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再上張藥師府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罷了罷了,今天栽在你的手裡,我全家認命了,但唐淵,將來的某天,你又會栽在誰的手裡?」

  景累認命般頹然,又有些期待,忽然他右腳跟一跺,呼哧上前,張開大手直抓唐玉菲,唐玉菲美眸微顫,那大手眼看著就要抓住她,忽地又一拐,朝身旁的王負劍抓去。

  身為扇門高層,景累毫無疑問是極強的覺醒境,在他看來拿捏一個七階神族還不手到擒來,他提防著其他高層、唐老、護衛李軍牧等人,手幾乎已扼住了王負劍的咽喉,然後他的右臂突然失去力量,再去看時被斬了下來!

  「啊!」

  景累痛叫一聲,順勢騰旋到一邊,血嘩啦啦從斷肢的截口處直流,那隻手從王負劍脖頸下掉落在地,王負劍執著染血翩若劍,九階境界乍現,冷冷地望著他。

  高層們驚異莫名,從舊香院門口到這裡,他們多多少少都在感知著唐府一行的境界,對唐老可能不太敢貿然感知,對王負劍則就沒那麼尊敬了,然而誰都沒看出來,這個背劍青年居然是九階,而不是七階。

  現在大家相信了,那貪豺幫的飛狐堂確實是被王負劍所滅,而那張藥師等人或許也是!飛狐堂就不說了,張藥師及其師弟覺醒境,被一個能隱藏境界的九階斬殺也是很有可能的!大家親眼所見,連景累這個極強的覺醒境都遭了重啊!

  有一點在場的高層達成共識,即王負劍絕非普通九階,普通九階就算實力再強,手段再多,也不可能如此輕易將景累的手臂斬斷,即便景累因為太過緊張,完全沒有防備,那也是扇門中頂級的人物,莫說一個九階,就是覺醒境也不可能做到!

  最震驚的莫過於景累本人,他額頭汗珠密布,忍著疼痛,死死盯著王負劍,驚怒一陣後怕,很快,景累惱羞成怒,暴吼一聲,面容越發猙獰,赤紅星能在周身繚亂飛舞,一瞬間詭氣大盛,另一隻手再次抓向王負劍,這隻手包裹著張牙舞爪的星能,一時竟將王負劍鎖死。

  蓬!!!

  一道人影閃現而來,一腳將景累踩在地上,腳一擰,這位極強的覺醒境高層瞬間爆掉,那道白髮蒼蒼的身影正是李軍牧,李軍牧沒有任何表情,好像踩死一隻螞蟻似的。

  眾高層瞳孔戰慄,哪怕揭發景累的濃眉尖嘴高層都面色蒼白,難免有種兔死狐悲的淒涼和驚恐,有關這位黑淵的種種傳聞在眾高層腦中浮現,而這位百步穿楊李軍牧同樣不可小覷。

  這種時刻,一個膽大高層站了出來,嘗試道:「門主,首惡已誅,可否能網開一面,對景家流放,以彰顯您的恩德?」

  唐老睨著對方:「你的意思是其他惡不是惡?首惡要誅,次惡要誅,小惡也要誅!」

  「可他的家人很多並未作惡啊。」

  「他的家人沒跟著享福?享得福從何而來?還不是從惡而來!除惡務盡!休要再言!」

  唐老不再看那人,那人閉嘴,其他人也都不敢再求情,一時間,整個大堂有些窒息。

  唐老下令這件事讓那濃眉尖嘴高層去辦,接下來看向王負劍,他知道扇門捕快按『無銅鐵銀金玉』級別劃分,讓王負劍擔任玉牌捕快,此話一出立即遭到全場反對。

  景累的碎屍還沒涼透,血腥味瀰漫,唐老宣誓自己的權威,其他事大家沒意見,可這件事不符合規矩,按照扇門晉升法則,捕快需要一步一個腳印往上升,你一上來就安排個玉牌捕快,莫說這些高層,就是下面的捕快們都不服氣。

  當然,唐老作為門主有權力進行這種越級拔擢,只是這樣做難免損害他作為門主的威信,你剛剛還說景累以權謀私,踐踏律法,一轉眼你就這麼幹了,底下人怎能心甘情願信服?

