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
「有了我的時候，老大老二兩老哥哥早結了婚了，你幾個姨兒都出嫁了，家裡面就我一個老小，你姥爺那時候帶著我趕著車去集市擺攤，他自己卷的紙菸、散酒、糖、炒瓜子啥都賣，你姥爺在那賣著，我就趴在車上面撈到啥吃啥。」李麗霞忙碌半生，只有在回憶自己的童年時，才能露出真正無憂無慮的笑容。
那時候她還是家裡的老小，有自己的爸爸媽媽、姐姐哥哥疼著，那時候她還羨慕著鄰家姐姐漂亮的身姿與青春的魅力，她纏著那個頭髮烏黑油亮的大姐姐玩，讓她教自己織毛衣、跳皮筋、編辮子，她看著大姐姐嶄新嶄新的書，與她一同背那個俄國人的海燕，怎麼背來著？有些記不得了，但她還記得海燕旁邊印著的大鬍子照片，與大姐姐高昂精神、聲音嘹亮著背誦的樣子。
那時候她一心期盼長大，還不知道長大的代價。
如今時光匆匆，她也年近半百，孩子也這麼大了，李麗霞心裏面暗暗嘆了一口氣，看著反光的地板思緒萬千。
我們一直以為父母天生就是父母一般，成熟負責，非常無趣，有時候讓我們討厭。
我們忘記了，他們從前也只是個被人疼被人愛的小孩子，也是懵懵懂懂、自由快樂，他們以前也是什麼事都不在意，有著自己的世界，一切人和事都圍繞著他們，他們不是一天就長成了大人，其中經歷多少分離、掙扎、痛苦，我們不得而知，我們如今被父母寵著愛著，忘了父母也是被他們的父母寵著愛著長大的，但寵著父母的人已經離他們遠去了。
「那你小時候活的也太幸福了，小時候我一直盼著咱家開超市嘞，冰糕、乾脆麵、辣條，想吃啥我就拿。」胡錚由衷地羨慕老娘小時候能躺在不重樣的零食上面睡覺。
哪個孩子不希望自己家是開超市的，班上誰家是開超市的，每逢夏天就往班級裡帶一大兜子冰淇淋，冰工廠、小神童、綠舌頭各種口味不重樣，嘩啦啦地一人桌子上分一個，這是非常值得炫耀的事，往往這個孩子能收到其他同學的欽佩。
「哈哈，有好也有壞，沒瞧我天天吃糖，現在這牙都叫蟲子拱壞了？你姥爺那時候也不說管管我，叫我少吃點。」
「哈哈，我姥爺疼你了。」胡錚還是小孩子，說話也說的很淺顯。
「這你就知道了，太疼一個人也是害一個人。」李麗霞也沒說其他的，只是順著孩子的話說。
胡錚洗完碗筷，用毛巾擦好手，關住門走出來，坐在李麗霞對面。
「是嘞。」胡錚應和道。
「錚錚，你的東西都收拾得咋樣了，衣服、鞋子、被子收拾好沒。」
「差不多了，你再幫著看看有什麼需要拿的沒有。」
「中，叫我瞧瞧。」李麗霞一拍腿，起身翻著胡錚的箱子。
「三雙鞋你夠穿不夠？能倒騰過來班不能？」
「應該夠了，我穿一雙洗一雙，留一雙備用。」
「衣服嘞，中，四件不少了，夠穿，被子嘞？用再拿個夏涼被不用？」
「不用啦，拿了個毛巾被，這夏天時候，捂著點肚子就中了，也不用操被子的心。」胡錚想法是輕裝上陣，嫌箱子裡面雜七雜八的東西已經不少了，一個箱子裝雜物，一個編織袋裝被子洗漱的東西已經拿著費勁，走在路上始終是個累贅。
「中，你到你爸那，缺啥東西讓他給你操心。」
「中。」
「對了，再給你拿幾個蘋果在路上吃。」李麗霞去廚房找了個大塑膠袋，往裡面塞了七八個蘋果擱在箱子裡面。
「哎呀，不用不用，千萬別拿。」胡錚一聽這急了，再拿點蘋果更是占手，幾個蘋果擱在箱子裡非常沉。
「還得拿兩盒奶。」這操心的老娘又翻開擱著洗漱用品、被子床單的大編制袋，拿來四五盒奶放進去。
