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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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山中齊霞(魔魅山中)

  「汪嘎哥哥……汪嘎哥哥……」

  柳明從回憶中激靈靈醒來,見一隻小鳥驚起飛去:「人參鳥!」他仰頭遙見一隻金雕已遠逸天際。

  他低頭見不遠處一棵巨樹凜屹,枯枝虬曲,草叢稀疏處,幾點鮮紅閃映入眼帘。他拋手杖撲去:「五棵參,一個片!全五品葉,百年的老山參!」

  他解囊取出傢什:人參忌鐵,挖參工具都是非鐵製的小斧、小刀、鹿骨針等。他開始清場、開地皮……先扒出參蘆……

  夕陽刺透陰霾,光劍割穿峰巒。

  全葉、全身、全尾、全須的幾株百年人形野山參,在日影中耀彩生輝,其上珍珠斑厲厲……

  山風颯颯。

  餘下一棵七品葉獨參似在向他搖手惜別。

  「再見了,老參祖宗!幾十年後,你的子孫繁衍,這裡又是一片參畦!」柳明深鞠一躬:「百年後再見啦!」

  他小心翼翼地捧住樺樹皮里墊保護人參的苔茸筒卷,收好人參,恭捧似祭奠著走去。

  密林幽邃。惟林隙處天露一角。天色陰晦,風無一縷。

  柳明攜囊拄杖,在棘叢踽踽獨行。好友被「飛魔」殘害,他憂戚凝膺,孤寂如滄海一粟。他頹然跌坐一大石上。

  林中一片靜謐。

  一頭美麗的梅花鹿在鏡子般的小湖旁欣賞自己的茸角。

  柳明沿一行個字鳥類足跡,走到湖緣,正欲捧拘那清亮亮的湖水近口啜飲。

  抬頭見一對潔白天鵝撥動金槳在湖水裡嘻戲悠然。警覺人來,繼而她們緩舒白翅翩然翔起,划過輕煙流蕩的湖面遠逸……

  柳明再俯身,手剛觸水面,忽一陣淒婉悲怨,無限隱衷,又間雜詼諧幽趣的歌聲舒緩波盪而來:

  林中有山魅,

  山魅多奇詭。

  我在湖邊行,

  她在水中隨。

  同聽泉奏曲,

  共飲溪中水。

  我喝她也啜,

  我醉她也醉。

  看魚游上樹,

  看鳥水中飛。

  柳明隱伏蘆荻蒲草叢,幾欲起身,卻仍克制未動。

  他看到對岸湖側,有一少女手撩流泉,錚錚錝錝,似撫琴伴唱:

  又見雲中雨,

  含我當年淚。

  珠淚匯成溪,

  入海又循洄。

  我喜山魅樂,

  逝水去復歸。

  山魅何又哭?

  淚灑湖鏡碎。

  卻是天傷心。

  雨淚悄悄墜!

  歌聲在湖面瀠洄飄繞……

  柳明仍隱伏著,心生疑竇。

  如豆種點地,報天雨粒落水。一時間湖面萬點銀圈……

  歌停了。

  歌女起身提桶離去。

  柳明在不遠處悄然尾隨……

  她拐過山麓……

  他跟了過去。

  她不見了!

  一座巍岩沖天,奇峰摩雲,壁立陡然!

  柳明搜尋四處,並無藏人之所:「怪事兒,她飛了?」

  林中滾過一陣喧囂,小樹頻頻彎腰,天邊電火明滅,如妖瞬目。天愈暗了。

  雨絲如線,淅淅下落。

  柳明躲在岩窩避雨。雨水不時潲進岩窩。

  他不住仰空:「老天,可別發了洪水!我不能待在低處了!」

  他正欲起身,忽見不遠處有一毛森森黑影,電光閃現,它正扭頭,抖胛似嫌雨濕,它也在避雨。

  柳明突吃一驚——豹子!黃底白斑金錢花豹!

  柳明驚懼中慌不擇路,拽一根粗壯藤蔓向上攀援——

  攀上一個崖坎,就已冷汗直流,加之雨水淋漓,他正一抹臉:


  驀地,一個毛茸茸黑影,從半山腰抻頭探腦伸爪——不好!那豹子似趕到前頭來啦!