  有高層提了個折中的法子:「先讓這位唐恩兄弟在基層歷練一番,熟悉下捕快的職能和技能,等立功了再拔擢也不遲。」

  「唐恩你說呢?」

  「一切聽唐老安排!」

  王負劍還能說什麼,事實上剛經歷了這麼一場權力廝殺,他這會兒還心有餘悸,下基層,當個普普通通的捕快或許沒什麼不好,他應該對更高的力量和地位敬畏,而不是傻呵呵地一往無前,那樣可能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景累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自己死不要緊,還要連累滿門抄斬!

  從哪個級別做起,眾人很快達成一致,好歹是九階,從無牌開始做太扯淡,一下子到玉牌也不行,還是折中,讓王負劍從銀牌開始做,這個起點已經比絕大多數人高了。

  王負劍和一個高層下去辦理手續,這高層慈眉善目,一副與世無爭的姿態,名叫韓授捷,韓授捷說暫時只能給一個臨時銀牌,正式的得等進行銀牌考核之後才行,王負劍無所謂,韓授捷給王負劍安排一間特別的住處,沒在銀牌捕快那,而是和門主住所離得很近,王負劍沒拒絕,現在這種敏感時刻,離唐老越近越有安全感。


  「那你和門主一樣,後天再上任?」

  「今天可以嗎?我想先熟悉下。」

  「當然可以!銀牌捕快基本都是兩人一組,你有認識或者心儀的搭檔沒有,我看能不能給你調下。」

  王負劍搖頭,他認識的捕快不超過五指,他想起在家遇到的那個臥底銀碗寨的捕快,叫什麼忘了,好像也是銀牌。

  「盧穿。」

  韓授捷說出那個名字,望著驚訝的王負劍,「我負責門裡的調任工作,知道他可能很你有些交集,那就他了?」

  「行。」

  王負劍一時也沒人選,兩人又聊了會兒,王負劍突然提起另一個名字——吳變。

  韓授捷面露悲戚,哀傷道:「他殉職了!而且他是金牌捕快,你暫時無法搭檔他!在扇門,吳變是位幾乎人人尊敬的好手,這樣品德和能力的人不多,真是可惜啊!」

  可他卻和黑龍會勾結殘害謫水學院師生!

  王負劍心道,不明白為何這樣一個有口皆碑的金牌捕快為何會做出那種惡毒之事,對方臨死前說的他不懂又是何意?最後一刻,吳變捨命相救,到底是幡然悔悟,還是一直都知道要做什麼?

  有關吳變的事,王負劍打算深埋心底,這裡可是扇門,萬一被人得知吳變的死和自己有關,他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王負劍在銀牌樓見到了盧穿,他這才知道這位臥底捕快有著一身黃燦燦皮膚,黑得發亮的雙眼,往人堆里一放便知是人精,現在這個人精怔在原地,表示不認識什麼王負劍,打死他都不認識!

  韓授捷說:「事情已了,你可以認識。」

  等韓授捷離開,盧穿才漸漸接受現實,那日在神族院落放他一命的青年就在他眼前,背著三把劍,滿嘴鬍子,滄桑了許多,等下,這不是和新門主一起從舊城來的那個人麼!

  能和新門主在一起,意味著什麼,盧穿門清兒,金牌銀牌不重要,重要的是是新門主的人!這樣一個人突然來找他,要和他搭檔,盧穿只覺天下掉餡兒餅,要被砸暈了!沒想到他剛臥底歸來就碰到這等好事?

  「王兄弟!」

  「盧兄。」

  王負劍笑盈盈,他的真名估計世人皆知,再隱藏沒用,乾脆承認,他告訴盧穿,別緊張,既然那日大家都相安無事,那麼現在也是,盧穿連忙表明自己絕沒透露半點風聲,不信可以去查!

