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空眼
少年幸之旅
（第三部秦漢風雲）
苦難怎樣將粗礪的楔形文字
一頁頁刻上面頰
——阿赫瑪托維《安魂曲》
第一章黯然戰事
一、天空眼
2032年的夏天，一個來自加里寧格勒的紅髮青年，時常夢到一艘航行在中國南海上的船。那是一艘一百多年前的船，船頭矗立著一個白色頭髮的老翁，目光如炬，堅定而從容。這個紅髮青年每每與他四目相對，總不免渾身顫慄。
白髮老翁的目光其實是溫暖而慈和的，但是卻令這個紅髮青年深感驚懼，經常從噩夢中嚇醒。紅髮青年明白，這種來自靈魂深處的顫慄，其實跟十年前的一場戰爭息息相關。
十年，彈指一揮間，但卻是紅髮青年揮之不去的痛。他清晰地記得自己在奔跑著，在空氣清新的田野里奔跑。初冬剛過，廣袤的田野中冰塊在融化，厚實的黑土漸漸變得鬆軟，勃勃的生機正在大地下醞釀。
那時候他才不過二十出頭，不經意遭遇到了戰爭的爆發。隨後，其國內不斷在徵兵。他在這種熱情中被特招進入了軍隊。起初，他並不是先鋒部隊，是在先鋒部隊受挫之後被捲入戰爭的。戰場就是在赫赫有名的頓巴斯，那裡有像海面一樣平坦的大平原，有成片的白楊樹，彎彎曲曲半冰封的河流，藍得出奇的天空和一團團羊群般白色的雲。然而，在紅髮青年眼中，並不存在這樣溫暖的美景。只有來自天空的一隻眼睛，一隻嗡嗡叫著冰冷的眼睛。
這隻眼睛來自一個四角飛行器，一架無人機。它的四個螺旋槳攪拌著空氣，發出沉悶的「嗡嗡」聲。在聲音嘈雜的戰場，槍聲，炮聲密集，這種低沉的「嗡嗡」聲通常容易被人忽略。然而，此時此刻的曠野卻異乎尋常地安靜。無人機飛得也不高，旋翼聲十分清晰，像是死神的呻吟。
紅髮青年從地下掩體裡跑出來，負責為戰友們到河邊打水的。他抬頭看到了那架無人機，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無人下懸掛著的攝像頭。那玻璃鏡片反射出幽藍的光輝，也仿佛是死神的瞳孔。紅髮青年被驚嚇到了，他丟下手中的水桶，沿著河堤拼命奔跑。那架無人機也很敏捷地追蹤著他。
奔跑中，紅髮青年時不時地轉頭，向天空中投射出驚懼的目光。飛行器不緊不慢地跟蹤著他，冰冷的攝像頭一直死死盯著他。這天空中懸浮的眼睛，讓紅髮青年感到靈魂深處的驚懼。他一口氣跑了三百多米，漸漸靠近了自己的隱蔽之所。
掩體裡有一個班八個士兵，此刻正是午餐時間，他們正等著紅髮青年打來水，準備用過濾藥片清潔河水，然後煮食他們各自的單兵口糧。他們飢腸轆轆，見紅髮青年姍姍來遲，都用怨懟的目光瞪著他。尤其見他拎著兩隻汽油桶出去，卻兩手空空歸來，更是怒了。
領頭的一個大絡腮鬍子男人質問紅髮青年：「水呢，那該死的水哪去了？」他掛著少尉軍銜，是這些人的指揮官。
「天上，天上有無人機！」紅髮青年面色潮紅，吞吞吐吐地說，「他們看到我們了！」
領頭人比較警覺，慌忙拿起望遠鏡從掩體裡探出半截身子向天空望去。他看到了那架盤旋之中的四角飛行器，似乎也感覺到它也看到了自己。
「慌什麼，那是些小玩意！」絡腮鬍男人微微鬆口氣說，「並不是察打一體無人機。傷不著我們。」嘴上這麼說，他還是頓了一下，示意大家安靜，稍後側耳細聽。有一個老兵還在絮絮叨叨地埋怨紅髮青年，被他瞪眼制止。
