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底
沃爾瑪的停車場邊上，一個百米見方的空地，連著五六排探點，右邊一片空地全是塑料小板凳和摺疊小方桌，一看就是統一規劃管理的。
賀蘭點了一些燒烤，一份炒麵，一份水果茶，「走，跟我回去吃。」
我木然的嗯了一聲，就跟著後面走。連著兩個右拐，就進了巷子，走到底，是個只有兩棟樓的小區，上了三樓。
「要喝點什麼？」
「水就行……」
「也行，你先吃，然後再喝酒，我有話跟你說……」
「好……」
我快速的吃完炒麵，想著留著燒烤可以就酒。
「我吃好了！」
「嗯……」賀蘭打開冰箱，拿出六瓶啤酒，「估計你要來，我白天的時候買了一箱！」
「……」
「我不能生……」
「啊……」賀蘭沒前沒後的這句話，讓我不知道怎麼應答。
「那年，我們分開的時候，我就是回四川看這個……」賀蘭舉起瓶子，喝了一大口，並不管我喝沒喝，「早先，我就知道，輸卵管黏連，子宮發育不全，一直存有僥倖心理，先看的西醫，也通了幾次，效果不好。後來託了很久的人，才找到一個厲害的中醫，喝了半年多中藥，檢查結果還是不行……」
「你怎麼沒告訴我？」
「我們那時候的狀態，適合討論這些問題麼？」
「……」
「天天吵架，為了店裡的事情吵，為了你的樣子吵，為了一點不著邊的事情吵……」
「……」
「你就這屌樣，一說點什麼，立馬就是低頭一個屁不放！」
「來！喝一口……」我舉起酒瓶，兩人碰了下。
「我們對對過去吧！雖然，隻字不提是我們的默契！」
「我的那點過去，沒什麼意思……」
「告訴我，讓我知道，這他麼的就是意思！婆婆媽媽的，說！」
「我談過三次戀愛，離過一次婚，只睡過你……」
「具體點！」賀蘭仰頭就是一大口。
「第一段是大學的時候，那時候剛剛有手機，流行一種玩法，就是給自己手機號上下一個數字的人發信息。我手機號後一位的是個女生，叫白雲英，解放軍理工讀工程監理的……」
「第一次就泡個女軍官！你能耐挺大啊！」
「沒有，那個不是部隊的專業，他們是地方委培的，讀完就回地方了，不是後面去部隊當軍官的……」
「哦……那你們都聊些什麼？」
「那時候大一，都是閒聊些學校的事，然後就是說說笑話……都沒見過面，後來突然就斷了聯繫，估計是有男朋友了……」
「你這網戀挺早啊！玩的挺花！真沒見過面？不是人家嫌棄你長的丑吧？」
「沒見過……」
「第二段呢？」
「第二段是我高中同學，她在南京信息工程大學，她到中山陵玩的時候，聽說我們學校的學生證是免票的，就來找我借學生證……」
「然後你們就勾搭上了？」
「沒有沒有……後來她帶同學來了幾次，我們宿舍起鬨著讓搞宿舍聯誼……」
「聯誼個屁，你們就是想勾勾搭搭！」
「你這麼說，也沒錯，都是二十出頭的老小子，很正常……」
「你們這些流氓，還大學生呢！後來呢……」
「後來，我們就定了一個周末，在中山植物園燒烤，那地方便宜，一個人十五塊錢，隨便吃……」
「一幫窮逼學人泡妞！」
「是的，本來打算去珍珠泉的，那邊太貴了，要六十塊，而且坐車又要兩個小時，太折騰……」
「你倒是記得很清楚！後來怎麼勾搭上的？」
「後來，一幫人就互相起鬨，當時湊成了三對……」
「果然就是勾搭成奸！然後就去開房了?!」
「沒有！沒有！那時候不是現在，沒這麼開放。後來大家就是平時簡訊聊天，偶爾打個電話，沒課或者周末的時候逛個新街口或者夫子廟，吃個飯……我們宿舍幾個都是農村出來的，條件就那樣……女生在城裡時間長了，見到了花花世界，還有條件好的男生追求，很快就都……」
「哈哈哈哈……一幫窮逼都被人甩了！連個邊都沒摸著！」
「第三段呢？」
「那就是你……」
「那先說你離婚的事！」
「好……畢業之後，我先去廣西賣了一年獸藥，天天就是跑養殖場、獸藥店，沒什麼前途，就回來了……在南京找了幾個月工作，然後在一家化工企業做質量檢測，勉強算對口……」
「難怪你後來在電纜廠還是做質檢！」
「……」我就是喝酒，然後自顧自的往下講，「我高三復讀過的，在化工廠做了三年，我已經快三十歲了，我爸媽就讓我回家找個工作，反正在南京那工資也不多，後面也買不起房子，也不大可能安定下來……我就回家了，結果在縣裡找了半年，都沒找到個工作，一直就跟我爸在家裡養雞……」
