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追悼·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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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天後,珊延市第三火葬場。

  許梅手裡托著一塊寫著「方信誠之位」的靈牌牽著不停在抹眼淚的方遠走出追悼會的會場。

  短短一個星期的時間,她黑亮濃密的頭髮像被人潑了石灰一般花白;臉上原本並不怎麼明顯的細紋像頑童塗鴉般粗糙。

  雙眼無神臉頰凹陷,仿佛是一個對生活沒有任何期望的重度抑鬱症患者。

  一位全身著黑、只在胸前戴朵白花,渾身散發著如同三九天裡凍成冰坨的漁網一般「斷生」之氣的年輕人緊緊抱著骨灰盒,緊跟在許梅身後。

  之後,就是肅穆悲慟令親友傷心欲絕的下葬儀式。

  許梅死死抱著兒子單薄的小身板,她在追悼會上忍住沒有流下的眼淚終於在看著愛人下葬入土的訣別時刻決堤了。

  她怕自己的痛苦情緒傳染給兒子,一直在無聲的哭泣,淚水順著臉頰流進她的衣領里,她蒼白中帶著些許黃氣的臉上刻著愛人逝去的孤苦和不得不告別的悲傷。

  她的痛苦無法釋放,她不能像兒子方遠那樣放開喉嚨通過慟哭來發泄,只能雙手用力抓著兒子,仿佛怕唯一的至親也離己而去。

  她的前半生過得痛苦不堪如陷池沼,好不容易遇到偏頭,將她捧在手裡里奉若珍寶,可現在老天爺偏要把最愛她的男人收走。

  老天爺,我上輩子做了什麼孽,你要把我最在乎的東西搶走?我究竟做錯了什麼?如果你要懲罰我,我用我的命還,你把我的愛人送回來!

  夫妻之間,如果不愛,訣別後是自由的新生;如果是深愛,訣別後是無期徒刑的煎熬。

  要不是許梅現在懷裡摟著愛人的唯一血脈,她恨不得立刻隨愛人而去。

  這真是無比悲傷的時刻,天上的烏雲聚而不散,仿佛所有逝者的靈魂漂浮在空中一起參與這場盛大的告別儀式。

  空寂的陵園裡無風自起,本就像常年臥病的老人一般無用又負累的黃葉簌簌而下,被秋風裹挾著拼成人的模樣,飛舞到送別隊伍面前。

  許梅抬頭望著望著,淒楚地笑了起來,拍著兒子的肩膀說:「快看,是你爸爸回來看我們了!媽媽沒騙你吧,你爸是不會捨得丟下咱娘倆不管的!」

  小遠抬起頭,用哭得紅腫的眼睛看著無數落葉聚成父親生前的模樣朝他揮手,耳邊似乎傳來父親的囑託:「小遠,從今天開始你就是男子漢了,要照顧媽媽,不要惹她生氣。」

  「爸爸,別走……」

  小遠朝「父親」撲去,卻是一場空。

  人形樹葉和站在這裡的人一個目的——送別。

  許梅臉上掛著微笑,喃喃低語,似乎是在跟愛人發誓,也似乎是給自己:「信誠,我會好好把我們的兒子撫養長大,你等著我……」

  眾人眼睜睜看著落葉聚了散,散了又聚,最終被風撕得粉碎,沙塵暴一般落在陵園的墓碑上。

  人群紛紛躲避,

  告別隊伍散了,

  葬禮圓滿結束,

  烏雲也散了。

  一個曾經與方信成放過山的男人自言自語道:「以前一直喊你偏頭,都不知道你叫個啥,今天算是知道了。」

  漁網青年是最後一個離開陵園的,三個多小時的告別儀式中,他始終沒掉一顆眼淚,安靜的像墓碑下的那個小盒子。

  此時,人都走了,他卻嚎啕痛哭,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一般……

  不遠處,幾個身穿公安制服的警務人員同情地看著他。

  「哎,這小伙子若是進入咱們公安隊伍絕對是個好苗子,可惜……」

  「遲隊,張響還沒有捉拿歸案,這可是極端危險分子,現在送喪的人都走了,要不我現在過去再做一下筆錄。」

  「還是再等一會兒吧,他忍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人都走了,叫他痛快的發泄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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