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章 13鬼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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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1章 13.鬼祟

  穿梭機緩緩降落。

  它是徹莫斯特有的一種型號,其熱情洋溢的創造者們為它精心設計了一個十分特別的功能:在降落時,這架穿梭機會如真正的鳥類一般收起雙翼。

  當然,這麼做除去增加成本與維護費用以外壓根沒什麼好處,但這並不妨礙徹莫斯人揮舞著他們的熱情,不停地購買這種型號。

  艙門升起,阿納齊翁大步走下,迎面而來的一股清新空氣使他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那淡紫色的嘴唇。

  在此之前,他從未聞到過這種氣味,貝利撒留·考爾的私人艦船上整日飄蕩著一股混合著機油的刺鼻氣味,壓根沒什麼所謂的正常空氣,而那座名為鷹之翼的要塞里的空氣卻又隱隱帶著點腐朽.

  阿納齊翁不太喜歡那種味道,不過他覺得這倒也能理解——任何老建築里大概都會有這種味道,想來大概是木頭或什麼東西到了使用期限,需要被更換了吧。

  他愉快地拉起兜帽,又裹起圍巾,將自己偽裝成了一個身材高大而健壯的神秘旅客,緩步離開了停機坪。

  那位智庫館長建議他從第三號城市開始遊覽,據說這裡的人文氣息是徹莫斯上最濃厚的,其政策也對旅客們非常友好,因此每天都有絡繹不絕的旅客來此遊玩。

  這其中自然少不了貴族與他們的保鏢團,得益於這些僱傭兵、改造人、強化人或歐格林的出現,阿納齊翁的身材也就沒那麼顯眼了。

  他很快便離開了停機坪,來到了一條繁華的大街之上。路面乾淨而整潔,兩側人行道極其寬闊,每隔數百米便種植著一顆大樹,樹冠茂盛,葉片翠綠,投下的陰涼足以遮蔽許多人。

  懸浮車輛在道路中央疾馳而過,雖然速度極快,卻很少有傳統引擎的轟鳴聲傳來,僅有低沉而持久的嗡鳴混在風聲中飄蕩,對常人而言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阿納齊翁沿街走去,被那數不清的各類商店完全迷住了,兜帽下的一雙眼睛幾乎瞪直了——徹莫斯傳統服飾,新潮交通工具,當地特色美食,戰爭模擬遊戲,搜羅古董的神秘店

  等他回過神來時,身上的衣服已經換成了一套舒適的黑色便裝。左手裡也提上了一隻手提箱,內里滿滿當當,裝的全部都是書籍。右手則抓著兩串香氣撲鼻的烤肉,口感細嫩而多汁,遠勝於他過去最常吃的貝利撒留·考爾特製營養膏等物。

  那些東西寡淡無味,有的吃起來甚至會苦澀異常.

  阿納齊翁還記得,自己曾問過一次考爾,或者說是抱怨,抱怨他為何不能將那奇怪的苦味給去掉。

  但考爾只是用那種他經常使用的嘲弄語氣回答道,他沒有時間浪費在這些事上面,如果首鑄不想吃的話,那麼他可以自己學著烹飪。

  那時候他還叫我首鑄。阿納齊翁想。

  他搖搖頭,繼續向前走,同時慢慢地吃著手中烤肉,每一次咀嚼都很細緻,很耐心。直到用用牙齒將口中的肉塊徹底變成細碎的纖維後,他才會將其咽下。

  他已經有點捨不得把它們吃完了,但他現在更想找個地方看看自己剛剛買的書——十來分鐘後,他吃完了烤肉,也依照路邊告示牌的指引來到了一處城中公園。

  這裡的頂部覆蓋著小型的生態穹頂,內里則滿是綠色,各類植物都在此瘋長,最基本的青草甚至都能長到阿納齊翁的腰部。

  他不由得有些驚訝,同時也理解了這公園裡為何不像外面一樣人滿為患.

  他隨意地找了片草地坐下,打開書店附贈的那隻手提箱,從中隨手拿了一本書出來,便開始細細閱讀。

  然而,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連一本書都尚未讀完,便在柔和的陽光中產生了濃厚的困意——阿納齊翁甚至來不及察覺其中不對之處,便坐著閉上了雙眼。

  手中書本攤在膝頭,微風拂來,翻動書頁,一隻擁有著美麗斑紋的蝴蝶緩緩飛來,停在了其中一行字上。

  「.我聽聞,故國的北方如今已成為一片綠色的地獄。受氣候影響,嚴酷且濕熱的叢林包圍了城市,毒蟲蛇患緊隨而來,而我的同胞們就在其中受苦、沉淪,無法脫逃。」

  我在哪?

