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緣起

  '醒一醒，小哥'

  晏秋迷離之際費力的睜開眼睛，入目的是一個穿著藕粉色衣裙的女孩，女孩緊張又無措的神情盯著自己，小心翼翼的拉著自己，想來現在自己的狀況相當糟糕

  他現在什麼都感覺不到，此時一天前被人追殺時，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開始隱隱作痛

  『小孩，救我，別報官，我必有重謝』晏秋虛弱的吐出幾個字，他堂堂江湖第一大俠居然被人追殺到這種田地，自嘲般的嘆氣

  前幾日，接到任務護送人去碼頭，可到接頭地點一個人也沒有，等著他的倒是一群訓練有素的死士，剛進身，就被束縛，雙拳難敵四手，儘管是自己第一大俠，可也被重傷，逃逃竄竄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命

  雖然此刻狼狽到需要一個小孩來救，絲毫看不出昔日大俠的非凡，但宴秋從小就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小命留下來，報仇十年都不晚

  『等一下，我手脫臼了，別拉手』晏秋感覺到受傷的手傳來劇烈的疼痛，小女娘背不動，只能拉著手拖地往前走

  小女娘有些欲哭無淚，手足無措道『小哥，那我拉那』

  晏秋沉默的看著，算了隨便

  小女娘費勁的拉著晏秋的一隻腿，吭哧吭哧的邁著沉重的步子，她只是想來河邊采個蓮子，就看到蘆葦里躺著個人，把她嚇的差點叫出聲，可這人身上穿的並不寒酸，衣衫均蟬衫麟帶，像是個有錢的哥們，家裡需要用錢，話本里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些被救之人會給自己恩人當牛做馬，亦或是金銀細軟

  小女娘想著剛剛這人會給自己錢財的，能幫家裡好大的忙呢

  『你要把我帶到哪裡去』

  『我知道前面有個沒人去的寺廟，很偏僻的』像這種被人追殺的一定不希望自己被別人發現吧，許知之覺得自己聰明極了

  是很聰明，晏秋努力抬起頭，現在沒有勁說話了，這個地上的石子硌的傷口疼的厲害，饒是自己從小在刀劍下討生活的，也覺得這是個酷刑

  『呼，到了』許知氣喘吁吁轉臉看向被拖了一地的少年，好像更不行了，臉色煞白，一副將死之人的模樣

  『你別死啊，大哥哥』許知不允許啊，金子好像飛了啊，許知之用力的推著晏秋，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蓄滿眼眶

  『咳，別搖了』晏秋感覺整個人要散架了，咬牙說出

  許知匯滿眼淚的眼睛水汪汪的看向晏秋，手慢腳亂的扶起想要起身的少年，然後蹲在一旁看向少年

  晏秋睜開眼便是可憐兮兮，衣擺髒的不成樣子的粉糰子蹲在一旁緊張兮兮的望著自己

  『我想喝水』

  許知立刻起身在破敗的寺廟裡找到個供品杯子，緊接著找水源，找了半天也沒找到

  眼睛望向來時的小河，無聲試探的看著晏秋

  『將死之人，不講究這些，麻煩你了』晏秋好笑

  『還煩姑娘餵我』晏秋看著自己脫臼的雙手，臉上終是浮現不好意思的神情

  許知的雙手也髒的不能看了，晏秋卻沒有如何介意的模樣，喝了好幾杯才緩過來勁

  不喝水後，雙方都陷入了沉默，許知躊躇著小聲說『哥哥，你說會有重謝是錢財嗎』

  『對』

  『那……什麼時候給我啊』

  『你現在幫我去買藥』

  許知迷茫的聽著這些藥材的名稱，如若她自己沒猜錯，這些藥材都是很昂貴的東西，買藥倒是小問題，可問題是他現在兩手空空，口袋比臉還要乾淨

  晏秋盯著許知之『為何還不去』

  許知一下臉就紅了，不好意思道『哥哥，我身上沒帶錢』

  『你過來，我身上有』

  許知的臉比剛剛還要紅，紅的快要滴血，她還從來沒有跟男子接觸過，更別提現在她的手在男子的衣襟里摸來摸去

  晏秋本來覺得沒有什麼，可女孩的臉越來越紅，也不好意思的發覺有什麼不對勁了

  女孩摸到錢袋子如釋負重的退開好幾步，急匆匆的衝出寺廟

  晏秋有些擔憂的望著女孩離開的背影，這小女娘不會拿著錢就跑吧，寬慰自己，應當不會的，要錢財一開始就得摸到錢就走，也不會叫醒自己，更不會拖著自己走那麼久的路，一定不會的

