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公主
隆德八年，三月十七，立夏
鳳澤宮秀麗軒，園中翠綠一片，大群蝴蝶、蜜蜂圍著綻放的鮮花打轉。
堂中，一位端莊高雅的四十歲婦人，身著雲錦滾銀邊長裙，窄肩上披著條披肩，眼光柔和與梁王在說著閒話。
婦人是德貴妃，她本是太子周溫側妃，周溫登基後，被冊封為貴妃。
德貴妃為周溫生下一子一女，兒子周勛二十四歲，被冊封為梁王。
梁王從小便機靈聰慧，只因少年被人下過毒，雖被搶救過來，但毒素已傷到臟器所以他身體一直不好。
德貴妃擔心梁王斷了子嗣，強迫他早早成家，並求陛下讓太醫院用各種珍貴藥材克制住體內毒素蔓延，才與王妃誕下一子，如今在弘文館讀書。
女兒周慧今年也到及笄之年，生下就被冊封為懷寧公主。
周溫在懷寧前有其他女兒，但他格外寵愛懷寧，她從小就被周溫抱在御書房逗弄，只要懷寧所求，幾乎無不應允。
懷寧十歲，周溫就常將她帶在身邊，不僅出入御書房，連和大臣商討國策，也從不避諱這個女兒，被坊間傳為奇談。
那個年代，女子哪有參與國事的？
可不論德貴妃怎麼勸，周溫我行我素，依舊寵溺懷寧帶她在一旁聽政。
懷寧從小就比其他待嫁閨公主要見多識廣，而且她的志向，也絕不像尋常女子，只是相夫教子那麼簡單。
她在一眾皇家姐妹，樣貌最是出色，不說她的美貌，單她身上那股皇家氣勢，見過的人也不得不說她是位女中英傑。
「臣妾聽說，懷寧有時，會在御書房幫陛下批摺子。」
德貴妃得知大驚失色。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
「陛下對她太過寵溺，先祖有鐵律令，後宮絕對不許干政。」
周溫呵呵一笑：「懷寧雖受寵，但她在長安從未仗勢欺人，不僅如此，還憑身份，為不少長安百姓討回過公道，在坊間聲譽向來不錯，朕心甚慰。」
「啊？還有這事？」
「怨不得朕寵她，聽說，長安受她恩惠的人，還在家中為她立長生牌。一些有冤屈的百姓，專門會在她常出沒的地方，等她出現含冤呢。」
「她又沒出閣，也沒開府，怎能替百姓打官司？」
周溫捋著短須一笑：「不少皇室子孫整天招貓逗狗，不堪大用，懷寧卻受人愛戴，若懷寧是男兒身，肯定是位叱吒風雲的一代賢王。」
自此，德貴妃也就不再管束女兒外出了。
……
梁王請旨進宮，本打算先慰問儀嬪，再去看望母妃。
可他糾結，派去刺殺太子的人被殺焚屍，九弟遇刺至今屍骨未見，他沒法卸下壓在心頭的愧疚，更不願去面對儀嬪喪子的哀容。
「這麼好的春色，園裡的花都開了，您沒去御花園轉轉？」
德貴妃搖頭一笑：「本宮多大年紀了？還跑去賞花，不要被一眾年輕妃嬪笑話？娘親沒別的奢望，就盼你將養好身子，再給本宮生個小孫孫。」
「母妃，有安平一個還不夠鬧？我記得父皇送您的花瓶，您不是最喜歡麼，被那小東西摔碎了，您難過了好久呢……」
「他那才多大？不是還小麼？」
德貴妃橫了梁王一眼：「你以為你小時候省心啊？不一樣淘得讓太后都頭疼？現在長大了倒嫌棄起別人了？」
梁王心知母妃一直想治好自己的身體，但人力有時而窮，那麼多御醫束手無策，想治好身體哪那麼容易？
他討好堆著笑臉：「行行，等兒臣身體好了，給您生一堆。」
德貴妃輕嘆一聲：「御醫不行，聽聞江南有許多名醫，要不讓你父皇寫信給泰王，讓他幫著找找？」
梁王不願在此問題上糾結，心裡一直猶豫要不要去看儀嬪，德貴妃卻先開了口。
「不是娘親嘴碎……」
德貴妃嘆了口氣：「有時想想，身體弱點就弱點，總不至常常跑出去，小九那麼個機靈孩子，這不……哎，儀嬪整個像變了個人，可憐啊……」
「您去看儀嬪了？她如今怎樣？」
德貴妃白了兒子一眼：「宮裡也就她和我走得近些，她遭此變故，忙幫不上忙，去安慰一下總還是要的。」
梁王心中像被人揪著傳來一股劇痛，神情也變得鬱鬱寡歡，比之剛才陰鬱了許多。
