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無頭雙屍案，無賴妒殺冤情繞
咸豐年間，尼山的張馬村熱鬧非凡。每逢單日，村子中央的集市便成了歡樂的海洋。街道兩側，攤位密密麻麻，好似一幅絢麗多彩的民俗畫卷。
賣絹花的阿婆面前，絹布製成的花朵栩栩如生，紅的似燃燒的火焰，粉的像天邊的雲霞，微風輕拂，花朵輕輕搖曳，宛如爛漫春日裡綻放的真花。一旁竹籠里，毛色鮮亮的小動物們活蹦亂跳，嘰嘰啾啾，引得孩子們圍在四周，眼睛瞪得大大的，滿是好奇與喜愛。
新鮮的蔬果散發著誘人的清香，攤主扯著嗓子高喊：「水靈靈的蔬果嘞，不新鮮不要錢！」精緻的鞋襪擺放得整整齊齊，針腳細密，圖案精美，引得路人紛紛駐足欣賞。還有那熱氣騰騰的小吃攤，包子的麥香、油茶的醇厚、炸丸子的油香相互交融，裊裊升騰，勾得人腹中饞蟲直打轉。
行人來來往往，討價還價聲、歡聲笑語、吆喝聲交織在一起，奏響了一曲充滿煙火氣的集市樂章，這裡無疑是村子裡最熱鬧、最具生活氣息的地方。
在這熱鬧的集市旁，住著村民趙大與他的妻子孫氏。趙大有個好友錢二，兩人自幼一同長大，感情深厚，兩家住處相距不遠，平日裡你來我往，親如一家。一日，趙大接到鄰村的一樁緊急差事，需要離家幾日。他滿臉擔憂地看著妻子，對錢二誠懇地說道：「兄弟，我這一去，家裡的事兒都得靠你嫂子一人操持，我實在放心不下。你要是有空，麻煩多去我家瞅瞅，幫襯幫襯。要是她缺啥、碰上難事，你可得多搭把手，哥哥我感激不盡！」錢二眉毛一揚，拍著胸脯保證：「哥，你儘管放心，嫂子就跟我親姐一樣，有我在，絕不讓她受一點委屈！」
趙大走後，錢二果然說到做到，隔三岔五就往趙大家跑。瞧見柴房裡柴火快沒了，二話不說，扛起扁擔就上山砍柴；看到水缸見底，他又挑起水桶，一趟趟在水井與趙家之間奔波，累得滿頭大汗也不喊累；孫氏要修繕屋頂，他得知後，趕忙帶著工具趕來，爬上屋頂，忙乎了大半天，把瓦片鋪得嚴嚴實實。孫氏看在眼裡，暖在心裡，常常對錢二說：「錢兄弟，你這麼幫忙，真是辛苦你了，等你哥回來，一定得好好謝謝你。」錢二撓撓頭，憨笑著說：「嫂子，咱都是自家人，別這麼見外。」
孫氏生得十分漂亮，眉如柳葉，眼含秋水，肌膚勝雪，在這人來人往、魚龍混雜的集市，難免招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村裡的無賴們有事沒事就在她身邊晃悠，嘴裡說著污言穢語，還時不時動手動腳。孫氏柳眉倒豎，怒目而視，每次都厲聲呵斥：「你們這群無賴，休得無禮！再敢亂來，我定報官治你們的罪！」嚇得無賴們灰溜溜地走了。
這些無賴吃了閉門羹，心裡窩火極了。其中一個滿臉橫肉的傢伙啐了一口，惡狠狠地說：「哼，裝什麼貞潔烈女，我就不信，這男人三天兩頭往她家跑，能沒啥貓膩？肯定有姦情，不然對咱們咋這麼絕情。」其他人紛紛附和：「就是就是，得想個法子整整她，不能就這麼算了。」幾人一番商議，決定等那個常去她家的男人再來時，偷偷潛入屋裡，抓個現行，好好敲詐一筆錢財。
這天，錢二像往常一樣，忙完自家的活兒就去了趙大家。無賴們遠遠瞧見，心中暗喜。那個帶頭的傢伙眼睛放光，低聲嘀咕：「嘿，機會來了，今天非得讓這對狗男女好看，順便撈一筆，說不定還能嘗嘗那小娘子的滋味兒。」說罷，他從腰間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守在趙大家門口，眼睛死死盯著那扇緊閉的門，耳朵豎得高高的，不放過屋裡一絲聲響。
