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不該想入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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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早自習的鈴聲響了。

  突然間,值宿室北邊的水房吵罵起來,聽聲音是自己班的學生。張建勛連忙跑過去,果真見李旭偉和一個二年級的學生糾纏在一起,相互拽著脖領子。張建勛過去把兩個孩子拉開門,問:

  「李旭偉,你說怎麼回事?」

  李旭偉委屈地回答:「老師我先到的,我剛把水引上來,他就把桶踢一邊了。」

  雖然李旭偉敘述得不那麼準確,但是張建勛還是聽明白了。他問和李旭偉一同來的小男孩說:

  「是不是這回事?」

  那個小男孩回答道:「老師,我們把水桶放這兒了,然後擓了一點水倒進井裡。李旭偉把水剛壓上來,他就把咱班的桶踢一邊去,把他班的桶擱井下邊了。」

  張建勛迴轉頭問那個二年級學生:「是不是這麼一回事?」

  那個學生不作聲,不作聲就是默認。但張建勛沒有批評那個學生,他不是自己班的,如果說多了恐怕楊艷秋不高興。這麼想著,他把二年級的水桶放到井口下邊,然後抬起井把,一下一下地壓起來。

  整個一上午,張建勛都在上課,要麼是數學,要麼是語文。他感覺很累,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呢?午休的鈴聲響起,他不做片刻停留,就回到辦公室。

  辦公室里只有沈春紅一個人,其他的都各自回家吃午飯。

  沈春紅坐在電腦跟前,眼角的餘光瞥見張建勛進來就說:「我把你的飯用老盛的電鍋熱好了,你去端過來。」

  張建勛有一點驚訝,有一點感動。驚訝的是沈春紅第一次給自己熱飯,以前從未有過,感動的是沈春紅這樣關心自己。他答應了一聲後轉身,出辦公室的門走進值宿室里。

  值宿室里,一個紅磚搭成的爐子連通著半截小炕,炕上是老盛的行李卷。靠西牆擺著一個塗著黃漆的三屜桌,一塊泛灰的白布將桌子的下部圍蒙住,兩條木板擔在桌腿的橫牚上,那便是放碗筷杯盤的地方,電熱鍋和電飯鍋放在油漬麻花的桌面上。這樣的陳設也頗具跑腿窩棚的風格。

  張建勛從電熱鍋里拿出兩個飯盒後,又回到辦公室。他把兩個飯盒分別放到沈春紅和自己的桌上後,說:

  「春紅姐,吃吧,等一會兒該涼了。」

  但很顯然,沈春紅現在無意吃飯,她正專注於電腦。

  「建勛,你過來。」沈春紅叫道。

  張建勛過去,看著電腦屏幕問:「怎麼啦?」

  沈春紅著急地說:「這裡邊的箭頭不動了,我怎麼晃滑鼠都不行。」

  沈春紅鬆開握滑鼠的手,把滑鼠撥過去。張建勛捏住滑鼠晃了幾晃,見那箭頭還是沒有動。

  「應該是死機了,我看你見過教電腦的老師就按了幾下鍵盤,完了就好使了。按哪幾個呢?」張建勛努力回憶著,但是他實在回憶不起來,就自言自語道,「瞎按吧,碰上算。」

  張建勛用左手在鍵盤上胡亂地敲了幾下,煞有介事的樣子逗笑了沈春紅。她盯著屏幕,很隨意地去抓滑鼠,卻不想自己的手疊壓在張建勛的手上。在這一刻,她迅速地仰臉,又迅速地把手拿開,她的臉上呈現出一片暈紅。

  張建勛穩了穩了心神,說:「關機,拔電源。」

  彎腰,按開關,那電腦的嗡嗡聲停下來,屏幕也暗黑了。

  沈春紅稍顯尷尬,道:「吃飯,不管它。腦袋瓜子嗡嗡的,都要吐了,這啥破玩意啊。」

  沈春紅說完站起來,走到張建勛的桌前,掀開盒蓋道:「你就吃這個呀,土豆片子都碎了。」

  張建勛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說道:「能吃飽肚子就行,管它碎不碎的。成天帶飯真麻煩,要是能吃成現成的該有多麼的幸福。哎,春紅姐,你上你媽家吃多好啊。」

