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時無英雄,唯豎子與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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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紇石烈!」

  阿骨打冷冷一笑,心中一嘆:

  要說給遼人當狗,他紇石烈部不也是遼狗。如何能在這裡指摘完顏部。

  紇石烈部一直要與完顏部爭那黑水河三十部生女真的統領權。但卻是未能爭奪過他的叔叔——完顏盈歌。

  兩部戰爭中,紇石烈部一輸再輸。

  輸得連之前的頭人紇石烈阿疎連部落都不敢回,一直躲在遼地尋求遮蔽。

  要不怎能輪到他蒲剌都在這邊說話。

  同樣是給遼人當狗,狼狗和家犬如何能相提並論。

  但阿骨打也知道,這紇石烈蒲剌都說的話不虛。

  阿骨打隱隱有些感覺,這個在阿疎之後,上位的蒲剌都根本就是在幫他阿骨打。

  給他一個機會,將之前女真各部隔閡一併攤開說清楚的機會。

  在一段類似於秦人一統中原的故事裡,他完顏部奮幾世之勇,掃清東北,到現在能聯合諸部落。也是不乏縱橫之策。

  其中最重要的基石,便是做契丹人的打手,打服各部桀驁不馴的女真各部。完顏部能藉此獲得契丹更多的資源支持,和政策綏靖。

  而完顏部也是在這個過程中,在遼人的眼皮底子下,漸漸收服了女真各部。

  雖然還是只捏合成一個部落聯盟,但是漸漸也有了政出一部的形狀。

  也正因為此,兩年前混同江邊的頭魚宴上,那契丹皇帝才百般挑釁,想殺他阿骨打!

  但契丹皇帝目的達成了,他確是不聽命令,不跳那助興舞蹈。但契丹皇帝最終不還是沒能殺他麼。

  只是因為那契丹皇帝真的是不想殺他麼?!

  呸!

  他是不敢!

  別人不知道契丹虛實,他完顏部做了這麼多年契丹的打手,怎能不知道。

  只是遼國依舊是萬里大國,對於不曾在遼國中心地帶行走的女真諸部來說,虎威仍在。

  此時要說服他們跟隨自己完顏部反遼,談何容易。

  完顏阿骨打此次會盟議事,也只是爭取像徒單部,蒲察部這些親近部落的幫助。

  對於其他部落,也只是通聲氣,他完顏部是真的反遼,不是拿他們做消耗。

  等他完顏部打了第一戰之後,這些部落自然明白,到時候也會自己就靠過來的。

  畢竟完顏部也不曾壓榨他們分毫,還替他們做主,最近三年天災,硬頂契丹人,免了他們三年稅賦。

  不管之前,女真各部如何內鬥。但女真人的生死之敵一直是契丹人!

  這一點自始至終,所有真正的女真人都明白。

  等完顏部打出反遼旗幟,贏下一兩場之後,那就不需像今天這般艱難言語。

  一念至此,阿骨打看向那個自稱漢人之主的「劉布」,冷冷笑過。

  手指其人,用女真話說道:

  「蒲剌都說的沒錯,我完顏部之前不讓你們反遼。」

  「那是因為你們太弱,我在救你們。」

  「設使女真無有完顏部,不知當有幾多遼人跑來黑水河畔作威作福,又有多少女真部落族滅生死!」

  阿骨打看向蒲剌都,果見其人做恍然大雌伏之態。他微微一笑,又指著呂布面前那隻烤全鹿。

  「肥沃的土地,成群的牲畜,就像這被烤好的鹿肉。」

  「只有強人才能吃的上!」

  「弱的人只能吃強者憐憫的食物。」

  阿骨打說完這句,轉頭去看蒲察,徒單,烏古倫部族人。其中幾人皆是低頭。

  「你們連漢人都爭不過,如何和契丹人去奪?!」

  「但現在,我完顏部足夠強,能帶領女真去抵抗遼人壓迫。同樣也能在這漢人手下,將鹿肉給你們分了!」

  而後阿骨打又沖此時還不知道他說了什麼的呂布和煦微笑點頭,揮了揮手。「婁室,你與我等女真族人,奪下此鹿。」

  呂布在一旁聽得雲裡霧裡,正納悶呢,懂得女真話的幾人紛紛大喊:「哥哥小心!」

  只見阿骨打身後猛地躥出一個生猛惡人,一股仿佛來自遠古洪荒的危險氣勢就向呂布撲來。


  呂布卻是退了一步,那人見一撲不成,卻是站在呂布身外一丈處,一邊除了上身衣袍,一邊如惡狼逡巡。

  呂布藉此打量對面那人,只見其人雖然身高八尺,卻是個是個瘦削的,根本不似所發氣勢那般恢弘。

  但骨節粗大,太陽穴鼓鼓的。五官如刀削,雙眼利如鷹。

  再看其人上身裸露的全是傷疤與肌肉。

  不似傳統戰將那種脂包肌,也不是那種練硬功的虬結肌肉。更像是殘酷自然捶打而成的人類最原始最流暢的肌肉。

  呂布見狀,心中不禁感嘆,只有白山黑水這種類洪荒的環境,才能孕育出這般生猛人物。

  這種人物面前的敵人,永遠是殘酷的自然環境。

  「你是何人?」

  就在呂布問話之際,那人見呂布氣口微松,便覺是機會,猛衝呂布,跳將起來,居高臨下砸下一拳,口中大聲呼喝:

  「婁室啊!」

  呂布卻不料這般猛人,也這般無恥。當真是自然之中,錘鍊出來的你死我活的戰鬥技巧。

  那人下砸之拳速度奇快,呂布避無可避,只是抬手硬擋這拳,但不料這拳氣力之大,呂布被砸的單膝跪地。

  那婁室見一招得手,借著拳勢,仗勢欺人,一套連環重拳,從高而下,打那單膝跪地的呂布。

  這般迅猛,勢大力沉的連環拳,自然之中也只有在猛虎互相廝打時候,才能見到。

  呂布左右格擋,卻是一一擋下,只是左右臂膀吃痛。

  單純從身體天賦,力量,敏捷,速度,呂布卻是不如婁室的。因而初一交手便落入下風。

  而這般打鬥的戰鬥技巧,驚艷。兩人不分伯仲。

  因而,呂布想尋婁室破綻,拉開距離,跳出戰圈,卻終是不得良機。只得一著不慎,苦苦支撐。

  帳中所有女真人,不僅僅是完顏本部,連之前被呂布所敗各部,先聽阿骨打所言,再見阿骨打手下婁室所行,都一掃之前陰霾心緒。

  呼喝不停。

  一時間,帳中儘是女真言。

  連那正位端坐的完顏部族長,女真聯盟盟主,完顏阿骨打也被婁室這般驚艷發揮感到驚喜。

  他只知道婁室身負驚人技藝,也見過婁室搏虎殺熊,斬將奪敵。但卻是沒有看過哪次婁室如這般驚艷。也未曾見哪次婁室身上如今天這般氣勢恢宏。

  一招一式,全是老林子裡面的肅殺感覺。

  見得婁室如此威勢,阿骨打高舉酒杯,對著四方族人。

  「飲勝!」

  眾女真族人應邀舉杯:

  「賀勝!」

  帳中只有六七人不曾言語,眼中儘是擔心。

  公孫勝,楊志,阮小七等人,都是見過林沖本事的。此次北行,他們或慮寡不敵眾,或擔心自己一戰喪命。

  但從沒有為他們的大哥擔心過的!

  此時見得陣中呂布落入下風,卻是心下駭然。

  他們從來沒有想過,白山黑水中能走出這般強人!

  竟然壓得大哥如此狼狽。

  心中卻是不由第一次為呂布此行的生命安全擔心起來。

  但這些人中是除卻岳飛。

  岳飛聽過他師兄英雄氣言論,也見過師兄一拳敗周師。

  他本是自信人,對周師也有信心,對一拳敗周師的師兄那就是盲目自信了。

  因而岳飛並不擔心呂布。

  而且他是第一次見得這般巔峰狀態的兩人比斗,比之前師兄敗周師那次要更為焦灼。

  這般難得的觀摩機會,全場只有岳飛一人全身心的投入到對雙方戰鬥技巧的研磨當中。代入兩人視角,設身處地揣摩若是自己該如何應對。

  突然,岳飛似有所感。

  「來了。」岳飛自言自語,「又來了,上次師兄一拳退周師,就是這種感覺。」

  「到底是什麼引得自己渾身氣血激盪?」

  只是這次好像要更強一些!

  似乎引得周圍的空氣流轉都快一些!

  居然帳中生風!


  除了自己,竟然沒人注意。

  岳飛微微一驚。而後看帳中那些忘情呼喝的女真人,似乎也被這種氣息激發,變得不由自主更加癲狂了一些。

  連那女真頭人什麼阿骨打的,也是滿飲了一杯酒。

  要知道,岳飛之前觀察了很久阿骨打,就是為了出現危險能夠挾持這個女真頭人。

  直到岳飛想好了三四條如何一擊拿下的方法,這阿骨打都沒有喝完一杯酒的。

  這個時候卻是一飲而盡了三杯。

  到底這是什麼?