可從中午等到傍晚，屋裡一點動靜都沒有。那個無賴餓得肚子咕咕叫，實在忍不住了，破口大罵：「真他娘的晦氣，等了半天，啥都沒有，老子先去填飽肚子。」罵完，他把刀往懷裡一塞，搖搖晃晃地朝著附近的酒館走去。到了酒館，他點了一大桌酒菜，大口喝酒，大塊吃肉，不一會兒就喝得酩酊大醉，臉紅得像熟透的番茄，走路東倒西歪。
等他醉醺醺地回到趙大家時，天已經全黑了。四周一片寂靜，屋裡也沒點燈，黑漆漆的。無賴靠著牆，打了個酒嗝，眯著醉眼，心想：「這會兒估計都睡熟了，正好動手。」
無賴輕手輕腳地翻牆進了院子，像個偷雞摸狗的小賊，摸索著往屋裡走去。摸到炕邊，借著微弱的月光，他看到炕上兩個人赤身裸體地躺在床上，正在瘋狂地做愛。
無賴看到這刺激的一幕，頓時妒火中燒，理智被酒精燒得乾乾淨淨。他咬牙切齒地嘟囔：「好啊，你們這對不要臉的，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偷情。」說罷，他猛地抽出刀，高高舉起，手起刀落，兩顆頭顱滾落，鮮血四濺，溫熱的血濺到他臉上，他卻渾然不覺。慌亂之中，他拎起兩顆人頭，跌跌撞撞地跑到街邊，扔進了井裡，然後趁著夜色，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寒意襲人。兩個剛巡夜回來的村丁，又渴又累，嗓子幹得直冒煙。兩人提著水桶，打著哈欠來到井邊，其中一個抱怨道：「這大冷天的，巡了一整晚，渴死我了，趕緊打點水喝。」水桶「撲通」一聲掉進井裡，等他們費力地把水桶提上來時，卻發現兩顆人頭在桶里，嚇得兩人臉色慘白，水桶「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雙腿發軟，差點癱倒。其中一個哆哆嗦嗦地說：「這……這是咋回事啊？咱咋這麼倒霉，碰上這種事。」
這時，一個賣豆腐腦的挑著擔子路過，擔子兩頭的桶里裝滿了熱氣騰騰的豆腐腦。村丁們定了定神，互相使了個眼色，強裝鎮定，急忙把賣豆腐腦的叫過來。村丁甲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大哥，忙活一早上了，餓了吧，我們買點豆腐腦吃。」賣豆腐腦的沒多想，放下擔子，剛揭開桶蓋準備盛豆腐腦，村丁乙眼疾手快，把兩顆人頭猛地扔進賣豆腐腦的桶里，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催促賣豆腐腦的趕緊走：「大哥，快點啊，我們還急著交班呢。」
賣豆腐腦的渾然不知，蓋好桶蓋，挑起擔子，哼著小曲往村子裡走去。走到半路，他覺得肚子餓了，便放下擔子，打算歇一歇，喝碗熱乎的豆腐腦。他揭開桶蓋，拿著勺子往桶里撈豆腐腦，沒想到勺子剛碰到桶底，一個圓滾滾、濕漉漉的東西被撈了起來，定睛一看，竟是個人頭，嚇得他「啊」的一聲慘叫，手中勺子「哐當」掉進桶里，差點昏死過去。
他驚恐地環顧四周，見四下無人，慌慌張張地用雙手把兩顆人頭的頭髮胡亂打了個結，哆哆嗦嗦地掛在旁邊店鋪的門環上，然後撒腿就跑，邊跑邊念叨：「老天爺啊，這是造了什麼孽啊，可別找上我……」
沒過多久，店鋪開門營業，小學徒睡眼惺忪地來開門。門剛一打開，「哐當」兩聲，兩顆人頭掉在地上，嚇得小學徒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慘白，眼眶裡瞬間蓄滿了淚水。他連滾帶爬地跑去告訴店主，帶著哭腔說：「師……師父，門……門口有兩顆人頭……」店主聽了，嚇得心臟砰砰直跳，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但還是強裝鎮定，低聲呵斥小學徒：「別嚷嚷，快，把這兩顆人頭拿到後院埋了，要是傳出去，咱這店就別想開了，聽到沒！」小學徒不敢違抗，戰戰兢兢地照做，邊埋邊小聲抽泣，心裡直犯嘀咕：「這可怎麼辦啊，咋碰上這麼嚇人的事兒……」