德貴妃顧自嘮叨了幾句，見兒子愁眉不展，當即收住話頭。
「好啦，不說這些了。」
她拉著兒子的手拍了拍：「有什麼不順心了？別為那些有的沒的操心，太醫說過，你身子不能著急、激動，只能靜養。是家裡……還是朝堂上？」
梁王蹙眉對德貴妃搪塞：「太史局校勘的書，出了些問題，不過沒什麼大不了，就是近日總是出這樣那樣的事，兒臣心裡有些煩躁。」
「印書要慢慢來，一急容易出錯，欲速則不達麼。」
「兒臣知道了，母妃放心。」
德貴妃猶豫了一下，換成商量的語氣：「真不去看望儀嬪？你平日和小九那麼好，儀嬪往日對你、懷寧也都挺好。」
「懷寧知道小九的事了？」
「陛下嚴令不許亂嚼舌頭，她天天往外跑，這些……她還不知道，不過也是遲早，這宮裡還真能密不透風麼？」
「這倒也是，她遲早也會知道。」
梁王點點頭，臉上顯出一絲猶豫和掙扎：「太史局還有事，下次來，兒臣再去探望儀嬪。」
德貴妃剛就發現，一提到儀嬪，梁王的情緒就不高。
她以為因和小九關係親密，兒子還在難過，所以反不好去安慰儀嬪，於是沒再催促他。
梁王也想轉移個話題，腦袋在屋子四下看了幾眼：「懷寧這丫頭又跑哪野去了，您也不好好管著點。」
德貴妃平日就常被懷寧氣得夠嗆，現在一聽兒子還挑她的不是，馬上一個白眼懟回去。
「本宮哪管得了你們兄妹，一個二個都那麼有主意？那丫頭和譚家虎妞這陣子好得跟親姐妹似的，這不，又拉走了。」
梁王聞言搖頭：「但願這倆丫頭在外頭少給您和父皇惹事。」
德貴妃橫了梁王一眼，假裝什麼都沒聽見。
梁王心知母妃對懷寧是刀子嘴豆腐心，幾次想拿藤條打，都被那丫頭一通爹聲爹氣的耍賴糊弄過去。
「懷寧也大了，她知道輕重，不用總為她操心。」
「能不操心嗎？別家公主，這時都開始挑駙馬了，就你父皇一點不急，光我這當娘親的著急。」
梁王一聽德貴妃的口風，心知馬上有一大車牢騷要吐，連忙縮著脖抬腿就跑了。
德貴妃咬牙瞪著兒子的背影：「一個二個的，白養你們了，嘮叨幾句都嫌煩！」
鳳澤宮秀麗軒，園中翠綠一片，大群蝴蝶、蜜蜂圍著綻放的鮮花打轉。
堂中，一位端莊高雅的四十歲婦人，身著雲錦滾銀邊長裙，窄肩上披著條披肩，眼光柔和與梁王在說著閒話。
婦人是德貴妃，她本是太子周溫側妃，周溫登基後，被冊封為貴妃。
德貴妃為周溫生下一子一女，兒子周勛二十四歲，被冊封為梁王。
梁王從小便機靈聰慧，只因少年被人下過毒，雖被搶救過來，但毒素已傷到臟器所以他身體一直不好。
德貴妃擔心梁王斷了子嗣，強迫他早早成家，並求陛下讓太醫院用各種珍貴藥材克制住體內毒素蔓延，才與王妃誕下一子，如今在弘文館讀書。
女兒周慧今年也到及笄之年，生下就被冊封為懷寧公主。
周溫在懷寧前有其他女兒，但他格外寵愛懷寧，她從小就被周溫抱在御書房逗弄，只要懷寧所求，幾乎無不應允。
懷寧十歲，周溫就常將她帶在身邊，不僅出入御書房，連和大臣商討國策，也從不避諱這個女兒，被坊間傳為奇談。
那個年代，女子哪有參與國事的？
可不論德貴妃怎麼勸，周溫我行我素，依舊寵溺懷寧帶她在一旁聽政。
懷寧從小就比其他待嫁閨公主要見多識廣，而且她的志向，也絕不像尋常女子，只是相夫教子那麼簡單。
她在一眾皇家姐妹，樣貌最是出色，不說她的美貌，單她身上那股皇家氣勢，見過的人也不得不說她是位女中英傑。
「臣妾聽說，懷寧有時，會在御書房幫陛下批摺子。」
德貴妃得知大驚失色。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
「陛下對她太過寵溺，先祖有鐵律令，後宮絕對不許干政。」
周溫呵呵一笑：「懷寧雖受寵，但她在長安從未仗勢欺人，不僅如此，還憑身份，為不少長安百姓討回過公道，在坊間聲譽向來不錯，朕心甚慰。」
「啊？還有這事？」
「怨不得朕寵她，聽說，長安受她恩惠的人，還在家中為她立長生牌。一些有冤屈的百姓，專門會在她常出沒的地方，等她出現含冤呢。」
