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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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似乎是在下些什麼,雨?雪?亦或是冰雹?天太黑,什麼也看不清。沒有絲毫徵兆,天空亮起一道閃電。瞬間的光芒驅趕黑暗,世間降臨短暫的光明。

  世界的中心,湖泊的中央,一具屍體懸浮在水面。空中有飛旋的花瓣飄落,沾到水面的時候,瞬間形散,化為水裡的一抹淡紅。就在想看清屍體的樣貌時,閃電的光芒開始變淡。

  風中有蒼涼的歌謠,像是來自遙遠的北方,又像是來自遙遠的古代。光明消失的最後一刻,終於看清了天下著的是什麼。

  雨,鮮紅的雨。或者說,更像是......

  血?

  男人猛地睜開雙眼。

  一襲白色與紫色交織的布衣,衣角已經磨損破爛,布料上沾著泥土和草屑。男人的腰系淡黃的腰帶,腰帶的邊角因為磨損而卷了起來。腰帶上別著一柄老舊的劍,劍柄上全是劃痕。

  一顆汗珠掛在男人的額頭上,似下非下。心臟在胸腔躁動,像一匹脫韁的野馬。是夢嗎?好真實,真實到仿佛親身經歷一般。雖從噩夢裡甦醒,男人仍然心有餘悸。目光片刻渙散,視線幾經搖晃後重新匯攏,一位女孩出現在視野。

  身著一襲紅玫瑰色的裙子,臉龐白皙。烏黑的頭髮上插著一朵茉莉花樣的髮飾,她的雙頰上泛著一抹緋紅,好似林間紅白相間的桃花一般艷麗。女孩微弓著身子,幾縷青絲滑落,垂在一側的臉旁。

  兩者的視線交匯,男人顯然沒從噩夢裡完全抽身,眼神依舊帶著些許空白:「司馬氏?」

  「該回去了,杜預。」司馬氏面無表情,語氣平靜的像寧靜的湖水。

  左手撐著鬆軟的草地坐起身,杜預的另一隻手捂著額頭,輕輕晃了晃腦袋,想以此使得自己清醒一點。數隻鳥雀在杜預背後的大樹里撲動翅膀,飛向高空。飛行的過程中,有幾片白色的羽毛飄落。

  杜預:「你怎麼會在這裡?」

  司馬氏站直身,搖搖頭,閉上眼語氣無奈:「已經睡覺睡糊塗了嗎?」

  扶著背後參天的大樹,杜預從地上爬起。有什麼東西掉落,發出細微的聲響。杜預低下頭,發現是自己的竹簡落在了地上。這是母親留下的遺物,杜預從小帶在身邊。因為長期以來,不時翻看的緣故,竹簡已有嚴重的磨損,上面篆刻的文字有部分失去有效的辨識度。

  杜預將竹簡別在腰間:「沒,只是好像做了一個難以描述的夢......」杜預開始回憶夢境,試圖用語言表達出夢的內容。但就像握在手裡的沙子一樣,越是用力緊握,沙子便越是漏的越快。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那個奇怪的夢居然在腦海里不再有一點印象。消失乾淨的程度,就宛如不曾存在過。

  司馬氏用小指將臉旁的青絲勾到耳溝:「杜預,你眼睛變了。」

  杜預愣了一下,抬起頭看向司馬氏,眼神困惑。

  司馬氏取下系在手腕的銀鏈,將其攤在手心。空氣中盪起圈圈漣漪,柔和的白色光芒把托銀鏈的手包裹。僅是兩個呼吸的時間,白光化作數千雪花消散。再次看向手心,哪還有什麼手鍊,取而代之的是一枚鏡面光滑的銀鏡。

  杜預拿起銀鏡,雙眼的倒影出現在鏡子裡。右眼的虹膜上印刻著兩個符號——「武庫」,左眼的虹膜上則浮現著一個數字,同右眼的符號一樣,顏色極淡,依稀可見——「2」。

  杜預想起眼睛裡第一次出現字樣的時候,是在母親去世的那天,彼時的數字是「1」。那時候他還很小,不清楚時間的概念,也不理解生與死的區別。只記得那天雪很大,天很冷,身邊有許多人影走來走去。人的嘈雜聲,嗩吶與鼓的混合聲,火焰劈里啪啦的燃燒聲,響了整夜。冬天悄無聲息的結束,像是風吹滅蠟燭,河邊的垂柳冒出新芽時,杜預的身邊少了一位可以陪伴他長大,稱為「媽媽」的人。

  此刻數字變成了「2」,杜預不知道上天有什麼用意。

  其實世上有很多東西都是難以理解的。比如說有的人一輩子過完都普普通通,有的人則異於常人。後者被上天所眷顧,打出生起,便擁有常人難以想像的技能。有的技能可以起火,有的技能可以呼風喚雨,有的技能類型則如司馬氏的技能一樣,可以在遵循「等價交換」的原則上,物質進行形態上的轉換。至於為什麼會有這些技能的出現,沒有哪位大能可以給出合理的解釋。

  唯一可以知曉的是,與司馬氏不同,杜預是實實在在的普通人。

  柔和的光芒再次出現,將銀鏡包裹,隔遠看去,仿佛是銀鏡鋪上了一層厚厚的霜。一個呼吸的時間,霜盡數化去,一串手鍊躺在杜預的手裡。泛著金屬獨有的光澤,手鍊反射黃昏的日光。天空中飄著火燒的雲朵,天與地的交界處,太陽即將下山。這落日的餘暉也將隨太陽的消失而消失,取而代之的,將會是無盡的黑夜到來。

  杜預將手鍊遞還給司馬氏。司馬氏的「化形」,是一種較為普通的技能,只能作用於沒有生命的物體。物體的材質不同,影響化形的持續時間。可以作用時間較長的,是木材,相對較短的則是金屬。當然,除了材質可以影響化形的持續時間外,干擾化形的因素還有很多。

  司馬氏將手鍊系上手腕:「眼睛不會無故變化,你也要有技能了。」

  杜預苦笑:「你總是這般樂觀。」

  杜預依稀記得9歲的夏天,知了在樹上聒噪。路邊流浪的老和尚被父親引進門,討了口水和些許口糧,老和尚放下包袱及木拐杖,在家門口用石頭在黃土上畫了些看不懂的符號。父親拉著孩子的手往符號上按,半晌過後,法陣沒有絲毫動靜。老和尚嘆口氣,走之前留下兩個字——「無靈。」

  「靈」的存在,是技能發動的必要條件。就像火焰離不開木材,魚離不開水,沒有靈,就意味著絕不可能擁有技能。

  司馬氏轉過身,踩在鬆軟的草地上,往路的盡頭走:「天色見晚,得趕快回家了。」

  「嗯。」踩著司馬氏影子,杜預跟在司馬氏的身後。清晨他跟司馬氏一起,背著山上採摘的草藥,趕往集市去賣。東西賣完已是正午,往家裡走的路途中,杜預忽覺莫名的睏乏,便躺在樹下歇息。誰料這一睡,居然睡到傍晚。

  想到這裡,杜預不禁心生愧疚,微低下頭。都是因為自己睡覺的耽擱,不然大家應該早早到家了吧?

  因為和杜預青梅竹馬的緣故,司馬氏的餘光掃到杜預的神情,一下就猜出杜預心底所想「沒時間自責了。天黑之後,就是它們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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