沉靜。大概過了半分鐘。這個絡腮鬍男人臉色一變，驚呼：「快走，轉移！」老兵的經驗十分寶貴，大家忍著飢腸轆轆慌忙收拾武器和食物。那男人怒吼：「快走，什麼都不要！」
他的這聲喝令還沒說完，掩體外面已經響起了隆隆的炮聲。劇烈的爆炸讓大地跟著振顫起來，剛剛起身的戰士們身體都跟著顫抖。
「你這個混蛋，把敵人的炮彈給引來了。」有老兵在怒斥紅髮青年。但轉瞬間，他的聲音就被隆隆的炮火給蓋住了。
紅髮青年想為自己辯解，但已經沒有了機會。炮彈像冰雹一樣落了下來，響聲越來越大，落點越來越多，大地的顫抖越來越劇烈。經驗豐富的老兵都知道，敵人啟用了遠程打擊的火箭炮，此刻掩體外大面土地已經被炮火所覆蓋，經失去逃跑的時機了，只有儘可能地蜷縮好自己，祈禱自己的好運氣。
因此準備轉移的士兵們在掩體裡魚貫貓腰蹲行了一段路之後，在絡腮鬍少尉的揮手示意下，紛紛蜷縮起來，儘可能掩著自己的耳朵，蹲入到戰壕深處。很多人默默地在向上帝祈禱，口中念念有詞。
「轟隆，轟隆！」炮彈還在劇烈的爆炸。
紅髮青年卻忍耐不住了。他並沒有學老兵的樣子，心中狂躁不安，一躍而起，端起自己的步槍，竟然從掩體裡跳了出去。絡腮鬍少尉眼見他發了狂，想伸手拉回紅髮青年，已經來不及。
紅髮青年已經跑到了曠野之中。他口中焦渴，心中狂亂。眼見炮彈的落點越來越近，已被天空之眼激怒的他，舉起手中的AK74步槍，憤怒地向天空盲目地掃射著。
「轟，轟！」有炮彈落在了他的正前方，衝擊波襲來，他感到一股巨大的氣浪，攜著巨大的熱能，卷著破片和泥土向他襲來。
絡腮鬍少尉探出頭看了那個紅髮青年戰士一眼，心中冷冷地嘀咕：「這小子死定了！」
（第三部秦漢風雲）
苦難怎樣將粗礪的楔形文字
一頁頁刻上面頰
——阿赫瑪托維《安魂曲》
第一章黯然戰事
一、天空眼
2032年的夏天，一個來自加里寧格勒的紅髮青年，時常夢到一艘航行在中國南海上的船。那是一艘一百多年前的船，船頭矗立著一個白色頭髮的老翁，目光如炬，堅定而從容。這個紅髮青年每每與他四目相對，總不免渾身顫慄。
白髮老翁的目光其實是溫暖而慈和的，但是卻令這個紅髮青年深感驚懼，經常從噩夢中嚇醒。紅髮青年明白，這種來自靈魂深處的顫慄，其實跟十年前的一場戰爭息息相關。
十年，彈指一揮間，但卻是紅髮青年揮之不去的痛。他清晰地記得自己在奔跑著，在空氣清新的田野里奔跑。初冬剛過，廣袤的田野中冰塊在融化，厚實的黑土漸漸變得鬆軟，勃勃的生機正在大地下醞釀。
那時候他才不過二十出頭，不經意遭遇到了戰爭的爆發。隨後，其國內不斷在徵兵。他在這種熱情中被特招進入了軍隊。起初，他並不是先鋒部隊，是在先鋒部隊受挫之後被捲入戰爭的。戰場就是在赫赫有名的頓巴斯，那裡有像海面一樣平坦的大平原，有成片的白楊樹，彎彎曲曲半冰封的河流，藍得出奇的天空和一團團羊群般白色的雲。然而，在紅髮青年眼中，並不存在這樣溫暖的美景。只有來自天空的一隻眼睛，一隻嗡嗡叫著冰冷的眼睛。
這隻眼睛來自一個四角飛行器，一架無人機。它的四個螺旋槳攪拌著空氣，發出沉悶的「嗡嗡」聲。在聲音嘈雜的戰場，槍聲，炮聲密集，這種低沉的「嗡嗡」聲通常容易被人忽略。然而，此時此刻的曠野卻異乎尋常地安靜。無人機飛得也不高，旋翼聲十分清晰，像是死神的呻吟。
