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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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路越往上,風越來越涼,眾人走出小路,前面卻是刀劈斧削的峭壁,那峭壁像是用巨大的鑿子鑿開一般,千萬道鑿痕在月色中深深淺淺,縱橫上下,讓人不禁驚嘆和敬畏,怎樣的力量才會把山鑿開,劉天明思緒萬千,想千萬年前當造山運動開始,這裡又是怎樣一種情景,峭壁上立著棧道,棧道波浪般排開依次向前,只有三尺來寬,剛好容一人經過,稍不小心,就會墜入深淵,一陣冷風吹過,眾人驀地清醒,這棧道也不知道多少年了,現在還能不能用,這可不是鬧著玩,得打起十足精神來,便一齊看向古教授,古教授看眾人疑惑的模樣,說道:「放心,這東西千年不壞,萬年不朽。」說著自己當先踏上去,眾人只看他如履平地,想來是沒少走過,劉小虎見狀也提氣踏步,凝神聚力,絲毫不敢鬆懈,劉大成跑到劉匯仁前頭,劉匯仁緊隨其後,一行人在棧道魚貫上下,直如暗度陳倉一般,山間的風在峭壁中來回遊盪,吹得人搖搖晃晃,眾人不敢分心,只待一鼓作氣,通過這危險的地方,半個鐘頭後,棧道在前面消失,出現一條大路,大夥看到了希望,加快了速度,來到大路上。

  劉昆玉一屁股坐在地上,摸了摸滿頭大汗,自顧自地說道:「我的太爺啊,總算過來了,這真是上刀山下海的勾當,先歇一歇,我這腿肚子都轉筋。」眾人聽言,也都坐下,畢竟剛才耗力耗神,確實有些疲累,劉大成說剛才在峭壁上,好像有隻跟海雕一樣的大鳥飛了過去,當時地下一片灰暗,自己也忙著往前走,也不知道看的對不對,是不是月光下風吹的樹林草叢,古教授聽了眼前一亮,笑道:「好,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我們抓緊,就別待著了。」說著第一個起身,匆匆往大路趕,三河村眾人看向劉廣奎,劉廣奎點頭,示意大夥都跟上,到了現在,咱們誰也不能落後,劉匯仁還沒等劉廣奎發話就跑了出去,這個節骨眼上,一刻也不能放鬆,過了不久,大路逐漸收縮,前面的路越發狹窄,在遠處出現兩道巨石,巨石橢圓,中間一線參天,大約百來米,眾人看了,又是驚嘆,古教授上前,說道:「這個需得側身通過,身子胖的再提提氣。」說著看向劉大成和劉昆玉,又道:「其實,我們不必所有人都去。」劉小虎聽他話裡有話,說道:「有什麼就直接說,到了這時候,就別拐彎抹角了。」「出了這條路後,就會遇到重生門,在這期間,還有一處,需得萬分小心。」「笑話,我們怕什麼?」劉昆玉當然聽了古教授這話,當然心中不平,不能讓古教授瞧不起自己,看看那一尺來寬縫隙,說道:「誰說不能過去,我們三河村的人團結一起,當然都得去。」他這一席話吹散了眾人的疑慮,來都來了,還聽古教授說那麼多幹嘛,劉大成自不必說,好玩的地方怎能不去,他便是古教授說什麼也沒聽進去,他盯著一線天盡頭,只覺的那邊有些東西在飄來飄去,便不由自主走進去,他大吸一口氣,將圓肚子收回,兩條肩膀緊貼身體,一步一步往裡挪,古教授見狀,急忙趕過去,一邊跑一邊對眾人說:「一會不管聽到什麼聲音,有什麼感覺,都不用在意,只需往前走,記住,千萬別回頭。」

  眾人看他緊張的模樣,都明白前面非同小可,劉匯仁更不敢慢了,前頭還有劉大成,他若是第一個出去,遇著什麼東西,可別招架不住,這麼想著,他竟一個筋斗越過古教授,急急往前,他本身是個瘦架子,在一線天中也是來去自如,看劉大成行色匆匆,劉匯仁心中暗道不妙,他肯定是看到前面有東西,說實話,劉匯仁心裡沒底,這一路上諸般險阻都過了,也沒看到古教授臉色有什麼意思,但唯獨到了這裡,總感覺他全然不像以前那麼輕鬆,自從踏上棧道後,他那一張臉跟上了弦一樣,他說那路兇險,我看他這人更兇險才對,這麼想著慌忙抓住劉大成,他兩人已經出了一線天,外面仍舊是一條小路,小路旁就是一處陡坡,下面是山谷,黑漆漆一片,從山谷里傳出陣陣古怪的叫聲,劉匯仁聽不出那是什麼,以前也沒有聽過,跟布穀鳥的聲音很像,但覺得又不是,在這空山峽谷中,乍一聽到,還真有些滲人,想到這裡,劉匯仁驀地清醒,古教授說了,過了一線天,不管聽到看到什麼都不能在意,大成這小子不定是看到了東西,那一隻腳已經懸在半空,還好劉匯仁給他拉了回來,只聽劉大成喊道:「仁叔,那邊有塊金子。」

