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長泰來人涼州暗哨
自那天后，學院出台了專門的制度，上面詳細描述了課堂上該如何提問，以及授課夫子有權利不回答問題。
張啟文的舉手和起立，給了黃院長極大的啟發，師生之間的對話本就應該有所規範，只是單獨註明，不可以非議聖人的學說。
不過這些都和張啟文沒多大關係了，他一門心思撲在學習上，爭取能夠拿到都試的資格，去都城見一見不一樣的符道。
七月末，漠北草原上出現了短暫的內部戰爭，很快以乞顏部落的絕對優勢草草結束，整個漠北被統合到一塊兒，蘇赫巴魯這頭草原上的雄獅，在經歷十年的潛伏之後，終於展現出應有的魄力。
作為大寧朝鎮守一方的征北將軍，李乾自然不會容許這樣的人物再度掌權，於是趁著秋收前，雙方在邊境線上出現了許多摩擦，絕大多數是寧軍邊卒主動挑起，但事態並沒有進一步加劇。
蘇赫巴魯乾脆就遷走了邊境的牧民，向著草原腹地轉移，這讓李乾的挑釁起不了任何作用，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而後不到半個月時間，漠北人在蘇赫巴魯的帶領下，吞併西邊的突厥，趕走北邊的女真，漠北一族重新拿回大草原的控制權。
不需要多麼高超的政治嗅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漠北人的下一個目標就是如日中天的大寧，他們早晚要拿回屬於他們的一切。
只是漠北的這位雄主偏生派出了使者進貢稱臣，這讓躍躍欲試的李乾和深宮中的那位皇帝老爺，沒了動手的理由。
這一天，長泰縣來了一駕馬車，馬車從東城門進入一路行駛，揚起黃塵，直到老梁頭的麵館。
「吁~」車把式拉動韁繩，馬車緩緩停下。
門帘被人從裡面挑開，露出一道縫，光線照進車廂，隱約可見是張年輕的臉龐。
「就是這間麵館吧？」聲音清冷，聽不出情緒上的波動。
車把式壓了壓笠帽，答道：「是。」
「尹院事好毒辣的眼光，這間門臉離東城門最近，又有二樓可以充當倉庫，鬧市之中取靜景，真不愧是做了多年的老手。」
拽著門帘的手放下，黑暗回歸車廂，清冷的聲音透過帘布，傳了出來。
「不著急去據點，咱們先去出事的地方看看。」
都過去一個多月了，還能留下什麼線索？
車把式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可即便他沒有說出口，車廂里的人也猜到了他的心思。
「人行過處總有痕跡，更何況是死了兩個大活人，這條線斷了一個多月，要重新接上的話不是一天兩天的工夫，他的家人鬧得很兇，你也是知道的。」
車夫本就決定不干預車內人的決策，對方能對著他解釋得這麼清楚，顯然並不是簡單的從屬關係。
他當即轉過頭，微微低頭示意。
「駕！」
馬鞭一揮，鐵皮包裹的木輪再度轉動，城內青石板路自然比城外的黃土路乾淨得多，蹄鐵啪嗒啪嗒地響著，仿佛秒針轉動一般富有節奏，很快就到了北城區的小院門口。
車夫下來借著清理車輪黃泥的間隙四處張望。
白天的居民區本就沒什麼行人，他確認好後，隔著窗簾喊一聲到了。
車內的那位迅速撩簾，輕輕在車轅上一踩，借著反坐力飄然進了院子，當真好俊的身手！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人影再度翻出院子，上車鑽進車廂。
「走！」
車夫收回四下觀望的目光，把手裡的塵土往地上一扔，回到駕駛位置，迅速離開。
-----------------
興隆街那條巷子裡的商鋪有一半是尹燁龍的產業，隨著這位縣內首富遭天災身死，大多主動投入黑龍幫的旗下，求一份安穩。
此處不比城南那麼龍蛇混雜，黑龍幫做事從來規矩，收的數也公道，把著長泰縣一等一的鬧市，還愁沒有收入麼？
從街尾數過去的第三間鋪子瀰漫著一股草藥味。
這間鋪子專營當歸、黃芪、黨參、鹿茸這一類補氣血的成藥，老掌柜既負責把脈配藥也負責跌打刀傷，不過他只接待練武的大漢，因為武道一途離不開這一類藥品，偶爾也會有婦人上門，買一些烏雞白鳳丸。
