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修補古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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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道朴對這個徒弟是又愛又恨,甩開他的手,嘆了口氣,道:「去拿工具。」

  「啊?」

  「我讓你去拿工具,修畫。」

  趙無眠先是一愣,隨即連忙響應,屁顛屁顛地拿修補工具去了。

  櫃檯前,三人圍著那幅山水花鳥畫開始了修復工作。趙無眠打開趙聞道的工具箱,各式小刷子小鑷子,各種粘連膠,一應俱全,排列有序。

  「古畫修復要遵循『修舊如舊』的原則,能修的修,修不了的也不要畫蛇添足。好在這幅畫除了花押無法恢復外,其它部分破損得並不嚴重。」石道朴娓娓道來,趙無眠認真聆聽。

  介紹完理論知識,石道朴對趙無眠說:「小眠,下面我來說,你來做!」

  趙無眠一愣,隨即緊張起來,「我來?這可是宋徽宗的真跡……行嗎?」

  趙無眠抬眼看向石道朴,然而石道朴臉上只有一副不容拒絕的神情,他回想起昨天承諾過會在師傅的指點下自己動手操作,只好咽了下口水,點頭應是。

  趙無眠來到畫作正前方,擼起袖子,甩甩雙手,深吸一口氣,俯下身,開始按照石道朴所講的工序,先裁去舊裱,再清洗畫芯……

  別看趙無眠平時吊兒郎當的,認真起來,就像換了個人,手上功夫做得很細,這對於一個沒有童子功在身的人來說,就只能用天賦異稟來形容了。石道朴看著頗為欣慰,趙佶也讚嘆不已。

  很快到了揭命紙環節,趙無眠的額頭上滲出了緊張的汗水,這道工序是整個揭裱工作中最重要的一環,一不小心就容易傷到畫芯,要不怎麼叫「命紙」呢。

  「小眠,小心汗滴到畫上。」

  一旁的趙叔見狀連忙貼心地用自己的袖袍給趙無眠擦汗。

  「鑷子揭不去的部分,用指腹慢慢搓,在摩擦中調整力度。」

  趙無眠心領神會,他屏氣凝神,用指腹輕輕揉搓殘留在畫芯上的背紙,慢慢地,舊畫芯與原來的托紙逐漸分離。

  石道朴俯過身來看了看,「嗯,揭得不錯,基本沒有傷著畫芯。」

  大氣不敢喘的趙佶此刻也長舒了一口氣,興奮地拍起了巴掌。

  趙無眠緩緩直起腰,轉了轉酸痛的膀子,活動活動手腳,因為過於集中精力,他渾身的肌肉都僵住了。不過能得到石道朴的讚賞,趙無眠心裡是真開心。長這麼大,他就沒什麼值得驕傲的本事,既沒有母親的才情,也不像老趙那樣通識古今,萬沒想到這回竟然在他以前死活不願沾的老手藝上找到了自信。今天是他二十幾年來第一次認認真真地做一件事,這種全情投入、心無旁騖的感覺真好。

  「要不要休息一會兒?」石道朴問。

  「不用師父!我可以的!接下來做什麼?」趙無眠精神抖擻地回答。

  「看見那些細小的裂紋了嗎?」石道朴指著畫芯說,「在上面滴點水,利用水的張力和紙漿的黏性將這些裂紋彌合在一起……」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了,陽光已透過西邊的窗戶照進了屋子,三人依然圍攏在畫作前,一個聚精會神地做,兩個目不轉睛地看,絲毫沒有意識到午飯時間已過。

  貼好最後一張折條後,趙無眠直起身,大大地抻了個懶腰,笑嘻嘻地對石道朴說:「怎麼樣?師父,您這徒弟沒給您丟人吧?」

  在一旁看得興致勃勃的趙佶插話道:「妙哉,妙哉!這水平都能進宣和畫院了!」

  石道朴是打心眼兒里喜歡這個乖張又聰慧的徒弟,但嘴上還得嚴格要求,「這剛哪到哪兒,就翹尾巴啦?過來,咱們一起把畫翻過來。」

  經過趙無眠的一頓操作,莫竹軒那幅破損的畫作已經基本恢復了原貌。

  石道朴用手輕輕觸摸著畫芯,滿意地點了點頭,「只可惜這缺失的花押無法彌補,這應該是這幅仿畫修復工作最大的遺憾了。」

  「您說這畫是仿畫?……難道它是贗品?不是趙佶的真跡?!」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是宋徽宗的真跡。」