「這個跟你專業對口……」
「後來，我二舅媽做媒，給我介紹了一個二十歲的女孩子……」
「禽獸，比你小十歲，你他麼都下得去手！」
「我們隔壁縣的，跟她爸媽在廣州白雲那邊租了一片地，種蔬菜……我去了兩次，都是跟她爸媽一起吃飯……女孩子比較木訥，沒多少話……」
「你是不是看人家年輕又漂亮？！」
「確實長的很漂亮，大概一米七，很白，瓜子臉，五官勻稱協調……」
「就知道你是見色起意！」
「你這麼說，我承認……所以忽略了很多事，比如每次出去都是她媽牽著她的手，比如見到我就是笑笑，我們的聊天基本都是驢唇不對馬嘴，但是當時我只是以為她只是沒文化沒見識……也挺好……後來就是訂婚，婚檢，領證……然後的事情，就不是我能接受的了……」
「你二舅媽管你要介紹費？」
「媒人的錢，沒少，兩千塊錢……」
「你們都領證了，說明彩禮不是什麼問題啊！」
「彩禮八萬八，嫁妝差不多十萬，還有一些零碎……」
「那你這是賺錢的……」
「哪兒跟哪兒……婚禮前兩天，她媽跟我說，她姑娘這就是我媳婦兒了，有個情況得跟我說，她閨女情緒不太好，要長期吃幾種藥，把藥瓶就給我看……我一看就蒙圈了，那是治療精神病的……」
「到底是獸醫，還是懂點的哈……哈哈哈哈……」
「我當時就瘋了，給我南京最好的哥們打電話，再三確認了這幾個藥的作用……我冷靜下來仔細回憶我跟那個女孩子見面的沒個細節，應該是精神病沒跑了……」
「你二舅媽就不知道這情況？？？」
「我不知道她知道不知道，反正前些日子，她人已經走了。我們不討論這個了……」
「人都沒了，不說也罷……」
「然後我那哥們兒就勸我逃婚……」
「你們真的都是靠譜的人！還逃婚！不應該退婚嗎！」
「我半夜偷偷摸摸就背包出了門，到國道邊上，攔了個往南的車……」
「大半夜的，誰敢載你！」
「是個計程車，而且，我就到隔壁縣城……」
「哦……」
「第二天一早，我就買了到南京的汽車票……中間手機也都關掉了……到了南京打開，全是未接電話喝簡訊息的提醒……我在南京呆了一個星期，我那哥們兒在他老家幫我找了個普工的工作，就是做電纜擠塑工，三班倒，累的我連話都不想說……」
「你這哥們對你是真好……」
「是的，」我不是聽不懂賀蘭的反諷之意，「那哥們說懂人性的，我累的不得了，就什麼都不會想，什麼都不想，就不會難過，就不會出精神狀況……」
「這個確實，那後來怎麼到江南電纜廠的？」
「半年後，那哥們看我狀態不錯，介紹我去了江南電纜廠……」
「就沒人給你介紹對象？他們廠里的大姐最喜歡玩這套了！」
「確實，當地女孩子多男孩子少，很多人家都要招女婿的，他們介紹也正常，電纜廠辦公室裡面的基本都說本科起步，也算是不錯的條件……」
「說你自己……」
「我當時都瞞著自己結婚的爛事呢，怎麼會去理會她們……」
「他們就沒說你奇怪？？？」
「後來什麼傳言都有，還有說我是基佬的！」
「…………」賀蘭只是喝酒，不說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那段時間你家裡人就沒聯繫你？」
「其實也聯繫不上我，手機號碼我都換了好幾次……」
「後來呢……」
「過了差不都兩年，我高中同學，聯繫到了我南京那哥們，說我爸然我回去離婚……」
「那彩禮什麼的都退了沒？」
「那時候，這些都不重要了……我那哥們讓我先聯繫下我爸，確定下是不是回去離婚……還特意囑咐我，直接約在婚姻登記處門口，辦完手續就走……」
「你照做了？」
「嗯……我當時挺怕的……」
「膽小鬼！你他麼到成都逼我跟你談戀愛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這麼慫！」
「……」
「別光喝酒啊，說啊！」
「我……」
「他麼的，你們單位是我們客戶，然後我們那銷售就沒皮沒臉的把我介紹給你了！」
「我們不是加了好友，然後聊了一陣子……」
「你覺得我看上你了？我那是不敢得罪客戶！」
「然後……」
「你倒好，上門了，死皮賴臉的！」
「嗯……我的都講完了……你先別生氣……等下到你了！」
介紹人只是跟我說賀蘭離過一次婚，其他的讓我自己慢慢問。我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卻一直沒開口，心想著，不問過往、不廢當下、不畏將來。
