行!」

  小男孩稚嫩的藍色眼睛裡閃爍著興奮的光,恨不得馬上飛到船上,拿走屬於自己的財富。

  不過他沒有這麼做,而是老老實實的留在了查拉圖身邊。

  「高原人幹的啊......」

  平平無奇的天使放開了施加在小男孩身上的幻術,目送著小男孩飛快地跑去貨船底下,慢悠悠的走到了一處較高的土坡,俯視起河道里的景象。

  深沉的黑夜裡,帶著濃濃硫磺味道的霧霾遮住了天上的月亮,人們只能靠火光行動。

  他們在一艘巨大的貨輪上爬上爬下,活動的橘紅大概有數千之數,有人手裡挎著籃子,有人拿著斧頭和鉗子,有人在用撬棍敲著船上的鐵皮。

  形形色色的人在擱淺的貨輪上同時行動著,試圖將這無主的寶貝敲骨吸髓,搬走隨便什麼能賣出去錢的東西。

  他們就像一群不會被人注意的微生物,正攀附在魯恩這個強盛的海權國家的表面,分解著一具屍體,分解著他人隨手放棄的一點獵物殘渣。

  查拉圖欣賞著眼前這番表演,渾濁的眼底看不出情緒。

  他思索了一會,伸手在空氣中憑空拉出了一張身份證明。

  這是一個奇蹟。

  編纂了一段絕對真實的虛假人生的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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