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勸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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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宮門落鎖前,羽世總算是從偏門進來了。

  從闕春來的人,幾日來惦記著原本來盛都花天酒地的想法,這次光明正大地入了城,總算找到機會出去快活了。閆樺一個人勸不動,反倒被困在了女閭出不來。

  羽世去的時候,便看到敖仲幾個圍坐在台下,身邊有人替他們遞酒。矮矮的台上正有幾個舞女翩翩起舞,身姿綽約,魅不可擋。羽世頭一次見這樣的熱鬧場面,一開始也跟著吆喝了兩聲,但總歸還記得自己出宮的目的,低聲在兄弟們耳邊說著叫他們回去。平日裡羽世在這夥人之間還算得上有威嚴,這一來喊,幾個喝得少的,也還聽得進去。然而有個叫宋謝的,或許是喝高了,實在聽不進話,突然就撒起了潑,差點和羽世打起來。好在還沒動起手,他自己先摔了一跤,睡過去不省人事,羽世才叫上幾個人把他搬出去。

  有幾個人實在是爛醉如泥,羽世也不好叫他們再跟著進宮,便安排他們到宮外的驛館住下。此時還在身旁的,一個半醉的胡嚴,一個沒喝幾口,倒是玩得挺歡的敖仲,還有一直悶聲不響的閆樺。

  此時漸漸入夜,羽世本想帶人先去門客的房舍,也好把敖、胡兩個先訓斥一番。偏偏繞來繞去,先繞到正殿來了。

  他看著道路越走越開闊,依稀覺得不對,正回憶著路線,突然看到殿前立著一個清冷的身影,就著月光,越發清新脫俗。

  羽世愣了一愣,心想自己沾了一身脂粉酒氣,也不好意思直接過去,便拉著三個人要繞道走。敖仲眼尖,早看到站在殿門口的人影,道:「頭兒,有美人等著你,你倒是跑什麼呀?」

  胡嚴酒勁上來了,硬要去跟月姬打招呼。羽世硬著頭皮跟上,好容易扯住他不要靠上弦太近。

  「君上可是去了女閭?」

  隔著十幾步遠,上弦就聞到了濃濃的酒氣,不覺皺了皺眉。他象徵性地行過了禮,也沒理胡嚴,朝著羽世問道。

  「路過,就是路過。」敖仲諂笑道,「頭兒沒進去,是我們幾個進去看了幾眼,喝了點兒酒。」

  「宮中又不是沒有樂妓舞女,公子何必出宮去玩樂?」上弦嘆了口氣,道,「且不說如今是什麼時候。剛回都城來,就如此懈怠,你要叫百姓怎麼看你?」

  「是我不對,月姑娘教訓的是……」羽世也不反駁,低聲稱道。

  「妾竟不知女屯有這樣醇烈的酒水,喝上一口,便能香飄如此。」上弦又道,「釀酒耗費糧食,又耽誤家國之事,女公子在時不加禁止,上行下效,倒使得民間越發胡鬧。君上也該整肅一番了。」

  「我說你也別管太多了!頭兒都成了一國之君,想怎麼著就怎麼著,怎麼還得聽你一個女人說三道四的?」不讓玩也罷了,聽上弦說要禁酒,胡嚴更是不樂意了,大聲嚷嚷著。

  原本羽世就心虛,這時候聽到胡嚴的話嚇了一跳,忙叫他住嘴,讓閆樺拉著他趕快滾遠點。

  這些個兄弟跟在軍中鬼混,自以為混出了名堂,可羽世怎會不知道,他能當上盛君,可以說是月姬一手扶持的。他怎麼敢說出那樣的話?女公子的兵還在她手裡,只要她想,廢掉自己再立公子許也不是沒可能。