再說趙大家這邊，孫氏從娘家回來，滿心歡喜地走進家門，可眼前的景象卻讓她瞬間如墜冰窖。炕上兩具血淋淋的屍體，沒有頭顱，鮮血早已乾涸，凝結成暗紅色的斑塊，刺鼻的血腥味瀰漫在屋裡。她驚恐萬分，悽厲的哭喊聲劃破長空：「來人啊，救命啊……」引得街坊鄰居紛紛趕來。緩過神後，她跌跌撞撞地去報了官。
原來，昨天孫氏回娘家，不放心家裡，便拜託鄰居的一對夫婦幫忙照看，夜裡兩人就住在屋裡。錢二過來探望時，等了很久沒見孫氏回來，就離開了。而他離開的時間，正好是那個無賴去酒館喝酒的時候，所以無賴不知道屋裡的人不是孫氏和錢二。在夜色和酒意的雙重迷惑下，無賴殘忍地殺害了這對無辜的鄰居夫婦。
如此重大的無頭雙屍案，瞬間轟動了整個尼山。官府接到案子後，見案情複雜，又懷疑和姦情有關，便不由分說，把孫氏和錢二抓了起來。大堂上，官府對兩人嚴加審訊，各種刑具擺在一旁，衙役們惡狠狠地吼道：「快招了吧，你們這對姦夫淫婦，省得受皮肉之苦！」
可兩人都是清白的，孫氏淚流滿面，哭訴道：「大人，民婦冤枉啊，絕沒有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求大人明察！」錢二也漲紅了臉，大聲辯解：「大人，我錢二一向老實本分，和嫂子清清白白，怎會做出這種惡事，肯定是有人陷害啊！」
不管官府怎麼嚴刑拷打，兩人都堅決不承認這莫須有的罪名。而且沒有確鑿的證據，兩顆人頭也找不到，案子就這樣陷入了僵局，無法定案。
主審官經驗豐富，目光敏銳，仔細打量著堂下的兩人。孫氏雖然長得漂亮，但面容端莊，眼神中透著堅毅和正氣，絲毫沒有淫蕩的樣子；錢二則憨厚老實，木訥拘謹，一看就是個本分人，怎麼會做出這種傷風敗俗、殺人害命的事呢？
但鄰居夫婦畢竟是在孫氏家裡遇害的，她肯定脫不了干係。主審官眉頭緊皺，苦苦思索，經過一番深入調查，發現有幾個無賴經常在孫氏家附近閒逛、鬧事。
主審官立刻下令，把這幾個騷擾過孫氏的無賴都抓來審問。大堂上，幾個無賴嚇得渾身發抖，只有一個人從到案開始，就眼神躲閃，神色慌張，顯得特別緊張。主審官心中一動，目光像利劍一樣射向這個人，厲聲喝道：「大膽刁民，案發當晚，你在哪裡？在幹什麼？還不從實招來！」
那個人嚇得癱倒在地，額頭上冷汗直冒，心裡直打鼓：「完了完了，這下要露餡了……」在主審官的威嚴震懾下，他哆哆嗦嗦地把當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來，承認了自己殺人的罪行。主審官接著追問：「人頭在哪裡？」那個人顫抖著說：「掉進……掉進井裡了。」
這話正好被來聽審的村丁聽到，兩人心中一驚，知道事情敗露，雙腿一軟，跪地求饒，心虛地招供道：「大人，小的們有罪……昨天早上，小的們打水時撈到了人頭，可……可小的們怕惹麻煩，就……就把人頭扔到賣豆腐腦的桶里了。」主審官怒目圓睜，一拍驚堂木：「趕緊把賣豆腐腦的給我找來！」
衙役們領命而去，不一會兒，就把賣豆腐腦的帶了回來。賣豆腐腦的早已嚇得魂飛魄散，「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喊道：「大人啊，小的真不知道怎麼回事啊，路上歇腳，一撈豆腐腦就撈出個人頭，嚇死小的了，小的一時糊塗，就把人頭掛在店鋪門環上了，求大人饒命啊……」
