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關心則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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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6章 關心則亂

  以官員的合法收入來說,能養得起自己私人馬車的其實並不多。

  那麼個別幾位有錢能直接在提爾置辦大房子有私人馬車的,基本上都是在吃老婆本,又或者他們出身不錯,而其中的典型就是蓋里斯。

  除了那麼一批人外,其他的帕拉丁們收入雖然都不算低,但要說去專門給自己準備私人馬車還是很傷的。

  戈塞爾這種被革職的,平日裡出行只能靠腿。

  不過出於辦事效率的考量,政府還是專門給各個部門配上了共用馬車。

  乘著王國政府配給部長的馬車,戈塞爾握住阿德琳德那有些冰涼的手,心裡的思緒想過德妮絲可能遇到的困境,說實話拐賣終究是小概率事件。

  在一年多前,提爾這邊警務力量還足夠雄厚的時候,就已經進行過相關打擊。

  那些真正惡性的團體,基本上被送去了礦場或者安條克,算是流放也是勞動改造,而他們中罪無可赦的,則提前享受到路易十六同等的王室待遇。

  在那個赤裸裸的舊時代里,人並非人,而是一件件物品、被標上了價格,也是一頭又一頭的牲畜,不斷無償提供著勞力。

  事實上的奴隸制貫穿在那個黑暗的世界裡,殘忍製造著磨難。

  那時候的人販子,何其猖獗,而就連採生折割這種事,都在提爾街頭被發現過。

  採生折割,卻就是在弄到老人或者孩子後,人為地製造殘廢或怪物,來博取世人的同情,藉此獲得路人施捨的大量錢財。

  那是一夥暴徒,他們用磚頭砸、木棍敲,把小孩、成年人活活搞殘廢,折斷手臂,每天擱在木板車上乞討要錢。

  有時也會在提爾城裡尋找能夠弄到手的幼童,轉移到外界,賣為奴隸,女孩,會賣給一些有錢人,或者賣給其他城市的妓院;男孩長得漂亮的,會賣給玩雜耍的,又或者調教好後送達官貴人。

  而其中又有部分,會將孩子手腳折成奇形怪狀的樣子,去激發世人的同情心。而這些孩子們又如消耗品,陌生的孩子出現在這陌生的城市,然後又消失在這個城市,換上一批新的。

  這般的罪惡,展露在戈塞爾與吉勒面前的時候,是一次又一次的刷新著他們對人類底線的認知。

  在那段日子裡,對於戈塞爾和吉勒來講,就是仿佛在見證一切的人類之惡。

  他們這些帕拉丁,有的出生自外約旦的淳樸鄉村,有的是騎士家庭,哪見過城市裡的玩法。

  在提爾的那些陰暗角落裡,正蠕動著此世之惡。

  是戈塞爾以及吉勒他們在蓋里斯面前立下過誓言,要去剷除的邪物。

  至聖的光耀,勢必照亮一切陰暗。

  【我知道這世界如同一條漆黑隧道,漫長到沒有盡頭。我們腳下的大地,流淌著淚與血,乃一涕泣之谷。】

  【因而將會有人成為戰士,時刻準備戰鬥,同那些屬氣血的、同那些無形的、同那些空氣中屬惡靈的戰鬥。】

  ——《蓋里斯文集》

  也正因為見到過那麼多的罪惡與黑暗,當戈塞爾聽聞德妮絲失蹤的時候,他才會這樣的著急上頭,實在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當然,戈塞爾沒有注意到的一點,就在於自己其實已經愛屋及烏了。

  馬車抵達了第一個目的地,不是別處,恰好就是今天夜裡戈塞爾他們喝過酒的酒館。

  而來到這裡的目的,是為了找酒館老闆打聽消息,以及讓這邊的老闆放出消息。

  敲開打烊了的酒館大門,進去後剛一坐下,戈塞爾就說清來意,詢問老闆是否知道還有其他孩子失蹤的傳聞。

  「傳聞的確是有,據說主要是發生在貧民里,甚至是那些赤貧的群體中,但我還真不了解,或者說沒關心,畢竟我這裡接待的客人其實大多是些水手,或者城裡家裡有點錢的,甚至於是您這樣的大人物。」

  這家酒館雖然生意興隆,但消費水準屬實不低,提爾城裡分上層社會與下層社會,但事實上提爾城的上層社會的規模非常小,就那麼一小撮人,是富商加上一批貴族還有高級官員與帕拉丁們。

  而占據絕對主體的下層社會裡,其實差距也頗大,尋常的公務員也屬於這其中,家境良好到能送孩子去念書的家庭也是這裡面的一部分,而那些赤貧到無立錐地的人也在這裡面。


  酒館老闆雖然是做下層社會生意的,但來他這裡的顧客,實際上混得也不算多麼慘,不然他們哪來的錢支付女招待們的小費呢?