  王負劍記下,讓這位臥底捕快放鬆點,兩人閒聊,盧穿說自從那次臥底任務之後,他放了一個月假,也才剛剛歸來,王負劍有什麼吩咐他隨時聽候差遣。

  王負劍摸了摸亂糟糟的鬍子,詢問哪裡有洗浴的?盧穿說樓里就可以啊,他恍然『噢』了一聲,拉王負劍出了扇門,來到附近一家名叫『雲遊軒』的地方,王負劍抬頭望著,見到這座軒樓清雅闊氣,應該是個正經之所。

  「盧大人,好久不見吶,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負責接待的是一位頗有氣質的粉裝女子,細眼柳眉,婀娜多姿,似笑非笑的嘴唇輕動,女子喚作『雲深』,她說盧大人一向獨來獨往,今個卻帶了個朋友,想必這位朋友份量不輕。

  盧穿說這就不是你能問的了,讓安排最好的雅間,最好看的侍女,若怠慢了他不高興。

  王負劍抬手制止:「我就想好好洗個澡,刮個鬍子,理個髮,拾掇拾掇,其他人不必。」

  「就按王兄弟說的辦!」

  一個時辰後。

  雅間內。

  王負劍穿著浴袍,吃著點心水果,烤著火爐,聽著古箏,很是愜意,一頭長髮,一嘴鬍子,他真的很不習慣,頭髮總算修理得稍短些,鬍子也颳得乾乾淨淨,他一下感覺自己回到學生時代,滿滿青春,暫時不用操心其他煩心事。

  盧穿不禁誇讚,王兄弟果真是風流倜儻,人中龍鳳啊,跟你在一起我無論從天賦、實力、地位還是顏值都自慚形穢,盧穿其實還不到三十歲,超凡八階巔峰,放眼謫水城也是很有天賦的天才,但和王負劍比起來,他實在沒眼看。

  被拍馬屁總是舒服的,王負劍心情不錯,對這位嘴甜的臥底捕快除了敬重外多了些好感,當然提防肯定有的,他首先詢問扇門最近什麼情況,他怎麼感覺有點亂。

  盧穿回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扇門是個大江湖,各方勢力角力繁雜,王兄弟覺得亂很正常,我回來這些天都有些不適應,感覺還是待在銀碗寨臥底自在,哈哈。


  總得來說,扇門內有三大勢力:城主府、謫水學院和暉城學院,城主府自不必說,另外,有謫水英才半出謫水學院的說法,而暉城學院可以說是金字塔頂端,自然也要染指。

  除了這三個大勢力外還有其他勢力,像水興伯府、藏馬鎮、舊城、巋然派還有王負劍所在的驚鴻派,以及一些諸如貪豺幫在內的編外勢力,扇門整個就是一大雜燴,一般人搞不定,據說這位新門主神通廣大,黑白通吃,這才拿下這個一手遮天的位子。

  王負劍不置可否,現在看來唐老的確神通廣大,唐老不去經營淵冢,放棄格鬥場,一心上來入主扇門,目的是什麼?

  盧穿飲了口香茶,表示不僅扇門,其實整個謫水城都可以看成是幾大勢力在互相角逐,城主府、謫水學院、暉城學院、各大宗門、舊城、藏馬鎮等等,這掌控諸事的權力最終都落在了三位城主身上,三個城主,三股勢力,一正二副,那兩個副城主可不是擺設,否則怎麼會有三巨頭之說。

  王負劍心想唐老會是第四巨頭嗎,畢竟那位朱副城主可是說過,扇門現在等同於第四座城主府,唐老代表的又是哪個勢力,舊城,淵冢,還是其他?

  王負劍頓生一股深深無力感,他想做點什麼,為心中的終極文明努力,卻深陷各方勢力漩渦,這其中的刀光劍影,血雨腥風,他能扛得住嗎?他看得出來,那個叫景累的高層,明著是找他麻煩,實則對準的是他身後的唐老,鬥爭已經開始了!

