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一章 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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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野之上,總計四千一百餘騎兵密密麻麻奔跑而來,耶律得忠長個心眼兒沒敢如以前一般沖在最前,心臟在胸腔內打鼓一般的狂跳不休,好在身邊有百餘親衛穿著好甲拱衛,外圍各部騎兵人頭攢動,讓他心中稍安,一路向著前進方向奔行過去。

  轟鳴的馬蹄聲中,有斥候在中途加入進來,只是本就是看著煙柱而來的探馬,急切間也沒多少,又與韓世忠等人的斥候廝殺過,更是少了許多。

  不過斥候間的勝負,無關戰局的勝負。

  又是行了一里,雙方的隊伍已經進入各自的視野,黑鴉鴉的一條線在綠野上蔓延過來,快速拉近距離的時候,耶律得忠終是沒有下令減速。

  他的視力很好,對面步卒一眼望去不過四、五千之數,心思在打與不打之間來回橫跳,最後狠狠一咬牙,終是沒說出「退」字,一揮手中方天戟發出一道軍令。

  「讓各軍奮勇上前,不要盲目沖陣,只騷擾為主,引他們從龜殼中出來。」

  下一刻,有號角聲響起。

  緊密前行的陣型在推進中開始錯落散開,飛馳中,漢人、渤海等族人組成的騎兵先行,穿著簡單護體的布衣,反手取出長弓。

  對於騎兵的戰法,遼軍還是遵從著建國時的那一套,前方騎射不好的騎士穿著差些的防護或是乾脆布衣上陣,後面契丹人盡皆著甲,亦是翻出硬弓跟上,從射術上來說,他們才是這支騎兵中的主力。

  視野的對面,齊軍的士卒齊齊縮在車陣後面,大盾護持在車與車之間的縫隙,有弓弩手站在盾車之後,長槍、鐵矛探出盾牌,防備著騎兵靠著衝力不要命的突入。

  大地在腳下震動的厲害,「舉弓——」的吼聲從各軍督尉的口中發出,一張張弓弩斜斜指向天空,魯智深提著一桿兩丈三寸長的步戰矛站在前方,雙眼圓瞪,默默估算著對方衝鋒的速度,幾乎在對面騎兵中再次響起號角聲的時候瞬間吼出:「放箭!」

  箭矢飛蝗,從天空墜落而下。

  在親衛中的耶律得忠眼皮一跳:「慢了啊!」

  泥土在鐵蹄抬起的時候飛上半空,原本作為前軍試探的騎兵剛剛有轉向的動作,密集的箭雨「嗖嗖嗖」帶著破空聲落在頭頂,不少人慘叫一聲掉落戰馬。

  動作慢了一拍,又沒有防護的甲冑,霎時間讓前沖的騎兵像是被雨水打濕的糯米紙,東缺一塊、西少一團,鮮血從人與戰馬身下流淌而出,鐵鏽腥臭的氣息瀰漫。

  「吹號,讓第一陣退回來!第二、第三道分左右繞陣而過,游擊左右,再傳令後面的步軍快些趕來!快——」

  耶律得忠神色難看,心中只覺得冰涼一片,後悔一時衝動帶著騎兵就沖了上來。

  真該死!應該等步軍一起或是直接退走的,還是貪心了。

  在心中咬牙切齒的罵了一句,連忙發出軍令調整著整個騎兵隊伍。

  牛角號的聲響在空中迴蕩。

  一匹匹戰馬在圓形的車陣前開始轉向而行,帶著塵土迂迴兩側,沿著車陣而行,騎士與車陣中弓弩手手中泛起的寒芒延綿相對,那是映著天光的箭矢搭上弓弦,

  兩邊不時有聲音歇斯底里的吶喊:「射——」

  弓弦震響,一片片顫動的聲音連成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黑影從馬群、車陣飛上天空,箭雨在空中交錯而過,然後落了下來。

  嘭嘭嘭——

  箭矢落在盾牌、扎入土壤、鑽入人身,慘叫在兩邊響起,齊軍馬戰、步戰皆宜,靠著車陣射出的箭矢將游弋而過的騎兵射倒一片,有的直接被射死在馬背上,屍體歪斜墜落下來,腳踝還掛在馬鐙里,被一路拖行著繼續向前方奔跑。

  「走走走——」

  騎兵中,幾個遼軍的軍將頓時勒轉韁繩,拼命向著弓弩射程之外而去,潘忠與魯智深在陣內看的眼角直抖,遼軍這沖一陣就跑,換其餘人繼續上,如此反覆讓他們只能在陣後乾等著眼著急,陣中不住有人受傷退下。

  「這些撮廝鳥……」魯智深「啐——」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抹一把臉:「一會兒韓小子最好能將這姓耶律的鳥人給洒家拿下,不然必不與他干休。」

