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笑與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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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里布達能跟著夢老三一起走,倒不是因為他跟夢老三的關係突然變好了。

  是因為他累了。

  幾天開荒下來,每天都是打到半夜,懷舊服這幫老胳膊老腿很多人都扛不住了,阿里布達也不例外。

  論遊戲水平,他應該是玩的不錯的那種,但熬到這個時候已經無精打采了,茶葉不管用,咖啡也不管用,拿冷水洗把臉也提不起精神了。

  阿里布達也不得不佩服,有些人真的是天賦異稟,似乎永遠都不會疲勞,永遠激情滿滿,夢老三就是如此。

  這個傢伙似乎對招呼隊友一起跑位情有獨鍾,旁人都嫌麻煩嫌累的差事,他做起來永遠是樂在其中。

  「來來來,別站那邊了,跟我一起往右走幾步,面對boss往右啊!別走反了!開英勇了,使勁抽啊!」進了P2,他依舊是招呼著大家一起走,阿里布達也就機械性地跟著走了幾步,然後猛打輸出。

  其實按理說術士的輸出也沒什麼好監控的,小弟上去抽boss,掛個詛咒開始狂搓暗影箭,無非就是這麼點事。但阿里布達已經明顯感覺到了疲勞,腦子混漿漿的,行為變得機械了許多。

  「哦,我藥水CD了。」

  「哦,妖頭忘記開了。」

  他原本以為自己疲勞了以後會難以集中精神,會走神容易犯錯,會努力強打起精神來,但真到了精疲力盡的時候,他的大腦已經接近空白,只是下意識地跟著夢老三走幾步,打打停停,很多時候藥水和飾品都好了有接近十秒了他才反應過來要按。

  「好累啊,過了趕緊睡覺,過不了我也睡。」他腦子裡只有這麼一個念頭,手還在按著鍵盤,靈魂似乎已經飄到床上蓋被酣眠了。

  就這樣硬挺著,他的思維慢慢如一團正在風乾的漿糊,一點點停滯……

  「跟上啊,別一個人站著,你那邊有奇點!」夢老三看到阿里布達原地搓技能,眼看就要被奇點吸進去,明顯有些著急,所以聲音也大了不少,嚇得阿里布達一哆嗦。

  阿里布達強打起精神,躲開奇點,繼續猛輸出,但困意還是難以抑制地涌了上來。

  boss的血量還有60%了,為了躲避奇點和黑水,橫掃斬殺已經拉著boss繞了半個場地。

  「注意坦克血量,綰綰記得給T保持好三花,洛夕注意仇恨!不要OT!你仇恨太高了!」空城喊道。

  相比於後面版本的貓德,TBC這個版本的貓德繼承了很多經典舊世的特點,比如利用狼頭切換變身回能去壓榨DPS的方法,這也就導致貓德輸出節奏跟後面的版本有很大區別。

  這版本貓德的輸出講究的是一個八秒的整體循環,每個八秒內施放兩次變身,然後利用變身狼頭+自然回能剛好回到80能量,去打4個常規輸出技能以及一個看情況穿插的精靈火或者清晰預兆技能,所以就是一次四點五秒循環加一次三點五秒循環,其實在節奏上是非常固定的,就是變身123,變身12,變身123,變身12。

  總體來說跟WLK以後那種多分支判斷版本的貓德根本不是一回事。

  洛夕的仇恨一直緊緊咬住橫掃斬殺,不高不低,打得橫掃斬殺手心直冒汗。「這貓德的仇恨也忒誇張了吧!?」

  但好在洛夕作為資深老貓,一邊追著boss一邊打出比較嚴謹的循環根本不成問題,這種4.5+3.5的輸出模式已經成了他的肌肉記憶,不觸發清晰預兆的話甚至不怎麼需要思考。

  所以他才有更多的精力放在觀察場面和仇恨方面,躲好技能,免得出錯。

  「洛夕這個貓是真的強。」卡繆感慨道。

  老八笑著調侃道:「你怎麼就對他念念不忘呢?」

  「你不玩近戰,大概是沒法理解的。」卡繆嘆了口氣,「有些人玩近戰,躲技能是很自然很流暢的,你自己玩近戰就會有這種感覺,大家一起追著boss打,他總是不吃技能,這時候看他走位就是很享受的事情。漫步雲端這個團,一起玩近戰,我看著覺得很流暢的也就洛夕一個,所以當時我覺得他在這團太埋沒人才了。」