  王負劍自知無力改變,心中釋然,與其好高騖遠,不如從眼前從當下做起,什麼終極文明,讓街邊的乞丐吃頓飽飯,讓小商販少些盤剝,讓城民免於盜殺,比什麼都強!再宏大的終極文明,和這些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

  經歷了一些後,王負劍轉變了思路!

  以前他一心變強,仿佛只要成了世間至強就能實現終極文明似的,他本末倒置了,莫說世間至強,就是謫水城至強他這輩子恐怕都做不到,就算做到了,他真的還能和天下的弱者站在一起嗎?屁股決定腦袋,屆時他恐怕都忘記這些,站在弱者的對立面了!

  王負劍握了握拳頭,前一世,外賣騎手的他是社會底層,世間弱者,這一世變強了,有地位了,絕不能忘本,絕不能背叛蒼生,什麼爾虞我詐,什麼爭權奪利,如果不是為了世間弱者,又有什麼意義?

  有那麼一瞬,王負劍又莫名想起了那個金牌捕快吳變,那吳變毫無疑問是強者,為何要對謫水學院下殺手?

  「扇門中是不是有個叫吳變的?」

  「吳變前輩?」

  一提起此人,盧穿滿眼敬仰,「那可是我的偶像啊!吳變前輩是普通人的天花板!他出身低微,硬著靠著毅力和決心,從一個普通人成為星師,再到別人口中的天才,再到星光般的金牌捕快!可以這麼說,他是扇門絕大多數底層捕快的精神圖騰!可是……可是……他卻死了!」

  盧穿說著,情不自禁哭了起來,起初還想克制,可情到此處,根本抑制不住,哇哇大哭,像個失去父親的孩子般。

  見到這一幕,王負劍如遭電擊,有些恍惚,心想難道他才是該死的那個?先前模糊的記憶再度襲來,吳變死時欣慰的眼神,還有那句『你不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如果吳變真的窮凶極惡,為何要救他?如果吳變是韓授捷和盧穿口中的道德楷模、精神圖騰,為何要做那種殘害之事?

  王負劍閉上眼,自從穿越到這個世界,他殺過馬賊、水興伯府強者、貪豺幫之人、張煉藥師、黑龍會的人,除了那個格鬥場的教頭木倫,就屬吳變讓他意難平,雖然吳變並非是他親手所殺。

  「如果有機會,我需將此事探查清楚,給自己,也給吳變一個交代!」

  王負劍心道。

  門外,粉裝女子云深輕聲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好端端的哭了,盧穿秒停,說沒事,香爐太重了,給熏的。

  「失態!失態!」

  盧穿紅腫著眼睛道歉,王負劍擺手說無妨,他冷靜下來,詢問高納拍賣行,他在找小復丹丹方,另外,有關魏家家主魏慈的情報也需要一些,盧穿一一記下,現在就去辦。

  王負劍拽住:「不用那麼急!」

  現在就算搞到小復丹,他也沒法離開,現在他深陷局中,也不能輕易回驚鴻派,否則福禍難料,萬一別人以驚鴻派相要挾,逼他就範,他如何處置?或許目前這種狀態最好,讓別人以為他忘恩負義,與驚鴻派恩斷義絕。

  還有一件事,他的父親,王肩山到底去哪了?王負劍決定去找找,一對新搭檔在雲遊軒門口分別,王負劍循著記憶,來到馬府。


  闊氣的馬府貼著一對令人泣血的白聯,王負劍差點暈倒,馬婷君果真永遠離開了,他之前還抱有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幻想這是一場噩夢,雪越下越大,王負劍被輕飄飄的雪花壓得喘不過氣,他蹲在門口,和雅間中的盧穿一樣哭了起來。