看的胡錚是一個頭兩個大，氣呼呼地把箱子裡面的蘋果、袋子裡面的奶全拿出來，放在餐桌上：「媽，拿啥蘋果、奶嘞？這又不是去哪旅遊嘞，你擱到箱子裡面非常沉，箱子搬都搬不動。」
「搬不動，不能叫旁邊的人幫幫你？」李麗霞想當然了，這不是他們那個昂揚精神，隨手助人、樂於助人的時候了，現在的人都秉持著我不和你找麻煩、你也別找我麻煩，兩相安的，冷漠的人際關係。
「不拿，不拿，在路上拖著個箱子，提這個大袋子，走都走不動。」胡政埋怨著說。
「那中，蘋果不拿了，奶的話…要不這樣，錚錚，你直接提一箱奶過去吧。」李麗霞突然有了點子。
「我兩盒奶都嫌沉，拿一箱奶幹啥了？」胡錚面紅耳赤地反駁著，覺著老娘這是瞎折騰。
「咋？過去北京了，你德標叔這麼照顧咱家，打算空著手去你德標叔那嘞？你德標叔是咱老鄉他不說，他老婆孩子要說咱家沒禮貌了，叫人家瞧不起，上個門連箱奶都不提？你上門去你德標叔家，拿一箱奶給你德標叔放那，這是個起碼的禮數。」李麗霞讓胡錚費勁拿這箱奶，其中蘊藏著為人處世的道理。
「到北京不能再買？我叫俺爸買兩箱奶一塊提過去。這不省勁？非得從家拿過去？」胡錚還是不理解。
「你爸那人好面子的很，你叫他買兩箱奶，他又該給你犯脾氣了。」
「我爸能說啥？買兩箱奶咋了。」
「你不知道你爸，他又該說，他和德標是老鄉，兩兄弟之間說什麼送禮啥的客套話，其實他還是覺得給人家送禮了，丟他的面子。」李麗霞和胡德亮處了一輩子，還能不清楚胡德亮那性子。
「你爹和德標以前是老鄉，他倆是同學，這不差，但是咱要想想，人家憑啥來幫你的？人家本來就該幫你了？人家管不管你是人家的事，你爸得了人家的幫，他不知道自己老幾了，以為人家幫咱是天經地義。我給你說，錚錚，天上沒有白來的餡餅，咱家既然受著你德標叔照顧，咱得學會感恩。」李麗霞很有生活智慧，平常逢著事情她往往看得清，她將自己從父母那學會的為人處事的經驗又教給自己的孩子。
「好，那是該拿的，這箱奶我拿著。」胡錚非常懂事，也很聰明。
「這就對了，錚錚，到你德標叔家裡面做客的時候，你要學著給你爸、給你德標叔、給你阿姨倒茶敬酒，眼面活一點，幫著端飯端菜，不要呆愣愣地坐在那，就等著吃，你姨兒叔叔問你啥事，咱不要說什麼不著邊的瞎話，有啥說啥，老老實實，機靈一點，這就可以了。」
「這是做人的禮數，以前你還小嘞，不用懂這些，專心操心學習，現在高考一結束，你也畢業了，進入社會必須要懂這些東西才行，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李麗霞細細囉嗦。
「好，媽，我知道了。」胡錚把老娘說的這些事記得很清楚。
「中，我瞧得東西收拾得差不多，明天我蒸幾個饃，你吃兩饃，後天可走，時候不早了，洗洗早點睡吧。」李麗霞一抬頭看牆上掛著的表，九點半快十點了。
「你先睡吧，明天還得早起了。」胡錚蹲在地板上，扣上箱子。
「中，我先睡了。」李麗霞告別胡錚，走回臥室里關了燈準備睡覺。
李麗霞躺在床上，顛來倒去，說的輕鬆，孩子後天就離家打工去了，怎麼不讓他這娘激動、擔心呢？心頭總是狂跳不停，心血來潮，精神勁一直下不去。她打開手機屏幕，屏幕閃出微弱的光，12點多了。
坐起來，拿起床頭櫃的水，灌了一口，又倒在手心一粒安眠藥，就著水喝下去，隨後又躺在床上，李麗霞經常失眠，平常就靠著安眠藥入睡了。
