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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嗡」一聲封閉性容器內氣密性被打破的放氣聲響起後,一陣富有規律性的機械活動聲響起,休眠艙蓋被打開。泰圖斯一隻手抓住棺材般的休眠艙的棺壁邊沿,在銀白色休眠艙中一灘正在不斷變淺的深藍色溶液中坐起身來。休眠溶液中含有大量鎮靜催眠成分,直到溶液水平面下降到底部抽水口附近的高度泰圖斯才仿佛從深度夢境中醒來,進入到夢之將醒那種不真切的狀態。

  朦朦朧朧的感知當中,一位渾身披甲,有著銀白色干硬發須,面容滄桑,肌肉看著衰老卻又宛若刀刻仍蘊含著不可思議力量的老人走了過來。格爾坐到休眠艙一旁的凳子上,然後伸出手,遞了一條米黃色的毛巾過來。

  在醉酒,剛從昏迷中醒來等的狀態中,人的理智還沒有調整完畢到可以發揮作用,基本都是靠本能下意識地判斷周圍環境是否安全。雖然泰圖斯平日裡是一名謹慎穩重的戰士,一般來說他對於任何的接觸下意識里都應該是拒絕然後仔細考量再做打算的,但是他的本能在伸過來的這條手臂上好像並不起作用,他下意識的有一種無條件信任感——人對於重要之人的遺忘會持續很久,因為不同於那些泛泛之交的朋友,重要之人會被大腦為其獨立開一個分區來做出對他的反應,而不是一般朋友全部塞一塊的通用思維區域中做反應。大腦要遺忘他們不止是花的時間要久得多,更是要慢慢改變屬於他的那片區域,相當於改變自己的一部分,改變自己。

  這是常年來一同征戰而來的信任感,泰圖斯接過毛巾,思維逐漸能夠聚攏起來,隨後在一片的朦朧中聽見老頭子仿佛和兩百年前重疊在一塊的笑聲,說了句:「擦擦吧,多大年紀了還等著我來不成?」

  眼前的朦朧和不真切的感覺漸漸散去,思維的聚攏感和身體的操縱感漸漸找回,泰圖斯目光清醒起來,抬起頭——

  世界忽然在這一刻靜止。

  這個「可能出現」的未來忽然被打破。

  世界的畫面宛若鏡面般碎裂,而後飄散懸浮,在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托扶下重組,最終回到了泰圖斯剛剛坐起的時候。

  在一片朦朧中,泰圖斯睜眼醒來,忽的感到一陣惡寒,隨後精神迅速進入戒備狀態。直到休眠液快被抽乾,排水口在抽取最後一點休眠液發出的隆隆聲響時他的注意力才收束完畢徹底清醒過來。

  格爾看他已經清醒,便從控制台附近的椅子起身,放下手中的紙質書走了過來。

  「怎麼?做了個噩夢?」

  泰圖斯感到雖然說不出原因,但是哪裡不自然,他一邊從休眠艙中爬起,一邊下意識地望了望休眠艙附近的某個區域,然後看了看控制台旁邊的椅子。他不動聲色的隱藏了自己的動作和這些想法,然後跨出休眠艙穿起拖鞋,接過老人遞來的毛巾擦拭身上多的休眠液一邊說到:「現在是多少年。」

  「25052,你睡了幾十來年吧。」格爾一邊說一邊朝著衣櫃走去,然後甩了件輕便的全身緊身衣過去。本來機器人可以做這一系列的服侍工作,但是從上上個智能化還不普遍來的士兵對這種東西多有點輕微的牴觸。「先別馬上就找醫生接入軍用型內襯,不止是疼不疼的事,對你的健康也不好,試試新研發出來的舒適常服內襯。」泰圖斯抬手接過飛過來的衣物,精準而迅速。然後拉開拉鏈披在身後,衣物迅速地貼緊皮膚,並且蠕動著整理好自己的位置,直到最後完美地緊緊貼合在皮膚上。

  「走,出去轉轉。」

  泰圖斯面色不變地杵在原地,格爾笑了一聲:「好了,裝甲給你,只穿緊身衣內襯出去是太奇怪了。可攜式的,差不多也就起個裝飾作用,一天不穿著你那身裝甲就這麼難受?」

  格爾走在前頭,泰圖斯列裝完成後迅速干跟上,在經過了幾次身份驗證之後休眠室大門富有金屬質感的大門上機關旋轉運動,最終一陣氣壓貫通的放氣聲響起,大門打開。

  門後是區域大廳,整個大廳呈短矮的六稜柱型,大廳的牆壁中間的四分之三部分可以直接看到外部璀璨的星空,只有靠著其剩下的四分之一純白色高強度聚合物邊框的提示才能確認著自己還在星艦之中。

  休眠室門口擺著一束束不知擺了多少年但仍舊嬌艷欲滴的鮮花,放花的人們有的已經結束輪值回到了休眠艙內,有的仍在外面工作。人們用著跨越著時間的祝福向著他們的英雄致敬。

  只有一個人是恰好不在休眠而且不知是工作恰好結束還是支付了高的嚇人的金額拜託了機動工作組——殖民星艦大多數人都處於休眠狀態,在到達目的地以前每個醒來而耗著資源的勞動力是彌足珍貴的,一般來講原則上是必須完成自己的工作內容不允許請假的。但是人畢竟不是單純的機械,為了照顧人的情感和特殊情況,星艦上準備了機動小組可以幫忙完成因為請假而缺人的工作,以及隨時應對突發狀態——請了例假,然後在門口捧著花心裡小鹿亂撞地等著泰圖斯醒來。