  聽到哭聲,大門打開,是馬景,馬景依舊穿著絲綢錦袍,只不過瘦成了皮包骨,宛如一具乾屍,兩人四目對視良久。

  馬景扶起王負劍進府,內廳中,馬景悵然若失:「看來你都知道啊,你沒事就好,叔叔還以為你也遭了不測。」

  「我沒事。」

  王負劍心不在焉,不斷回想起那日和父親去提親的場景,回想起那張燦爛如花的笑臉。

  馬景呢喃道:「其實我早知道君兒去那張藥師府多半是活不了的,君兒生得漂亮,又覺醒神脈,倘若是人族,自當前途無量,可她偏偏是神族!在這個時代,神族比奴隸都不如,漂亮和神脈只會為她招致災禍……」

  王負劍站了起來,劍幾乎劈在馬景的臉上,他切齒道:「所以明知是火坑,你為何還要將她推下去!」

  馬景不躲不避,無力得像陣風:「正如我所說,我們是奴隸都不如的神族,我不推,她就不會掉入火坑了嗎?那可是人族的煉藥師,在謫水城何等尊貴,他要的東西,誰敢……咳咳……不給?可笑我還保留那麼一絲奢望……呵呵……」

  王負劍一劍劈翻茶桌,這普普通通的一劍仿佛耗盡他所有心力,他頹然道:「我想見見她。」

  後院,香焚過半,中間的靈位格外刺眼,馬婷君屍骨無存,只剩下一塊冷冰冰木牌,王負劍顫顫巍巍走上前,雙腿失去力氣,癱倒在靈位前,身上各處的暗傷仿佛一瞬間復發,昏死過去。

  「負劍哥哥,君兒一直都想嫁給你,做你的新娘……」

  「負劍哥哥,我想為神脈而眾人拾柴,為神族而盡綿薄!」

  「負劍哥哥,這裡是……啊啊啊啊!!!!!」

  王負劍猛然驚醒,滿頭大汗,發現自己在一間女人閨房,他一眼便望見滿牆的詩詞。

  「山無陵,江水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山無陵,江水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房間被打掃得一塵不染,乾淨整潔,好似馬婷君一直住著般,但王負劍知道,馬婷君已經離開,這大概是家人每日打掃,門開了,一對兒毛茸茸長耳探了進來,是先前那個妖奴,好像叫跳兒。

  「大人,您醒了?」

  跳兒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蓮子湯,說是夫人讓準備的,王負劍道謝,一口喝了下去,感覺好多了,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喧鬧,王負劍詢問什麼事,跳兒說是張藥師府的人。

  原來自從張藥師被殺,馬婷君身亡後,馬家和張藥師府關係日漸疏遠,到了現在張藥師府三天兩頭前來找事,要馬家搬離這裡,將這座宅子收回去,今天是最後期限,跳兒不忿,說這座宅子本身就是張藥師所贈,房契都有,憑什麼還給他們!

  只是,神不與人斗,張藥師府一向強勢,官府又肯定偏袒,老爺和夫人無奈,只能照做,小奴過來也有叫……叫醒大人離去之意。

  王負劍懂了,他要不醒這會兒怕得被抬著扔出府,他心中竄起一股怒火,馬婷君用命換的這座宅子,屍骨未寒,就要被人家強行奪回,官府還睜眼瞎,真是可恨!

  但他很快又將這股怒火壓下去,對馬家他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若再有牽連,那些想對付他的人轉頭對付馬家怎麼辦?所以這口恨王負劍生生咽了下去,告別跳兒,打算悄悄離去,避免被張藥師府人注意到,畢竟張藥師等人的死,是他一手操辦的。

  「晦氣!」

  突聽一聲怒斥,緊接著傳來東西裂開掉落的聲音,原本已快要離開的王負劍回眼一瞥,見到馬婷君的靈牌掉在地上,斷成兩截,他搭在門框上的手,幾乎要將木框扯碎。

  「嗯?」

  感受到什麼,那扔靈牌的人回頭一看,不見任何人,腳踢手打,將靈位上的香爐、果盤、遺物等全都砸得稀巴爛,這才擺手,指著跪地的馬景夫婦讓他們立刻滾蛋,否則沒好果子吃!