  時間越變越快，許知還是沒有出現，晏秋實屬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死在這也不會有人發現，焦急的看著門口，除了凝望什麼都做不了，只能默默祈禱自己可不能命喪於此啊

  晏秋正在悲感秋傷，帶著希望的許知上氣不接下氣的出現了，現在晏秋真的覺得許知是他的白馬王子了，來救他來了

  許知不知道發生什麼了，出去一趟，這人的眼神變得那麼深情，充滿感恩

  撓撓頭，想把藥遞給他，可他的手好像脫臼了，開口『哥哥，你的手』

  『我教你，拽著我肩膀，摸斷骨處，拽著胳膊往上提』

  許知剛剛在大夫那也問了脫臼該怎麼接上，此刻胸有成竹的上手，

  『zhi』噶

  接上了，許知佩服的看向晏秋，一聲都沒吭，連臉色都沒變一下，依舊是那副表情

  許知一邊接另一隻手一邊看晏秋的表情，『zhi噶』，真的一點表情都沒變！！

  晏秋不敢有大動作，但總算雙手可以動了，這一隻腳的經絡被封了，一隻腳斷了，晏秋拿出買來的銀針扎在穴位上，不消一刻，晏秋便感覺到他的左腿有了知覺，緊接著讓許知拿幾根樹枝，就著繃帶纏在右腿上，簡易的包紮起來

  許知默默的看著，這人真厲害，還會自己治病

  『謝過姑娘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不過

  鄙人有錢』晏秋鄭重的道謝，說話大喘氣般的逗弄許知，果然許知的表情如戲法

  許知聽到無以為報的時候快要嚇死了，聽到有錢才緩過來『無妨無妨，小事小事』

  許知很有眼色的上前攙著起來的晏秋，亮晶晶的眼睛抬起，對上視線，晏秋的眸子晦暗不明，看不出情緒，

  『哥哥，你在不轉彎就要栽倒了』許知盯著前面破舊的雜物提醒

  『我可能得修養幾天，我花錢雇你好不好』晏秋這服模樣不好出去，叫那些個死士逮到只能任人宰割『先給你本金』晏秋直接掏出一錠銀寶

  許知喜笑顏開的鬆開晏秋的手臂，滿眼歡喜的接過銀寶

  『大哥哥，我該回家了，晚上我偷偷來找你，給你送吃食』許知之接過錢就跑了，留晏秋一個人獨自在風中凌亂，怎麼臉色變得如此之快，小女孩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眼帘

  晏秋孤寡一人留在破敗的寺廟中，看著牆壁發呆，閉目養神，無聊至極

  許知此刻正飛快的往家裡趕，出來那麼久肯定得挨批，父親每日看得幾個女兒很嚴，雖然家境不算好，父親每天勤勤懇懇做些個小生意養活一家子，娶個美嬌娘，生了幾個女兒個個貌美如花，個個活色生香，可這個家境配上這個美貌始終是令人覬覦的

  美貌配上哪一方面都將是絕殺，唯有單出是死局，幾個姑娘雖說為及笄可都長得明艷動人，

  就說許知之的大姐姐憑藉美貌高嫁給了一個員外，給家裡添了不少臉面，逢年過節時給家裡添置東西，可這裡的酸楚只有大姐姐自己知道，每每回娘家，總是哭訴著自己的不易，說夫家瞧不起她，娘家撐不起自己的腰杆子，每每離開家，眼睛總是腫的像個核桃

  外人看到的則是光鮮亮麗，多少人都羨慕這老許家的姑娘多，姑娘個個長得標誌，肯定會嫁個好人家，到時候許老爺請等著享晚福咯

  父親也是這樣想的，每天想結識些達官貴人，打聽適婚的人選，在過個幾年，家裡的姑娘都要出嫁，他對這事即為上心，就等著給自己唯一的兒子存彩禮，娶個稱心如意的美嬌娘，在加上幾個姐姐的幫助，仕途必定平步青雲