安眠藥很起作用，李麗霞覺得腦子沉乎乎的，逐漸意識也不太清楚了，不一會她就打著呼嚕睡了覺，倒讓胡錚在那屋正看著手機刷著視頻，笑起來老娘睡得快。
一夜無話。
那時候她還是家裡的老小，有自己的爸爸媽媽、姐姐哥哥疼著，那時候她還羨慕著鄰家姐姐漂亮的身姿與青春的魅力，她纏著那個頭髮烏黑油亮的大姐姐玩，讓她教自己織毛衣、跳皮筋、編辮子，她看著大姐姐嶄新嶄新的書，與她一同背那個俄國人的海燕，怎麼背來著？有些記不得了，但她還記得海燕旁邊印著的大鬍子照片，與大姐姐高昂精神、聲音嘹亮著背誦的樣子。
那時候她一心期盼長大，還不知道長大的代價。
如今時光匆匆，她也年近半百，孩子也這麼大了，李麗霞心裏面暗暗嘆了一口氣，看著反光的地板思緒萬千。
我們一直以為父母天生就是父母一般，成熟負責，非常無趣，有時候讓我們討厭。
我們忘記了，他們從前也只是個被人疼被人愛的小孩子，也是懵懵懂懂、自由快樂，他們以前也是什麼事都不在意，有著自己的世界，一切人和事都圍繞著他們，他們不是一天就長成了大人，其中經歷多少分離、掙扎、痛苦，我們不得而知，我們如今被父母寵著愛著，忘了父母也是被他們的父母寵著愛著長大的，但寵著父母的人已經離他們遠去了。
「那你小時候活的也太幸福了，小時候我一直盼著咱家開超市嘞，冰糕、乾脆麵、辣條，想吃啥我就拿。」胡錚由衷地羨慕老娘小時候能躺在不重樣的零食上面睡覺。
哪個孩子不希望自己家是開超市的，班上誰家是開超市的，每逢夏天就往班級裡帶一大兜子冰淇淋，冰工廠、小神童、綠舌頭各種口味不重樣，嘩啦啦地一人桌子上分一個，這是非常值得炫耀的事，往往這個孩子能收到其他同學的欽佩。
「哈哈，有好也有壞，沒瞧我天天吃糖，現在這牙都叫蟲子拱壞了？你姥爺那時候也不說管管我，叫我少吃點。」
「哈哈，我姥爺疼你了。」胡錚還是小孩子，說話也說的很淺顯。
「這你就知道了，太疼一個人也是害一個人。」李麗霞也沒說其他的，只是順著孩子的話說。
胡錚洗完碗筷，用毛巾擦好手，關住門走出來，坐在李麗霞對面。
「是嘞。」胡錚應和道。
「錚錚，你的東西都收拾得咋樣了，衣服、鞋子、被子收拾好沒。」
「差不多了，你再幫著看看有什麼需要拿的沒有。」
「中，叫我瞧瞧。」李麗霞一拍腿，起身翻著胡錚的箱子。
「三雙鞋你夠穿不夠？能倒騰過來班不能？」
「應該夠了，我穿一雙洗一雙，留一雙備用。」
「衣服嘞，中，四件不少了，夠穿，被子嘞？用再拿個夏涼被不用？」
「不用啦，拿了個毛巾被，這夏天時候，捂著點肚子就中了，也不用操被子的心。」胡錚想法是輕裝上陣，嫌箱子裡面雜七雜八的東西已經不少了，一個箱子裝雜物，一個編織袋裝被子洗漱的東西已經拿著費勁，走在路上始終是個累贅。
「中，你到你爸那，缺啥東西讓他給你操心。」
「中。」
「對了，再給你拿幾個蘋果在路上吃。」李麗霞去廚房找了個大塑膠袋，往裡面塞了七八個蘋果擱在箱子裡面。
「哎呀，不用不用，千萬別拿。」胡錚一聽這急了，再拿點蘋果更是占手，幾個蘋果擱在箱子裡非常沉。
「還得拿兩盒奶。」這操心的老娘又翻開擱著洗漱用品、被子床單的大編制袋，拿來四五盒奶放進去。
看的胡錚是一個頭兩個大，氣呼呼地把箱子裡面的蘋果、袋子裡面的奶全拿出來，放在餐桌上：「媽，拿啥蘋果、奶嘞？這又不是去哪旅遊嘞，你擱到箱子裡面非常沉，箱子搬都搬不動。」