  此人名叫張銷,是張藥師的私生子,他讓手下將馬府好好修葺一番,等他回來不想再見到那些晦氣之物,然後自個大搖大擺出了馬府,想著今個去哪個場子玩玩。

  張銷走到一個僻靜巷子裡,眼睛一花,看到前方多了個人,那人背著三把劍,像木樁一樣被飛雪呼嘯著。


  「哪個王八敢擋老子的路!」

  張銷剛叫囂一聲,額頭一痛,整個人毫無反抗之力地轟然跪地,磕頭,膝蓋鑿穿厚雪,潛入地面三寸。

  張銷只覺腦袋要磕爆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呲牙咧嘴道:「混……混帳!敢動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

  他根本沒有說完的機會,腦袋就被壓爆,保持下跪磕頭的姿勢,雙臂抽搐幾下,沒了動靜。

  王負劍現在知道為何唐老說除惡務盡了,上樑不正下樑歪,那張藥師是個惡毒貨色,張藥師府的人又會是什麼好鳥呢?上次因為種種原因,他放了府中其他人一馬,沒想到那些人不知道收斂,反而變本加厲,是他錯了,錯誤也該由他更正。

  ……

  凜冬的黑夜來得更早了,大雪下了一整天,張藥師府被蓋上了一層厚厚的棉花般肅穆,張藥師被殺,對張藥師府來說無疑是極其沉重的打擊,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並非說說而已。

  張藥師乃是真正的一品煉藥師,他在,張藥師府就能得到多方勢力庇護,他死,這些庇護要麼徹底沒了,要麼形同虛設,張家平日囂張跋扈慣了,沒少得罪人,現在不免擔憂,好在張藥師的葬禮還是有許多勢力來參加的,也算給足了面子。

  張藥師兒子不少,唯一得到真傳的是大兒子,也是如今張家的話事人,張度里。

  張度里年逾五十,終於有機會達到一品煉藥師,頂多一個月,煉藥師協會的資格認證就會送到,屆時他就能勉強撐起張府這座天,張度里在煉藥一道走得慢,可在星師一道走得還算快,現在他已然是覺醒境。准一品煉藥師加覺醒境星師,這倆身份加在一起放眼整個謫水城那也是不低的,哪個勢力都多少得給他一點面子。

  正因為如此,張度里很有信心,他覺得自己寶刀未老,假以時日成就能超過父親,一想到自己父親,張度里就不禁暗恨,那日父親煉製出天丹,融合神脈成功,怎料被人襲殺!等他趕來時兇手已逃之夭夭,他全力追查,終於得知兇手線索,那個叫王負劍的有嫌疑,扇門一時沒緝拿到,今天聽說好像又有頭緒了,張度里靜候佳音。

  「豎子!先考的死若真與你有干係,不僅你,就算驚鴻派也得為此付出代價!」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而且對張藥師府來講,融合神脈的張煉藥師本能帶領張家更上一層樓,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卻半道崩殂,因此這是私仇也是公憤。

  張度里這樣想著,忽聽下人說有人前來弔唁,葬禮過後,偶爾會有遲來的弔唁,很正常,畢竟自家先考(先父)名聲在外,可這個點,都快歇息了,還是頭一次。

  張度里雖然不悅,但也不好拒之門,便讓將人請進來,張度里親自接待,作為孝子,這是分內之事,另一方面,張度里也想儘量繼承父親人脈,因此不管大小勢力他都不辭辛勞。

  府中,張度里見到來人,是一個頂多二十歲的青年,青年身背三把劍,年紀不大,氣質雄巨,一看就不簡單。張度里自認為有識人之明,立即意識到對方大概頗有來頭,這個年紀就能達到七階,不知是哪個大勢力的?