  劉匯仁聽說有金子,也來了精神,往山坡山一看,月光下,那滿地石塊里還真有一個閃閃發光,那金色醇厚,底子質樸,一看就是練出來的老金子,劉匯仁便伸手去拿,不料卻聽身後一聲:「快回來。」劉匯仁抖了個激靈,這是古教授的聲音,回頭看向古教授,只看古教授滿臉不悅,說道:「不管你看到什麼,那些都是假的,迷惑心智,讓你永遠到不了重生門。」劉匯仁聽了也繃緊了臉面,往下再看一眼,那金子竟然多了幾個,好傢夥,果然是迷惑人的東西,但是這裡究竟是什麼能使人心竅入迷,便看向劉天明,劉天明上前道:「可能是某種植物,也可能是動物,也能是它們的分泌物,會讓人產生幻覺,你心裡想看什麼,就會看到什麼,引著你步步走入深淵,教授,你說是這樣麼?不知教授這些年有沒有到山谷里探過?」古教授聽到劉天明說這些,臉上稍稍緩和,總算有個明白人,說道:「白天裡,谷底中明晃晃一片,看不清有什麼,這裡山勢陡峭,我從沒下去過。」話音未落,只看山谷中飄起幾處幽幽的藍光,劉大成嚇得趕緊逃到劉匯仁背後,這以前他也在山上看到過,劉匯仁不禁咽下幾口吐沫,心道:「還好,不是迷出一條路來,否則真讓它帶進去。」古教授懸著的臉更加繃緊,說道:「趕快走過這裡,別耽誤時間,記住只看腳下的路,別的什麼也別瞧。」說到這裡,頓了一頓,想說其實還有一個好一點的辦法,那就是眾人都蒙上眼睛,跟著他走,但又想到相由心生,如果心中有欲望,蒙上眼睛也只是緩得了一時,況三河村眾人也不會相信他,便按下不提。

  眾人看剛才的情形,誰敢再留,貼著裡面的山壁一路小跑,古教授不放心劉大成,怕他忍不住東張西望,把他拉在自己身邊,劉大成只覺臂膀上加了千斤鐵一般,怎麼也動彈不得,這才知道古教授暗藏著身手,便乖乖聽話,不料行了沒多遠,竟聽後面劉昆玉大喊大叫,似乎是劉廣奎出了什麼,古教授讓劉匯仁看住劉大成,自己往回跑,只看劉小虎,劉昆玉和劉朝雲圍著劉廣奎,師徒幾個竟打了起來,古教授明白是劉廣奎心中作祟,只看劉廣奎雙眼紅一片,全然是發狂的模樣,他全神貫注,一招一數用力甚猛,不給人活命的機會,劉小虎一步也不敢錯,他一邊回招,一邊在想,大師父有什麼過命的事,會這樣狠命下力氣,忽地想到,以前聽大師父說過他過仙霞嶺,想來這個是他的心結,他心中過意不去,總想著能早一步到,便能救下他那朋友,這麼想著,只聽劉廣奎大吼一聲:「賊子,拿命來。」劉小虎一晃神,只看劉廣奎一拳揮來,擋也擋不住,這時眼前忽地飛過一個身影,一直在前面的劉匯仁突然發力,來接住劉廣奎這招,但他畢竟力氣不如劉廣奎,接上一拳,只覺內里倒海一般,忽地吐出一口鮮血,劉小虎在後面急忙接住劉匯仁,只聽劉天明說道:「你們快求饒,大師父只想趕時間。」劉廣奎這一節,三河村的人都知道,劉小虎曾經跟劉天明說起,他此時聽劉廣奎說的話,隨即想到是這個擾動他心智,這地方實在厲害,稍有不慎就會被迷惑,那古教授雖不是什麼好人,但至少在路上的危險處他沒有騙人,劉小虎他們聽到劉天明,猶如醍醐灌頂,知道此時劉廣奎已經不認得他們,趕忙節節敗退,給劉廣奎讓出路來,劉廣奎竟真的急急奔去,前面劉匯仁和劉小虎也急忙讓出路來,躲在一旁的灌木叢里,能躲多深就躲多深,但這麼一來就打斷了古教授原計劃的行程。