主審官順著線索追查，找到了那家店鋪。店主見官府查到這裡，知道瞞不住了，只好承認把兩顆人頭埋在了後院。
衙役們迅速來到後院，揮起鐵鍬開始挖掘。泥土被翻了起來，一個大坑漸漸挖出，可當兩顆人頭被挖出來時，眾人卻驚訝地發現，坑裡還有一具屍體。主審官臉色陰沉，目光冷峻地盯著店主：「這又是怎麼回事？」店主嚇得癱倒在地，哭著求饒：「大人饒命啊！小人……小人也是沒辦法。小人知道公門之中，稍有差錯，就會傾家蕩產，萬劫不復。那學徒年紀小，又愛多嘴，小人怕他把這事傳出去，這才……這才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也殺了，一起埋了。求大人開恩啊！」
此案真相大白，讓人感慨萬千。奇怪的不是無賴因嫉妒殺人這件事，而是後續眾人的反應。
村丁打水撈出人頭時，心裡想的是：「這事兒要是報了官，咱肯定脫不了干係，說不定還會被當成兇手，先把這麻煩扔了再說。」賣豆腐腦的撈出人頭後，驚恐萬分，只想著：「報官？官府那些人能信我嗎？到時候別把我也抓了，趕緊撇清關係。」
店家發現人頭後，更是篤定：「公門一入深似海，我這小本生意，可經不起折騰，埋了，就當沒這回事。」尤其是店主，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喪心病狂地殺害了年幼的學徒，人性的醜惡在這一刻暴露無遺。
可見在那個動盪的年代，官府腐敗，沒有公信力，老百姓在面對災禍時，寧願選擇錯誤的方式自保，也不敢相信官府能為他們主持公道。這樁奇案，就像一面鏡子，反映出咸豐年間尼山底層社會的黑暗與無奈，成了街頭巷尾人們熱議很久的話題，時刻警示著後人。
賣絹花的阿婆面前，絹布製成的花朵栩栩如生，紅的似燃燒的火焰，粉的像天邊的雲霞，微風輕拂，花朵輕輕搖曳，宛如爛漫春日裡綻放的真花。一旁竹籠里，毛色鮮亮的小動物們活蹦亂跳，嘰嘰啾啾，引得孩子們圍在四周，眼睛瞪得大大的，滿是好奇與喜愛。
新鮮的蔬果散發著誘人的清香，攤主扯著嗓子高喊：「水靈靈的蔬果嘞，不新鮮不要錢！」精緻的鞋襪擺放得整整齊齊，針腳細密，圖案精美，引得路人紛紛駐足欣賞。還有那熱氣騰騰的小吃攤，包子的麥香、油茶的醇厚、炸丸子的油香相互交融，裊裊升騰，勾得人腹中饞蟲直打轉。
行人來來往往，討價還價聲、歡聲笑語、吆喝聲交織在一起，奏響了一曲充滿煙火氣的集市樂章，這裡無疑是村子裡最熱鬧、最具生活氣息的地方。
在這熱鬧的集市旁，住著村民趙大與他的妻子孫氏。趙大有個好友錢二，兩人自幼一同長大，感情深厚，兩家住處相距不遠，平日裡你來我往，親如一家。一日，趙大接到鄰村的一樁緊急差事，需要離家幾日。他滿臉擔憂地看著妻子，對錢二誠懇地說道：「兄弟，我這一去，家裡的事兒都得靠你嫂子一人操持，我實在放心不下。你要是有空，麻煩多去我家瞅瞅，幫襯幫襯。要是她缺啥、碰上難事，你可得多搭把手，哥哥我感激不盡！」錢二眉毛一揚，拍著胸脯保證：「哥，你儘管放心，嫂子就跟我親姐一樣，有我在，絕不讓她受一點委屈！」
趙大走後，錢二果然說到做到，隔三岔五就往趙大家跑。瞧見柴房裡柴火快沒了，二話不說，扛起扁擔就上山砍柴；看到水缸見底，他又挑起水桶，一趟趟在水井與趙家之間奔波，累得滿頭大汗也不喊累；孫氏要修繕屋頂，他得知後，趕忙帶著工具趕來，爬上屋頂，忙乎了大半天，把瓦片鋪得嚴嚴實實。孫氏看在眼裡，暖在心裡，常常對錢二說：「錢兄弟，你這麼幫忙，真是辛苦你了，等你哥回來，一定得好好謝謝你。」錢二撓撓頭，憨笑著說：「嫂子，咱都是自家人，別這麼見外。」