  柳明又使勁緊了緊眼臉:那黑影竟自飄然而出,直向高空騰起——

  「啊?飛魔!!」柳明頓時瞪大雙眼,張大嘴巴,脫口而出。

  那黑影卻已融渺於烏雲……

  「這,是她?不!」柳明立即向上攀登:「這上面定是它的巢穴。歌女必是它搶來的!」他寧信古代神話:「我定要趁老魔不在,救她出去……!」

  他咬牙奮力,不顧一切。扒越凸出的山崖險而又險的老虎嘴,登臨一個平台。台上巨石旁,一個洞窟似瞠張的獸口,黑黢黢呈吞噬之勢。

  「飛魔!你這畜生!」柳明反喜形於色,旋即收斂笑紋,彎背躬脊悄然接近洞口。

  他拾起一隻小石子向洞內拋去,卻不見迴響。就漸挺直腰端起原撿到的麻醉彈槍,迅疾躍入黑洞之中——

  洞內伸手不見五指。

  「咔!」火柴亮了,他迅速偵視:

  獸皮堆、獸肉掛、獵具,傢什,臥榻……儼如獵手之家。

  一根火柴燃熄。

  他在尋找那被搶歌女。洞中卻嗅無人跡。

  「有人嗎?」洞壁嗡嗡,未見回應。

  火柴一根接一根燃而又熄。終於火柴盒空了。他悻然一拋,卻驚起蟲聲唧唧。洞裡更覺詭異幽冥莫測。

  他摸至洞口,雨仍狂灑而落,漸大似傾盆。

  黑雲背景之下,電光激閃過處,天際一個黑茸茸,嚴然魑魅魍魎鬼影清晰——它回來了!

  柳明急遽隱匿獸皮堆後。手裡緊緊握住麻醉槍,屏息以待——

  魔影飄然滑翔入洞內。

  柳明心中一凜……!

  電火閃耀中,黑魔似在撫弄毛茸茸皮罩,嘩嘩抖落雨水。

  柳明恨火中灸,目光灼灼噴火。趁一道藍色閃電亮起,魔影倏然晃映——

  「嘡!」柳明急扣板機,一槍直擊魔背!

  「誰?!」黑魔猛然回顧,尖細嘶喝一嗓,迅疾癱倒榻上。

  柳明想起多次接濟他的王薇慘死,宿恨突發,不能自制地猛然掣起匕首撲近魔前,惡狠狠地舉起:「王薇,讓哥來給你報仇雪恨!飛魔!我把你個萬惡……!」刀子猛烈兇狠地扎了下去——

  猝然,一道長長的閃電射亮「飛魔」的臉:濕漉漉黑髮黔黔中露出姣潔的容顏——她竟是那湖畔歌女!

  霹靂炸響!

  柳明的匕首已扎透她胸口衣服,「嘎」地停在一個金屬物上,當然他手力此時已緩:「是,她?不對,難道還有……?」

  電光灼灼。雷聲隆隆。

  柳明綁住昏迷的她的雙手,拔去帶尾的麻藥彈,塗噴以解藥。

  她舒醒過來了。借電光看他拔出的麻藥彈柄。她虛弱地開口問道:「你是誰?——又是你!你為什麼?你到底來幹什麼?」她靠臥榻木桿蹭揉著彈著點傷口:「你為什麼要拿打狼的麻藥槍來打我?」

  柳明厲聲喝道:「我……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殺人、盜竊、強姦……」他突然收住口,後者似與她沒啥關係。

  「你弄錯了。我只自己一人。並沒有傷害過誰!」女子有氣無力地辯駁道。她麻藥勁仍沒太過去。

  「那麼,你一定還有同夥!」柳明持刀緊逼。

  女子鬆動被綁的雙手,溫和地說:「請你先解釋為啥尋找我?還要殺我?我在林中至少救過了你三次!」

  「你為何救我?」柳明反問。

  「因為你和我都是孤兒,孤身一人在險惡的野林中……」女子答道。

  柳明還想發狠,但口氣已是遲疑,手裡已軟,口氣已柔,就說道:「明人不做暗事,既都是孤兒,就讓你也明白,你聽著,去年7月的一個夜裡,你們……」他述說了山村學校發生的姦殺血案。