  「爺爺要來了!」

  呂布格擋住婁室一拳重於一拳的轟擊,竟然是一點點站了起來。

  這白山黑水走出的強人,確是強悍。

  身體,力量,敏捷,速度,戰鬥技法都隱隱在呂布之上。

  但是再活一世的呂布,卻是在到的當世幾個月的時間中,對於人與人最原始的爭鬥有了更深層次的認知。

  那便是英雄氣。

  他,呂布管這中體內的沛然氣流叫做英雄氣。

  方才一拳轟退蒲察家的猛人的時候便是由著英雄氣引導機體出拳。

  但他卻不知道如何養自身的英雄氣。

  那一拳用盡了呂布好不容易積蓄的英雄氣。

  所以對著婁室落入下風,卻是無法反擊。

  身體受到這異族強人捶打,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大恐怖。

  心中感嘆的不是自己殞命異鄉。而是在想,若是自己都無法抗衡。那同胞漢人還有何強人,能夠與之抗衡。

  林娘子,李清照,汴梁的屠戶,梁山泊的漁民,登州的百姓,還有誰能站在他們身前與之爭鋒。

  一個個都會如同蔡文姬一般,被異族玩弄鼓掌。

  一想到此,一想到億萬黎民,神州重器都會如同蔡文姬一般,被異族玩弄,呂布哪裡能忍。

  時無英雄?唯匹夫死戰爾!

  一念至此,呂布卻也不知道為何,丹田平白生出一股更為精純更為澎湃的英雄氣息,引得周圍氣場震盪。

  而他身體也在這股氣息引導下,竟生生抗著婁室一拳拳轟擊,站了起來。

  在婁室滿臉不可思議的神色中,逕自打出一拳,對上婁室,將這白山黑水孕育的最強之人擊退了三步。

  婁室右臂吃痛,靜靜體悟剛剛呂布拳意。雖然不是很懂,但也明白此時呂布卻是在與他的比斗中更進一步。

  這讓婁室哪裡能忍,如何能讓漢人踏著自己精進?!

  他必要替女真將這漢人留在此地。

  兩人又是對轟一拳,婁室再退十步!

  這一拳過後,婁室右拳無力垂落,竟是被呂布從正面將其右臂轟斷。

  但婁室卻是不退反進。

  口中大聲呼喊,仿佛要請混同江畔的江神,要請白山黑水的天神附體,為自己,為女真轟殺眼前人。

  看著婁室舉著僅能動的左臂,向那漢人衝殺。

  其餘女真各部族人都是不忍,面有戚戚焉。

  形式竟然在轉瞬之間反轉,就連阿骨打也始料未及。等見到婁室舉著左臂衝殺,阿骨打不及飲,將酒杯摜地。

  「此為生死族斗?我女真再無勇士乎?」

  聽得阿骨打其言,又有三人從阿骨打身後躍出。口中呼喝自己名字。

  「銀術可!」

  「斡魯古!」

  「小將活女!也能助我父親。」

  一瞬間,竟然是三員悍將,兼婁室,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沖向呂布。

  公孫勝,阮小七等人如何能忍。正準備衝出助拳。卻是被阿骨打早有準備的女真武士持盾擋住。

  呂布見得幾人拳腳,雖然不如婁室,卻也是上將之選。

  一時間只有頻頻招架,險象環出。

  但呂布到底有過這般一戰多的經驗,在眾人拳腳中,硬抗了銀術可一拳,活女一腳。在四人圍攻中,搶下婁室,折其左臂,將其擒下後,卻是借著婁室身體,阻擋幾人拳腳。


  形式方才緩和。

  而後又聽得公孫勝喊的一聲:「獲鹿!」

  呂布似有明悟。此次紛爭皆是因為眼前烤全鹿。

  由逐鹿開始,當由獲鹿終。

  呂布將婁室甩了一周,然後甩將出去,幾人紛紛去接。

  呂布借著機會,去搶中間那隻烤全鹿。

  那幾人見此,也知道呂布心思,哪裡能讓這一漢人,當著女真各部,在阿骨打面前搶下這隻烤全鹿。

  無人再去顧雙臂盡折的婁室,也是紛紛上前去搶。

  一時間,呂布左手挾持婁室,右手扯著鹿首。

  由於呂布力大,銀術可,斡魯古,活女齊齊去扯鹿腿,方才僵局。

  所有焦點都在那鹿肉之上。

  但這鹿到底不是鋼筋鐵骨,終是不堪撕扯,裂成兩半。

  上身落在呂布手裡,下身卻又各自裂了幾塊,分別被銀術可等人奪下。

  帳中一時各自呼喝不停,各自指摘,嘈亂紛紛。

  只是聽得一個稚嫩童音言語。

  「都別搶了,一個兩個,好不幼稚。」

  眾人抬頭,卻見阿骨打身側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漢家稚兒。

  帳中見此卻是陡然一靜,呼吸可聞。皆因為:

  兒童手中,三尺青鋒所指,正是完顏阿骨打咽喉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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