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六章 夙海（十八）
鬼王看著江夙夙把藥咽下去，鬆了口氣，貔貅則是菊花一緊，為了複製這顆藥，鬼王差點兒沒把它菊花翻爛，像是洗豬大腸一樣把他整個人從裡到外翻轉。
這顆藥一入腹，江夙夙身體如是火灼，出現暴脈吐血。
江念景見此，大怒，滿天黑焰，盡向鬼王壓去。
有一種霸道，叫我能殺她，但誰想殺我的女兒，就拿命來！
整個陰司都受於黑暗，鬼王自知不是江念景的對手，化成黑煙往後退，企圖躲開。
貔貅趁江念景去追鬼王的功夫，拿出另一顆藥，餵進將死的江夙夙嘴裡面。
當鬼醫丹南認出那藥，想要阻止，卻來不及。
『不要！』
人有時，不能太閒。
很久以前，鬼醫丹南太閒，與孟婆打賭，要研製一種藥，把孟婆湯的藥效解開，後藥成，曾拿凡人一試。
因記起前世，那個凡人多添苦惱，平生無數怨，鬼醫丹南為此藥取名孟婆解，從此再沒用過，把餘下的一顆藏好。
陰司此時已平動亂，孟婆想起，整個陰司都不是夜神之女的對手，惶怕她真的毀了人間，憶起這段往事，得閻王准許，嘗試著再複製出一顆鬼醫丹南所制的孟婆解，也幸得當初，鬼醫丹南是如何製成此藥，孟婆一直在邊上看。
試了多次，終於做出一顆與鬼醫丹南藥櫥里找到的孟婆解沒有多大差別。
只是，孟婆做的這顆，藥性沒那麼溫和，導致江夙夙吐血。
一死而脫肉身，再死而魂裂，第一顆孟婆解讓江夙的魂魄脫離江夙夙肉身，第二顆孟婆解則使江夙的前世從其魂魄中出列。
所謂前世今生，不過是記得，跟不記得的區別。
江夙夙、江夙……
只不過是把前天、昨天、今天重疊，理順後，最初的魂魄化作黑煙，尋到軀體，瞬間江夙夙的一身血衣，被濃得不能再濃的黑煙染盡，一頭烏黑的長髮沒有束縛的披散在肩。
前世也好，今生也罷，只要人不為難自己，融合之後，會相處得很愉悅。
見江夙夙神情露笑，貔貅閃到一側，這時，鬼王為躲江念景又化煙跑了回來，不丈夫的躲到江夙夙後邊。
江念景追回來，見不只結界內的鬼氣，就連黑夜也受江夙夙牽扯，皺起眉間。
環視四周後，江夙夙笑出聲。
「我就說嘛，人世本為夙海，夙怨重重，對錯難以分開，偏偏祖神當年，硬要分個黑白，認定我是禍害，處心積慮的把我關起來。」
聽到這翻話，江念景知道自己面前站著的是誰，嘴唇略顯慘白，欲要滅了鬼王出氣，豈料，她的暗黑之力繞不過江夙夙，被江夙夙抬手一道黑煙輕輕推開。
「如果是夜神降臨，或我會懼他三分，你？也想在我面前殺人？還嫩了點。」
見江夙夙突然這麼硬氣，被綁的石九悄悄從衣袖中滑出一個可解繩索的機關，黑龍見了，擔心凡人之作，無法解開江念景對眾人的控制，加了自己的龍神之力上去一試。
黑夜中瀰漫著各種惡跟貪婪，皆為現在的江夙夙所用，她用黑煙鞏成高台，順著煙階往上走去，坐到如墨來回流淌的王座上邊。
自有人間，從有生死那天，便有她。
祖神稱她為夙海。
集人世前後萬惡為一身，以女子形態，常有死氣黑煙伴隨，無悲無喜，無憂無患，無有喜好的侵吞萬物，無人能阻攔。
祖神試過誅殺，可死後，她仍不會悔改，只要人間還有生死，還有種種黑暗之念，只要還有黑夜，她便會再次捲土重來。
因此，祖神心生一計，利用她的好奇，與她賭數星，若祖神輸了，願以己身奉作她食。
夙海不知恐懼，只因沒吃過祖神，好奇祖神與萬物的區別，願行賭約。
二人盤膝仰望，歷盡千年，只等黑夜，去數天上繁星，未想，星之多，便是位不移，也因時隱時現，而難以記清。
以至，星星還沒數完，夙海就因為千年沒有進食，而餓得心志不堅。
在這段時間裡，祖神已思到輪迴之法，救贖蒼生，原本只想了五道輪迴，但在看到夙海後，又多布了一道出來。
此道，便是惡鬼道。
惡鬼道，餓鬼始然。
整個惡鬼道，都是為夙海而開。