  而這年頭的水手也是高危高薪行業,雖然地位不算很高,但最起碼經常出海的水手回到岸上後,能用魚肉來餵飽自己,並經常飲酒還有去找女人。

  酒館的消費門檻放在這裡,酒館老闆自然就與那些真正的貧民接觸比較少。

  「你聽過這樣的傳聞對吧。」

  「對。」

  「但我沒聽過,今天是第一次。」

  說著這話的時候,戈塞爾有些語氣有些低落。

  如果他更早的聽聞這樣的消息,那麼說不定,就能更早的弄清這其中的真相。

  雖然依舊無法斷定提爾城裡是否出現了新的人販子集團,但戈塞爾卻已經將事情往壞的一方面思考了。

  至於見證了這個過程的阿德琳德,戈塞爾能夠感受到她滿手心的汗水,還能看到那非常僵硬的表情。

  戈塞爾不善於勸人,索性沒有說話。

  在這個下著小雨的後半夜,戈塞爾親自去拜訪了在提爾城裡一位又一位消息靈通的人士,從他們那裡打聽有關人口失蹤的消息。

  戈塞爾並不是什麼黑幫老大,他沒有真正屬於自己的勢力,手底下更不存在著什麼鞍前馬後的馬仔。

  他能夠得到提爾城裡相當多人的尊敬,是因為他願意打抱不平,願意去抗爭。

  並且他確實掌握著底層人所不具備的人脈關係。

  在舊社會裡,戈塞爾卻就是那種道義兩肩挑,十里八鄉主持公正的人物,在提爾城裡有太多人承了他情,以至於他自己就是一面旗幟,只要展露出來迎風飄揚,就會有人去追隨去支持。

  在拜訪過程里,有的人表示從未聽聞,而又有些人透露出了一些不確定的消息。

  而隨著收集到的信息越多,戈塞爾的面色也就越是陰沉,他幾乎已經可以斷定提爾城裡存在著一個專門的人販子集團了。

  這個集團活躍的時間不長,但讓人心寒的在於,似乎有些父母是主動將自己的孩子出售的。

  「阿德琳德,你會出賣自己的孩子麼?」戈塞爾喃喃了一句。

  「怎麼會呢?怎麼可能吶……」這是阿德琳德的回答,但她也能感受到這其中的可能性,更多的是一種下意識的抵制。

  「但有人會,哪怕提爾已經變得這樣了,卻依舊有人掙扎在餓死的邊緣,他們養自己都萬分吃力,何況是養孩子……」

  戈塞爾越說越小,是不是因為難以生存才出賣自己的孩子呢?

  戈塞爾他其實也不清楚,只能說希望如此,畢竟如果是因為難以生存才出賣,他才有能力去改變這個事情。

  更可怕的一點在於,這個時代普遍來說,缺乏對孩童的同情。

  成年,不只是成年,也是成人。

  換言之,在成年之前,談不上是人,超過三分之一的夭折率,對於孩童來說,是一道難以邁過的坎。

  此時已經是黎明時分,馬車正向著行宮的方向駛去,戈塞爾需要得到伊莎貝拉態度明確的支持。

  蓋里斯在戰爭的前線指揮軍隊,提爾城裡現在的話事人其實就是他們這些人,戈塞爾已經同吉勒通過氣了,後續如果有什麼大的動靜,會能得到警務部的支持。

  僅僅如此其實還不夠,至少如果想動員出足夠的力量陪他戈塞爾瘋一次的話,他戈塞爾還需要得到更高層次的支持。

  而在眼下耶路撒冷王國里,能夠向他提供幫助其實是伊莎貝拉——耶路撒冷女王。

  當依舊穿著女招待服的阿德琳德,在戈塞爾的帶領下走入行宮的時候,她卻就充滿了不自在,這裡似乎就不該是她所能踏足的地方,對於尋常法蘭克人而言,王權卻就意味著一定的神權,與王有關事物的,就會賦予種種超凡的意味與概念。

  哪怕阿德琳德對戈塞爾已經很熟了,知道戈塞爾和王國里位高權重的人都很熟悉,哪怕昨天夜裡去拜訪了那麼多的人,可也未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真的踏入王宮。

  「戈塞爾大人,確確實實是與我生活在兩個世界的人呢。」這是阿德琳德低聲自言自語說出的一句話,沒有被走在前面的戈塞爾所注意到。

  從戈塞爾出現在阿德琳德的世界起,他就高不可攀,阿德琳德無法理解為何原本位高權重的戈塞爾,會放棄那些權勢,幫助那些與他戈塞爾本毫無瓜葛的人。


  兩人在僕從的帶領下走入客廳,然後得到了伊莎貝拉的接見。

  因為與戈塞爾比較熟悉的緣故,伊莎貝拉直接就穿著自己的平日裡居家的服飾步入了客廳。

  見到伊莎貝拉後,阿德琳德急忙行禮,而伊莎貝拉也回以了一個友善禮節,絲毫沒在意阿德琳德身上的服飾。

  而等幾人落座後,戈塞爾就將自己所掌握的情況都說了出來。

  無一錯一首一發一內一容一在一一看!