  管的許知幾個姑娘嚴的很，屬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小姐，特意請了師傅學琴，女工一類的讓她們有個技能在床榻上侍奉夫家，學這些個東西0可配上這樣的家庭總是有些好笑

  許知也不願像大姐姐那般活得艱辛，她想像小鳥一樣無憂無慮的在天空翱翔，也想像男兒一般有一番事業，或者像話本子裡一般自己浪跡天涯，總之不想一生只為夫家

  她想只要弟弟娶了個美嬌娘，完成弟弟的人生大事後姐妹幾個就不用嫁與高門，做一輩子的籠中鳥了吧

  『跪下』

  許知之乖巧的跪下『去哪裡了』

  許知之編了個瞎話，將銀寶換來的碎銀倆遞給父親，父親一看立馬喜笑顏開的讓許知之站起身坐在飯桌上用飯，聽著父親念著女戒女訓，聽的幾個姑娘耳朵都要起繭子，不過就是些女兒家不能拋頭露面的

  許知一頓飯吃的心不在焉，心裡惦記著寺廟裡的大哥哥，留了個心眼子，自己揣了一點銀子，不能讓父親全部拿走

  糊弄完父親用過晚膳，等著天黑，自己拿著一床薄被吃食，小心翼翼的翻過牆，牆院並不高，父親總說把幾個女兒嫁出去，兒子要娶媳婦，就蓋新房，蓋他一個氣氣派派的高樓，看誰還看不起自家