賀蘭點了一些燒烤，一份炒麵，一份水果茶，「走，跟我回去吃。」
我木然的嗯了一聲，就跟著後面走。連著兩個右拐，就進了巷子，走到底，是個只有兩棟樓的小區，上了三樓。
「要喝點什麼？」
「水就行……」
「也行，你先吃，然後再喝酒，我有話跟你說……」
「好……」
我快速的吃完炒麵，想著留著燒烤可以就酒。
「我吃好了！」
「嗯……」賀蘭打開冰箱，拿出六瓶啤酒，「估計你要來，我白天的時候買了一箱！」
「……」
「我不能生……」
「啊……」賀蘭沒前沒後的這句話，讓我不知道怎麼應答。
「那年，我們分開的時候，我就是回四川看這個……」賀蘭舉起瓶子，喝了一大口，並不管我喝沒喝，「早先，我就知道，輸卵管黏連，子宮發育不全，一直存有僥倖心理，先看的西醫，也通了幾次，效果不好。後來託了很久的人，才找到一個厲害的中醫，喝了半年多中藥，檢查結果還是不行……」
「你怎麼沒告訴我？」
「我們那時候的狀態，適合討論這些問題麼？」
「……」
「天天吵架，為了店裡的事情吵，為了你的樣子吵，為了一點不著邊的事情吵……」
「……」
「你就這屌樣，一說點什麼，立馬就是低頭一個屁不放！」
「來！喝一口……」我舉起酒瓶，兩人碰了下。
「我們對對過去吧！雖然，隻字不提是我們的默契！」
「我的那點過去，沒什麼意思……」
「告訴我，讓我知道，這他麼的就是意思！婆婆媽媽的，說！」
「我談過三次戀愛，離過一次婚，只睡過你……」
「具體點！」賀蘭仰頭就是一大口。
「第一段是大學的時候，那時候剛剛有手機，流行一種玩法，就是給自己手機號上下一個數字的人發信息。我手機號後一位的是個女生，叫白雲英，解放軍理工讀工程監理的……」
「第一次就泡個女軍官！你能耐挺大啊！」
「沒有，那個不是部隊的專業，他們是地方委培的，讀完就回地方了，不是後面去部隊當軍官的……」
「哦……那你們都聊些什麼？」
「那時候大一，都是閒聊些學校的事，然後就是說說笑話……都沒見過面，後來突然就斷了聯繫，估計是有男朋友了……」
「你這網戀挺早啊！玩的挺花！真沒見過面？不是人家嫌棄你長的丑吧？」
「沒見過……」
「第二段呢？」
「第二段是我高中同學，她在南京信息工程大學，她到中山陵玩的時候，聽說我們學校的學生證是免票的，就來找我借學生證……」
「然後你們就勾搭上了？」
「沒有沒有……後來她帶同學來了幾次，我們宿舍起鬨著讓搞宿舍聯誼……」
「聯誼個屁，你們就是想勾勾搭搭！」
「你這麼說，也沒錯，都是二十出頭的老小子，很正常……」
「你們這些流氓，還大學生呢！後來呢……」
「後來，我們就定了一個周末，在中山植物園燒烤，那地方便宜，一個人十五塊錢，隨便吃……」
「一幫窮逼學人泡妞！」
「是的，本來打算去珍珠泉的，那邊太貴了，要六十塊，而且坐車又要兩個小時，太折騰……」
「你倒是記得很清楚！後來怎麼勾搭上的？」
「後來，一幫人就互相起鬨，當時湊成了三對……」
「果然就是勾搭成奸！然後就去開房了?!」
「沒有！沒有！那時候不是現在，沒這麼開放。後來大家就是平時簡訊聊天，偶爾打個電話，沒課或者周末的時候逛個新街口或者夫子廟，吃個飯……我們宿舍幾個都是農村出來的，條件就那樣……女生在城裡時間長了，見到了花花世界，還有條件好的男生追求，很快就都……」
「哈哈哈哈……一幫窮逼都被人甩了！連個邊都沒摸著！」
「第三段呢？」
「那就是你……」
「那先說你離婚的事！」
「好……畢業之後，我先去廣西賣了一年獸藥，天天就是跑養殖場、獸藥店，沒什麼前途，就回來了……在南京找了幾個月工作，然後在一家化工企業做質量檢測，勉強算對口……」
「難怪你後來在電纜廠還是做質檢！」
「……」我就是喝酒，然後自顧自的往下講，「我高三復讀過的，在化工廠做了三年，我已經快三十歲了，我爸媽就讓我回家找個工作，反正在南京那工資也不多，後面也買不起房子，也不大可能安定下來……我就回家了，結果在縣裡找了半年，都沒找到個工作，一直就跟我爸在家裡養雞……」
「這個跟你專業對口……」
「後來，我二舅媽做媒，給我介紹了一個二十歲的女孩子……」
「禽獸，比你小十歲，你他麼都下得去手！」
