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再行險招(求收藏,求追讀,求票,求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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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近日落,祁連捏著人中,強打精神,站在封山祭宮改造的貴族住宅區台階上等候,半個時辰前進城的柳鞅部,陸續押著封山下確定離宮陷落而絕望的一眾邢國遺民貴族前來。

  而原本見證了南宮殺死柏氏家主柏彭的那一穀倉一百多邢國國人和南宮,都被祁連下令帶到了分屬柏氏的宅院門前,同時從其他穀倉和窖倉里,祁連都差人取了一兩個代表上來觀看。

  不用想,在路上得到祁連示意的柳鞅,一五十一地將南宮殺人經過都如實告知給了一眾封山貴族,等到那些貴族一行人被押到校場時,只缺了柏氏的其他兩個安氏、毛氏兩個原本封山最大勢力、族人數量最多的各俘虜軍將,看見跪著的南宮旁邊的柏彭的屍體,都面色悲戚,顯然他們認為,繼家主被殺的柏氏之外,祁連對他們下黑手的時候也已經到了,或者至少這也是能理解為祁連「殺雞儆猴」的震懾的開端。

  當然,柏彭的兩個兒子,那兩個身上還帶著酒氣的紈絝俘虜,更是伏在柏彭的屍首上痛哭不已。

  深感周圍邢人俘虜面色不善的芳一、狄梁、狄育等人皆按劍而立,有意無意地把祁連護住,周圍的占據四周房頂等制高點的弓手和押送兵卒,也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在場的除了把人押來後就一言不發地侍立一旁的柳鞅外,其他所有人完全不能理解祁連為什麼要趁著這些俘虜桀驁不服的氣頭,冒險聚集他們,雖然規模不大,只有兩百多人,可是考慮到此時城中祁連一方的兵力也不過三百出頭,而先後抓捕關押的俘虜總人數已經接近兩千人了,一旦鬧將起來…

  可是祁連卻只是搖搖頭,滿不在乎地撥開芳一等人,待最後確定一圈相關人等都已來齊後,祁連對昂著頭的南宮責備道,「南宮,你知道自己闖禍了嗎?」

  「主上您說是就是吧!我實在是看不下去這廝惡徒,一介敗軍之將!還敢在那麼多人面前,朝您吐唾沫,侮辱主上您!而且您還不知吧!這廝還曾侮辱過作為使者的柳大夫,路上我等審問其他俘虜的時候,我還聽說就是這個雜碎!讓三道峽的守寨卒長閉門不納柳大夫,還讓人在您寫的戰書上便溺…」

  南宮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細數著手邊柏彭那個死人罪狀,而他每說一句,早有安排的祁連就讓柳鞅、狄梁、狄育等通曉薊邢兩國語言的人,大聲轉述。

  一時間,本來還要同仇敵愾的眾多邢國遺民面色猶豫起來,畢竟南宮所說的後面那些事他們不知道真假,可是柏彭當眾吐了祁連一臉的事,他們就是親歷者,只不過眾人當時不知道祁連的身份,以為只是一個敵軍首領的兒子侄子之類的二世祖來問個話,身份肯定低於封山二把手地位的柏彭,所以以為吐了也就吐了。

  可是如果這個男孩是打敗他們的敵軍首領,那被殺,確實從情理上也說得過去。

  畢竟先秦之時,平均年齡就在三十多歲左右,輕生尚義,一言不合就殺人是常事,被人侮辱自家家主後出手,更是情有可原。

  只不過,別說南宮只是祁連的衛仆,卻殺了他們封山柏氏一族的家主,是絕對的以卑弒尊,就算南宮是柳鞅一樣社會地位的貴族大夫殺了柏彭,封山人也絕不會因為殺人者有理就理解他們殺了自己人的舉動。

  這時候禮樂鄉土之念深入人心,甚至百年後孔子創立的儒家所推崇的親親相隱等族群護短觀念,某種意義上源頭就在從此時傳承下去的風氣,所以就算柏彭有那麼一點點不是,面對侵略者的祁連一方,在場封山眾人最終還是意志堅定地選擇了「幫親」,只是攝於周圍的明晃晃的兵刃威逼,才勉強沒有騷動起來,不過繼續冷眼以對是少不了的。