  青年表示並沒什麼大背景,和張煉藥師也僅有兩面之緣,但掏心掏肺,轟轟烈烈,他今天帶了一副輓聯,還請務必收下。

  張度里讓下人收下,掛起來,正欲多問幾句,下人突然叫了他一聲,他心想怎恁不懂規矩,轉頭一看,那副輓聯映入眼中。

  「無恥老嗶蹬,有罪新惡鬼。」

  張度里臉色極度難看,剛要發作,青年道歉說拿錯了,一副懊惱的樣子,取出另一幅,張度里冷冷看著,下人這次沒敢去接,怒火中燒地瞪著青年,恨不得將他吃了。

  青年只得自己打開,自證清白:「煉藥幾十載,煙花一瞬間。」

  張度里眼睛眯成一條縫,死死盯著,他父親傷於鑽心,死於爆體,怪不得說掏心掏肺,轟轟烈烈,他明白了,這人不是來弔唁的,而是來找死的!就是與張家關係不好的勢力,也都是客客氣氣前來弔唁,絕不敢有人大膽妄為來送這兩幅嘲諷輓聯,那等同於向張家宣戰。

  臨到頭了,張度里反而冷靜了些,逼問道:「你到底是何人!」

  「王負劍。」

  青年回答,這三個字在張度里的腦海中浮現出來,張度里讓下人拿出畫像,仔細一對比,至少也有八分像,他基本確定這正是他苦苦尋找的嫌疑人,居然敢獨自一人找上門來!猖狂至極!

  下人忍不住要動手,張度里氣到發抖:「我見過很多猖狂的人,而你,豎子,猖狂到令我刮目相看,我且問你,我父親到底是誰殺的!」


  「我。」

  「好!好得很!你為何要殺我父親!」

  「我是神族,」

  王負劍解釋,「看到別人將我神族煉化成丹藥,奪取神脈,難道我不該殺嗎?」

  張度里愣了下,就好像聽見自己吃了狗肉,其他狗卻來尋仇一般,事實上,神族連狗都不如,張度里怒極反笑,沒了包袱,若王負劍是人族,他多少還有些忌憚,但神族,殺了就殺了!

  「我要將你也煉製成丹藥,以告慰先考的在天之靈!」

  張度里拍拍手,嘩啦一聲,屋頂碎裂,一道人影帶著雪花砸下,王負劍所在之處地面裂開,那人影高速騰閃,壁虎般趴在牆上,乃是一位中階覺醒境,身上星能此刻才沸騰起來,俯視著退到門口的王負劍。

  人影不由輕咦一聲,他一直在暗中埋伏,確定王負劍隻身一人,以他覺醒中階的實力,偷襲之下,按理說殺死一個超凡九階輕而易舉,但對方卻幾乎完好無損躲開了,只衣服破損了些。

  張度里暗暗心驚,他心想難不成是王負劍一人殺的父親和父親師弟梅峰落等人?太誇張了吧!父親當時可是覺醒境的神脈者,區區一個九階怎麼可能做到?豎子剛才還是七階,看來隱藏了境界,會不會九階也是隱藏的?實際上乃是覺醒境,甚至覺醒了神脈!

  這些猜想簡直要將張度里驚得心臟跳出,不到二十歲的超凡九階,已經天方夜譚了,突破覺醒境,覺醒神脈?不,絕不可能!張度里堅決否了那個瘋狂的猜測。

  「我再會會你!」

  人影是張度里花大代價請來的,就是為了以防萬一,這會兒一招沒得手,面子上有些過不去,決定不再留手,身軀一震,身上的雪花頓時融化成水霧,紅色星能鋪天蓋地傾瀉而下,他拿著匕首直撲到王負劍身前,這一擊沒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動作,就是精準老辣的格殺,覺醒境中階打超凡九階,全方位碾壓,根本不需要多餘動作!

  王負劍知道此行會有些風險,但一上來就是覺醒境中階,他哪敢大意,翩若劍抵擋,另外兩把劍出鞘,另外六條手臂也應聲而出。

  人影錯愕,想要躲開兩把斬下的劍,奈何身體被王負劍其他幾條手死死抓住,千鈞一髮之際,人影心一橫,一力破十會,不管其他,將所有力量調動到手中匕首上,比力量,沒有星能的王負劍哪是對手,翩若劍瞬間被壓垮,反而斜切向王負劍。

  唰!