孫氏生得十分漂亮，眉如柳葉，眼含秋水，肌膚勝雪，在這人來人往、魚龍混雜的集市，難免招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村裡的無賴們有事沒事就在她身邊晃悠，嘴裡說著污言穢語，還時不時動手動腳。孫氏柳眉倒豎，怒目而視，每次都厲聲呵斥：「你們這群無賴，休得無禮！再敢亂來，我定報官治你們的罪！」嚇得無賴們灰溜溜地走了。
這些無賴吃了閉門羹，心裡窩火極了。其中一個滿臉橫肉的傢伙啐了一口，惡狠狠地說：「哼，裝什麼貞潔烈女，我就不信，這男人三天兩頭往她家跑，能沒啥貓膩？肯定有姦情，不然對咱們咋這麼絕情。」其他人紛紛附和：「就是就是，得想個法子整整她，不能就這麼算了。」幾人一番商議，決定等那個常去她家的男人再來時，偷偷潛入屋裡，抓個現行，好好敲詐一筆錢財。
這天，錢二像往常一樣，忙完自家的活兒就去了趙大家。無賴們遠遠瞧見，心中暗喜。那個帶頭的傢伙眼睛放光，低聲嘀咕：「嘿，機會來了，今天非得讓這對狗男女好看，順便撈一筆，說不定還能嘗嘗那小娘子的滋味兒。」說罷，他從腰間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守在趙大家門口，眼睛死死盯著那扇緊閉的門，耳朵豎得高高的，不放過屋裡一絲聲響。
可從中午等到傍晚，屋裡一點動靜都沒有。那個無賴餓得肚子咕咕叫，實在忍不住了，破口大罵：「真他娘的晦氣，等了半天，啥都沒有，老子先去填飽肚子。」罵完，他把刀往懷裡一塞，搖搖晃晃地朝著附近的酒館走去。到了酒館，他點了一大桌酒菜，大口喝酒，大塊吃肉，不一會兒就喝得酩酊大醉，臉紅得像熟透的番茄，走路東倒西歪。
等他醉醺醺地回到趙大家時，天已經全黑了。四周一片寂靜，屋裡也沒點燈，黑漆漆的。無賴靠著牆，打了個酒嗝，眯著醉眼，心想：「這會兒估計都睡熟了，正好動手。」
無賴輕手輕腳地翻牆進了院子，像個偷雞摸狗的小賊，摸索著往屋裡走去。摸到炕邊，借著微弱的月光，他看到炕上兩個人赤身裸體地躺在床上，正在瘋狂地做愛。
無賴看到這刺激的一幕，頓時妒火中燒，理智被酒精燒得乾乾淨淨。他咬牙切齒地嘟囔：「好啊，你們這對不要臉的，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偷情。」說罷，他猛地抽出刀，高高舉起，手起刀落，兩顆頭顱滾落，鮮血四濺，溫熱的血濺到他臉上，他卻渾然不覺。慌亂之中，他拎起兩顆人頭，跌跌撞撞地跑到街邊，扔進了井裡，然後趁著夜色，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寒意襲人。兩個剛巡夜回來的村丁，又渴又累，嗓子幹得直冒煙。兩人提著水桶，打著哈欠來到井邊，其中一個抱怨道：「這大冷天的，巡了一整晚，渴死我了，趕緊打點水喝。」水桶「撲通」一聲掉進井裡，等他們費力地把水桶提上來時，卻發現兩顆人頭在桶里，嚇得兩人臉色慘白，水桶「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雙腿發軟，差點癱倒。其中一個哆哆嗦嗦地說：「這……這是咋回事啊？咱咋這麼倒霉，碰上這種事。」