惡鬼道中有山有水，無亦人間，可滿夙海吃喝，夙海也沒有別的心愿。
她答應祖神，除非萬物為父，生來為惡，否則絕不會從惡鬼道離開。
是知道這些，江念景當年才狠下心對自己，強忍噁心，與上萬人、妖苟合，且配合的被閻王抓進陰間，只因她備好了腹中雄殺之相，只等引出惡鬼道的夙海投胎。
唯有如此，便是仙界眾神突然想救人間，也滅不了擁有夜神之力的夙海。
一切進行得很順利，因是祖神跟夙海的約定，縱是閻王也攔不住，吃得太飽在惡鬼道中沉睡的夙海投胎。
這樣一個鬼嬰降生在陰間，生有與萬物為敵之念，鬼力非凡。
夙海看向江念景笑。
「你做得最蠢的事，就是讓我投胎。」
見夙海抬手要殺江念景，齋宅的其他人既害怕又期待。
這時，鬼醫丹南以血身，擋在江念景身前，他為月神，本是因夜而現，不是夜神之女的對手，又失了冥焰這底牌，本無勝算，卻又不高興眼前的勝算。
「夙夙！」
夙海一道黑煙將鬼醫丹南輕輕一撥，撥到旁邊。
「我不是你的夙夙，鬼醫丹南。」
江念景不想死，因自己所行之事，未盡，未完。
「你雖是夙海，也是江夙，江夙夙，不管你願與不願，甘與不甘！」
聽到這句，原不會有怒意的夙海，因有江夙跟江夙夙的脾性，對江念景感到厭煩。
「閉嘴！」
黑龍想要開口，雨姬對他搖頭。
事已至此，眼下，還是只有賭，賭幾世記憶在身，能阻止夙海的只有鬼醫丹南，因為，明月乃黑夜心中唯一的溫暖。
鬼醫丹南再次站到江念景身前，抬頭朝夙海看。
經歷與沒經歷過的差別，就是夙海投過胎，確為江念景骨血，承了夜神血脈。
千年、萬年、十萬年。
縱夜再暗，也因月而溫柔，這是宿命，也是不解之緣！
倔強如江念景，也沒辦法改變。
她當初喜歡過月神丹南，只是，滅世的信念太強，導致她狠心從仙界離開。
也因如此，她放心的把自己的孩子交給鬼醫丹南。
就這麼默默的看著彼此，夜風吹不散暗力，卻能把人眼中的湖波吹開。
「夙夙……。」
極為溫柔的一聲，衝進夙海的心裡，三世記憶在她身後追趕，無論她跑多快。
鬼醫丹南見夙海皺眉，溫柔的笑。
「夙夙……，她是你娘。」
夙海搖頭，心裡卻把這話重複了一遍，當她是江夙夙的時候，看到步暝他們有娘，她也想過自己有娘的感覺，對於能當丁晚來的娘子，她甚至期盼，因為，那樣一來，她也能有丁晚來的娘親疼愛。
可等她真的有娘的時候，沒想到，自己的娘竟然是雁封坡那不知廉恥的女魔，是最恨人世的神仙……
江念景有當自己是她女兒嗎？
夙海歪著頭看。
看著，看著，她的眼睛，異光一閃。
她不知道的是，鬼醫丹南贈她的活眼天珠，不只長在人的肉身，也會長進人的靈魂。
更不知道，這活眼天珠，實為盤古之眼！
能將一切看穿……
連神也不例外。
她看到了曾經的江念景，在江夙還是陰司中的一個鬼嬰，江夙跌倒的時候，感應到的江念景會緊張到扣自己的手，見江夙喝忘川水，江念景會哭，知江夙被別的鬼欺負，江念景會露出想殺人的神情。
江念景愛自己的女兒……
雖比滅世之心少一點。
但那顆母心依然在。
看到這些，夙海坐起身，盯著下面。
「之前你讓我選，現在我也讓你選，今天，你死，還是我死，選一個出來。」
江念景久久沒有說話，將夙海的視線避開。
夙海也不催她，就靜靜的等。
虛無的時間中，江念景憶起以前，憶起自己的娘親，想起自己有著最溫柔的娘親，自己卻沒做好一個娘親，忽有淚。
「何需再選？雄殺之相，從要當你娘的那天。」
說罷，她閉上眼，欲散神元。
她本不想死，可……她忘不了，剛出生的女兒小手抓她髮絲的瞬間。
她知道，她死後，夙海或會滅了人間，或不會滅了人間。
她已經無法左右以後，人，在活到某一步的時候，總有一種自我衝突的無力感。
她知孩子來歷，知孩子是惡胎，便是如此，她也想把孩子生得漂漂亮亮，也看不得孩子餓得哇哇哭，更看不得自己的孩子被別人欺負。