與旁邊黑龍幫的大藥鋪不同，這間鋪子經營範圍窄且貴，靠著這一手專精，竟在長泰縣裡小有名氣，就連黑龍幫自己的幫眾大多時候也會選擇這一家，而不是照顧幫里的生意。
這幾日沒什麼生意，鋪子裡有些空曠，畢竟誰練武天天嗑藥？但買賣怎麼樣自己心裡清楚，老掌柜抱過自家的橘貓，索性擺開躺椅倒在櫃檯前打盹，乾瘦的手掌不時撫摸著貓兒的肚皮。
小貓兒依偎在主人懷中，發出慵懶的咕嚕聲，偶爾被街道上的行人吸引注意力，寶石般的大眼窺伺著門外。
「掌柜的，看病。」
一個人站在了藥鋪門口，日光投進鋪子，地上的人影拉得很長，擋住了老掌柜的視線，也擋住了他曬太陽的閒心。
老掌柜止住撫摸的動作，掃了一眼來人，又閉上雙眸。
「喵~」橘貓在懷中撒嬌，老掌柜繼續輕撫它的肚皮。
「隔壁有家大藥堂，名醫坐診。」
中氣十足又沒血腥味，望聞一遍老掌柜就下了定論，不需要補氣益血，沒刀傷可治，他只當外鄉人不懂規矩，沒有起身的打算。
「他們家沒有人參賣。」
生意上門？
老掌柜再度睜眼，細細瞧了一眼來人，很年輕，太陽穴微微鼓起，呼吸綿長几乎聽不出換氣聲。
「人參可不便宜，客官要什麼年份的？」
「聖歷十三年六月三十一日的。」
「六月哪兒來..」
老掌柜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坐起望了望左右，而後輕輕拍了拍懷裡的貓貓頭，說道：「客官說笑了，十年份的人參本店有，您要幾支？」
小橘貓乖巧起身跳下躺椅，竄出門去玩兒了。
「幾支倒是無所謂，我右腳湧泉穴不通，以至於頭有些痛。」
老掌柜起身恭聲道：「這是小問題，且隨我到後院，針灸一番即可痊癒。」
「有勞掌柜了。」那年輕人這才邁進大門。
老掌柜對著後院大聲喊道：「全福，出來看店！」
一個夥計模樣的人聞聲從後院走到櫃檯。
-----------------
藥鋪的後院並沒有什麼專門洽談的房間，只有一間存放藥材的倉庫，連窗戶都用木板封得嚴嚴實實，關上門屋子裡就只剩下通風口那點光線。
年輕人似乎很享受這種黑暗的環境，挑了把椅子，也不管上面是否有灰塵，直接坐上去。
「尹胖子死之前做了什麼事？」沒有任何寒暄，年輕人清冷的聲音自黑暗中響起。
與門口時的溫恭有禮截然不同，也不知道哪一種才是他真正的聲音。
「院事讓人盯著一個孩子，本來備了幾匹快馬在城外，準備第二天出城的。」
老掌柜恭敬地站著，昏暗的房間裡雙方都看不到對方臉上的表情，但他卻感受到了宛如實質的視線，壓得他大氣不敢喘。
他繼續說道：「那孩子叫張啟文，也住在城北，離出事的地方不遠，事發第二天他就去涼州城求學了。
我通知過涼州的鷹盯緊了他。」
「你是長泰縣的鷹，怎麼認識涼州城裡的鷹？還能指揮他？」
老掌柜感覺到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愈發可怕，好像面前是一道深淵，可對方分明沒有散發任何氣機。
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小心道：「那是小老兒的嫡子。」
「哦~一門忠烈，難得。」清冷的聲音變得有些溫和，年輕人繼續說道，「你有信心做涼州的海東青麼？」
海東青主管一州的暗探事宜，權柄猶在鷹級之上，這年輕人言語之間輕視尹燁龍，又能輕談立海東青一事，自然便是新任的院事。
老掌柜聞言瞳孔縮了縮，急忙下跪，而後掌心向天額頭觸地：「卑職絕不忘記院事大人提攜之恩！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起來吧~」年輕人繞過他走到門口，抬手打開房門，陽光並不燦爛但他似乎極不喜歡，以手搭棚，「都這把年紀了，不用學那些年輕人說話。
晚些時候我讓人把尹胖子的手記送來，你費些心把涼州境內這些線都續上，記住了我叫劉西北。」
「是！」
張啟文的舉手和起立，給了黃院長極大的啟發，師生之間的對話本就應該有所規範，只是單獨註明，不可以非議聖人的學說。