  ……

  第十五區監控室

  「我說,咱在這偷看人家小姑娘好嗎?」「什麼叫偷看?這是我姐,不盯緊家裡白菜被拱了怎麼辦?而且這是在辦公事啊,別給我瞎下定義。」

  倆穿著藍衣服的監控室工作人員相顧無語,表示你說的都對,這小伙子兩個小時前就說自己東西丟了硬是說想不起來外觀不能用機器查必須自己看到了才想得起來,所以跑過來就盯著這一個機位的畫面看了兩小時,演都不帶演的。要不是幾人都是同一個隊裡面互相熟悉的,早把這臭小子以妨礙公務為由甩出去了。

  「有啥看的,誰拱誰還不一定呢,恩人你還不想放手那誰值得你把你姐交出去?」「怎麼說話的?不過我剛才確實也說得有點過分……」青年的聲音逐漸弱了下去,直到最後仿佛只是在說給自己聽「其實不管是誰,即使是理性上不斷地告訴自己沒有問題,但最後還是會忍不住啊,想去親眼確認……」

  ……

  區域大廳

  「泰圖斯先生。」門打開之後泰圖斯早就注意到了門口擺放著的鮮花和等在一旁的少女,格爾帶著一臉繞有深意的微笑退到一邊的艦窗旁看風景。「啊,今日的星空也甚是美麗。」

  泰圖斯走了數步到少女身前,低下頭問道:「有什麼事嗎。「作為從數百萬人中脫穎而出,對於完美實驗體匹配度超高並且經受過20道手術改造的極限戰士,泰圖斯和格爾站起後宛若鐵塔,身高到達了2.1米以上,力量強到能徒手掰斷大多數合金門板。

  在星艦上誕生長大的人類由於沒有重力環境,體態修長,身高一般普遍是1.8,1.9以上。而少女——包括15區的所有公民,都是來自於幾百年前的地球,所有身高都在土生土長的地球人認定的正常範圍內——只有1.7左右。

  少女抬起頭,嘴角開合張了幾次卻一直發不出聲音,最後只能把頭低下看著地板才將手中的花束推到前面,用著細若蚊音的聲音強鼓著勇氣把謝謝和祝福之類的話一次說完。

  啊,最終還是搞砸了。

  艾爾莎看著遠處還站在冬眠室門口,好像是在討論怎麼安置這些花的泰圖斯和格爾。

  一不留神又發現自己走了神,艾爾莎拍了拍臉。

  啊,還是說不出口啊。

  她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的場景。

  那時她還在讀高中,成績不怎麼好,但是幸運的遇到了都喜歡音樂可以一起組樂隊的朋友。她坐在地鐵金屬的微涼座位上,回過神來才發現剛才還在聊天的朋友聊著聊著已經睡著,安心地靠在自己的肩膀旁。

  她輕輕地笑了笑,靠在后座上抬起頭,不住地考慮著以後的打算。

  以後一定要靠彈吉他吃上飯什麼的吧,但是讀書也可能努努力也可以……。

  前路看不清,有點迷茫呢,但是並不害怕?或者沒有往這方面想太多吧,因為至少現在,她搖晃著腳跟,是開心的。

  雖然將來看不太清,但是莫名的覺得還是藏著欣喜與希望呢。

  大家都是帶著各自的期望,在努力的活著啊。

  「嘭!」地鐵的天花板被打穿,一根電線桿寬度的鋼片筆直插到睡在她旁邊的朋友腦袋中,灰色與白色的內容濺了她一臉。

  她呆滯在原地,想尖叫,但是又覺得無力虛脫,覺得這一切不是真的,好虛幻,好像不承認這一切不對這個結果做出反應一切就是沒有發生一樣待在原地。

  一個紫色虛幻的身影迅速從地鐵的天花板洞處鑽下來,然後沿著車廂一路狂奔,物理法則好像在它身上不起作用,他迅速從一個個震驚的群眾中穿身而過。

  「嗡!」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傳來。

  隨後幾秒列車後迅速剎停,泰圖斯從洞口翻身躍下,列車的時閃時滅的白燈照耀下,空氣中的飛塵不斷舞動,湛藍的動力裝甲充斥著金屬的力量感。隨後迅速直起身來,頭盔眼部猩紅的光亮起,進入奔跑狀態——不計一切代價的奔跑。

  數十噸重的動力裝甲有另一個稱呼——人型坦克,其光是隨意的一次踐踏便足以讓一條生命粉碎成泥。常人的體重在冷核聚變反應堆的能源推動的動力面前輕若鴻毛,不計其數的人被直接撞飛,後面的人逐漸意識到情況才紛紛避開讓出一條道路後傷亡情況才有所下降。

  「找回目標,重複,找回目標,目標已標記。」

  「收到,準備接受秩序Ⅲ型單兵飛行裝置。」

  泰圖斯保持著最標準而最快速的姿態奔跑,在幾十秒後信息交流界面提示支援送到,泰圖斯則微微弓起身體,向著前上方猛地一躍。

  一陣刺耳的金屬扭曲聲響起,列車鋼鐵的天花板宛若紙糊般扭曲到極限後破開一個洞口,泰圖斯在空中伸手抓住發射來的飛行裝置貼在自己後背,而後等離子羽流從出料口磅礴噴出。

  湛藍的動力裝甲浮行於列車頂上。

  在頂上的風景,泰圖斯隱隱約約看到了隧道遠方隊友合圍而來,代表著支援的亮光。

  亮光。

  整個大廳,不,是整個15區都在亮起紅色刺眼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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