紅髮青年從地下掩體裡跑出來，負責為戰友們到河邊打水的。他抬頭看到了那架無人機，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無人下懸掛著的攝像頭。那玻璃鏡片反射出幽藍的光輝，也仿佛是死神的瞳孔。紅髮青年被驚嚇到了，他丟下手中的水桶，沿著河堤拼命奔跑。那架無人機也很敏捷地追蹤著他。
奔跑中，紅髮青年時不時地轉頭，向天空中投射出驚懼的目光。飛行器不緊不慢地跟蹤著他，冰冷的攝像頭一直死死盯著他。這天空中懸浮的眼睛，讓紅髮青年感到靈魂深處的驚懼。他一口氣跑了三百多米，漸漸靠近了自己的隱蔽之所。
掩體裡有一個班八個士兵，此刻正是午餐時間，他們正等著紅髮青年打來水，準備用過濾藥片清潔河水，然後煮食他們各自的單兵口糧。他們飢腸轆轆，見紅髮青年姍姍來遲，都用怨懟的目光瞪著他。尤其見他拎著兩隻汽油桶出去，卻兩手空空歸來，更是怒了。
領頭的一個大絡腮鬍子男人質問紅髮青年：「水呢，那該死的水哪去了？」他掛著少尉軍銜，是這些人的指揮官。
「天上，天上有無人機！」紅髮青年面色潮紅，吞吞吐吐地說，「他們看到我們了！」
領頭人比較警覺，慌忙拿起望遠鏡從掩體裡探出半截身子向天空望去。他看到了那架盤旋之中的四角飛行器，似乎也感覺到它也看到了自己。
「慌什麼，那是些小玩意！」絡腮鬍男人微微鬆口氣說，「並不是察打一體無人機。傷不著我們。」嘴上這麼說，他還是頓了一下，示意大家安靜，稍後側耳細聽。有一個老兵還在絮絮叨叨地埋怨紅髮青年，被他瞪眼制止。
沉靜。大概過了半分鐘。這個絡腮鬍男人臉色一變，驚呼：「快走，轉移！」老兵的經驗十分寶貴，大家忍著飢腸轆轆慌忙收拾武器和食物。那男人怒吼：「快走，什麼都不要！」
他的這聲喝令還沒說完，掩體外面已經響起了隆隆的炮聲。劇烈的爆炸讓大地跟著振顫起來，剛剛起身的戰士們身體都跟著顫抖。
「你這個混蛋，把敵人的炮彈給引來了。」有老兵在怒斥紅髮青年。但轉瞬間，他的聲音就被隆隆的炮火給蓋住了。
紅髮青年想為自己辯解，但已經沒有了機會。炮彈像冰雹一樣落了下來，響聲越來越大，落點越來越多，大地的顫抖越來越劇烈。經驗豐富的老兵都知道，敵人啟用了遠程打擊的火箭炮，此刻掩體外大面土地已經被炮火所覆蓋，經失去逃跑的時機了，只有儘可能地蜷縮好自己，祈禱自己的好運氣。
因此準備轉移的士兵們在掩體裡魚貫貓腰蹲行了一段路之後，在絡腮鬍少尉的揮手示意下，紛紛蜷縮起來，儘可能掩著自己的耳朵，蹲入到戰壕深處。很多人默默地在向上帝祈禱，口中念念有詞。
「轟隆，轟隆！」炮彈還在劇烈的爆炸。
紅髮青年卻忍耐不住了。他並沒有學老兵的樣子，心中狂躁不安，一躍而起，端起自己的步槍，竟然從掩體裡跳了出去。絡腮鬍少尉眼見他發了狂，想伸手拉回紅髮青年，已經來不及。
紅髮青年已經跑到了曠野之中。他口中焦渴，心中狂亂。眼見炮彈的落點越來越近，已被天空之眼激怒的他，舉起手中的AK74步槍，憤怒地向天空盲目地掃射著。
「轟，轟！」有炮彈落在了他的正前方，衝擊波襲來，他感到一股巨大的氣浪，攜著巨大的熱能，卷著破片和泥土向他襲來。
絡腮鬍少尉探出頭看了那個紅髮青年戰士一眼，心中冷冷地嘀咕：「這小子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