  「那不行啊,一次兩次還可以,要是次數多了,我自己都嫌絮煩。自己的媽倒是百無一說,可是兄弟媳婦兒就不同了。」

  沈春紅平淡地敘述著,沒有看出無奈和不滿。

  「建勛,我帶的蒜苔炒肉吃不了,我給你撥一半。」

  沈春紅說完,就把飯盒裡的蒜苔炒肉向張建勛的飯盒裡撥。她撥完菜並沒有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而是坐到張建勛的對面。不知道為什麼,張建勛很仔細地看沈春紅,看得她微微低下了頭。張建勛在今天才發現,沈春紅不僅長相清麗耐看,而且端莊優雅。

  好像他們的心思都不在吃飯上,彼此都躲避著,不相互對視。


  餘下的空餘時間裡,大家都在研究著電腦的操作。

  下班時,張建勛照例是馱著沈春紅到村邊的路口,然後是他騎車回到自己的家裡。吃過晚飯後,他看太陽還很高,就坐在炕上想事情。想來想去的,沈春紅的身影總在眼前晃,晃得他心慌意亂心猿意馬。她在向自己示愛嗎?自己有喜歡他的心思嗎?可是她大自己八九歲,她是有夫之婦,與她產生那種關係是萬萬不能的。如果那樣的事發生,可真是荒唐。

  想了一會兒,張建勛下地穿鞋,他要出去走走。

  出大門向西,然後拐了一個之字形的彎後,就到了敬老院的院牆外。遠遠地,他看見老黃正坐在大門前的水泥台上吧嗒吧嗒地抽旱菸,就走過去,問:

  「老黃大爺,吃完飯了?」

  老黃把一口煙吐出,像思想家一樣沉思了一會兒,道:「沒吃呢。」

  張建勛熟悉老黃,他經常看見老黃獨自一個人叼著煙沿街慢慢地散步。老黃有很多故事,這些故事中最經典的是他賣老婆。老黃似乎並不忌諱賣老婆的事情,每當人們有意無意地提起時,他總是說:

  「我那時候懶得出奇,家裡又窮,沒有辦法的事。你們現在多好,有家有媳婦兒有孩子,現在有媳婦兒就是第一富。」

  有媳婦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但被他看成是第一富,由此可想見他的內心。他的內心是什麼?有沒有對自己所做過事情的懊悔?他是不是惱恨於自己當初的懶惰?

  「老黃大爺,你來敬老院幾年了?」張建勛問。

  「我算算,九五年來的,到現在是十年。那陣子楊玉賓還活著,他和劉玉民用微型車把我拉來的。一開始來時,我都不習慣,老想學校。你大爺我沒能耐呀,這輩子人活得不像個人。」老黃說這話時目光投向東南方向,好像他的心又回到了林屯兒,回到了他的過去。

  張建勛也把目光投向東南方向,他的心也好像到了林屯兒,他又回到了他的童年時光。他把目光拉回,看著老黃說:

  「我幼兒班就是在林屯上的,那時候教我的是、叫張什麼來著?」

  「張春燕,張大『㴰代』家的老二,後期是王麗華。」老黃脫口而出道。

  「對,張春燕,她後來出門子了,給太平莊了。」張建勛聽老黃的提醒,猛然想了起來,又說,「她家住在東頭,和我姥姥家離得不遠。」

  張建勛和老黃閒聊聊著,聊起老黃被帶走的兒子,聊起老黃的往事,最後說:

  「你認識趙守志嗎?」

  老黃道:「咋不認識呢?是趙庭祿的大兒子,那人可好了,文明還仁義。」

  這時,敬老院的鈴聲響起,老黃說開飯了。

  張建勛和老黃辭別後又繼續向西走。道路兩邊的樹帶投下了巨大的陰影,將路面遮蔽了,頭頂的藍天好像變了顏色,正慢慢的被晚霞渲染。

  張建勛覺得自己不該想入非非,不應該與沈春紅髮生那種荒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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