不過這些都和張啟文沒多大關係了，他一門心思撲在學習上，爭取能夠拿到都試的資格，去都城見一見不一樣的符道。
七月末，漠北草原上出現了短暫的內部戰爭，很快以乞顏部落的絕對優勢草草結束，整個漠北被統合到一塊兒，蘇赫巴魯這頭草原上的雄獅，在經歷十年的潛伏之後，終於展現出應有的魄力。
作為大寧朝鎮守一方的征北將軍，李乾自然不會容許這樣的人物再度掌權，於是趁著秋收前，雙方在邊境線上出現了許多摩擦，絕大多數是寧軍邊卒主動挑起，但事態並沒有進一步加劇。
蘇赫巴魯乾脆就遷走了邊境的牧民，向著草原腹地轉移，這讓李乾的挑釁起不了任何作用，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而後不到半個月時間，漠北人在蘇赫巴魯的帶領下，吞併西邊的突厥，趕走北邊的女真，漠北一族重新拿回大草原的控制權。
不需要多麼高超的政治嗅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漠北人的下一個目標就是如日中天的大寧，他們早晚要拿回屬於他們的一切。
只是漠北的這位雄主偏生派出了使者進貢稱臣，這讓躍躍欲試的李乾和深宮中的那位皇帝老爺，沒了動手的理由。
這一天，長泰縣來了一駕馬車，馬車從東城門進入一路行駛，揚起黃塵，直到老梁頭的麵館。
「吁~」車把式拉動韁繩，馬車緩緩停下。
門帘被人從裡面挑開，露出一道縫，光線照進車廂，隱約可見是張年輕的臉龐。
「就是這間麵館吧？」聲音清冷，聽不出情緒上的波動。
車把式壓了壓笠帽，答道：「是。」
「尹院事好毒辣的眼光，這間門臉離東城門最近，又有二樓可以充當倉庫，鬧市之中取靜景，真不愧是做了多年的老手。」
拽著門帘的手放下，黑暗回歸車廂，清冷的聲音透過帘布，傳了出來。
「不著急去據點，咱們先去出事的地方看看。」
都過去一個多月了，還能留下什麼線索？
車把式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可即便他沒有說出口，車廂里的人也猜到了他的心思。
「人行過處總有痕跡，更何況是死了兩個大活人，這條線斷了一個多月，要重新接上的話不是一天兩天的工夫，他的家人鬧得很兇，你也是知道的。」
車夫本就決定不干預車內人的決策，對方能對著他解釋得這麼清楚，顯然並不是簡單的從屬關係。
他當即轉過頭，微微低頭示意。
「駕！」
馬鞭一揮，鐵皮包裹的木輪再度轉動，城內青石板路自然比城外的黃土路乾淨得多，蹄鐵啪嗒啪嗒地響著，仿佛秒針轉動一般富有節奏，很快就到了北城區的小院門口。
車夫下來借著清理車輪黃泥的間隙四處張望。
白天的居民區本就沒什麼行人，他確認好後，隔著窗簾喊一聲到了。
車內的那位迅速撩簾，輕輕在車轅上一踩，借著反坐力飄然進了院子，當真好俊的身手！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人影再度翻出院子，上車鑽進車廂。
「走！」
車夫收回四下觀望的目光，把手裡的塵土往地上一扔，回到駕駛位置，迅速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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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隆街那條巷子裡的商鋪有一半是尹燁龍的產業，隨著這位縣內首富遭天災身死，大多主動投入黑龍幫的旗下，求一份安穩。
此處不比城南那麼龍蛇混雜，黑龍幫做事從來規矩，收的數也公道，把著長泰縣一等一的鬧市，還愁沒有收入麼？
從街尾數過去的第三間鋪子瀰漫著一股草藥味。
這間鋪子專營當歸、黃芪、黨參、鹿茸這一類補氣血的成藥，老掌柜既負責把脈配藥也負責跌打刀傷，不過他只接待練武的大漢，因為武道一途離不開這一類藥品，偶爾也會有婦人上門，買一些烏雞白鳳丸。