  後邊腳步聲響起,魯智深回頭去看,見著是潘忠過來:「潘將軍怎地過來了?」

  「魯大師……」

  潘忠大聲在他耳邊叫了一聲,他們這些山上的老人仍是喜歡如此稱呼對面的花和尚,將身子往盾陣後面縮了縮,噼里啪啦的聲音在前邊盾面上響起:「這般下去,對面中軍的那廝終究是不敢過來。」


  「狗咬烏龜,咱們現在就是那龜,只能看著那些廝鳥遼狗張嘴,也不知這些鳥狗什麼時候發覺咬不下退走退走。」

  魯智深也蹲下身子,面色有些焦躁,開口抱怨一句,也不管是不是將自己比喻的不堪,啐口痰到旁邊,轉動一下身子,他身體胖大肥壯,蹲著時身上肉向外一擠,頓時將身上的甲撐開,眼珠子轉了轉:「你這說法是有法子?」

  「有個冒險的法子。」潘忠舔舔嘴唇,從縫隙間向外張望一下,見騎兵退的遠了方才站起:「咱們下一次不妨放些人進來。」

  魯智深面上變色:「口子一旦打開可不好關上。」

  「不用太大,只一個小口,拖著就行,內里另起防線,總不能真箇讓遼人將咱們破了去。」

  魯智深咬著牙,粗獷的臉上難得帶上幾分猶豫之色,耳中聽著騎兵再次奔行的聲音,看看遠處依然不動的遼軍中軍旗幟,狠狠一頓手中長矛:「好,依你,洒家這就讓人構建防線。」

  「且慢。」潘忠拉住這莽和尚,一抱拳:「陛下命我率軍前來助戰,總不能甚事都倚靠大師你等三人行事,我好歹也是一軍主將,這防線之事讓我來吧。」

  「不成不成。」

  魯智深猛搖頭,拉著潘忠又再次縮回盾後,天空中,箭矢交錯輪轉,慘叫馬嘶不停傳入耳中,對面潘忠色變之中開口:「這等事情咱倆誰單獨去做都是個麻煩,洒家與你一起布置,終不能叫真出了事。」

  潘忠這才大喜,連忙對著魯智深一抱拳:「都聽大師的,我這就回去派人過來。」

  箭雨不斷落下,車陣中有人傷亡倒地,後面的袍澤連忙頂上,一個個拿著鐵鍬的士卒在盾牌的掩護下貓著腰跑了過來,飛快的在地面挖出幾個溝壑,塵土飛揚間,一個簡易的小型陣地初現端倪。

  後方兩將各自調動兵馬,提著大盾、手持長槍的士卒跑動過來,兩丈長的,沿著二人選定的地方重新下盾列陣,韓世忠留在這裡的先登營軍士也在指揮下伏在盾後,不少老兵將準備好的布條緊緊纏在手上,沉穩平靜的呼吸著。

  「傳令射手,減少這邊的弓箭,將兩邊的敵人驅趕到這面來。」

  「發訊號給咱們的騎兵!快——」

  「準備豎血色大旗,讓遼人看清楚!」

  大喊大叫的聲音中,貓腰的身影轉身跑去,這邊箭矢頓時減少下來。

  ……

  吶喊的聲響在前方響起,耶律得忠戰馬焦躁的動了兩下,被他安撫住。

  視線前方,上千將士正在輪換衝鋒,一支支箭矢掠過人的頭頂、擦過臉頰,箭矢如一片片飛蝗在兩片盡情傾瀉而下,在有些偏東南的方向,箭雨陡然停了一下。

  抓住時機的遼軍騎士瘋狂打馬衝上,嘶喊的聲音從那面響起,吸引了前線將士的同時,也將駐馬在後的耶律得忠視野吸引過去,七八百騎士在打馬衝上。

  「射箭——」

  「快射箭——」

  黑色軍陣中,慌張嘶吼的聲音隱約傳出,戰場上的軍將最是敏感,雖是不知為何齊軍此處突然出現問題,仍是抓緊時機向前衝鋒,比之方才要少的箭矢從天空落下,噗噗扎在地面。

  潘忠親自持著弓箭,帶著百餘射手蹲在地上,窺視前方騎兵近前,頓時吼了一聲:「現在。」

  崩崩崩——

  百餘張弓拉滿放開,從盾牌上方平射過去,帶著破空聲的箭矢鑽過馬與馬之間的縫隙射去後方,更多的卻是釘在奔跑膨脹收縮的皮肉上,戰馬張嘴發出一聲悲鳴聲轟然倒地,馬背上的人拋飛出去,「咚——」一頭撞在一面豎起的盾牌上。

  那盾牌陡然向後動了一下,後方遼軍馬使大喜,「吹號,吹號!衝垮這裡!」呼喊一聲,端著長槍向前瘋狂奔跑,視野中,書面盾牌在向後退卻。

  代表聚集的號角聲在空中迴蕩,四周正在奔馳騎射的遼軍騎兵拉轉戰馬,煙塵飛揚中,換了個方向朝著號角聲響起的方位衝去。

  無一錯一首一發一內一容一在一一看!