  許知一個小女孩攥著包袱一路狂奔，天黑路滑，許知之摔倒好幾次，可算是學激靈，貼著牆邊慢慢走，至少要摔倒時能有個倚靠

  『大哥哥，我來了』許知之額頭上有一層薄汗依舊笑著打招呼，一股腦將東西壓在晏秋的身上，快速將一塊地方清乾淨，撲上一層枯草，把被子平鋪在上面

  晏秋開口『你真是好生能幹』

  許知笑著說『大哥哥，保准你這錢花的值』

  許知將床鋪鋪的軟綿綿的自己倒先坐上去試試，『舒服的』

  說著將晏秋扶到床榻上，將包袱里的東西掏出來，一支蠟燭，水壺，兩個包子，甚至還有個話本子

  晏秋好奇的拿起來，念到『武林大俠與他傳奇的一生』

  『大哥哥，這本書可好看了，給你晚上解悶』許知怕晏秋晚上無聊特意帶過來的，許知蹲在地上一副求誇獎的模樣

  晏秋笑著說『你可知現在武林第一人是誰嗎』

  許知雖是未出閣的姑娘，見過的男人少之又少，武林第一人的名頭可是響噹噹的，除惡揚善，劫富濟貧，是個為民的好人，好俠，不像別的俠義之士，冒著俠義之名，行狹義之事

  『自然知道，晏秋！這話本子就是以晏秋為型寫的呢，傳聞晏秋大俠長得也是相當俊朗，風流倜儻的公子哥呢』許知說著眼中倒冒出崇拜的意思

  『若我是男子，也想想晏秋大俠一樣懲惡揚善的大俠』

  晏秋大俠此刻身負重傷，坐在地上看著小迷妹說到深處還站起身比劃幾招，嘴角不自覺地彎起來，『咳……我就是』

  『所以說哥哥，你武功還是不太行，要多加鍛鍊，這本武功話本子權當送你了』許知語重心長的將水遞給她的金主

  『對了，大哥哥，你叫什麼』

  『……晏秋』

  『！！！』

  許知此刻倒是呆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剛剛說了些什麼，說武林第一人不行

  『我只是遭人暗算受了傷』晏秋欲蓋彌彰，試圖立起武功蓋世，武林第一人的名聲

  許知張了張嘴，打著哈哈『我就說嗎，大哥哥那麼厲害，受那麼重的傷，一聲都沒吭，自然不是等閒之輩』

  許知嘴甜自然是取悅了第一大俠的青睞，神色不似剛剛黑著個臉，臉拉了個老長

  許知將大俠哄的高高高興興的，大俠賞了一片金葉子，出手十分闊綽，許知興高采烈的接下，別說自己了，尋常普通老百姓可能見都沒見過

  許知知道得了大俠的笑臉，自然有好處

  接下來幾日，許知盡心盡力的照顧孤寡老人，孤寡老人每一日都無聊寂寞，只有許知出現，好像日子才過得有些顏色

  晏秋在許知的照顧下，很快可以健步如飛了，晏秋吩咐許知將東西可以慢慢搬回去了，慢慢看著寺廟生活化的東西慢慢撤離，心裡倒是不禁感慨萬分

  最後，晏秋帶著許知吃了一頓散夥飯，晏秋盯著許知，驚奇道『你這個小孩吃飯倒是規矩，像是個大戶人家養出的小姐』

  許知有些個不好意思『我家裡條件不算好，不是自誇，我有四個姐妹，長得都如同我一般，傾國傾城談不上，但也算的上國色天香，我父親立志將我們嫁給有錢人，培養我們像是個足不出戶的小姐一般，立志讓我們嫁給有錢人，不說別的，至少我弟弟能娶個稱心如意的媳婦』

  晏秋正色看向許知，確實，是個美人胚子『那你也是這樣想的』

  『當然不是，我也像與你一樣，遊山玩水，看一看外面的事情，去體驗不一樣的東西，不像現在被困在小小的四方院中，到了年紀再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許知的語氣悶悶的，與她相處一段時日，晏秋也知道她很失落，試探拍了拍女孩的發頂，算是寬慰

  許知突然道『大哥哥，我是不是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

  晏秋對以後的事情倒是沒有設想，今日還沒過完，就想著明日，像他這種再刀劍下舔血，討日子的人很難設想有以後『可能吧』

  許知顯然失落極了『過幾日就是我的生辰了，我還沒有朋友，就大哥哥一個朋友還想著今年能有個朋友陪我一起過生辰了呢』

  晏秋想來也無事，道『我一定來，到時給你帶生辰禮物』

  許知顯然高興了，不在垂著腦袋了

  兩人拜別，許知拿著一大把碎銀盆滿缽滿的來到一處錢莊存了起來

  轉眼幾日過去，夜色朦朧，窗外的雨聲淅淅瀝瀝，許知透著夜色看著今日淘來的話本子，講的是一個修仙之人的一生，最後為了國家戰死在戰場，可最後大家卻忘卻了他的名字，許知不免有些感傷

  『眼睛不想要了，黑燈瞎火的看話本子』晏秋的聲音傳到許知的耳朵，許知躺在被窩裡穿著中衣聽到熟悉的聲音，驚喜道『晏秋，你怎麼來了』

  『這兩天去了江南，江南的風水真好，水土養人，那裡的小吃又好看又香甜，給你帶一份』晏秋坐在小桌上，掏出油紙包的點心，捧在手心讓床上躺著的小人挑

  這一幕倒像是寺廟中許知伺候晏秋的模樣，想到這，許知咯吱咯吱的笑出聲

  晏秋瞧她笑，不明所以也跟著笑

  少年才不想說，今日瞅著一家團圓的模樣，自己孑然一人，心裡泛起孤獨寂寞的滋味，突然想起還有個人也在惦記自己，從江南連夜趕回來，雖說外面下著雨，可點心連外面的油紙都未曾沾濕

  在女孩的窗外看了許久，想悄咪咪的將點心放在床榻邊，卻發覺小人根本沒睡，這才出聲

  許知挑了一塊，嘴裡一邊嚼一邊含糊不清的念叨，出門在外要注意身體，不能受傷，畢竟剛開始見面時晏秋那是的模樣何其嚇人，兩人也算得上對方唯一的好朋友，關心是必要的

  晏秋望著小人喋喋不休，這不就是人人說的有人惦記，有人牽掛的滋味

  許知有些嚴厲道『過不了兩日就是我的生辰，可不許不來啊』

  少年笑意盎然，拿出帕子替小孩擦了擦髒了的手指，笑著低聲答應，想著不能呆在小孩房間太久，小孩雖小，但也是個黃花大姑娘，應了句就翻牆離開

  許知嘴裡還有這糕點的清香，少年走時將點心包好，塞在桌子的抽屜里，閉上眼，腦子裡全是晏秋剛剛含著笑的模樣，實在是……是太勾人了

  像……像話本里的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