  可是祁連接下來的話,卻讓本已經重新在眼神交流中統一立場的封山眾人傻眼了。

  「南宮!你這個莽夫!自作聰明,壞了朕好大的事!你以為柏族長早早來投,朕獨先在眾人面前見他是為了什麼?雖然柏族長和朕因為一些誤會暫時還沒有談妥,而唾了朕一口,但不過是彼此相戲耳!你想想柏彭族長獨自先來見我,是為了什麼?你以為朕能知悉這封山的暗道,還趕上柏彭族長的兩位愛子宴請灌醉其他守將的事,以及三道峽前線中許多事是巧合嗎?柏彭族長實在是為此戰立了頭功!爾婢卻把柏子刺死了?現在知罪了嗎?」

  「啊?!!」

  不僅僅是南宮,聽完轉譯的其他被俘貴族和在場國人都一臉震驚地看向兩個同樣發懵到抬起頭的柏彭的兒子。

  可是那兩人被柳鞅單獨帶來之前,特地被祁連囑咐多灌點酒的柏氏子,兩人此時神智不清,加上口齒不靈,也就是看到了自己父親的屍首還能記得哭罷了,喝酒喝大的思緒一時間難能組織起什麼有效的語言反駁?


  柏彭兩個兒子一時激動地指著祁連,可還不等他們說話,祁連就環視一圈後「愧疚」地對四周自家兵卒喊道,「勇士們,很抱歉,雖然朕答應了你們攻下封山後毫釐不取,但眼下柏氏的事你們也都知道了,我們能這麼輕而易舉地拿下封山,柏氏功不可沒!如今他們的家主,又被朕的親衛長誤殺,朕必須先補償他們!你們放心,朕從庫房裡拿了多少,會告訴你們個數,明後日發放賞賜之時朕再補上就是!」

  說罷的祁連激動地走下台階,緊握住柏氏頤指自己的兩個少年的手,然後重重地搖晃兩下道,「汝父遭此橫禍是朕的責任,朕一定加倍補償柏氏!放心,幸好朕來得及下令,亡羊補牢,讓兵卒不要侵擾朕身後柏氏的家宅!芳一!」

  「臣在!」一直暗自偷笑的芳一拱手道。

  「你去安排柏大夫兩位愛子去庫房,抄出來的安氏和毛氏的所有財貨珍寶,包括那些歌姬,他們想要什麼就隨便他們拿什麼!只要記個數就好了!」

  「諾!」芳一領命帶著兩個走路都站不穩的柏氏子下去了。

  祁連當著眾人的面安撫好受害者家屬的情緒後,馬上對著已經發愣的南宮繼續訓斥道,「現在,南宮你還不知罪嗎?」

  良久之後,南宮才反應過來,卻仍然梗著脖子指著地上的柏彭屍體道,「大不了我賠他一命就是了!」

  「好!說得好!」祁連重新站上院門台階,叉腰喊道,「來人!就你倆,馬歡!柴武!按住南宮給朕當眾斬首,以儆效尤!」

  被看押的人群,包括現場貴族在內,還沒從之前祁連看起來挺像回事的恩酬柏氏兩子的態度中反應過來,祁連言語間立馬就要毫不護短地砍了自己的衛隊長?