  「姑娘說的是。我這就納入考慮。」羽世不住地點頭道,「不知姑娘此時來,是有什麼事嗎?」

  上弦打量著面前這個挺拔的青年,衣冠楚楚,分明不像酒肉之徒,可偏偏跟一群遊俠混混攪和在一起,身上多多少少也沾了些痞氣。

  「君上初入宮,還有很多事要處理。妾心想君上或許還對國事不太熟悉,想來為公子謀劃解釋,哪成想君上這個時候才回來。」

  聽著月姬嗔怪的語氣,羽世心中悲嘆,看來月姬真的把他當成只知享樂的窩囊廢了。他雖是羞愧,卻也心中憋屈。畢竟他還不是那麼荒唐的人,被心悅之人冤枉了,也確實不好受。

  「君上是一國之主,斷不可像先前那般散漫。闕春的壯士們可與同樂,不可公事。君上還是分清輕重得好,莫要再和他們廝混。」

  「姑娘此言差矣。兄弟們雖然一時沒禁得住誘惑,但畢竟與我一路同行,交情深厚,豈是說遠離就遠離的?」旁的倒罷了,叫他與兄弟們絕交,羽世怎麼也不能接受。

  「既然如此,君臣有別,諸位壯士不是門客,也不是侍衛,不宜擅入宮闈。」上弦又道,「就算是禮崩樂壞,宮中也該有宮中的規矩。」

  「好說,那改日我把兄弟們安頓在城中宮外,也不必讓姑娘看著心煩。」

  氣氛略略和緩些,羽世便請上弦進殿裡說話。身邊有內侍侍候著,羽世洗了臉,換了身乾淨的衣服,重新回到大殿之中。


  月姬正端坐在几案旁清理著書簡,舉止溫婉而不失莊重,每一個動作都顯得如此優雅。這時羽世後知後覺地覺得不妥當,想起殿中除了月姬便是自己和幾個內侍,不覺心中燥熱,連吞了幾口唾沫。

  「朝中諸臣,比起出亂前少了許多,還需儘早補上。」上弦抽出其中一卷竹簡,一邊說著,「這些舊臣,君上也要加以安撫。如若有時間,最好還是去探望一下司寇大人……」

  羽世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只是看著上弦發呆。

  「眼下百廢待興,規矩還需重新建立起來。不過現在還有兩件要緊事,一是迎回公子許,以存宗嗣,卻不要急於立儲君,免得生出禍亂;二是接太夫人回宮,以揚孝與信之名。不過太夫人年邁,不宜再干涉朝政,君上迎太夫人回宮,只需好生奉養便是……」

  上弦長時間沒聽到回應,抬頭看了羽世一眼,只見他看自己愣了神,不由得微微皺眉,道:「君上可聽進去了?」

  「沒……啊!不是……」羽世一時嘴沒過腦子,說話有些語無倫次,「寡人……我從小在鄉野長大,朝事還弄不明白,還請姑娘多費心。」說完,他又覺得這樣顯得自己坐享其成,不負責任,又補充道:「寡人即刻便學,一定不會貪玩躲懶。」

  「君上說笑了,妾無名無份,不過仗著兄長和女公子的聲名略略站住腳罷了,如何能干涉家國大事?」上弦嘆了口氣,倒也沒計較後面的話。

  羽世看著上弦,張了張口,卻也沒說出話來。

  「君上可是有什麼話要說?」

  「啊,我是在想,不知姑娘年幾何,從前可曾婚配?」

  羽世頭一次見月姬的時候,她梳的是已婚婦女的髮式,後來相處,又常梳少女的丫髻。他心想月姬應是沒有嫁人的,只是為逃命扮作婦人。若是她肯當他的后妃,那麼干涉朝政,似乎也沒那麼說不過去……

  月姬輕哼一聲,羽世連忙收心,只聽她低聲說著,語氣似乎有些不忿:

  「倒是有過婚約。只是那短命鬼,去了一趟南國,倒把命丟到了那邊。」

  「真是可惜了……」嘴上這麼說,羽世卻心想,能跟月姬有婚約,那傢伙也真是命好。「不知姑娘曾經許配的是何人?寡人替其揚名,定不叫他埋沒。」

  「沒留下聲名,是他自己沒本事。君上不必追問。」

  羽世估計月姬大概對那無名之輩沒什麼感情,於是趁機說出了自己真實的想法:「既然如此,是此人福薄命淺。姑娘知書識禮,又有治世之才,只有國母之位才配得上姑娘。」

  聽了此話,月姬看著羽世,似笑非笑。羽世被盯得有些心虛,只聽他的月姑娘又道:「孟子道,長兄若父。妾一身才學都是兄長教授,如今兄長下落不明,妾怎敢安心嫁娶?」

  聽了這話,羽世有些泄氣。聽牢獄那邊說,相邦大人失蹤有些日子了,一直下落不明,活不活著都不好說。

  「若是找不到相邦大人,你難不成還真不嫁了?」羽世反問道,「女子不比男子,老大未嫁,是要遭人詬病的。」

  「那又如何?女公子年近而立,不也是至死也未嫁娶嗎?」

  羽世啞口無言。這個話題姑且結束了。之後上弦還給他講了很多朝務細節,羽世也馬馬虎虎聽著。天晚了,上弦看羽世昏昏欲睡,便起身告辭。

  羽世躺著床上,越發覺得頭大。處理朝政並非易事,月姬又推崇女公子、吳相邦之輩,短時間內他再怎麼努力,又怎麼能和那樣的人並肩?

  羽世暗自嘆了口氣,想想還是覺得政事無趣,不如當個閒散土豪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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