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識異世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在這個陌生而又令人窒息的世界裡,李昂如同一葉孤舟,漂泊在無盡的苦海之中。他身邊沒有親人的溫暖,也沒有朋友的陪伴,甚至連一個棲身之所都無從尋覓。口袋空空如也,他的生存之路猶如一條荊棘密布的小徑,步履維艱。為了能夠在這片土地上立足,他不得不四處奔波,尋找一份能夠讓自己安定下來的工作。他不放棄任何一個工作的機會,他走進一家家銀行、一家家報社、一家家酒店、甚至夜總會都沒放過。詢問有沒有適合他的工作,或被嘲笑、或被拒絕。命運還真跟他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他一個哈佛工科、商科雙料博士,會英、日、德三國外語,跆拳道黑帶九段的高材生,確因缺乏介紹費和擔保人而找不到工作。

  身著筆挺西裝的他,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頭,富人們投來的目光充滿了不屑,而窮人們則選擇遠遠躲避,仿佛他身上散發著某種不可接近的氣息。日落西山,二天的奔波下來,他的肚子早已飢腸轆轆。他知道如何再不進食,他可能死在這個時代。無奈之下,他脫去西裝與皮鞋,藏身於樹洞之中,在泥坑的打了一個滾,弄了一身泥水,宛如一名乞丐,重新走上街頭,開始了他乞討的生活。靠著好心人的施捨,他的生活雖然如履薄冰,常常是有上頓沒下頓,艱難度日,但是他還活著。

  就他白天穿街走巷,晚上就鑽進蘆葦搭成的小屋裡睡一宿。渾渾噩噩的過了一個多月,在這半個月裡,他看到了人間百態。在黃浦江畔,外國人的私家遊艇如同華麗的夢幻,紳士與小姐們的歡聲笑語與繁忙的碼頭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些腳踏草鞋的中國男工,正忙著將輪船上沉重的四萬筐煤搬卸到岸邊。他們挑著沉重的煤筐,在搖搖欲墜的跳板上來回奔走,稍有不慎便可能粉身碎骨。於是,大家戲稱這條跳板為「奈何橋」。儘管碼頭工人們日夜辛勞,卻連溫飽都難以維持,停炊斷頓的情況屢見不鮮。為了生存,家中年邁的老人和年幼的孩子們也不得不出門,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運氣稍好的孩子,或許能獲得一張童工證,前往外國人開設的工廠謀生。

  在火柴廠,數不清的中國婦女和兒童在充滿白磷毒氣的環境中,每日忍受著長達12小時的苦役。沒有假期,沒有休息,中午僅有30分鐘的用餐時間。許多童工在生命的盡頭,甚至都未曾見過幾次陽光。儘管她們的工作強度與成年人無異,月薪卻僅有10塊錢,連成年男工的一半都不到。在絲綢廠,童工們每天都要在滾燙的熱水中撈取蠶繭,許多孩子因父母雙亡,只能帶著弟弟妹妹一同工作。即便收入微薄,且遭受工頭的毒打與虐待,但對於貧苦家庭的孩子而言,這份悽慘的工作仍然是求之不得的。

  在當時的上海,工廠里約有10萬名童工,但這個數字並不包括那些無以為生的孩子,撿垃圾的孩子,以及因飢餓而死去的孩子。而在租界的另一邊,外國的小孩們卻擁有最奢華的遊樂場,最時髦的玩偶,還有專業樂隊為他們伴奏。他們的快樂,皆是建立在無數中國人的血汗之上。每天,外國工廠生產出大量的黃包車,經過奸商的層層轉手,以高昂的價格租給一個又一個的「駱駝祥子」。這些人省吃儉用,日復一日地工作15個小時,奔跑得比馬還快,許多人在短短兩年內便成了殘疾人,身體健康者雖能堅持幾年,但大多數也活不過40歲,簡直就是用人肉換取豬肉的悲慘交易。

  而比車夫更為悲慘的是那些苦力工,他們窮到連一雙鞋都買不起,身上的衣物更像是最後的遮羞布,瘦骨嶙峋的他們在溫飽線上掙扎,生活的重擔幾乎將他們壓垮。與此同時,富人們則如同世外桃源般,享受著奢華的生活,似乎與世俗的苦難毫無關聯。在炎熱的夏日,苦力工們像囚犯一般,拖著沉重的木料,艱難前行。若是累了,便停下來用竹筒喝水,而與他們僅有一牆之隔的,是租界內的娛樂場所,外國人們在這裡暢飲雞尾酒,享受冰淇淋,歡度著涼爽的夏日。

  在泳池邊,男男女女三五成群,嬉戲打鬧,歡歌笑語。這片繁華的酒池肉林吸引了無數苦力工的目光,他們的眼神中流露出好奇與羨慕,卻沒有絲毫的仇恨。或許在他們心中,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自己的貧窮只是因為努力不夠,而富人之所以富有,必定是更具智慧。對窮人而言,勞動是為了養家餬口;而對富人而言,勞動則是消遣與娛樂。

  在寬闊而乾淨的賽馬場上,英國騎手們身著專業的護具,正在進行激烈的比賽。按照規定,賽馬場是不允許中國人進入的,但在歡呼的觀眾席上,仍能見到不少中國富家子弟,因為階級的界限並不因國籍而有所不同。每當夜幕降臨,十里洋場霓虹閃爍,遊人如織,有權有勢的人們在這裡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正如周旋歌里唱的那樣:「夜上海,你是個不夜城。華燈起,樂聲響,歌舞昇平。」而疲憊的縴夫們此時正拉著船隻,緩緩返回貧民窟。由於收入微薄,他們租不起房子,只能以船為家,在船上吃喝拉撒,生老病死,成為所謂的「山水人家」。

  平日裡,男人們在碼頭搬貨為生,女人們則守在船上操持家務,孩子們則帶著弟弟妹妹去垃圾堆里撿廢品。他們在極端貧苦的環境中掙扎求生,忍受著飢餓與病痛。在貧民窟,少數人會用茅草蘆葦在岸邊搭建一個簡陋的草棚,作為棲身之所,裡面除了睡覺,連直起腰的地方都沒有,因而當地人形象地稱之為「滾地龍」。這裡沒有電,沒有下水道,四處瀰漫著垃圾與污穢,臭氣熏天,一旦爆發瘟疫,便是一排排的屍體。而這些貧民在生前無處安身,死後也只能被隨意丟棄在江河裡,真可謂是路死路埋,街死街埋,倒在陰溝里便是他們的棺材。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富人們則生活在豪華的別墅中,亭台樓閣,花鳥樹木應有盡有。閒暇時,他們約上三五好友,搓搓麻將,享受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富人們不僅在生前光鮮亮麗,甚至在死後也是聲勢浩大,葬禮極為奢華,單單抬棺材的人就有幾十個,隊伍中還有官兵護駕,傘扇、紙人紙馬等喪葬用品一應俱全,場面之大令人咋舌。

  隨著浩浩蕩蕩的送葬隊伍,街上遊走著許多傳統的民間藝人和工匠,有打鐵的、補鞋的、編竹簍的,耍猴的、賣小吃的……在李昂的印象中,舊上海如同東方的小巴黎,是遠東第一大都會,亦是中國最大的貿易中心。然而,這份繁華與發達,卻與大多數人無關。對於那些窮人而言,上海每年8億兩白銀的貿易額,猶如空洞的笑談,毫無意義。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