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也只是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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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營帳外,擺著戰死的七名兄弟,我靜靜的站在那看著。

  「哨長,撫恤和傷殘移交那邊我已經交待完了,他們會行文給地方官員,您放心吧。」

  聽完我只是點點頭,人還站在那裡沒動。管坤見我這樣,沉思一會還是說道:「哨長,軍人戰死沙場本就是宿命,您已經做的很好了,我們哨死了七個弟兄,別的哨最少的也有十幾個,多的有死幾十個的,整個哨都被打殘了,您沒必要這樣,兄弟們可都看著您呢!」

  「我沒事,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去休息吧。」

  還想說些什麼的管坤,聽我這麼說,猶豫一會,跺了一下腳長嘆離去。

  人死後的世界是什麼樣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人死後,就只是我面前的這幾塊肉。什麼思想和行為都不會有,要不了多長時間就會發臭爛掉化做一具枯骨。

  大戰回來後,不少兄弟對著屍體嚎啕大哭,我沒有阻止他們,也沒擔心會擾亂軍心,更沒有去說些什麼試圖安慰他們。我知道這只是開始,以後這種情況會更多,大家總要學著去適應。

  我也想哭,但我沒有,心中全是恨,我恨身毒國的每一個人,恨不得殺光他們。好好的日子不過,跑過來攻打我們大漢,他們覺得他們就一定能贏嗎?

  有人說,軍隊就是國家政治手段的延伸,當國家政治目的需要通過強硬手段來實現的時候,軍隊就有了用武之地。我不明白是什麼理由讓身毒出軍,我只知道,若給我機會,定要滅了他們。

  戰爭仍在繼續,我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天,只知道死了很多人,哨長、縱隊長也死了不少,甚至有一位營長也死在了流矢之下。每五天就要上一次城牆,而我已經上去了四次,第二次下來我就成了縱隊長,不知道是軍功夠了,還是有縱隊長死了,把我補了上去。

  我還在軍中有了血刀的名號,管坤說是旁邊觀戰的見我每一出刀必見血,軍功又是絕對的軍中第一,這才叫了起來。

  當上縱隊長小小高興一下後,我就徹底高興不起來了。因為兄弟多了,哪怕我再努力的訓練他們,每次上完城牆下來,離我而去的兄弟也是越來越多。

  除了那些已經熟悉的,重要的和表現突出的,我不再試圖去記下每個人的名字,因為我記住名字的人,下一刻也許就再也沒有叫出的機會。

  每次下得城牆,也沒有人會嚎啕大哭了,望幾眼,或者到跟前輕語幾句也就離開了。想到老營長總說的男兒當從軍,從軍當殺敵這句話,往日的豪邁不在,我竟從中讀出幾分無奈和悲涼來。若不從軍,大難臨頭誰來出頭?若不殺敵,敵便殺你,更勿論保家衛國了。

  第五次城牆還沒上,竟傳來消息,敵軍十萬援軍不日就到。而我方經過近一月死守,減員高達一萬多人,聽到敵方又是十萬大軍到來,頓時人心惶惶。

  西方軍團作戰第二軍將軍方林,是守軍的最高將領,及時宣布了我方援軍即將趕到戰場,才讓所有人安下心來。據說是軍團大佬也通過各方面偵察所得,斷定了身毒確實是鐵下心要從南陽郡攻入帝國內部,所以也是早早下令讓緊臨河間府的北涼府和西涼府駐軍趕往南陽郡前線。

  等我第五次上城牆的時候,敵人和我方的援軍都已經到了。由於戍邊營和城衛營死的死傷的傷,八千來人死的不到六千了,已經被編入了第二軍損失比較嚴重的第三師團,這樣一來我們反而成了每日防守隊伍里最兵強馬壯的了。

  我帶的縱隊現在有六哨,每哨都一百多人,其中的主力基本都是原來六哨的班底,另外的人,有我接任縱隊長時原來縱隊的人,還有每次大戰結束後被打散的縱隊,由上級分配過來的。

  縱隊的骨幹,隊長不說了,光是哨長就有三人是我原來六哨出來的,不是我任人唯親,因為就是我想這樣做也沒那個權力啊,只是因為我六哨的人一直死傷最少,這活的久了,殺敵自然也就多了,軍功累積夠了有位置自然就升上來了。大戰到這種程度,我方的基層隊長、哨長損失不少,有一些表現突出的軍功沒達到也提前晉升了,這與我那時因位置不夠而晉升不上的現象真算得是鮮明對比了。

  原本六哨還有兩人夠晉升哨長的,只是我們縱隊已經沒了位置,他們又都不願離開去別的縱隊,我也只好找營長把他們留下了。問他們據然非常認真的告訴我,說是不想死的太早,怕離開我就算當上哨長也活不多久。而我明白,這也許是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還是不捨生死相依的兄弟們。這時我也隱隱覺得,也許這些兄弟才是我以前苦苦追求而不可得的,那種能夠如臂指使,生死相隨的兄弟吧。

  看著越來越近的敵人,再看看邊專注盯著前方邊不時輕鬆交談著的兄弟們,心下很是安慰,經過這一個來月的戰火洗禮,這些沒見過血的漢子,已經成長成了真正的鐵血軍人。扭頭又看看自己縱隊後方的預備隊,一個個面色慘白緊張到極點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嘆息著。

  這次支援我們的是原本駐紮在北涼府的作戰第一軍的兩個師團和西涼府的作戰第三軍的兩個師團。方林將軍為了避免沒上過戰場的援軍出現大面積不必要的傷亡,就安排這些援軍做為預備隊參與到每次的大戰中。做法是好的,但經過長時間的爭戰,哪位軍官不珍惜手下這些經過血戰考驗的精銳,誰又願意為了不相干的人,去多犧牲自己兄弟?但軍命難違,縱使再不願也得帶著。

  鑑於此,大戰開啟,我只能拉著預備隊的一位縱隊長,立身在相對安全的地方,不停的向身邊傳令兵,發布著一個又一個命令。

  我們縱隊的兵,在哨長和隊長的帶領下,應付這攻城戰已經是熟練至極,但這次的預備隊不行啊,如果把他們全部輪換上去,防線出現問題誰來負責?如果一直讓兄弟們頂在前方,傷亡必然增大,我更不願看到,只好全力看護戰局,在預備隊那位縱隊長的幫助下,不停指揮預備隊何時補缺,何時退後。

  這是大戰中我第一次袖手旁觀,真切看到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在我眼前變的血肉模糊,而我卻有心無力,想衝上去與兄弟們浴血並肩,為了大局卻又強自忍耐。我整個人都不好了,心情奇差,我想罵娘,更想把身邊一臉謙恭的友軍縱隊長的臉打的稀爛。就是他們,讓我很多不需要去死的兄弟,死在我的眼前。

  我不明白,那些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古時名將,是怎麼度過一個個難熬的夜晚的。我只知道,我好痛苦,那種一閉上眼睛就有昔日兄弟慘死眼前景象浮現的日子,短短月余,已經讓我都快要崩潰了,若不是無名功法對控制情緒也有一定作用,說不定我已經瘋了。我也只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平凡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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