  兩人急速分開,王負劍靠在門柱上,胸前多了條血印,身上綠色古字遍布,碑中劍碧光迷濛,反觀人影,脖子和左肩差點被砍下來,血手顫巍巍地握著匕首,星能紊亂。

  下一刻,王負劍身形一動,加上祭出的碑中劍,四把劍當空劈下,人影大驚,急忙拖著重傷的身體應對,哪知令他驚懼的古字、幾條手臂和劍消失不見,只剩王負劍雙臂一劍,王負劍絕不死板,一開始想出其不意,現在則一心一意,只用一劍,發動快劍,頃刻間結束戰鬥。

  人影不甘倒下,心中怒罵,若光明正大交鋒,他優勢很大,只怪王負劍太雞賊,先是示敵以弱,再突然爆出手臂,再佯攻,最後使出快到離譜的劍招,這在極短時間內節奏的變幻搞得人影進退失據,最終殞命。

  「老……老爺……」

  下人嚇得直哆嗦,張度里那未雨綢繆的笑容還掛在嘴邊,只不過僵硬住,再看王負劍,仿若見到了鬼一般,那可是覺醒境中階,怎麼可能鬥不過區區一個九階,這個九階還沒動用星能和神脈。

  一陣冷風從屋頂的窟窿吹下,將那兩幅對聯吹得嘩啦作響,張度里指著王負劍問:「你……你到底是什麼人?難道真的是那個墮入魔道的武汲?對了,只有武汲能做出這等喪心病狂之舉!」

  王負劍沒心情回答,張度里對他恨之入骨,他又何嘗不對張度里以及整個張藥師府恨之入骨呢?一想到慘死的馬婷君,這種恨就無限爆發出來,用劍施放,以血抵消。

  王負劍的快劍已至,張度里堂堂覺醒境,准一品煉藥師,此刻卻麻木不動,他覺得自己死定了,老不死為何會惹上這種傢伙,劍即將刺入張度里腦袋時,驟然停下。

  王負劍往後一瞥,一道黑影突兀出現,他竟一點察覺都沒有,交鋒數招後,黑影退去。

  「嘿嘿……」

  黑影怪笑,不是剛才那人影,他一身黑袍,雙臂夾著兩把劍,另一把掉落在腳下,現在王負劍就只剩最後一把劍——藏在手中的碑中劍,王負劍提劍遙指,眉頭微皺。

  為了奪走王負劍的劍,黑影胳膊、胸口處受了不輕的傷,他露出森白牙齒,頗為得意。


  「王捕快,好嚇人的劍法啊!」

  黑影開口道。

  此話一出,暫時死裡逃生的張度里大驚失色,看向王負劍,哪裡知道王負劍居然是扇門捕快!扇門捕快他麼不保護張藥師府,反倒前來找茬殺人?難不成老不死得罪了扇門?那慘了!

  張度里整個人都不好了,灰黑的鬚髮直抖,詢問黑影是何人,為何說王負劍是捕快?

  黑影表示王負劍不僅是捕快,還是銀牌捕快,更是扇門新門主身邊的紅人,張度里越聽心裡越拔涼,好傢夥,老不死可以啊,得罪扇門就得罪,還他麼得罪的是新任門主!張度里感覺天塌了,都想鼓掌說殺父殺得好,煙花燦爛,響亮中聽。

  「至於我……扇門鏡堂竇林是也。」

  「你……你也是扇門的!」

  張度里張大嘴巴,本以為事情還有轉機,得一下子來了倆扇門的,看來這次在劫難逃了。

  兩人之間,王負劍瞜著黑影:「你在跟蹤監視我?」

  「對!」

  黑影竇林承認,「監視可疑捕快本就是鏡堂職責所在,夜闖民宅,褻瀆死者,意圖行兇,王捕快,王負劍,唐恩,你被捕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