  聽石道朴這麼一說,趙無眠這才恍然大悟:「好麼,怪不得您敢讓我上手修復呢……」

  石道朴看向趙無眠,眼含笑意,「小眠你再仔細看看,能否發現端倪?」

  「宋徽宗的花鳥圖多為絹本設色,這幅卻為紙本水墨,這確實比較少見,但也不是沒有啊!」趙無眠心中困惑,他走近畫作,再次弓著腰俯在畫作上,仔仔細細地鑑別起細節來。


  「題字是瘦金體,沒錯!」

  「花鳥是趙佶擅長的工筆花鳥畫,也沒錯。」

  趙佶此刻也被吊足了胃口,插嘴道:「這宣和七璽與我所用……哦不,與我所見並無不同!」

  石道朴看了眼趙佶,捋了捋鬍子。

  趙無眠繞著畫作走了一圈,喃喃自語道:「這印章雖然完整,但看著有些怪,可又不知怪在哪裡。」

  「或許怪的不是印章,是印泥呢?」

  石道朴一語驚醒夢中人,趙無眠瞬間明白過來,驚呼道:「這幅畫裡所有的印章,用的都是八寶印泥!」這回,只剩下畫作的「主人」一頭霧水了。

  「八寶印泥?那是什麼?」

  「趙叔,這事兒是這樣……北宋時候印泥以水、蜂蜜調製,到了南宋才逐漸流行油印。水和蜜都難以使印文清晰、歷時不暈,可眼前這幅畫的宋代印章卻印跡清晰、鮮艷奪目。印章紅中泛黃,明顯是八寶印泥的特徵。而八寶印泥是清代才出現的。」

  「清代?清代是什麼年代?」

  趙佶感到困惑,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清代」一詞。

  趙無眠見狀,連忙打岔道:「清代以及民國年間產生了很多造假手段,而宣和皇帝趙佶由於藝術造詣極高對後世美學產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因此他的書畫作品常常被作為造假對象,這個以後再請石師傅給我們講解吧。」

  突然被趙無眠當頭一頓吹捧,趙佶感覺暈乎乎的,但很是受用,剛剛關於清代的疑惑也就拋在腦後了。

  就在這時,莫竹軒不約而至。

  趙無眠見莫竹軒來了,趕忙迎上去,「不是說好三天嗎,怎麼今天就來了?」

  「嗨,畢竟是父親珍視的寶貝,還是有點不放心,所以過來看看。」

  趙佶聽到莫竹軒的聲音才轉過頭來。

  趙佶看著莫竹軒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用手拍了拍腦袋,定住神兒,發現眼前的姑娘還在,竟然還衝著自己笑!

  「師師?」

  趙佶激動地伸出手要去抓莫竹軒的胳膊。莫竹軒嚇了一跳,連忙退避,臉上的微笑變成了不解和驚嚇。

  趙無眠見狀,連忙一個箭步衝過去,將趙佶拉到一邊,用手捂住他的嘴,跟莫竹軒賠笑道:「莫姐姐,不好意思啊,他是我一個遠房表叔,腦子有點不正常。」

  趙無眠將趙佶拉到一旁,小聲嗔怪道:「您老人家這是怎麼了?忘記那三條禁令了嗎!」

  「可你把師師也召喚至此,總要和我說一下,讓我穿得體面些才是嘛。」

  「師師?……你不會是說李師師吧?」

  趙無眠用看智障的眼神瞥了一眼趙佶,「想什麼呢,我就召喚了你一個,她是我客戶!」

  兩人說話時,莫竹軒已向石道朴請教了許多問題。見趙無眠他們聚過來,莫竹軒感激地說道:「真是太謝謝你們了,我爹要是重新看見這幅畫,一定能好起來!只可惜這花押……」

  「這花押,我幫你加上去!」趙佶聽聞,連忙上去獻殷勤。

  「什麼?您哪位啊?怎麼敢在宋徽宗的真跡上寫字?!」本就被趙佶搞得不太開心的莫竹軒不悅道。

  「姑娘,你確定這畫是宋徽宗的真跡?」

  「什麼意思?」

  見莫竹軒滿臉驚訝,石道朴給她講解了此畫作偽的門道。莫竹軒雖不悅,但見他說得有理有據不似騙人,便也不得不接受了這一事實。

  趙佶見莫竹軒情緒低落,也不由得感到一陣揪心。

  他走上前去,安慰莫竹軒道:「師師,哦不對,李小姐?」

  「……我姓莫。」

  「對對,莫小姐,你莫要難過,你想要趙佶的畫,我可以……」

  趙無眠連忙拉走趙叔,「莫姐姐,既然畫是贗品,那當年老爺子可是打眼了,真是不好意……」

  石道朴咳了一聲,打斷了趙無眠的話,「我記得那天莫姑娘說起過這幅畫和轉朱閣的淵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聞道當年跟令尊說的是,『這幅畫確是個老物件』,沒錯吧?」