  「除了這位小姐外,這段時間裡無人報案說小孩失蹤或被拐賣,但戈塞爾你卻打聽到了在貧民區有人失蹤的消息對吧。」伊莎貝拉說道。

  「對,事實上還有消息反應,可能存在一個收購孩童的人販子集團,因為據說那些孩子失蹤的家庭,並沒有表露出什麼特別的跡象。」戈塞爾的話語沒有什麼波動,但話語表達的含義令人不安。

  伊莎貝拉明白戈塞爾的意思後,眼神閃爍了下,顯然這其中的含義影響到了她,但伊莎貝拉將那點情緒波動給藏住了,沒有蓋里斯在她身邊的這些日子,她需要學會偽裝。

  「那麼,戈塞爾你打算怎麼辦呢?」

  「找到他們,抓住他們,對他們進行法律的審判。」

  「那你有想過孩子們打算怎麼辦嗎?那些父母你又打算怎麼辦?」

  伊莎貝拉在刺痛人心這一塊,已經有了蓋里斯的一兩分水準,當她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戈塞爾有的只是沉默。

  過了良久,戈塞爾似乎是想替自己辯解一般的說道:「如果以非法獲利為目的,那麼他們將構成拐賣兒童罪。」

  「然後那些孩子的父母會被判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然後那些孩子們,又該如何處理?或者說那個家庭如何處理?」伊莎貝拉並不是反對這樣的法律條文,她只是希望有個妥善的結果罷了。

  「從父母以為了錢財出賣自己孩子的那一刻起,他們的家庭關係就已經在實質上破裂了。那樣的家庭還有必要繼續維繫麼?」

  「但孩子們不會理解。」伊莎貝拉作為一名女性,而且是期待成為母親的女性,無論她再怎麼盡力,她思考的邏輯也無法做到戈塞爾那麼冰冷的直白,她會想得更多,會下意識地替人著想。

  戈塞爾選擇放棄這個話題,直接開口說:「當務之急是解決那個人販子集團,免得孩子們遭遇不測,這需要我們爭分奪秒。」

  伊莎貝拉點了點頭,事情的輕重緩急她還是能明白的,然後她不著痕跡的看了眼戈塞爾身旁頗為拘束的阿德琳德。

  「封城的話不太合適,事實上如果政府的力量過於強勢干涉,你覺得他們會不會狗急跳牆,直接殺死那些孩子,然後逃離提爾?」伊莎貝拉又說出一個非常可能的現實,說得阿德琳德近乎是猛地一驚。

  提爾這座城市有著其特殊性,提爾的城牆只有一面,能夠攔得住大軍進攻,卻攔不住個別人直接跳海游離這個半島。

  如果那些人販子為了自己的行事隱秘,真的殺死了孩子們,那麼哪怕抓住了人販子,對於戈塞爾來說也是失敗,特別是那些孩子裡,極有可能存在著德妮絲。

  「那,殿下,你有什麼建議嗎?」說這話的時候,戈塞爾突然意識到,伊莎貝拉已經成了一位能夠讓他人求助的對象,她說出的話語會充滿力量,改變許多人許多事。

  「辦法倒不是沒有,首先我們可以確定一件事,碼頭的貨物裝卸是被裝卸工人協會所嚴密控制的,而貨物上船的時候會被海關稅務人員檢查,所以那個集團不太可能直接從提爾的碼頭出貨。」

  「既然不能走海路,那麼他們無非是想辦法把被控制住的孩子,從城門那裡離開提爾,畢竟大多數時候我們對於城門那裡的監管並不嚴密,甚至都有計劃準備拆除城牆了。而從陸路上出貨的話,最合適的市場是哪裡?」

  一年前就打擊過人販子的戈塞爾,自然明白伊莎貝拉所問的答案。

  「大馬士革。」

  從提爾到大馬士革,直線距離只有一百公里,雖然不是非常近,但大馬士革作為一個人口二三十萬的古代穆斯林都市,那裡卻有著一個非常完善且制度化的奴隸交易市場,同樣也是整個黎凡特地區奴隸交易最為興盛的地方。

