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被查房的君臣二人(5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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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4章 被查房的君臣二人(5k)

  說說情況……偏殿內,一時安靜下來,無人選擇先開口。

  坐在上首的帝師環視眾人,平淡道:

  「既無人說話,便由老夫牽頭。今日召集諸位齊聚宮中,所謂何事,想必你等都已心知肚明。

  自陛下在洛山失蹤,各地陸續傳遞來消息,如今,除卻臨封、嶺南、淮水三地外,五路藩王異動,時局動盪,京中亦流言四起……」

  董太師略一停頓,繼續說道:

  「然則,局勢亦非傳言所述般兇險。北方,燕山王被羅克敵率邊軍遏制於拒北城,西方,鎮國公亦壓制住蠢蠢欲動的河間王,濱海一道,陳王封鎖邊境,大有閉門不出,割據一方之意……

  仔細算來,犯上作亂,威脅京師的,無非建成、雲浮、青州三地叛軍。而前兩者雖勢大,卻尚未渡過淮水,何況有臨封一地阻隔,也非眼前危難。」

  這一番話術,頗顯見地。

  先對局勢惡劣予以正面承認,並不隱瞞,旋即逐一分析,瓦解流言恐怖。

  「按太師所言,如今迫在眉睫的,還是青州軍。」刑部尚書緩緩開口:

  「青州在京城以東,因東方臨海,並無邊軍重鎮,自陛下失蹤後,青州恆王率先打出『勤王』大旗,策反了青州軍府,近乎暢通無阻地逼近城外。」

  兵部尚書淡淡道:

  「青州兵不強,馬不壯,能暢通無阻,實乃占據地利爾,如今薛樞密使赴臨封執掌大局,留下京營出動,將青州兵阻隔在青州邊境,寸步難進。

  可見青州兵不足為慮。

  依我看,眼下迫在眉睫的,並非恆王兵馬,而在於陛下失蹤,群龍無首。如今城內動盪,可見一斑。」

  與趙都安、女帝、靖王等人猜測的一般無二,五路叛軍中。

  恆王率領的青州叛軍,是第一支逼近京城的。

  然而,恆王興沖沖而來,卻被京營大軍逼退在京城以東數十里外,無法寸進。

  無力以武力攻破京營的恆王屢次以「王爺」身份,命令朝廷開門迎接,皆遭慘拒。

  然而城內大多數人並不知青州虛實,只聽到叛軍打到幾十里外,就已人心惶惶。

  「我也以為,當務之急,非在叛軍之上,而在尋覓陛下回歸。」袁立平靜開口。

  身為清流黨魁,他一說話,便吸引了群臣望來。

  鬢角霜白,儒雅清俊的御史大夫端坐椅中,目光森然,望向馬閻:

  「督公,詔衙與影衛有聯絡法子,如今可覓得陛下蹤跡?」

  有「閻王」綽號之稱的大太監官銜三品,座次稍後,見袁立望來,板著臉道:

  「京外最新一次消息,還停留在陛下與趙少保現身淮水,再往後的,尚未收到。」

  略一停頓,他補充道:

  「此外,影衛匯報,莫昭容一行暫且安全,已回返臨封,其與白馬司監,禮部尚書,漕運總督等官員,一路阻礙叛軍步伐,初見成效。」

  群臣騷亂起來。

  他們對於莫愁等人的死活並不太關注,在意的只有女帝生死。

  當初,女帝失蹤後,莫愁一行大臣意識到,必須令京中知曉女帝未死,否則必然大亂。

  故而,那時海公公就聯絡影衛,將趙都安護駕女帝,尚未被捕的消息傳遞了回來。

  這也是朝局大體依舊穩定的關鍵:若女帝真死了,群臣哪裡還會坐下來商討?早城門大開,迎王爺入京了。

  「陛下吉人天相,如今已入淮水,回返京城亦不遠了。」有皇黨官員大喜。

  「先聲明一句,我是衷心企盼陛下安然無恙的,但眼下局勢,淨說好聽的沒意義。

  陛下遠在淮水,何時能回返?又是否能回返?皆是未知數,哪怕回來,也未必……」有人陰陽怪氣。

  「你這話是何居心?!莫非是投靠了反王?」一名年輕臣子大怒,起身斥責。

  後者反唇相譏:

  「我一心唯有社稷,不像你,在這等時候還不敢面對局勢。」

  「你想死麼?陛下可還在呢!等回來,我定要參你一本!」有御史加入戰場。


  「呵呵,陳御史,你要參大可不必等陛下回歸,向太師上書也是一樣。」一名給事中冷笑,參與口水戰。

  一時間,仿佛點燃了火藥桶,雙方爭吵起來,整個偏殿喧鬧如菜市場。

  「肅靜!」

  董太師聽了一陣,面色陰鬱,鬚髮抖動地怒喝:

  「要吵滾出去,今日召集你等,只為聽你等聒噪麼?」

  眾臣噤聲,氣氛一陣沉悶。

  袁立輕咳一聲,打圓場道:

  「眼下不是爭吵這些的時候,陛下雖身在險境,然則有趙少保護持,必能逢凶化吉,遲早能回歸。

  何況臨封還在朝廷手中,只要陛下能入臨封,自然安全。而我等食君之祿,在此之前,唯有替陛下守好京城,青州兵暫時不足為慮,倒是城內謠言四起,人心浮動……

  今日太師召集諸位前來,想必也是要諸位回去,各自出力,穩定局勢,起碼在陛下回歸前,城內秩序不能亂。」

  群臣紛紛附議,認同這個道理。

  袁立又忽地看向坐在對面,一副垂垂老矣,行將就木的老對頭:

  「李相,你沒什麼要說的麼?」

  自入殿後,不發一語的李彥輔眯縫的眼皮撐開,笑了笑:

  「袁公與太師所言,我亦贊同,就這麼辦吧。」

  三位頂級大臣開口,接下來事情順利許多。

  無非是針對城內各個不安分的地方,分派任務,以穩定大局。

  不久後,朝會結束,群臣退去。

  袁立和董太師是最後離開的,前者望著空蕩的偏殿,起身道:

  「群臣嘴上雖認同,但許多人心中已是慌了神。」

  董太師嘆息一聲,疲憊盡顯:「我又何嘗不知?」

  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這個道理,放眼古今,概莫能外。

  他們所能做的,也只有盡力維持罷了。

  「李彥輔最近,安分的過分。」

  袁立忽然開口,陽光從殿外照進來,他瘦長的影子斜斜落在光潔的地磚上。

  鬚髮皆白的董太師看了他一眼:

  「今日朝會上,一些唱衰的人,應是他暗中安排。」

  袁立目光深邃,望向殿外:「我指的,不是這些朝堂上的小手段。」

  董太師心頭咯噔一下:「你是說,他可能……」

  袁立搖了搖頭,笑了笑:

  「或許是我想太多了,以李彥輔的性格,眼下想的大概還是如何押寶,才能利益最大化,若帝位當真換人來坐,他又如何謀求安穩渡劫。

  不,或許淮水李家,早已同時押寶不同藩王也不一定。」

  董太師眯起眼睛,盯著他:

  「那你呢?你袁立又是否相信,陛下能回來,穩住大局?」

  袁立淡淡一笑,邁步往外走,沒有予以回答。

  董太師望著他離去,殿內空蕩的只剩他一人,這位當朝帝師沉默良久,閉上了眼睛。

  袁立提醒自己,要提防李彥輔。

  可……袁立此人,以及其背後的清流黨,就真的可以相信嗎?

  ……

  ……

  李彥輔走出皇宮,在下人攙扶下,鑽入馬車,返回相國府。

  一路上,他都閉目假寐,節省體力。

  從今年開春起,李彥輔的身體便不好,以往一些身體上的老毛病頻頻發作,分明年歲比董玄小了不少,但精氣神,卻一年不如一年。

  起碼他在外人眼前,是這樣的。

  回到府邸後,李彥輔在下人服侍下寬衣解帶,脫下朝服,換上了寬鬆的他最喜歡的那件紅色的袍子,旋即前往書房,翻看公文。

  「老爺,該喝參湯了。」

  書房門被推開,一名三十餘歲的婦人眉眼恭順,端著參湯走進來。

  將其放在書房的桌上。

  李彥輔放下書冊,抬眼看了她下,點了點頭,拿起勺子一口口喝著。

  這名婦人乃是當朝相國的一房妾室,李彥輔正妻死去多年,亦鮮少納妾,這名第三房妾室,乃是他曾經的一名「學生」。


  其人從不爭寵,低調溫順,雖沒什麼名分,卻深受年邁的李彥輔喜愛,連小閣老在這位不爭不搶的妾室前,都不敢造次。

  「還有事麼?」李彥輔一邊喝參湯,一邊詢問。

  小名」小玥」的妾室輕聲道:「應龍來了。」

  「叫他進來吧。」

  「好。」

  小玥走出去,俄頃,書房門開。

  年近四十,容貌陰氣頗盛的小閣老李應龍領著一名隨從僕人,跨進門檻:

  「父親,家裡來人了。」

  話落,他身後那名扮做僕從,實則為淮水道李氏宗族家僕的中年男人噗通跪下:

  「小人奉族中之命,來給相爺遞話。」

  淮水李氏,乃李彥輔背後的世家大族。

  「說。」

  「是,家裡帶話說,靖王、慕王皆已入淮水,不日將抵京,懇請相爺為家族榮辱安危考慮……若能把控朝堂,控制京師,待諸王抵京,方可待價而沽,為李氏再,謀百年存續……」

  書房中,相國父子安靜聽完了這名家僕的口信。

  「知道了,出去吧。」李彥輔沒有表情地擺了擺手。

  家僕又磕了個頭,起身走出房間。

  「父親,動手吧,如今局勢危機,若等諸王大軍攻入京師,一切就晚了。」

  李應龍顯得有些激動,「且不說家裡,單單是底下的人,這些日子也躁動不安,若您再不點頭,只怕……」

  李彥輔冷眼看他:「是你在躁動吧?」

  李應龍額頭冷汗沁出,糯糯不能言語,偏生這會,他突然一咬牙,鼓起膽氣:

  「父親!這一年來,女皇帝屢次敲打我們,底下當真是人心渙散,咱們一忍再忍,女皇帝勢力也不斷做大,如今她也失蹤了,估摸著是回不來了。

  哪怕真回來,沒了天人修為,她還有幾分勝算?

  這虞國的天,定是要換了,有諸王在,咱們李家當不成皇帝,但謀個從龍之臣,總歸是大有可為……

  您若不做,旁人也會做,如今城裡那些位高權重的幾個,誰敢擔保他們不存著一樣的心思?我們得儘快下手啊,若晚了,一切就完了!」

  李彥輔面無表情拂袖:「出去。」

  李應龍咬牙苦勸:

  「父親,您還在猶豫什麼?之前薛神策在城內,勝算還不大,可如今他也出城去了。

  只要您點頭,禁軍里金吾衛,千牛衛兩位統領都會策應,再加上咱們在京內這些年豢養的死士,控制如今的朝堂輕而易舉……」

  「出去!」

  李應龍嘆息一聲,跺腳離開。

  書房內,只剩下一身紅袍,系白色腰玉的李彥輔端坐,眼睛盯著書桌上,一隻裝飾用的巴掌大的小刀,出神許久。

  ……

  ……

  就在城內人心惶惶,暗流洶湧,所有人都還以為女帝仍在逃難的時候。

  京城南門外,寬闊的官道上,一輛馬車逆著人流,朝城門進發。

  趙都安藉助易容面具,再次更改了容貌,這會扮做車夫,一邊揮鞭,一邊望著路上的車馬,道:

  「陛下,真的要低調進城嗎?」

  車廂內,恢復修為後,服用了易容丹暫時改變了面貌的徐貞觀盤膝打坐,聞言淡淡道:

  「朕既已回來,便也不急於一時露面。先悄然入城,了解情況,再回宮才好。你當初從濱海道抓捕莊孝成回京,不也一樣?」

  不是,你和我比幹啥……趙都安無奈。

  女帝晉級後,趕路奇快,雖說這個世界的天人做不到「朝游滄海暮蒼梧」,無法做到千里瞬息即至。

  但御劍飛行,可無視地理阻礙,仍舊大大縮短了回京時間。

  君臣一路疾馳,沒有在臨封停留,於天亮前抵達京城附近,女帝卻要求低調入京,先摸清楚情況再說。

  「可問題在於,我覺得咱們這樣一點都不低調。」

  趙都安輕輕嘆息,用馬鞭指著官道上大批迎面而來的出城隊伍。

  若是以往,進城出城的人相差不多。


  但如今卻迥然不同,一眼望去,大多是出城的,進城的寥寥無多。

  「看來叛軍謀反的消息,已在城內傳開了,這個時候,該封鎖城門,禁止進出才對。」徐貞觀眉間結著憂愁,望著車窗外的一幕:

  「眼下這般,只能說明,朝廷的命令並未被嚴格執行。」

  不,你這話委婉了,應該說是執法系統失靈……也是,群龍無首,朝堂上肯定亂成一鍋粥,何況,城內一塊磚頭丟下去,都能砸到七八個權貴……

  這種情況下,權貴們想要逃離京城,總有方法……趙都安輕輕嘆了口氣,苦笑道:

  「不過,往好了想,起碼說明京城沒出大亂子,否則不會還維持基本的秩序。」

  說話間,君臣二人抵達城門外,趙都安身上存了好幾份便於通關的假身份路引,得以平安進城。

  「陛下,咱們接下來去哪?」

  趙都安駕車,行駛在京城的街道上。

  欣慰地發現城內的秩序,比預想中好。

  看來逃跑出城的人,只是一小部分。

  徐貞觀也一時沒有頭緒,她常年住在宮中,在外頭哪裡有什麼落腳點?