「搬不動，不能叫旁邊的人幫幫你？」李麗霞想當然了，這不是他們那個昂揚精神，隨手助人、樂於助人的時候了，現在的人都秉持著我不和你找麻煩、你也別找我麻煩，兩相安的，冷漠的人際關係。
「不拿，不拿，在路上拖著個箱子，提這個大袋子，走都走不動。」胡政埋怨著說。
「那中，蘋果不拿了，奶的話…要不這樣，錚錚，你直接提一箱奶過去吧。」李麗霞突然有了點子。
「我兩盒奶都嫌沉，拿一箱奶幹啥了？」胡錚面紅耳赤地反駁著，覺著老娘這是瞎折騰。
「咋？過去北京了，你德標叔這麼照顧咱家，打算空著手去你德標叔那嘞？你德標叔是咱老鄉他不說，他老婆孩子要說咱家沒禮貌了，叫人家瞧不起，上個門連箱奶都不提？你上門去你德標叔家，拿一箱奶給你德標叔放那，這是個起碼的禮數。」李麗霞讓胡錚費勁拿這箱奶，其中蘊藏著為人處世的道理。
「到北京不能再買？我叫俺爸買兩箱奶一塊提過去。這不省勁？非得從家拿過去？」胡錚還是不理解。
「你爸那人好面子的很，你叫他買兩箱奶，他又該給你犯脾氣了。」
「我爸能說啥？買兩箱奶咋了。」
「你不知道你爸，他又該說，他和德標是老鄉，兩兄弟之間說什麼送禮啥的客套話，其實他還是覺得給人家送禮了，丟他的面子。」李麗霞和胡德亮處了一輩子，還能不清楚胡德亮那性子。
「你爹和德標以前是老鄉，他倆是同學，這不差，但是咱要想想，人家憑啥來幫你的？人家本來就該幫你了？人家管不管你是人家的事，你爸得了人家的幫，他不知道自己老幾了，以為人家幫咱是天經地義。我給你說，錚錚，天上沒有白來的餡餅，咱家既然受著你德標叔照顧，咱得學會感恩。」李麗霞很有生活智慧，平常逢著事情她往往看得清，她將自己從父母那學會的為人處事的經驗又教給自己的孩子。
「好，那是該拿的，這箱奶我拿著。」胡錚非常懂事，也很聰明。
「這就對了，錚錚，到你德標叔家裡面做客的時候，你要學著給你爸、給你德標叔、給你阿姨倒茶敬酒，眼面活一點，幫著端飯端菜，不要呆愣愣地坐在那，就等著吃，你姨兒叔叔問你啥事，咱不要說什麼不著邊的瞎話，有啥說啥，老老實實，機靈一點，這就可以了。」
「這是做人的禮數，以前你還小嘞，不用懂這些，專心操心學習，現在高考一結束，你也畢業了，進入社會必須要懂這些東西才行，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李麗霞細細囉嗦。
「好，媽，我知道了。」胡錚把老娘說的這些事記得很清楚。
「中，我瞧得東西收拾得差不多，明天我蒸幾個饃，你吃兩饃，後天可走，時候不早了，洗洗早點睡吧。」李麗霞一抬頭看牆上掛著的表，九點半快十點了。
「你先睡吧，明天還得早起了。」胡錚蹲在地板上，扣上箱子。
「中，我先睡了。」李麗霞告別胡錚，走回臥室里關了燈準備睡覺。
李麗霞躺在床上，顛來倒去，說的輕鬆，孩子後天就離家打工去了，怎麼不讓他這娘激動、擔心呢？心頭總是狂跳不停，心血來潮，精神勁一直下不去。她打開手機屏幕，屏幕閃出微弱的光，12點多了。
坐起來，拿起床頭櫃的水，灌了一口，又倒在手心一粒安眠藥，就著水喝下去，隨後又躺在床上，李麗霞經常失眠，平常就靠著安眠藥入睡了。
安眠藥很起作用，李麗霞覺得腦子沉乎乎的，逐漸意識也不太清楚了，不一會她就打著呼嚕睡了覺，倒讓胡錚在那屋正看著手機刷著視頻，笑起來老娘睡得快。
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