這時，一個賣豆腐腦的挑著擔子路過，擔子兩頭的桶里裝滿了熱氣騰騰的豆腐腦。村丁們定了定神，互相使了個眼色，強裝鎮定，急忙把賣豆腐腦的叫過來。村丁甲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大哥，忙活一早上了，餓了吧，我們買點豆腐腦吃。」賣豆腐腦的沒多想，放下擔子，剛揭開桶蓋準備盛豆腐腦，村丁乙眼疾手快，把兩顆人頭猛地扔進賣豆腐腦的桶里，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催促賣豆腐腦的趕緊走：「大哥，快點啊，我們還急著交班呢。」
賣豆腐腦的渾然不知，蓋好桶蓋，挑起擔子，哼著小曲往村子裡走去。走到半路，他覺得肚子餓了，便放下擔子，打算歇一歇，喝碗熱乎的豆腐腦。他揭開桶蓋，拿著勺子往桶里撈豆腐腦，沒想到勺子剛碰到桶底，一個圓滾滾、濕漉漉的東西被撈了起來，定睛一看，竟是個人頭，嚇得他「啊」的一聲慘叫，手中勺子「哐當」掉進桶里，差點昏死過去。
他驚恐地環顧四周，見四下無人，慌慌張張地用雙手把兩顆人頭的頭髮胡亂打了個結，哆哆嗦嗦地掛在旁邊店鋪的門環上，然後撒腿就跑，邊跑邊念叨：「老天爺啊，這是造了什麼孽啊，可別找上我……」
沒過多久，店鋪開門營業，小學徒睡眼惺忪地來開門。門剛一打開，「哐當」兩聲，兩顆人頭掉在地上，嚇得小學徒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慘白，眼眶裡瞬間蓄滿了淚水。他連滾帶爬地跑去告訴店主，帶著哭腔說：「師……師父，門……門口有兩顆人頭……」店主聽了，嚇得心臟砰砰直跳，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但還是強裝鎮定，低聲呵斥小學徒：「別嚷嚷，快，把這兩顆人頭拿到後院埋了，要是傳出去，咱這店就別想開了，聽到沒！」小學徒不敢違抗，戰戰兢兢地照做，邊埋邊小聲抽泣，心裡直犯嘀咕：「這可怎麼辦啊，咋碰上這麼嚇人的事兒……」
再說趙大家這邊，孫氏從娘家回來，滿心歡喜地走進家門，可眼前的景象卻讓她瞬間如墜冰窖。炕上兩具血淋淋的屍體，沒有頭顱，鮮血早已乾涸，凝結成暗紅色的斑塊，刺鼻的血腥味瀰漫在屋裡。她驚恐萬分，悽厲的哭喊聲劃破長空：「來人啊，救命啊……」引得街坊鄰居紛紛趕來。緩過神後，她跌跌撞撞地去報了官。
原來，昨天孫氏回娘家，不放心家裡，便拜託鄰居的一對夫婦幫忙照看，夜裡兩人就住在屋裡。錢二過來探望時，等了很久沒見孫氏回來，就離開了。而他離開的時間，正好是那個無賴去酒館喝酒的時候，所以無賴不知道屋裡的人不是孫氏和錢二。在夜色和酒意的雙重迷惑下，無賴殘忍地殺害了這對無辜的鄰居夫婦。
如此重大的無頭雙屍案，瞬間轟動了整個尼山。官府接到案子後，見案情複雜，又懷疑和姦情有關，便不由分說，把孫氏和錢二抓了起來。大堂上，官府對兩人嚴加審訊，各種刑具擺在一旁，衙役們惡狠狠地吼道：「快招了吧，你們這對姦夫淫婦，省得受皮肉之苦！」
可兩人都是清白的，孫氏淚流滿面，哭訴道：「大人，民婦冤枉啊，絕沒有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求大人明察！」錢二也漲紅了臉，大聲辯解：「大人，我錢二一向老實本分，和嫂子清清白白，怎會做出這種惡事，肯定是有人陷害啊！」
不管官府怎麼嚴刑拷打，兩人都堅決不承認這莫須有的罪名。而且沒有確鑿的證據，兩顆人頭也找不到，案子就這樣陷入了僵局，無法定案。