  帶著困惑與虛幻的飄蕩感,阿納齊翁緩緩地有了意識。

  他渾渾噩噩地呼吸著,同時依靠本能四處行走。東一會,西一會,漫無目的,直到他的雙腳陷入一片腐敗的泥沼之中難以拔出,阿納齊翁方才眨了眨眼,低頭觀察。

  但他依然沒有發覺自己此刻處境的古怪之處,其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如何離開這片泥沼之上。他費力地拔出腿,舉目四望,看見大片大片的枯死的樹木。


  它們病態的黃色葉片卻依舊密集地掛滿了枝頭,以完全違反常理的方式保持了一股盎然生機,同時也隔絕了太陽的光線,使林間與沼澤之內昏暗無光。

  我在哪?

  這個問題再次湧上心頭,卻仍然無法讓阿納齊翁有什麼實感。

  他無視了這個理性、可靠且焦急的聲音,也不再思考著如何離開泥沼了,反而慢慢地步入了那愈發幽深黑暗的叢林深處。

  某種昆蟲不斷地鳴叫著,毒蛇盤旋在枯樹的枝頭慢慢吐信,然後交纏那猩紅的長舌,將彼此一條一條地連接了起來。

  腐臭而濕熱的微風從突然搖曳起的葉子們身邊離開,衝到了阿納齊翁身邊,盤旋在他的頭頂,使他頭暈腦脹,雙目無神.

  我這是怎麼了?

  理性之聲第三次襲來,終於,他滿懷困惑地停住腳步,抽了抽鼻子。一種極其強烈的渴望忽然衝破了周遭這片腐敗那寧靜而死寂的氣息——空氣!

  阿納齊翁聽見這渴望緩緩低語。

  我需要空氣。

  於是他呼吸,正常的呼吸.強烈的味道沖入他的鼻腔,那味道不是簡單地使用『臭』這一描述詞就能形容的,它更像是一種概念。

  阿納齊翁暫時還無法理解其中意味,但他有種感覺:他最好永遠也不要理解它到底代表著什麼。

  嘔吐的衝動緊隨其後,直衝心靈深處。

  他難以自控地彎下腰,張開嘴,感到某些蘊含著熱量的東西正在離開他的身體,但他卻看不見它的模樣,只能猜測。

  它是什麼?固體?流體?是食物的碎片嗎?不,他不這樣想,他覺得它是另一種事物,一種對他而言、對任何生命而言都極為重要的東西

  理性之聲忽然咆哮起來,此時此刻,它聽上去令阿納齊翁感到非常熟悉——它幾乎像是貝利撒留·考爾在對他講話。

  「抵抗它,首鑄!然後離開!回頭找一條路,離開這裡!」

  阿納齊翁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但他遵從了這個意見。他是貝利撒留·考爾的造物,遵從造物者的命令有何不對?

  他茫然而僵硬地轉過身,沿著泥沼中的腳印走向了自己來時的地方。蟲鳴依舊,而林間的空氣正在逐漸變得潮濕,昏黃的葉片上掛滿了渾濁的水滴,一些像蟲又像蛇的東西正在舔舐它們.

  地面忽然震顫起來。

  深褐色的泥巴四處飛濺,葉片飛旋著掉落,光線狂亂地舞動起來,數不清的蟲子振翅起飛,發出高頻而尖銳的鳴叫之聲。

  它們在說一種獨特的語言,好在首鑄完全無法理解。他只是沿著腳印往回走,絲毫不管震顫的地面,沸騰的泥沼與逐漸遮蔽天日的漆黑蟲群——直到他被某種東西絆了一下。

  首鑄低頭看去,渾身一震,恐懼立刻襲上心頭。

  藤蔓,深綠色的藤蔓。粗壯而滑膩,如死物一般橫在他腳下,卻又真真切切地顫抖著

  他曾見過它們一次的。

  阿納齊翁低吼著驚醒。

  ——

  穿梭機緩緩降落。

  雅伊爾濟尼奧·古茲曼與索爾·塔維茨緩緩走下,兩人均身著常服。

  一個男孩跟在他們身後,將自己的外衣裹得更緊了一些。他的臉色很蒼白,行走之間也時常皺眉,像是還在忍受疼痛。

  古茲曼關切地看著他,隨後蹲下身,低聲開口:「又開始疼了嗎?」

  薩爾倫低喘著地點了點頭,男孩的額頭滿是細密的汗珠。此時距離考爾將那屬於異形的藥劑注入進他的身體早已過了二十四個小時,疼痛又回來了,而且甚至更加劇烈。

  古茲曼為此再次問詢考爾——而那位大賢者則非常誠實地回答了他。

  他說,這可能是因為靈族精通折磨的藝術,它們喜歡分批次注射『欺騙』,以此來給那些失去一切感覺的囚犯一點點恢復自我的時間。

  在這短暫的休息時間中,囚犯的感知會變得更加敏銳,他們本就擁有的各種癮頭將更嚴酷地摧殘它們的身體.