  要說宮外較為熟悉,住過的地方,倒也有一處……

  「去你家?」她看了眼趙都安,下意識說。

  這剛過門,就急不可耐上門可還行……趙都安老懷大慰,嘴角上揚。

  女帝瞪了他一眼:「你笑什麼?」

  趙都安迅速收斂笑容,正色道:

  「臣沒有笑,只是覺得不妥。難保臣的家宅已被人盯上。」

  離開京城這麼久,他第一個念頭,也是回家看看姨娘和妹子。

  但理智告訴他不妥。

  徐貞觀也明白這點,略一思忖,道:「找個客棧先落腳吧,然後再打探城中情況。」

  「好。」

  趙都安辨認方向,尋了個自己下榻過的客棧入住。

  ……

  不多時。

  君臣二人已經出現在客棧樓上的房間內,將身上的包袱丟在桌上,二人並肩站在窗邊,推開窗子,望著外頭熟悉又陌生的街景。

  時隔數月。

  離京時還是春天,歸來時都快夏末了。

  「陛下且在客棧中休憩一二,臣出去找人問下情況。」趙都安說道。

  他沒有模仿影視劇,花錢向客棧小二詢問情況,因為他需要知道的,是涉及更多朝堂上的訊息。

  而民間的留言往往誇大失真,伴隨著陰謀論,無法採納。

  「一起去吧。」徐貞觀哪裡坐得住?若非存了觀察下自己離開後,朝堂變化的心思,她早御劍飛入皇城了。

  「那也……行吧。」趙都安點頭,心中思量,該找誰去打探才好。

  就在這時候,突然,他注意到街道上一大隊官差大搖大擺走了過來,殺氣騰騰,直奔客棧而來。

  為首的一人,穿著寬鬆不大合身的綢緞衣衫,眼睛小,身材瘦削,頸後斜插一柄摺扇,趾高氣揚,氣焰囂張。

  「是他?」趙都安愣了下,表情古怪起來。

  「你認識?」徐貞觀對這小人物毫無印象。

  「恩。是臣以前的一個狗腿子。」趙都安嘆息,又奇道:

  「這傢伙怎麼出現在這?」

  ……

  客棧一樓。

  秦俅率領一隊「官差」殺入大堂,立即有掌柜堆笑迎上來:

  「哎呦,各位差爺,不知有何貴幹?」

  曾諂媚堆笑,死乞白賴抱趙都安大腿,躋身「京圈」的紈絝秦俅冷笑一聲,囂張跋扈,一言不合,一腳先踹過去:

  「不認識本公子了?還問有何貴幹?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掌柜的被踹倒,卻不敢發怒,客棧背後雖也有官員背景,但他依舊不敢得罪這幫差役:

  「秦公子,原來是秦公子,您看我這眼神不好,竟沒認出來。」

  在趙都安面前奴顏婢膝,在外張揚跋扈,小人嘴臉濃郁的秦俅哼了一聲,隨手丟出一塊牌子:


  「懶得與你廢話,本公子如今替詔衙當差,近日城中不安生,你這客棧中,可有新入住的來歷不明之人?」

  原來是查房的……掌柜的心頭暗罵,笑道:

  「秦公子請坐,咱這裡都是登記了身份的,哪裡有來歷不明之人……」

  「哼,你說了可不算,來人呀,跟本公子上去查房!」秦俅一朝得權,走路人都在發飄。

  一揮手,帶人就上樓開始一間間房門去生硬踹開。

  迅速引得一片驚呼聲,鬧得雞飛狗跳,每進入一間房,就逮住房客一陣盤問,勒索「孝敬」才肯離去。

  不多時,秦俅帶人來到了趙都安入住的房間外頭。

  「砰砰!官府查房,裡頭的人乖乖開門!」秦俅一腳踹門失敗,發現被反鎖了,不禁怒道。

  房間內,似有腳步聲徘徊,卻無人回答。

  「秦爺,這人討打。」一名胥吏拎起哨棒,作勢要強闖。

  秦俅卻一揮手,擼起袖子,冷笑道:

  「我親自來!好一個敬酒不吃吃罰酒。等我進入,叫你們跪下求饒。」

  他向後退了幾步蓄力,繼而猛地前沖,用力朝們一撞,卻不料原本反鎖的房門竟打開了。

  秦俅哎呦一聲,收不住力,翻滾著撞進房間,噗通一聲摔倒,口中怒罵著,正要起身,頭顱卻突然被一隻靴子踩住,按在了地上。

  「不愧是京城的官差,好生霸道,不過,我卻怎麼不知,詔衙還有你這號人?」趙都安幽幽問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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