  莫竹軒低頭想了想,「嗯,應該是的。」

  石道朴會心一笑道:「這就對了!這畫雖然是仿的,但根據印泥的色澤來看,應該是仿於清末或民國時期,當然也算老物件了。我想趙老闆也是早就看出來了,但不忍傷了令尊的心。畢竟比真假更重要的是對文玩的喜愛,不是嗎?」


  石道朴的一番話,讓莫竹軒舒心不少。趙無眠見狀,連忙找補道:「可不是嘛,沒有那次機緣,莫老哪會有信心開啟之後的輝煌。莫姐姐不如將錯就錯,讓我表叔把花押簽上,拿回去給老爺子開心開心,回頭病真的好了,也算是功德一件嘛。」

  趙佶順勢說道:「沒錯,莫小姐,我可以寫一手漂亮的瘦金體,跟那個什麼……宋徽宗不相上下,就讓我為你補上那個花押吧,這樣畫就完整了。」

  見莫竹軒還是猶豫,趙無眠連忙找來之前趙佶試寫的那幅花押,「莫姐姐,我這表叔在藝術上確實有些造詣,你就讓他試試吧。」

  莫竹軒看到花押大為震驚,宋徽宗的瘦金體她是有些了解的,竟有人能將瘦金體的氣韻表現得如此到位,她不由得重新打量起眼前這個人。

  半晌,莫竹軒說道:「那就多謝這位表叔了,等畫幹了之後,煩請您寫上花押吧」。

  一日事畢,趙無眠拖著疲憊的身子躺在床上準備入睡。他回想起自己這幾天不可思議的經歷,先是誤打誤撞地接了莫竹軒的單,然後收到了老趙的一封信,打開了地下室,得到了兩枚神奇的印章……

  「老趙失蹤那麼多次,偏偏這次留下信件,信中他引我一步步解開謎題,發現了印章的秘密,難道老趙把轉朱閣交給我還有其它目的?」這樣想著想著,趙無眠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趙無眠感到精神抖擻,修復古畫這麼難的事他都能做,經營個轉朱閣算什麼!他打算先按趙聞道的意願好好經營轉朱閣,他倒要看看他那個不著調的爹後面還會耍什麼花樣。

  趙無眠做好招聘啟事貼在轉朱閣門口時已經快中午了,卻還不見趙佶的身影。趙無眠心想今天也該送他回大宋了,於是便去二樓尋他。

  趙無眠看見趙叔房門緊閉,他走過去敲了敲門,裡面沒動靜,一轉把手,房門沒鎖,於是推門進了屋。屋內光線昏暗,趙叔用被子蒙著頭,睡了個昏天黑地。

  趙無眠嘆了口氣,「這麼大人了,還賴床!」說著,走到窗前一把拉開窗簾。

  正午的陽光傾斜而入,細小的灰塵在光線中上下翻飛。

  「趙叔,睡得差不多得了,您起來收拾收拾,那畫都晾乾了,勞駕您簽個花押,我就送您回去了。」

  趙無眠見趙佶還沒動靜,上去一把掀開他的被子。

  只見趙佶猛地坐起來抱住趙無眠,兩個眼睛腫得桃兒一般,耍起小孩子脾氣來。

  「我不回去,你可不能這樣見死不救!」

  「什麼?」

  「昨夜我求隔壁小孩用那個什麼電腦,查了我的後半生……還是你們現代有意思。」趙叔支支吾吾地說。

  趙無眠一聽就不幹了,「不是說穿越者不能打聽自己的過去嘛,老趙不在您就不守規矩了!反了,反了!」

  趙叔見狀,乾脆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反正我是不回去了!我走了,轉朱閣你一個人也忙不過來,不如我就在你這打工吧!」

  「你在我這打工?那大宋皇帝的活兒誰干啊?」

  「我本就不愛當什麼皇帝,整日看那些官員的臭臉簡直是浪費我的藝術生命!文玩字畫多有意思啊!再說被召喚前我這皇位已經準備交接給我那侄子趙桓了,我回不回去已經不重要了」

  「哦,合著您這是算計好了啊!您別跟我這搗亂了,轉朱閣的招聘啟事我一早兒就貼出去了。」

  「怎麼能說我搗亂呢?書畫文玩你怎麼可能招到比我更懂行的?我一個皇帝給你打工,你不吃虧。」

  「嚯,按您說的意思還是您吃虧了?您趕緊給我回大宋干您該乾的活兒去,想來轉朱閣打工的人多著呢。」

  就在這時,樓下響起一陣敲門聲,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聽說趙老闆要招工,你看有我合適的崗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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