主審官經驗豐富，目光敏銳，仔細打量著堂下的兩人。孫氏雖然長得漂亮，但面容端莊，眼神中透著堅毅和正氣，絲毫沒有淫蕩的樣子；錢二則憨厚老實，木訥拘謹，一看就是個本分人，怎麼會做出這種傷風敗俗、殺人害命的事呢？
但鄰居夫婦畢竟是在孫氏家裡遇害的，她肯定脫不了干係。主審官眉頭緊皺，苦苦思索，經過一番深入調查，發現有幾個無賴經常在孫氏家附近閒逛、鬧事。
主審官立刻下令，把這幾個騷擾過孫氏的無賴都抓來審問。大堂上，幾個無賴嚇得渾身發抖，只有一個人從到案開始，就眼神躲閃，神色慌張，顯得特別緊張。主審官心中一動，目光像利劍一樣射向這個人，厲聲喝道：「大膽刁民，案發當晚，你在哪裡？在幹什麼？還不從實招來！」
那個人嚇得癱倒在地，額頭上冷汗直冒，心裡直打鼓：「完了完了，這下要露餡了……」在主審官的威嚴震懾下，他哆哆嗦嗦地把當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來，承認了自己殺人的罪行。主審官接著追問：「人頭在哪裡？」那個人顫抖著說：「掉進……掉進井裡了。」
這話正好被來聽審的村丁聽到，兩人心中一驚，知道事情敗露，雙腿一軟，跪地求饒，心虛地招供道：「大人，小的們有罪……昨天早上，小的們打水時撈到了人頭，可……可小的們怕惹麻煩，就……就把人頭扔到賣豆腐腦的桶里了。」主審官怒目圓睜，一拍驚堂木：「趕緊把賣豆腐腦的給我找來！」
衙役們領命而去，不一會兒，就把賣豆腐腦的帶了回來。賣豆腐腦的早已嚇得魂飛魄散，「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喊道：「大人啊，小的真不知道怎麼回事啊，路上歇腳，一撈豆腐腦就撈出個人頭，嚇死小的了，小的一時糊塗，就把人頭掛在店鋪門環上了，求大人饒命啊……」
主審官順著線索追查，找到了那家店鋪。店主見官府查到這裡，知道瞞不住了，只好承認把兩顆人頭埋在了後院。
衙役們迅速來到後院，揮起鐵鍬開始挖掘。泥土被翻了起來，一個大坑漸漸挖出，可當兩顆人頭被挖出來時，眾人卻驚訝地發現，坑裡還有一具屍體。主審官臉色陰沉，目光冷峻地盯著店主：「這又是怎麼回事？」店主嚇得癱倒在地，哭著求饒：「大人饒命啊！小人……小人也是沒辦法。小人知道公門之中，稍有差錯，就會傾家蕩產，萬劫不復。那學徒年紀小，又愛多嘴，小人怕他把這事傳出去，這才……這才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也殺了，一起埋了。求大人開恩啊！」
此案真相大白，讓人感慨萬千。奇怪的不是無賴因嫉妒殺人這件事，而是後續眾人的反應。
村丁打水撈出人頭時，心裡想的是：「這事兒要是報了官，咱肯定脫不了干係，說不定還會被當成兇手，先把這麻煩扔了再說。」賣豆腐腦的撈出人頭後，驚恐萬分，只想著：「報官？官府那些人能信我嗎？到時候別把我也抓了，趕緊撇清關係。」
店家發現人頭後，更是篤定：「公門一入深似海，我這小本生意，可經不起折騰，埋了，就當沒這回事。」尤其是店主，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喪心病狂地殺害了年幼的學徒，人性的醜惡在這一刻暴露無遺。
可見在那個動盪的年代，官府腐敗，沒有公信力，老百姓在面對災禍時，寧願選擇錯誤的方式自保，也不敢相信官府能為他們主持公道。這樁奇案，就像一面鏡子，反映出咸豐年間尼山底層社會的黑暗與無奈，成了街頭巷尾人們熱議很久的話題，時刻警示著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