「她又沒出閣，也沒開府，怎能替百姓打官司？」
周溫捋著短須一笑：「不少皇室子孫整天招貓逗狗，不堪大用，懷寧卻受人愛戴，若懷寧是男兒身，肯定是位叱吒風雲的一代賢王。」
自此，德貴妃也就不再管束女兒外出了。
……
梁王請旨進宮，本打算先慰問儀嬪，再去看望母妃。
可他糾結，派去刺殺太子的人被殺焚屍，九弟遇刺至今屍骨未見，他沒法卸下壓在心頭的愧疚，更不願去面對儀嬪喪子的哀容。
「這麼好的春色，園裡的花都開了，您沒去御花園轉轉？」
德貴妃搖頭一笑：「本宮多大年紀了？還跑去賞花，不要被一眾年輕妃嬪笑話？娘親沒別的奢望，就盼你將養好身子，再給本宮生個小孫孫。」
「母妃，有安平一個還不夠鬧？我記得父皇送您的花瓶，您不是最喜歡麼，被那小東西摔碎了，您難過了好久呢……」
「他那才多大？不是還小麼？」
德貴妃橫了梁王一眼：「你以為你小時候省心啊？不一樣淘得讓太后都頭疼？現在長大了倒嫌棄起別人了？」
梁王心知母妃一直想治好自己的身體，但人力有時而窮，那麼多御醫束手無策，想治好身體哪那麼容易？
他討好堆著笑臉：「行行，等兒臣身體好了，給您生一堆。」
德貴妃輕嘆一聲：「御醫不行，聽聞江南有許多名醫，要不讓你父皇寫信給泰王，讓他幫著找找？」
梁王不願在此問題上糾結，心裡一直猶豫要不要去看儀嬪，德貴妃卻先開了口。
「不是娘親嘴碎……」
德貴妃嘆了口氣：「有時想想，身體弱點就弱點，總不至常常跑出去，小九那麼個機靈孩子，這不……哎，儀嬪整個像變了個人，可憐啊……」
「您去看儀嬪了？她如今怎樣？」
德貴妃白了兒子一眼：「宮裡也就她和我走得近些，她遭此變故，忙幫不上忙，去安慰一下總還是要的。」
梁王心中像被人揪著傳來一股劇痛，神情也變得鬱鬱寡歡，比之剛才陰鬱了許多。
德貴妃顧自嘮叨了幾句，見兒子愁眉不展，當即收住話頭。
「好啦，不說這些了。」
她拉著兒子的手拍了拍：「有什麼不順心了？別為那些有的沒的操心，太醫說過，你身子不能著急、激動，只能靜養。是家裡……還是朝堂上？」
梁王蹙眉對德貴妃搪塞：「太史局校勘的書，出了些問題，不過沒什麼大不了，就是近日總是出這樣那樣的事，兒臣心裡有些煩躁。」
「印書要慢慢來，一急容易出錯，欲速則不達麼。」
「兒臣知道了，母妃放心。」
德貴妃猶豫了一下，換成商量的語氣：「真不去看望儀嬪？你平日和小九那麼好，儀嬪往日對你、懷寧也都挺好。」
「懷寧知道小九的事了？」
「陛下嚴令不許亂嚼舌頭，她天天往外跑，這些……她還不知道，不過也是遲早，這宮裡還真能密不透風麼？」
「這倒也是，她遲早也會知道。」
梁王點點頭，臉上顯出一絲猶豫和掙扎：「太史局還有事，下次來，兒臣再去探望儀嬪。」
德貴妃剛就發現，一提到儀嬪，梁王的情緒就不高。
她以為因和小九關係親密，兒子還在難過，所以反不好去安慰儀嬪，於是沒再催促他。
梁王也想轉移個話題，腦袋在屋子四下看了幾眼：「懷寧這丫頭又跑哪野去了，您也不好好管著點。」
德貴妃平日就常被懷寧氣得夠嗆，現在一聽兒子還挑她的不是，馬上一個白眼懟回去。
「本宮哪管得了你們兄妹，一個二個都那麼有主意？那丫頭和譚家虎妞這陣子好得跟親姐妹似的，這不，又拉走了。」
梁王聞言搖頭：「但願這倆丫頭在外頭少給您和父皇惹事。」
德貴妃橫了梁王一眼，假裝什麼都沒聽見。
梁王心知母妃對懷寧是刀子嘴豆腐心，幾次想拿藤條打，都被那丫頭一通爹聲爹氣的耍賴糊弄過去。
「懷寧也大了，她知道輕重，不用總為她操心。」
「能不操心嗎？別家公主，這時都開始挑駙馬了，就你父皇一點不急，光我這當娘親的著急。」
梁王一聽德貴妃的口風，心知馬上有一大車牢騷要吐，連忙縮著脖抬腿就跑了。
德貴妃咬牙瞪著兒子的背影：「一個二個的，白養你們了，嘮叨幾句都嫌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