  「現在人家不也打的挺好的麼。」老八也很惋惜,雖然瀨能名津流的貓也很強,但洛夕是個相對來說更有大局觀,失誤率更低的貓。可以說橙粉貓德,亦有差距。

  「是,看這麼久了,感覺他們每天都在進步,每個人都在進步。」卡繆點頭,「是個值得尊重的對手。」

  老八驚訝了:「哈!?這種話能從你嘴裡說出來,不容易啊。你不是最瞧不起他們的麼!」


  「強的人值得尊重,菜但是聽話有進步的人值得尊重。以前瀟灑哥給他們慣得又菜又懶,犯了錯還要互相遮掩,我確實瞧不起這種團。但他們進步太大了,只能刮目相看。」卡繆笑笑,「遇上傻逼我嘴臭一下也沒啥問題吧?咱們自己團里也有腦子有問題,還愛鑽牛角尖的,我不去噴死他難道讓你去得罪人嗎?!」

  「不,你TM就是個大噴子。」老八的評價一針見血。

  卡繆放聲大笑。

  那邊空城已經接受自己泉水指揮官的角色定位,躺在地上專心指揮,思路也清晰了許多。

  「陳逾你輸出,老頭環你刷好團血的同時,有空給T套個盾和癒合禱言,夜雪你的大地盾不要斷了。把boss往回拉一點,你們這個位置有一攤黑水,陳逾準備驅散黑暗魔。」

  陳逾秒驅了一個暗影魔,看到自己位置比較安全,一面輸出一面猛灌了一大口咖啡。

  他也累了,畢竟不是是十幾年前熬夜開荒半宿,後半夜還能去打DOTA打到凌晨的年輕小伙子,疲勞感還是很快占據了他的身體。

  但陳逾是比較有自知之明的人,他早早就泡了一杯速溶咖啡放在旁邊,困了就喝點。

  儘管他知道咖啡喝多了可能晚上很難睡得著,但今晚眼看有過boss的希望,事急從權,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熵魔的負能量AOE覆蓋的人群越來越多,造成的傷害也越來越高。眼看團血掉的越來越厲害,空城連忙囑咐道:「刷好團,壓力更大的時候優先保術士,術士注意保命,你們是主力輸出……」

  熵魔的護甲是8800,這是TBC的boss少有的強化護甲,對物理DPS的影響是相當大的,所以術士在穆魯這個boss是實至名歸的MVP,P1階段處理小怪和奴役惡魔的能力是獨一份的強無敵,P2也是最強輸出。

  就在空城還在說話的時候,YY里猛然爆發出了劇烈的歡呼聲:「過啦過啦!」「牛逼!」「漫步雲端萬歲!」「綰綰老闆我愛你!」

  「這就過了?!」空城眼睛盯著團血,注意力並沒有放在boss血量上。

  所以在空城的視角里就是他還在殫精竭慮地思考著下一步的應對,準備提醒躲技能、躲黑水、驅散暗影魔、刷團血的時候,boss突然就死了。

  「過了!終於他媽的過了!」後知後覺,一股狂喜從他心中涌了出來。這些天的煎熬,殫精竭慮的思考,喊到嗓子嘶啞的指揮,一切的付出終於有了回報。

  劇烈的喜悅衝擊著他,讓這個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的男人鼻子發酸,眼淚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草他媽的,終於過了,過了,過了!」在眾人瘋狂慶祝的時候,他關掉了麥克風,擦了擦眼淚,猛地揮了揮拳,這些年的不如意,許許多多的委屈和壓抑在此時煙消雲散。

  空城捂著臉,慢慢彎下腰去。

  有多久沒哭過了?

  在空城的記憶里,他上次哭還是工作第一年,被人推卸責任推到他頭上,百口莫辯的時候。那天夜裡,他在出租屋裡想了一夜,氣得頭上青筋暴起,一夜難眠,最終發現自己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無能為力,所以流淚。