與旁邊黑龍幫的大藥鋪不同，這間鋪子經營範圍窄且貴，靠著這一手專精，竟在長泰縣裡小有名氣，就連黑龍幫自己的幫眾大多時候也會選擇這一家，而不是照顧幫里的生意。
這幾日沒什麼生意，鋪子裡有些空曠，畢竟誰練武天天嗑藥？但買賣怎麼樣自己心裡清楚，老掌柜抱過自家的橘貓，索性擺開躺椅倒在櫃檯前打盹，乾瘦的手掌不時撫摸著貓兒的肚皮。
小貓兒依偎在主人懷中，發出慵懶的咕嚕聲，偶爾被街道上的行人吸引注意力，寶石般的大眼窺伺著門外。
「掌柜的，看病。」
一個人站在了藥鋪門口，日光投進鋪子，地上的人影拉得很長，擋住了老掌柜的視線，也擋住了他曬太陽的閒心。
老掌柜止住撫摸的動作，掃了一眼來人，又閉上雙眸。
「喵~」橘貓在懷中撒嬌，老掌柜繼續輕撫它的肚皮。
「隔壁有家大藥堂，名醫坐診。」
中氣十足又沒血腥味，望聞一遍老掌柜就下了定論，不需要補氣益血，沒刀傷可治，他只當外鄉人不懂規矩，沒有起身的打算。
「他們家沒有人參賣。」
生意上門？
老掌柜再度睜眼，細細瞧了一眼來人，很年輕，太陽穴微微鼓起，呼吸綿長几乎聽不出換氣聲。
「人參可不便宜，客官要什麼年份的？」
「聖歷十三年六月三十一日的。」
「六月哪兒來..」
老掌柜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坐起望了望左右，而後輕輕拍了拍懷裡的貓貓頭，說道：「客官說笑了，十年份的人參本店有，您要幾支？」
小橘貓乖巧起身跳下躺椅，竄出門去玩兒了。
「幾支倒是無所謂，我右腳湧泉穴不通，以至於頭有些痛。」
老掌柜起身恭聲道：「這是小問題，且隨我到後院，針灸一番即可痊癒。」
「有勞掌柜了。」那年輕人這才邁進大門。
老掌柜對著後院大聲喊道：「全福，出來看店！」
一個夥計模樣的人聞聲從後院走到櫃檯。
-----------------
藥鋪的後院並沒有什麼專門洽談的房間，只有一間存放藥材的倉庫，連窗戶都用木板封得嚴嚴實實，關上門屋子裡就只剩下通風口那點光線。
年輕人似乎很享受這種黑暗的環境，挑了把椅子，也不管上面是否有灰塵，直接坐上去。
「尹胖子死之前做了什麼事？」沒有任何寒暄，年輕人清冷的聲音自黑暗中響起。
與門口時的溫恭有禮截然不同，也不知道哪一種才是他真正的聲音。
「院事讓人盯著一個孩子，本來備了幾匹快馬在城外，準備第二天出城的。」
老掌柜恭敬地站著，昏暗的房間裡雙方都看不到對方臉上的表情，但他卻感受到了宛如實質的視線，壓得他大氣不敢喘。
他繼續說道：「那孩子叫張啟文，也住在城北，離出事的地方不遠，事發第二天他就去涼州城求學了。
我通知過涼州的鷹盯緊了他。」
「你是長泰縣的鷹，怎麼認識涼州城裡的鷹？還能指揮他？」
老掌柜感覺到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愈發可怕，好像面前是一道深淵，可對方分明沒有散發任何氣機。
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小心道：「那是小老兒的嫡子。」
「哦~一門忠烈，難得。」清冷的聲音變得有些溫和，年輕人繼續說道，「你有信心做涼州的海東青麼？」
海東青主管一州的暗探事宜，權柄猶在鷹級之上，這年輕人言語之間輕視尹燁龍，又能輕談立海東青一事，自然便是新任的院事。
老掌柜聞言瞳孔縮了縮，急忙下跪，而後掌心向天額頭觸地：「卑職絕不忘記院事大人提攜之恩！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起來吧~」年輕人繞過他走到門口，抬手打開房門，陽光並不燦爛但他似乎極不喜歡，以手搭棚，「都這把年紀了，不用學那些年輕人說話。
晚些時候我讓人把尹胖子的手記送來，你費些心把涼州境內這些線都續上，記住了我叫劉西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