  古教授看了萬分焦急,記得他第一次走這條路的時候,剛剛邁進腳步,便聽到那鬼哭狼嚎的動靜,當時心裡就打起了退堂鼓,但有任務在身,他不得不往前,越往前走那聲音越刺耳,他只好拿出提前準備好的棉球塞進耳朵,聲音總算小了,眼前卻出現些可怕的東西,黑暗中飄浮的草叢裡亮起一盞盞綠色的燈,他不知道那些東西的真假,想起族長的話,門頭往前走,心志堅定,那條路上便什麼也沒有,都是迷惑人的東西,他當時躊躇滿志,直到一路上艱難險阻,幾次死裡逃生來到山裡,這才知道一切沒有那麼簡單,人心那裡會沒有欲望,沒有雜思,他就閉上眼睛,在地上爬著往前走,這辦法雖然笨拙了些,在他看來確實好用,他把准方向,屏氣凝神,龜伏一樣迅速跑過,雖眼中耳中還有諸般異象,卻無大礙,就這樣他三次,九次,這麼些年,往來十幾趟,但是三河村的人不同,他們沒有經過這裡的考驗,說不定會看到什麼,古教授渾身冒出冷汗來,讓眾人還按原來的樣子儘快走過這條路,他自己卻加快腳步去追劉廣奎,但也不敢跟得太近,害怕劉廣奎再次發起狂來,他也不一定能抵擋住,只看劉廣奎在前面停下來,頭仰青天,大喊一聲「賢弟」,滿目淚痕,古教授看勢頭不對,趕忙上前去抱住劉廣奎,不料劉廣奎聽到有人來,轉頭一看,大吼:「你這賊子,當真該死。」古教授驚得面色煞白,只覺自己被拿在半空,忽地往下,劉小虎上前去救,抓住古教授肩膀,兩人一順掛在陡坡,劉昆玉和劉朝雲見狀,急忙上前相助,把劉小虎直往上拉,古教授心裡亂成一團,唯恐自己掉下去,正當快上來時,古教授卻情不自禁看了一眼山谷,忽地手掌鬆開劉小虎,自己順著陡坡咕嚕嚕滾下去。

  三河村眾人都沒想到古教授會來這一招,劉廣奎看到劉小虎落下那一刻,已然醒轉,此時又看劉小虎想順著山坡下去救古教授,攔住劉小虎道:「虎頭,不能輕舉妄動。」劉小虎不忍心古教授就此丟了性命,又看劉廣奎已然醒轉,說道:「大師父,咱們能不能走到最後,只能靠他了,我必須去救他。」劉廣奎聽言明白劉小虎說的都對,也明白劉小虎心中所想,便不在阻攔,劉昆玉和劉朝雲也自告奮勇,跟劉廣奎道:「大師父,你放心,我們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劉廣奎點頭,看著他三人一溜煙下去,隱入那飄忽螢火中。劉天明扶著劉劉匯仁上前,劉匯仁安慰劉廣奎說道:「大師父,孩子們都大了,闖一闖也是應該。」劉廣奎長舒一口氣,內心不免愧疚自己剛才魯莽,往事已去,多思無益,便聽劉天明的話,暫且往前,看看不遠處就快走出這條路,幾人便直直看著腳下的路,片刻便走到出口,出口這邊仍能看到山谷,一行人便找個乾淨地方歇息等著劉小虎他們。

  山谷那陡坡雖看起來危險,但憑著功夫一路朝下,卻也穩當,劉小虎他們一路上看到古教授下滑的痕跡,來到山谷中,卻沒發現他的身影,劉小虎便招呼起來,黑暗中靜悄悄一片,只有那磷火隨著偶爾來的風忽左忽右,劉昆玉有些害怕,這地方太過詭異,便說道:「這傢伙怎麼想的,他不是來往很多次了,怎麼也被迷惑了?」「你們有沒有發現,這個地方沒有那些詭異的聲音。」劉朝雲輕聲說道,劉小虎和劉昆玉這才發覺,那聲音確實不是這裡發出來,好像在半路還聽到過,不禁驚奇是半空里生出的古怪,就一邊提防著上頭,一邊找古教授,山谷裡頭如一片荒漠,不像山上那麼繁茂,這裡大大小小的石頭堆積在一起,不知是做什麼用,有的還帶著白天裡太陽炎炎炙烤的餘溫,此時,月光照在山谷里,一片灰暗,一片黑暗,一切靜悄悄,沒有蟲聲,沒有鳥語,只有偶爾從石頭縫裡鑽出的陰火,這些陰火藏在石堆里,每隔一段就出現一個,讓人直發怵,劉昆玉下來的時候有些戳著腳丫子,走了幾步有些受不住,看到這些心裡有些發慌,便找個地方坐下來捏腳,順便說道:「你們看,這裡全都是石頭,人走過去不會有痕跡,咱們怎麼找他,喚也不答應,找也找不到。」「好在這裡不會迷惑人,」劉朝雲說道,「聽不到那些聲音,也就沒了亂七八糟的想法。」這一點,劉小虎和劉昆玉也注意到了,所以,在這裡的古教授頭腦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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