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託孤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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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人間四天的北原劍王古印天。」羅萬象對美婦說道。

  美婦點了點頭,蹙眉凝視著古印天和面前的十丈劍壑,眼中閃過一陣寒意,一時卻沒有動作,似在觀察古印天將欲何為,再作應對。

  而那少年感受著空中殘餘的陣陣劍氣和面前被一劍之威劈出的深壑,背上劍鞘和他的左手竟興奮地微微發顫,雙目如炬一般的燃燒著躍躍欲試,強烈地刺激竟讓他向前踏出一步,直到身旁的羅萬象將手搭在了他的肩頭,少年好像才緩過神來,回首望了一眼羅萬象,俯首喃道:「師傅......」

  羅萬象沒有看他,沉聲說道:「靜心。」

  少年愧聲應是,退了回來。

  從塵埃中顯出身形的古印天站在弘舜和羅羽衣身旁,長劍已從手中滑下直直落在了地上。

  眼前的弘舜全身布滿了血肉翻起的刀痕!他的胸腹骨頭都塌陷了,他口鼻上乾涸著內臟損傷才會流出的黑血!他雙眸已散眼角有著血淚,他,他的心口有著一道致命的刀傷!

  古印天滄桑頹廢的面容此刻已如風沙中的石頭一般灰白僵冷。

  他死了。

  我來晚了。

  他死了......

  我的兄弟,死了。

  一座無形大山堵在了古印天的胸口之中讓他窒息,心臟不停地在劇烈狂跳。

  久久,久久不能平息。

  他強壓下自己那如受雷擊般僵硬枯涸的身體,一點點俯在了弘舜身前,輕輕伸出了有些發顫的手合上了那雙再不會明亮的眼睛。

  突然,古印天揮臂直探,竟一下將那藏在弘舜屍首身後躲避劍勢的杜茂抓到臉前,古印天雖向來是獨行之人,不常與人交往,但二十八星這些個惡名滿貫的賊人他也是聽過知道的,只一眼他便認出了弘舜身上的刀傷是這個喜歡在袖口藏刀的參水猿杜茂所使的袖刀所為。

  只聽見古印天自丹田處迸出「啊!!!」地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喝狂吼!宛如晴天霹靂,撼人心肺!

  他怒目大睜,似有火在焚,雙手已將這個粗矮的醜陋漢子高高舉起,雙臂猛掙,竟把那杜茂血淋淋地撕成了兩半!

  腥臭的血雨噴涌而出,撒滿了古印天和身邊義弟夫婦全身,高舉虬臂生撕活人,朝著天穹不停怒喝的古印天,此刻彷如凶神降世,恐怖駭人!

  而直到這一刻,古印天才將胸中無盡的悲痛發泄了出來!

  狀如惡鬼的他,狂吶之聲中開始傳出陣陣的嚎聲哭吼,悽然嗚隆,而後漸是切切不止,怮鳴似歌,是他們北方草原男兒悲烈的葬哭!

  哀痛至極!天地為之悲愴!

  荒野古道,子規悲啼,痛盡拂光!

  畢月烏引路至此後,便悄然遁離,昊仙宮幾人急於上前倒也沒去管他。此時已在幾里之外的他先是聽到如悶雷炸空的巨響,後又是一陣哀壯的悲鳴之聲,只覺得心神震盪,惶惶間竟是又小心地向回返去,好劍的他心中明白,當世最好的劍修此刻就在不遠之處,今日若不能一睹他們的風采,那和死了也沒什麼兩樣。

  二百餘丈開外的一棵粗木之後,羲雀兒也悄然跟到了這裡,她本是不該來的,她們太隱一族與那昊仙宮羅氏自上古時期開始,便為死敵,此間昊仙宮勢強她處勢弱,完全不必要摻扯進這攤昊仙宮的家門爛事之中。

  自己能幫古印天尋得他們蹤跡已算是盡力,和這個北原劍王結了善緣即可。但不知為何,她還是跟了上來,也許她只是想看看到底會發生些什麼。

  更有可能是她在暗暗擔心著古印天,擔心他會在昊仙宮主的二女兒羅羽雉和一代劍神羅萬象的手中吃了虧吧,當然她不會承認這個念頭,吃虧也好,占了便宜也罷,與自己又有何干,難不成我還會為了這個只不過喝了一場酒的糙人出手不成?不可能,絕不會,沒這個交情嘛,沒這個道理嘛!

  思緒一直很亂的羲雀兒此刻聽見古印天的悲哭,一時間的共情讓她出了神,愴愴然指尖都已摳進了樹幹之中,等她反應過來,發現自己已是滿面潸然。

  這一場悲歌,無一人打擾。

  良久,古印天停了下來,本就滄桑不修邊幅的他整個人變得更加憔悴了。他一隻手緩緩扶起俯在弘舜屍體上與自己同哭的弟妹,另一隻臂膀欲抱起兄弟的屍首,已有些沙啞的聲音對著羅羽衣說著。

  「走吧,我帶你們回家。」

  「古大哥......」羽衣望著丈夫的這位結拜大哥,淚眼中是感激之色,卻輕輕地搖了搖頭。


  「古劍王!!」從始至終一直在四丈開外默不作聲的那位美婦人羅羽雉動了,昊仙宮三人走到了壑邊,隔塹相視,羅羽雉緩聲說道:「弘舜你可以帶走,她和孩子,不能走。」

  古印天聞言,雙目如電般瞬地瞪向對面三人,本是靜靜插在地上的那支不起眼的長劍像與他有著感應一般,也變得嗡聲作響,劍身震顫。

  羅羽衣輕輕拉住古印天,阻下了欲要發作的古大哥。她拖著柔弱地身子上前一步,向著對面悽然說道:「二姐......我跟你走......我走前,,能讓我親手殺了那幾個惡賊嗎?......」

  羅羽雉面色淡然,看不出她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後才點下了頭。

  羅羽衣向著自己的二姐笑了笑,將懷中嬰兒遞到了身邊古印天手上,輕聲道:「大哥,他是弘舜的兒子,他叫弘毅,我交給你了,好嗎?」

  古印天俯手接過,羅羽衣交錯之際附在古印天耳邊微聲道了一句:「古大哥,那馬車鞍座下有包東西,你等毅兒大了些後再交給他好嗎?」

  說罷,羽衣深深地看了古印天懷中的孩子一眼後,撿起身邊杜茂殘屍手旁的那支短刃,拖著殘破的身子一步步地走到了奎木狼身前。

  本被嚇到渾身癱軟俯地發顫的二十八星三人,此刻被求生的本能驅使,發瘋般跳起想要逃離。沒等古印天出手,劍壑對面的羅羽雉已是揮出幾束真氣射出,幾人瞬間被射斷了四肢,摔在地上,對死亡的恐懼讓他們不停地蠕動著軀幹瘋狂地叫喊著。

  他們三人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羅羽衣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自己面前,每人都只是一刀,深深沒入心口。

  殺了三人的羅羽衣並沒有什麼手刃仇人的情緒表現,只是轉過了身,輕輕張了張口。

  最後一刀,她狠狠地插在了自己的心臟之上。

  古印天痛苦閉上了眼睛,他看懂了她最後說了什麼。

  「相公,我也來了。」

  ............

  人醒如月,

  人醉似風,

  雲,留在了清秋的早晨,

  雨,在墜落殉情。

  沒有喝酒的古印天只覺得自己,有些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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