  十幾年以後,空城的淚水為一個遊戲裡的boss而流。

  但穆魯對他來說不僅僅是一個boss。代表著一個理性的、溫和的、一直在跟現實妥協的男人,也有一點點任性的資格,哪怕只是一個遊戲。

  「我不管怎麼樣,反正我今晚要過這個boss!」

  YY里夢老三正在得意洋洋地吹噓道:「我這把,這把還行吧?妹給你們帶到溝里去!」

  「老三牛逼!」夜雪起鬨一樣地捧了個場,眾人狂笑不止。

  夜雪又問道:「對了夢老三,你這名字是什麼意思啊?你剛進公會那天我就想問來著。」

  夢老三此時興奮得不得了,直接拉開了話匣子,YY里傳來一段東北話:「我這名字啊!哈哈,其實不是夢老三。」

  「我們Z嘎有個網吧,叫夢天下網吧。然後呢,網吧的老闆是個女的,三十多歲,特別喜歡砍傳奇,就那種176的傳奇私服。當時我們內邊一幫銀兒就哄哄的天天跟著她一起找傳奇私服。」

  「當時我們起了個家族名,就叫夢天下什麼玩意的,後面是自己的名。」

  他順手在團隊頻道里打出了自己傳奇里的名字:夢天下☆老三


  夜雪這時候就開始笑出聲了:「所以你其實是叫老三對吧。」

  「嗯。」夢老三繼續說道:「後來他們說,傳奇玩膩了。就說一起玩魔獸世界懷舊服,他們就一幫銀兒一起來玩,我就跟著一起混。結果傳奇不讓用那個符號,後來就都改成了夢什麼什麼,這種名。」

  卡西:啊對,我記得有個叫夢紅中的獵人,跟你們是一起的嗎?當時打格魯爾老一忘記改分配,需求個鎖甲頭跑了,當時我們還笑了好久。

  聽到這裡,夢老三也笑了:「啊,還有這事的嗎!?內哥們四有點愣,當成傳奇搶東西玩了,不知道這遊戲咋玩的。完後他們都玩不習慣,又回去砍傳奇了。就我還挺樂意玩的,他們就把號上的錢都給我了。」

  「反正之前我也不道咋玩,就一直瞎玩,跟他們去打黑廟,讓我消費一堆東西就不帶我了,說我打的低。」

  「那時候我連WCL是啥都不道,後面來咱們這工會了以後還是陳逾跟我說的。」

  夜雪又問道:「老三你是東北人吧,東北人說話不都是叫俺們俺們的嗎?」

  「這我還真說不清楚,反正我們這都不咋說俺們。」

  洛夕:俺這個字就不是東北方言,全中國都有俺們這個說法。比如潮汕話俺就是咱們的意思。

  漂亮橙子:完了,撞上道貌岸然蘇老師的對口專業。

  洛夕:……

  綰綰躲在宿舍的床上,小心翼翼地拉好帘子,努力克制了自己尖叫起來的衝動,在黑暗中無聲地揮了揮手。「耶!」

  她沒什麼別的執念,只是單純地享受鏖戰之後摘取勝利果實的喜悅,心花怒放。

  可惜沒人分享。

  她又從帘子里鑽出個腦袋來,重新帶好耳機,望著筆記本電腦的屏幕。只見自己的團員們還在興奮滴討論和慶祝,喧囂中只有一個暗淡的人影站在那裡,形單影隻。

  此時她才想起來,好像真的沒聽到陳逾說話。

  就在此時,陳逾只是站在boss的屍體邊上,稍微挪動了幾步,悵然若失。

  他沒有跟人慶祝,也沒有像空城一樣被劇烈的情緒左右,他只是站在那裡,呆呆地望著屏幕。

  十幾年前的遺憾與執念,在懷舊服被自己親手終結,箇中滋味,難以言表。

  他第一反應是打開許久不上的QQ,翻出當年的公會群,想要發張截圖,但看著沉寂的群,聊天記錄里上次發言還是在去年。

  一時間他又失去了分享的欲望。

  是啊,當年懷著共同執念的人早已各奔東西,連聊天的欲望都沒了,大半夜,又有什麼好分享的呢?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

  就當給自己一個交代吧。

  就當跟青春道個別。

  就在此時,綰綰的密語出現在他的聊天框。

  是綰綰吖:人傻了嘛~

  陳逾:你才傻。

  是綰綰吖:我感覺你沒他們開心吖。

  陳逾:我是開心的傻掉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過這個boss。

  高度緊張的RAID之後,陳逾有些口乾舌燥,又猛灌了一大口咖啡。

  「哎呦,我這今晚還怎麼睡啊!?」他又有些懊惱。

  看著綰綰的話,笑容終於漸漸從他臉上綻放出來。是啊,過了就該開心才對!執念放下,過去的真的就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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