  「統軍!那邊——」

  有親衛在旁向前一指,齊軍圓陣出現一個缺口,正有騎兵借著馬速在往裡沖,卻不時有人中箭落馬,人喊馬嘶的聲音在戰場上陡然大噪。

  「俺知道!」

  有些不耐煩的回了一聲,耶律得忠眯起眼睛看著遠方,有些焦急的提了下手中韁繩,面上閃過一絲意動,這等時機一直是他在等的,然而事到臨頭又有些猶豫。


  「統軍,前方出現轉機,緣何不下令。」

  有軍將騎馬跑來催促,耶律得忠瞥他一眼狠狠咬了下牙:「傳令,全軍出擊!」

  傳令兵連忙吹響號角,那將領大喜,整個壓後的騎兵戰陣開始跑動,不少騎兵帶著長久未曾打過勝仗的怨氣在向前狂奔,希冀殺些人宣洩一下心中的緊張與不忿。

  無數馬蹄踩踏大地的轟鳴聲,掩蓋了號角聲,吶喊聲,有血色的旗幟在圓陣中豎起,不少騎兵怪叫著發出興奮的吼聲。

  煙柱在升騰,耶律得忠沒心思去管他,此時衝鋒起來頭腦似乎為之一空,滿眼只有齊軍那面大旗,這一兩年被酒水浸泡成豬肝色的臉冒出紅光。

  此戰若是勝了,自己就是第一個打贏齊軍的人,到時候投降……

  也能多給些官職吧。

  「衝過去!衝過去!」

  被臆想刺激的有些興奮的人在馬上站了起來,手中方天戟前指:「破敵——」

  「呼喝——」

  無數契丹騎兵舉起兵刃,下一瞬,黑壓壓的箭矢從陣內射出,前方正在鏖戰的前部騎兵不停有人落馬,也有人蜂擁而上。

  沖入缺口的戰馬,有人馬腿被別住,咔嚓一聲折斷倒在地上,更多的是想從兩邊殺過去,驅趕這些步卒逃跑,卻被兩旁刺來的長矛穿入血肉,馬匹掀翻在地,人慘叫中被也被長矛穿起掛上半空。

  「射——」的低吼聲從軍陣中出現,先登營的士卒持著弩機在後方站起,一時間箭影交錯,將這缺口化為絞肉場。

  位於騎兵奔馳中的耶律得忠看不清楚,只能看著那邊在糾纏,罵了一句廢物,不斷發出命令,調整奔行中的隊伍,前邊的齊軍都是用來消耗對方體力的漢、番軍,著甲之人將將過半,在沖陣時候被阻,在他看來是正常。

  沉重的兵器在馬背上舉起,幾息後箭矢從天而落,這一部契丹騎兵護住要害,端著鐵矛、騎槍轟然撞過去。

  外圍的盾牌上,一連串金屬碰撞聲、血霧在天空中暴起,提著畫戟的身影剛剛沖入黑甲的步軍戰陣,面上興奮的神色陡然一變。

  前方,數排豎起的大盾做掩護,探出的長矛、長槍讓整個陣線看起來刺蝟一般,前方數道淺溝夾雜著坑洞,數十折了腿的戰馬在地上不停的擺動四蹄哀鳴不已。

  耳中這時才聽著「快退!」「有陷阱——」的嘶吼聲,然而急切之間如何轉的回去,更多的騎兵在從後方殺入,吶喊、馬嘶、兵刃交鳴的金鐵之聲交織在一起,那零星的提醒聲被遮蓋了下去。

  耶律得忠無奈只得一邊揮舞畫戟,一邊撥轉戰馬嘶吼:「轉向,回去,你他娘的轉啊!」

  比他聲音更大的廝殺聲在回應他。

  ……

  轟轟轟——

  廝殺戰場的另一面,戰馬奔騰,揚起的塵土中,穿著黑甲的騎士正在飛馳上前,看著大半無恙的軍陣鬆了口氣,隨後鋼槊舉起,指向亂成一團的軍陣前方:「敵在前方,隨洒家沖——」

  相對的方向,騎著棗紅馬,手持青龍偃月刀的將領也按捺不住,大刀倒懸在馬腹下方,洪亮的聲音在騎兵中響起:「此乃我屯騎首戰,讓遼狗看看我們是怎麼打的!」

  青龍刀在下一刻舉起,閃映出天空的光亮。

  「向前——」

  「殺——」

  馬蹄翻飛,越離越近,外面正繞陣奔跑的遼軍騎兵見著,一聲不響的調轉逃跑,陷在前方的耶律得忠視靠著護衛艱難後撤,人影晃動之間,陡然覺得不對,轉向看去煙塵揚起的方向。

  「那邊……是……」

  心中的預感,不敢說出。(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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