她這個做娘的，是既自私，又矛盾，到死，都沒做明白。
這顆藥一入腹，江夙夙身體如是火灼，出現暴脈吐血。
江念景見此，大怒，滿天黑焰，盡向鬼王壓去。
有一種霸道，叫我能殺她，但誰想殺我的女兒，就拿命來！
整個陰司都受於黑暗，鬼王自知不是江念景的對手，化成黑煙往後退，企圖躲開。
貔貅趁江念景去追鬼王的功夫，拿出另一顆藥，餵進將死的江夙夙嘴裡面。
當鬼醫丹南認出那藥，想要阻止，卻來不及。
『不要！』
人有時，不能太閒。
很久以前，鬼醫丹南太閒，與孟婆打賭，要研製一種藥，把孟婆湯的藥效解開，後藥成，曾拿凡人一試。
因記起前世，那個凡人多添苦惱，平生無數怨，鬼醫丹南為此藥取名孟婆解，從此再沒用過，把餘下的一顆藏好。
陰司此時已平動亂，孟婆想起，整個陰司都不是夜神之女的對手，惶怕她真的毀了人間，憶起這段往事，得閻王准許，嘗試著再複製出一顆鬼醫丹南所制的孟婆解，也幸得當初，鬼醫丹南是如何製成此藥，孟婆一直在邊上看。
試了多次，終於做出一顆與鬼醫丹南藥櫥里找到的孟婆解沒有多大差別。
只是，孟婆做的這顆，藥性沒那麼溫和，導致江夙夙吐血。
一死而脫肉身，再死而魂裂，第一顆孟婆解讓江夙的魂魄脫離江夙夙肉身，第二顆孟婆解則使江夙的前世從其魂魄中出列。
所謂前世今生，不過是記得，跟不記得的區別。
江夙夙、江夙……
只不過是把前天、昨天、今天重疊，理順後，最初的魂魄化作黑煙，尋到軀體，瞬間江夙夙的一身血衣，被濃得不能再濃的黑煙染盡，一頭烏黑的長髮沒有束縛的披散在肩。
前世也好，今生也罷，只要人不為難自己，融合之後，會相處得很愉悅。
見江夙夙神情露笑，貔貅閃到一側，這時，鬼王為躲江念景又化煙跑了回來，不丈夫的躲到江夙夙後邊。
江念景追回來，見不只結界內的鬼氣，就連黑夜也受江夙夙牽扯，皺起眉間。
環視四周後，江夙夙笑出聲。
「我就說嘛，人世本為夙海，夙怨重重，對錯難以分開，偏偏祖神當年，硬要分個黑白，認定我是禍害，處心積慮的把我關起來。」
聽到這翻話，江念景知道自己面前站著的是誰，嘴唇略顯慘白，欲要滅了鬼王出氣，豈料，她的暗黑之力繞不過江夙夙，被江夙夙抬手一道黑煙輕輕推開。
「如果是夜神降臨，或我會懼他三分，你？也想在我面前殺人？還嫩了點。」
見江夙夙突然這麼硬氣，被綁的石九悄悄從衣袖中滑出一個可解繩索的機關，黑龍見了，擔心凡人之作，無法解開江念景對眾人的控制，加了自己的龍神之力上去一試。
黑夜中瀰漫著各種惡跟貪婪，皆為現在的江夙夙所用，她用黑煙鞏成高台，順著煙階往上走去，坐到如墨來回流淌的王座上邊。
自有人間，從有生死那天，便有她。
祖神稱她為夙海。
集人世前後萬惡為一身，以女子形態，常有死氣黑煙伴隨，無悲無喜，無憂無患，無有喜好的侵吞萬物，無人能阻攔。
祖神試過誅殺，可死後，她仍不會悔改，只要人間還有生死，還有種種黑暗之念，只要還有黑夜，她便會再次捲土重來。
因此，祖神心生一計，利用她的好奇，與她賭數星，若祖神輸了，願以己身奉作她食。
夙海不知恐懼，只因沒吃過祖神，好奇祖神與萬物的區別，願行賭約。
二人盤膝仰望，歷盡千年，只等黑夜，去數天上繁星，未想，星之多，便是位不移，也因時隱時現，而難以記清。
以至，星星還沒數完，夙海就因為千年沒有進食，而餓得心志不堅。
在這段時間裡，祖神已思到輪迴之法，救贖蒼生，原本只想了五道輪迴，但在看到夙海後，又多布了一道出來。
此道，便是惡鬼道。
惡鬼道，餓鬼始然。
整個惡鬼道，都是為夙海而開。
惡鬼道中有山有水，無亦人間，可滿夙海吃喝，夙海也沒有別的心愿。
她答應祖神，除非萬物為父，生來為惡，否則絕不會從惡鬼道離開。