  洞外。電閃雷鳴。暴雨傾盆。林濤澎湃翻騰如海嘯,一片白煙茫茫……

  洞內。

  「你說的可是真的?」女子火爆爆「抽」地立起——

  「不、不假……」柳明悚然一縮。

  「好。你就在這裡呆著。我去去就回!」女子不知什麼時候把綁繩措斷,已抽出雙手。有一把獵刀立夾在木榻夾縫,助她措割斷了綁繩。


  柳明一怔。

  「嗯?你想要跑?」柳明輪起匕首刺去。

  女子飛起一腳,一下踢飛匕首。並飛快地一把奪過了麻藥槍。一抬手——

  「嘡!」地當胸一擊,柳明驟然俯倒了下去,手指著她,嘴唇乾嘎吧,已然說不出話來……

  她把他放倒在臥榻上,在他手裡放了點什麼東西,隨即抄起皮衣,飄身來到洞口外,手指一點某種機關移動一快巨石,似不太費力地將它輕浮移動到了洞口,將洞口堵了個嚴絲合縫。

  洞內一片漆黑,隔絕了光亮聲籟。

  洞外仍一派暴雨肆虐,混沌乾坤……

  洞外。電火餘燼,已攜風挾雨退向天外。

  東天漸漸彩霞燦爛,已是黎明時分。

  洞內。

  柳明甦醒了。但病體懨懨。他伸肢展體,似久眠方蘇。

  他右手拔去肩上麻藥柄,恨恨地甩脫。又覺左手中有物,覺是一盒火柴。

  「咔!」火柴點燃。他借光亮發現岩台上有一盞小馬燈,即過去點亮。

  他走到洞口,巨石橫然,嚴絲合縫。他猛力撞擊,巨石紋絲未動,似重愈萬斤。

  他翻騰洞內什物,以泄心中激憤。

  他拍拍髒手,頹然跌坐榻上。

  他發現木桌上摞著許多書,多是醫藥、針灸等方面的書籍。

  還發現有一大摞筆記本。

  其中有一本藍皮的,他翻開看時,菲頁上面有一行字:

  「給第一個發現我的人。」其下面屬名「齊霞」。

  他翻看下去。表情漸趨嚴肅,胸膺開始起伏。

  繼而,他入迷地看下去……

  眼前出現一個女孩形象,比湖邊歌女更稚嫩年青。

  女孩漸漸活動起來……

  她幼稚中別具一種早熟。黑得發藍的眼睛細長,不大不小地嵌在白皙的臉上。腦後梳兩隻小抓揪。臉上一付準備承擔某種歷史使命,嚴肅中雜混天真的神情:眼神是堅定的,然而嘴上忍不住不時出現天真純潔的微笑,卻是與之並不協調。

  與他同行的是一個年青人。他寬胸脯,腰扎一條寬皮帶,腰板挺直,英武中透出精明。他竭力表現出能負大責擔大任的氣度,似心目中有某歷史偉人的模特,時時處處摹仿的樣子。他比那姑娘大10幾歲的樣子。

  兩人漸接近,似相談投機,終於並肩走進晚霞激射之中……

  松以冬凋。蘭以春芳。

  龍升在雲。魚沈於梁。

  大地未綴。華秀梓旁。

  傾質惠風。晞采朝陽。

  燼微難熾。根朽不長。

  爓不自燭。榮於何望。

  幽室誰照。冀子餘光。(魏晉。曹攄)

  雞鳴紫陌曙光寒,鶯囀皇州春色闌。

  金闕曉鍾開萬戶,玉階仙仗擁千官。

  花迎劍佩星初落,柳拂旌旗露未乾。

  獨有鳳凰池上客,陽春一曲和皆難。(唐。岑參)

  這正是:山中遇魔竟是魅,洞裡除妖反被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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