  而這麼一座都市,在阿拉伯世界裡也享受著極其特殊的讚譽:人間若有天堂,大馬士革必在其中,天堂若在天空,大馬士革必與之齊名。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在短期之內,你所懷疑的那些人販子,應該不會有什麼出城的欲望,而如果我們以戰時狀態為由,加強對城門的巡查,他們就更沒有出城的欲望了。」


  現如今耶路撒冷王國與阿尤布王朝處於一個戰爭狀態,而在最近這段時間裡,邊防軍已經集結起來,並且對大馬士革進行了一個半包圍態勢的布防。

  「只要確保犯罪嫌疑人以及被拐的孩子在城裡,該如何把他們找出來,對於你來說應該不是很麻煩吧。」伊莎貝拉看著戈塞爾。

  論對提爾城的熟悉,所有帕拉丁都不能與戈塞爾還有吉勒這兩人相提並論,而要論起在提爾城市民中的威望,吉勒又無論如何都不能同戈塞爾相比。

  伊莎貝拉接著說道:「不過話說回來,雖然我會支持你的行動,但戈塞爾你最好先想清楚自己打算以什麼身份介入進去。如果你大張旗鼓地把提爾城翻個身,其實也會變味,他們很有可能鋌而走險。」

  以什麼身份介入進去其實是個很重要的問題,不同的身份代表不同的力量與行為方式,事實上在封建社會裡,不管哪裡的三教九流,他們都有著自己的規矩和行為認知。

  如果是針對人販子集團的話,政府動用力量合情合理,但其實這也意味著,所有人都明白這件事不可能善了。

  12世紀可不是21世紀,21世紀的中國司法體系已經建立了自己的制度,雖然有很多讓人不滿的問題,但好歹有了制度。

  而在12世紀裡呢?從頭到尾都是人治,身為國王的伊莎貝拉大張旗鼓地找一群罪犯,在尋常人眼裡,那麼這群罪犯只要被發現,那基本上就是掛絞刑架的結局。

  身為一名君主,她或他的意志,在這個時代其實就意味著強權與暴力。

  很少會有人相信當一位君主決定對平民執行自己意志之時,還會按照所謂的法律條文辦事。

  「我有個建議。」伊莎貝拉突然說道,而嘴角則掛起了一絲笑意。

  「你說。」

  「戈塞爾,你得讓那些人販子,放鬆警惕,至少也要讓他們覺得自己有改過自新的機會,或者免於懲罰的僥倖才行。人只有懷著希望的時候,才不會輕易鋌而走險。當然我們都清楚,如果他們被查實存在殺人行為或其他重罪的話,結局是註定的。」

  「而如果想要達到這樣效果的話,就需要你一個私人的身份出面,以一個合適的理由來接觸對方。」

  「身份理由?」戈塞爾沒反應過來伊莎貝拉的意思。

  「越是正式的身份,越是高調的行動,其實也就越意味著雙方不好下台,但如果戈塞爾你以受害人家屬的身份來出面,其實就會給對方一個僥倖的心態。」說話的時候,伊莎貝拉再度看了一眼那無所適從的阿德琳德。

  「沒有人會認為一名君主在試圖抓捕罪犯的時候會去在意平民人質,他們一旦鋌而走險就後果不堪設想。但一位被拐孩童的家屬去追尋罪犯的蹤跡,試圖與人販子私下達成和解的話,這其實也就變成了一次贖金勒索事件,而只有活著的人質才能帶來利益,然後在這個基礎上,只要你表現出自己能夠對那些罪犯產生威脅,並願意和解,其實那位德妮絲就不會有什麼危險了。」

  毫無價值的人質,與有價值的人質,到底哪一種在罪犯的手中更安全呢?

  伊莎貝拉想表達的意思無非是:有價值但是沒那麼有價值的人質,是最安全的,而戈塞爾就需要給人販子製造出這麼一種感覺,讓他們重視自己手裡的人質,卻不至於太過重視。

  「怎麼達成這個效果?」戈塞爾雖然理解了這裡面的道理,但一時半會他沒能明白,自己怎麼能夠去成為德妮絲的家屬?而如果是讓阿德琳德出面的話,她又顯然不夠格。

  伊莎貝拉打了個哈欠,直接說道:「你讓下層社會裡那些消息靈通的人士放話,說戈塞爾你的小姨子被拐了就行,然後再表示如果對方能把德妮絲送回來,那麼你憑著自己的信譽表示把對方禮送出城,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對了,最好的話,你再放出懸賞,對那些提供人販子線索的人給出不菲的賞金。既然存在交易情況,那麼就必然會有不少人接觸過他們,從那裡找到突破口其實不算難。」

  戈塞爾並不是想不到這些,主要是他關心則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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