是知道這些，江念景當年才狠下心對自己，強忍噁心，與上萬人、妖苟合，且配合的被閻王抓進陰間，只因她備好了腹中雄殺之相，只等引出惡鬼道的夙海投胎。
唯有如此，便是仙界眾神突然想救人間，也滅不了擁有夜神之力的夙海。
一切進行得很順利，因是祖神跟夙海的約定，縱是閻王也攔不住，吃得太飽在惡鬼道中沉睡的夙海投胎。
這樣一個鬼嬰降生在陰間，生有與萬物為敵之念，鬼力非凡。
夙海看向江念景笑。
「你做得最蠢的事，就是讓我投胎。」
見夙海抬手要殺江念景，齋宅的其他人既害怕又期待。
這時，鬼醫丹南以血身，擋在江念景身前，他為月神，本是因夜而現，不是夜神之女的對手，又失了冥焰這底牌，本無勝算，卻又不高興眼前的勝算。
「夙夙！」
夙海一道黑煙將鬼醫丹南輕輕一撥，撥到旁邊。
「我不是你的夙夙，鬼醫丹南。」
江念景不想死，因自己所行之事，未盡，未完。
「你雖是夙海，也是江夙，江夙夙，不管你願與不願，甘與不甘！」
聽到這句，原不會有怒意的夙海，因有江夙跟江夙夙的脾性，對江念景感到厭煩。
「閉嘴！」
黑龍想要開口，雨姬對他搖頭。
事已至此，眼下，還是只有賭，賭幾世記憶在身，能阻止夙海的只有鬼醫丹南，因為，明月乃黑夜心中唯一的溫暖。
鬼醫丹南再次站到江念景身前，抬頭朝夙海看。
經歷與沒經歷過的差別，就是夙海投過胎，確為江念景骨血，承了夜神血脈。
千年、萬年、十萬年。
縱夜再暗，也因月而溫柔，這是宿命，也是不解之緣！
倔強如江念景，也沒辦法改變。
她當初喜歡過月神丹南，只是，滅世的信念太強，導致她狠心從仙界離開。
也因如此，她放心的把自己的孩子交給鬼醫丹南。
就這麼默默的看著彼此，夜風吹不散暗力，卻能把人眼中的湖波吹開。
「夙夙……。」
極為溫柔的一聲，衝進夙海的心裡，三世記憶在她身後追趕，無論她跑多快。
鬼醫丹南見夙海皺眉，溫柔的笑。
「夙夙……，她是你娘。」
夙海搖頭，心裡卻把這話重複了一遍，當她是江夙夙的時候，看到步暝他們有娘，她也想過自己有娘的感覺，對於能當丁晚來的娘子，她甚至期盼，因為，那樣一來，她也能有丁晚來的娘親疼愛。
可等她真的有娘的時候，沒想到，自己的娘竟然是雁封坡那不知廉恥的女魔，是最恨人世的神仙……
江念景有當自己是她女兒嗎？
夙海歪著頭看。
看著，看著，她的眼睛，異光一閃。
她不知道的是，鬼醫丹南贈她的活眼天珠，不只長在人的肉身，也會長進人的靈魂。
更不知道，這活眼天珠，實為盤古之眼！
能將一切看穿……
連神也不例外。
她看到了曾經的江念景，在江夙還是陰司中的一個鬼嬰，江夙跌倒的時候，感應到的江念景會緊張到扣自己的手，見江夙喝忘川水，江念景會哭，知江夙被別的鬼欺負，江念景會露出想殺人的神情。
江念景愛自己的女兒……
雖比滅世之心少一點。
但那顆母心依然在。
看到這些，夙海坐起身，盯著下面。
「之前你讓我選，現在我也讓你選，今天，你死，還是我死，選一個出來。」
江念景久久沒有說話，將夙海的視線避開。
夙海也不催她，就靜靜的等。
虛無的時間中，江念景憶起以前，憶起自己的娘親，想起自己有著最溫柔的娘親，自己卻沒做好一個娘親，忽有淚。
「何需再選？雄殺之相，從要當你娘的那天。」
說罷，她閉上眼，欲散神元。
她本不想死，可……她忘不了，剛出生的女兒小手抓她髮絲的瞬間。
她知道，她死後，夙海或會滅了人間，或不會滅了人間。
她已經無法左右以後，人，在活到某一步的時候，總有一種自我衝突的無力感。
她知孩子來歷，知孩子是惡胎，便是如此，她也想把孩子生得漂漂亮亮，也看不得孩子餓得哇哇哭，更看不得自己的孩子被別人欺負。
她這個做娘的，是既自私，又矛盾，到死，都沒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