  靈族會趁此機會滿足它們的癮頭,然後立刻注射更多的欺騙。幾個來回後,哪怕是最頑固的囚犯也將陷入絕望之中。

  而你居然把這種東西給一個孩子注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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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茲曼回想起自己當時的咆哮,表情再次陰沉了些許。

  他認為,這場合作將進行的十分艱難,而他與考爾之間極有可能誕生肢體上的衝突。

  畢竟,再怎麼說,他也是個醫官,而考爾是個堪稱沒有底線的研究者。兩人雖有一定的相似之處,但其立場歸根結底還是完全對立的,他們幾乎可以為了任何事而爆發爭吵。

  就拿此時暫時離開了鷹之翼的薩爾倫來說吧,由於福格瑞姆的要求,考爾不得不銷毀了他手上的那份純淨遺傳物質,轉而回到他的私人座駕上去再複製出一份新的。

  為此,他們得到了四十八個泰拉時的空餘時間古茲曼認為,沒有純淨的遺傳物質,就無法開展進行考爾的計劃,因此他打算利用這段時間帶著薩爾倫去見他的母親。

  兩天以後,這個男孩便將踏上一條此前從未有人走過的路,沒人能保證他能否走到終點。而如果他不能,那麼他最起碼還能和自己的母親見上一面。

  但考爾卻說,這樣做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但他不會阻止古茲曼自討苦吃。

  自討苦吃嗎?

  醫官暗自嘆息一聲,站起身,與索爾·塔維茨一起帶著男孩乘上了一輛新的交通工具。

  薩爾倫與他的母親居住在他父親留下的一套房屋之中,那裡位於第三號城市的北部,是一片舒適的老住宅區,他們乘車過去甚至僅需要二十分鐘。

  窗外景色因懸浮車的高速而變成了不規則的相互撕咬著的大片色塊,男孩十分勉強地待在他的座位上,脊背不安地扭動。古茲曼移開視線,沒有在這個時候再對他說些什麼。

  他很清楚,人們有時候只想安靜一會.他看向窗外,車輛的速度沒能對他造成什麼影響,景物原本的模樣均被他一一捕捉。

  古茲曼不自覺地將它們與經過改造後的諾斯特拉莫比較了一下,只是,還沒得出結論,他便生出了幾分想笑的衝動——他怎麼會這樣做呢?

  雖然他很不情願這樣說,但是,諾斯特拉莫與他眼前這個繁華且與自然共存的世界實在是沒什麼可比性.

  懸浮車在不久後停下了,外面的景象已變為一排排淡白色的獨棟房屋。一個已生出不少白髮與皺紋的女人站在不遠處,望著這輛車。

  她的膚色一看就知道曾經歷過不少風吹日曬,五官也與徹莫斯人的深邃不太一樣,那是種充滿野性與頑強的長相。

  她也沒有像這裡的其他居民一樣,穿著舒適的長袍並披上輕紗,而是穿著一件較為寬大的舊軍裝,右胸上的銘牌刻著一個名字:費昂·伊萊。

  這當然不是她的名字。

  車門打開,古茲曼留在車上,索爾·塔維茨則帶著男孩走了下去,開始對她的母親解釋為何去而復返,以及薩爾倫在兩天後即將面臨什麼.

  那母親並不能完全聽懂他到底在說些什麼,她不過只是個平民,怎麼可能了解塔維茨不停說出的那些複雜的高哥特語詞彙?

  但她一定是位非常出色的母親,在聽完帝皇之子戰團長的解釋以後,她沒有說任何事,只是給了薩爾倫一個緊緊的擁抱。

  男孩開始哭泣。

  他很疼,依舊很疼。他曾受過準軍事訓練,也明白成為阿斯塔特是多麼大的榮譽,但他不過年僅十二歲。他會恐懼,會失落,會擔心未來,也會因母親的安危而痛哭流涕.

  古茲曼眼神深邃地凝望著這一幕,心裡明白,多年以後,當這位母親的面貌都已從薩爾倫的記憶中模糊之時,那男孩也仍然會記得這個擁抱。

  他會帶著這個擁抱的溫度,去拯救更多的人。

  感慨地嘆息一聲,醫官再次移開視線,透過另一側的車窗細緻地觀察起了這片居民區。

  他看過那一排排放在其他世界上只能由貴族居住的房屋,最終停在了道路兩旁隨處可見的綠色植被之上。

  他的目光忽然凝滯了,就像是在一瞬間被徹底冰封。他看著它們,看它們搖曳葉片,舒展身軀,吸收陽光

  如此正常,如此和諧,但他偏偏腦中一片刺痛。

  還記得嗎?雅伊爾濟尼奧·古茲曼曾是個非常稱職的醫官,他雖然死去多年,但仍然有許多人認為他可以代表一種精神。

  這些人十分堅定,沒有半點動搖。他們在戰場上挽救士兵的性命,在底巢中治癒快要病死的窮人,在戰團中疏導戰鬥兄弟的心理頑疾,其中佼佼者甚至可以使無畏長者們的痛苦也得以減輕

  他們都曾在某日對雅伊爾濟尼奧·古茲曼發過誓,他們的誓言與行為讓他得到了一種新的力量。

  而這力量現在正在對他尖叫。

  「腐朽!病痛!毀壞!僵死!」

  古茲曼猛地握緊雙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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