「我們隔壁縣的，跟她爸媽在廣州白雲那邊租了一片地，種蔬菜……我去了兩次，都是跟她爸媽一起吃飯……女孩子比較木訥，沒多少話……」
「你是不是看人家年輕又漂亮？！」
「確實長的很漂亮，大概一米七，很白，瓜子臉，五官勻稱協調……」
「就知道你是見色起意！」
「你這麼說，我承認……所以忽略了很多事，比如每次出去都是她媽牽著她的手，比如見到我就是笑笑，我們的聊天基本都是驢唇不對馬嘴，但是當時我只是以為她只是沒文化沒見識……也挺好……後來就是訂婚，婚檢，領證……然後的事情，就不是我能接受的了……」
「你二舅媽管你要介紹費？」
「媒人的錢，沒少，兩千塊錢……」
「你們都領證了，說明彩禮不是什麼問題啊！」
「彩禮八萬八，嫁妝差不多十萬，還有一些零碎……」
「那你這是賺錢的……」
「哪兒跟哪兒……婚禮前兩天，她媽跟我說，她姑娘這就是我媳婦兒了，有個情況得跟我說，她閨女情緒不太好，要長期吃幾種藥，把藥瓶就給我看……我一看就蒙圈了，那是治療精神病的……」
「到底是獸醫，還是懂點的哈……哈哈哈哈……」
「我當時就瘋了，給我南京最好的哥們打電話，再三確認了這幾個藥的作用……我冷靜下來仔細回憶我跟那個女孩子見面的沒個細節，應該是精神病沒跑了……」
「你二舅媽就不知道這情況？？？」
「我不知道她知道不知道，反正前些日子，她人已經走了。我們不討論這個了……」
「人都沒了，不說也罷……」
「然後我那哥們兒就勸我逃婚……」
「你們真的都是靠譜的人！還逃婚！不應該退婚嗎！」
「我半夜偷偷摸摸就背包出了門，到國道邊上，攔了個往南的車……」
「大半夜的，誰敢載你！」
「是個計程車，而且，我就到隔壁縣城……」
「哦……」
「第二天一早，我就買了到南京的汽車票……中間手機也都關掉了……到了南京打開，全是未接電話喝簡訊息的提醒……我在南京呆了一個星期，我那哥們兒在他老家幫我找了個普工的工作，就是做電纜擠塑工，三班倒，累的我連話都不想說……」
「你這哥們對你是真好……」
「是的，」我不是聽不懂賀蘭的反諷之意，「那哥們說懂人性的，我累的不得了，就什麼都不會想，什麼都不想，就不會難過，就不會出精神狀況……」
「這個確實，那後來怎麼到江南電纜廠的？」
「半年後，那哥們看我狀態不錯，介紹我去了江南電纜廠……」
「就沒人給你介紹對象？他們廠里的大姐最喜歡玩這套了！」
「確實，當地女孩子多男孩子少，很多人家都要招女婿的，他們介紹也正常，電纜廠辦公室裡面的基本都說本科起步，也算是不錯的條件……」
「說你自己……」
「我當時都瞞著自己結婚的爛事呢，怎麼會去理會她們……」
「他們就沒說你奇怪？？？」
「後來什麼傳言都有，還有說我是基佬的！」
「…………」賀蘭只是喝酒，不說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那段時間你家裡人就沒聯繫你？」
「其實也聯繫不上我，手機號碼我都換了好幾次……」
「後來呢……」
「過了差不都兩年，我高中同學，聯繫到了我南京那哥們，說我爸然我回去離婚……」
「那彩禮什麼的都退了沒？」
「那時候，這些都不重要了……我那哥們讓我先聯繫下我爸，確定下是不是回去離婚……還特意囑咐我，直接約在婚姻登記處門口，辦完手續就走……」
「你照做了？」
「嗯……我當時挺怕的……」
「膽小鬼！你他麼到成都逼我跟你談戀愛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這麼慫！」
「……」
「別光喝酒啊，說啊！」
「我……」
「他麼的，你們單位是我們客戶，然後我們那銷售就沒皮沒臉的把我介紹給你了！」
「我們不是加了好友，然後聊了一陣子……」
「你覺得我看上你了？我那是不敢得罪客戶！」
「然後……」
「你倒好，上門了，死皮賴臉的！」
「嗯……我的都講完了……你先別生氣……等下到你了！」
介紹人只是跟我說賀蘭離過一次婚，其他的讓我自己慢慢問。我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卻一直沒開口，心想著，不問過往、不廢當下、不畏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