  「不可!不可呀!」

  原本一直在旁邊沉默的柳鞅突然攔在猶豫著上前的兩人面前,然後柳鞅稽首著向祁連拜道,「主上,南宮追隨您多年,久經沙場,屢立戰功呀!主上且饒他這次吧!」

  「不成!柏彭族長在朕絕無勝算之時,獨具慧眼願意賭上身家性命暗中助朕,可不過和朕逢場作戲般地在眾人面前做個姿態,馬上就要投效朕的時候,被這莽夫殺害,朕軍法難容,天理難容!動手!」祁連堅決道。

  「主上!主上!不可呀!繞了南宮統領這一次吧!他為您立下了無數戰功呀!您看,他曾經為您亮疤誇功呀!主上!」

  站的近的狄梁狄育兩人,一把拉開了南宮身上的裘服,再一次露出了南宮前胸後背的慢慢傷疤。

  這下在場大部分都參加過昔日祁連犒勞鹿柴兩部儀式的期門衛,都不能保持冷靜地喊道,「主上!饒了南宮統領這一次吧!」

  警衛們喊聲震天,有的甚至也扒開了身上半邊衣服,露出傷疤懇求。

  這種場面都不用繼續翻譯,在場其他邢國俘虜無論貴賤都能聽出來是為了那個叫「南宮」的親衛頭子求情,一時間大受震撼。

  「啊~~~反了!反了!反了!」只有祁連激動地拔出寶劍,三步並兩步地想要走下來親手砍了南宮,只不過祁連原本親點的馬歡、柴武兩人眼疾手快地攔著了祁連。

  眼花繚亂之間,封山眾人看著祁連等人拉拉扯扯之際,什麼同仇敵愾都付諸腦後了,議論紛紛地原地「吃瓜」起來。

  直到在場邢國俘虜有不少眼熟的柳鞅再次站出來直接用邢國話勸道,「主上!閽衛長南宮,確實有罪,但是您曾說過,所謂不知者不罪,他根本不知您和柏族長之間的密約,只是見不得您受一點侮辱,事到如今,您既然已經打算重酬柏氏一族,不如再厚葬柏族長,同時嚴懲閽衛長南宮,罰其為奴,令其在柏族長墳前叩首認罪!」

  終是手中佩劍被奪的祁連,最終也只能無奈道,「柳子呀!柏氏一族給我們立了大功,卻被誤殺,又被這麼多邢國義士看見,朕如果就這麼輕輕揭過,他們會怎麼看朕呀!豈不讓世人笑朕昏庸難親?」

  「世人斷不會如此想主上,柏族長,和臣相識多年,至交好友,如今蒙難,臣亦悲痛異常,不如如此,臣進城時聽聞城中因為乏糧,多數國人終日勞苦,都只能保自己和家眷一日一餐,還有好些孤老孺子,柏族長、毛族長和安族長都暫時安置不過來,臣請主上用我軍的糧食,以柏彭族長之名接濟他們,讓封山眾人恢復一日兩餐的,以俟安飽,收留孤老,發還安氏、毛氏眾女眷,如此何如?」柳鞅作揖建議道。

  「人死不能復生,也只能如此了,就是不知在場的毛、安兩位族長,和其他邢國義士能不能答應了?」祁連面色難過地環顧問道。

  「臣替柏族長及柏氏一門謝過主上厚恩!如此眾皆有養,想來九泉之下,柏族長亦能瞑目了!」柳鞅添一把火炒熱氣氛道。

  不出所料,沒等面色難看,已經反應過來祁連這是在欺負死人不能說話,並且慨他人之慷的煽動伎倆,毛聵、安軒兩人卻被柳鞅暗暗拔出的劍刃威脅,有口難言,而且早就被兩年來的糧食配給制給餓得受不了的其他邢國遺民已經先他們一步表態,紛紛應和了。

  這下以毛聵和安軒族長之尊也不能強頂那些普通國人的期望唱反調了,他們轉頭看向對著邢國眾人微笑招手示意的孺子公子連,咬牙切齒,卻也只能在眾人目光和柳鞅的催促下,重重點頭。

  背上已經濕透了的祁連總算把壞事變成了好事,心中暗鬆一口氣,當即宣布道。

  「開倉放糧!」

  一個時辰後,夜幕降臨,但在一處接一處的穀倉內,歡呼聲仍經久不息,一時間被人占領的仇恨竟然被衝散了不少。

  只有夜宿在柏氏一族宅邸的祁連,坐在房頂上盯著暗沉的封山離宮不時暗叫僥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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