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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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塘四十七年,夏初。

  昨夜,窗外的世界仿佛被憤怒的天神掌控。

  銀蛇狂舞,撕裂那墨色的天幕;驚雷乍響,震碎了夜的寂靜。

  被褥像是被肆虐過的戰場,枕頭歪斜地耷拉在床邊,床單褶皺縱橫,仿佛是暴風雨在屋內留下的痕跡,又似是夢中掙扎的見證。

  在這電閃雷鳴、風雨交加的夜裡,一切都被攪得混亂不堪,恰似一場暴風雨洗禮後的殘局。

  微微抬手,輕捏住鎖骨處衣物的邊緣,那粗糙的手指,就像是乾旱的黃泥。緩緩地,她將衣服向上挽起,動作輕柔且優雅。

  破碎的記憶片段如潮水般洶湧而出,他不是什麼玄府的下人,而是大將軍之女蘇沐。

  她掀開了所有的衣櫃,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暗格,找到了她記憶缺失之前所有東西。

  她緩緩褪去那身象徵著屈辱與奴役的下人衣衫,每脫下一寸,都似在剝離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往。粗糙的布料從肌膚滑過,帶著長久以來的壓抑與悲苦。

  曾經,在這衣衫之下,她如螻蟻般任人驅使,被輕蔑與不公填滿了每一個日夜。

  她換上了錦衣華服,目光緊盯著在燭火下燒得通紅的刀子,對著踹門而入玄冥決置若罔聞,耳朵聽著他那不堪入目之言:「還是這副嘴臉,好像你當牛做馬的命能就此顛覆,也是,將軍府的大小姐,失蹤了兩年,誰還會相信他還會活著。你在玄府多久了,還不知道這會該幹什麼?」

  聞聲,拿著一把小刀子放在燭火上的蘇沐,一刀沒入玄冥血肉之軀。

  刀子沒入肉體,那火辣辣之感傳來,玄冥決本能將人推開。

  蘇沐就坐於床榻上,一雙睿智深明的眼睛抬了起來。

  她生於將軍府的一個深夜,也同世家女子那般,生得花容月貌,唇紅齒白,可她不想一生學習女德,相夫教子,做個無用之人。

  邊境的烈日曬得她皮膚黝黑,五官眉清目秀,如果不是護送這個莽夫,那日也不會造此厄運。

  「我在你玄府當年作馬多年,今日我以德報怨,你滋味如何。」

  玄冥決一愣,復而又說:「你這賤婢,胡說八道什麼呢?」

  蘇沐離開了床榻,手放在他那張俊俏的臉上:「你說你要我幫你好好回憶一下,還是你自己好好想想。」

  當那尖銳的話語如利箭般穿透空氣,直直刺向他時,玄冥決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眼神中滿是慌亂與無措,想要轉身離去

  忽然,只覺周身幾處大穴一麻,仿佛有無數細密的電流瞬間貫穿全身,身體便再也不受控制。他的雙腳像是被牢牢釘在地上,分毫挪動不得,雙腿緊繃的肌肉也漸漸失去力量。

  「怎麼,你這隻手把我從死人推帶了回來,就忘了那事因何而起。兩年前,我聽從家父之命,回京看望身體抱恙的母親,途徑經過一處不利於繼續前行的道路,因而記憶缺失,昨日想起來,今天特想問問,此事因何而起。」

  「你……是誰。不,不可能,你不可能是將軍府的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皆因你的一意孤行,令他們身處險境,曝屍荒野,屍骨無存,只因你玄家掌握我南塘的絲綢命脈,你就可以視我南塘男兒去草芥,為你這不堪之徒,丟失性命嗎?」

  蘇沐走進玄冥決,一雙眼睛盯著那張臉,大拇指和食指抓著他的下巴。

  「本姑娘昨夜飽受摧殘,受的得刺激太多,動起手來也不帶一絲怕的,你好好嘗嘗那個滋味。」

  蘇沐玉手輕揮,暗中解開了玄冥決的穴道。

  玄冥決頓感血脈通暢,那一剎那,驚恐瞬間布滿雙眸,不假思索拔腿便往門口衝去,慌亂的腳步在地面上踏出急促的聲響,只想速速搬來救兵擺脫這困境。

  然而,他剛奔出幾步,女主身形如電,瞬間欺身而上,蓮足輕抬,猛地踩在男主背上。

  男主只覺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壓下,雙膝一軟,「撲通」一聲向前撲倒,臉重重地磕在地上,整個人被死死地踏在女主腳下,動彈不得,眼中的驚恐愈發濃烈,仿佛一隻落入陷阱的獵物,絕望地掙扎著。

  「玄司禮之子乖張跋扈,紈絝不化,堂堂一個富商之子,你就不能像個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讓本姑娘我瞧瞧!我那些沒能死在戰場的勇士,怎麼因你而去的,你不知嗎?我怎麼淪落到你府中成了下人,你還要在我面前遮遮掩掩嗎?我想說,憑什麼你的一意孤行,讓他們妻兒老小流離失所,而我卻要視而不見。」

  蘇沐冷冷瞥了一眼腳下掙扎的玄冥決,眼神中毫無波瀾,仿佛眼前的一切不過是微不足道的瑣事。

  她蓮步輕移,緩緩抬起腳,任由男主在一旁狼狽喘息。

  隨後,她頭也不回地朝著遠方走去,衣袂在微風中輕輕飄動,那背影挺直而堅毅,步伐平穩且從容,沒有絲毫的遲疑與眷戀。

  她就這般坦然地穿越庭院,穿過斑駁的光影,直至消失在那蜿蜒的小徑盡頭,只留下一路的寧靜與男主滿心的驚愕與無助。

  蘇沐慵懶地坐在上京最奢華的明月樓之中,縴手隨意一揮,便點下了店內最貴的酒與菜餚。

  她端坐在雕花木椅上,眼神看似漫不經心,實則耳朵敏銳地捕捉著周圍的只言片頁。當聽聞玄冥決即將迎娶將軍府小姐之事時,她朱唇輕啟,一聲冷哼悄然逸出。

  那聲音中滿是不屑與嘲諷,雖說她與玄冥決之間確有婚約在身,可在她看來,這未來的新郎官,未必娶的人就是她,而是另有其人,好一個瞞天過海。

  她端起面前的酒杯,輕抿一口,酒水入喉,涼意沁心,而她的目光卻透著一絲冷意與堅定,仿佛在思索著應對這變數的計謀,又似乎根本沒將這所謂的婚事放在眼裡,只是這酒樓中的一個冷眼旁觀者。

  蘇沐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父母與四位兄長,竟會輕易應允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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