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州府論政
此時州府中，正一陣雞飛狗跳。
「王凝煙呢？！不是叮囑你看著她，上次翻牆外出便算了，這個節骨眼居然還敢攀梯逃跑。誰給她留的竹梯？還有，你為何將我派到牆外巡邏的小吏支走？」王凝之一陣咆哮。
媒婆等候在州府前堂，聞聲，與幾名庾氏下人面面相覷，此時屋中擺放著各式紅紙包裹的禮品，還有兩隻大雁撲棱著翅膀。
看著盛怒如獅的王凝之，謝道韞不發一言，只是坐在桌旁，手持一本《道德經》翻看。
「前幾日你非要指派一對士卒前往豫章，是不是去給那姓祁的小子報信？」儘管王凝之被評價為人暗鈍，但那是相對而言，能坐到一州刺史，也沒有想像中那麼遜色。
「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樣？」
謝道韞平靜注視著眼前鬢白如雪的王凝之，兩人皆已過知命之年，結髮三十餘載，從未如此般爭執過。
王凝之氣得一拍桌子，頓時茶水四濺：「怎樣？庾氏媒人已上門，此事若傳出去，我琅琊王氏臉面都將丟盡，我王凝之也要成為笑柄！」
自兄長王玄之夭折後，家中排行老二的王凝之便是王曠這一脈嫡長子，其父王羲之死後，他也順理成章成為此脈門面。他若失臉，確實會給琅琊王氏抹黑。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你待如何？」謝道韞冷聲道。
王凝之大手一揮，不容置疑：「立刻命人去搜尋凝煙，再派人去將那小子抓起來。」
「王凝之，這麼多年我居然沒發現你如此心狹眼窄。關祁平生何事，你要去緝拿他。」謝道韞真的有點生氣，嘴上也不客氣起來。
王凝之正要出言反駁，瞥見一名下人畏畏縮縮立在門邊，似有事稟報，他壓下心頭火氣，語氣冰冷：「何事？」
「主...主上，小主回來了。」下人聲音都在發抖。
王凝之聞言很是意外，王凝煙費神費力逃走，居然又回來了。
忽然，他面色一變：「就她和小青？」
「不是，還有此前來過府上的祁公子。」
王凝之抓起桌上的茶杯，猛地砸在地上。
「嘩啦」一聲。
碎片、茶水撒了一地。
他蹭地站起身，在堂中來回踱步，嘴上不停重複：「簡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也！」
「將他們帶過來，再讓府中小吏候著。我今日便要好好看看，此人意欲何為！」
「是，主上。」下人慌忙退下。
...
祁平生與王凝煙牽著手，進到州府，一眾值守小吏驚得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當二人經過前堂時，庾氏媒人和家奴震驚過後，看向祁平生的表情很是不善，恨不得上前劈了他。
看著兩人如此旁若無人，丫鬟小青表情木然地跟著。
毀滅吧。
累了...
來到遊廊，王凝煙有些害怕，她掙脫祁平生的手，慌張道：「祁平生，不能這樣，我爹看見了會打死你的。」
「別擔心，稍後我會與刺史大人細說。」祁平生回道，不過倒也沒再去牽王凝煙。
他也覺得有些不妥，以當前禮儀，此舉與壞了王凝煙貞潔並無兩樣。
隨後兩人並肩進入後院廂房，見到了王凝之夫婦。小青自覺跪於門外。
祁平生首先招呼二人：「見過王大人，見過王夫人。」
王凝煙也小聲喚了一句：「爹，娘。」
然而，王凝之只是淡淡瞥了他們一眼，便視而不見。
謝道韞頭都沒抬，繼續翻看著手中書籍。
一時間，四人竟相顧無言，只剩下嘩嘩紙張摩擦聲。
如此氣氛之下，王凝煙終究還是沒敢如路上所說那樣，大哭大鬧一番，乖乖縮在祁平生身側，降低存在感。
祁平生則坦然立於堂中。
片刻後。
他打破寧靜：「令愛之事，無非是王大人覺得祁某不配，對否？」
王凝之似才發現他一般，淡淡道：「你是何人？誰讓你進來的？」
聽到父親居然對祁平生如此不留顏面，王凝煙小臉慘白。
謝道韞翻書的動作，也是一頓。
祁平生並不動怒，輕輕一笑：「王大人不必這般作態，我們開門見山說話。而今琅琊王氏幾脈中，以王珣王大人為最，官至三品尚書令；其次便是王大人您，坐擁江州刺史，官居四品；再次便是王謐侍郎，居五品；其餘各脈人丁不旺，名聲不顯，暫時隱沒於朝中及諸州郡。」
王凝之面無表情，這是當前琅琊王氏現狀，沒什麼好爭辯的，此子在他面前賣弄倒是更讓他輕視。
「王珣大人正被猜忌，王謐侍郎尚未鰲頭立足，您居江州看似平穩，實則危機四伏。」祁平生緩緩評價。
這話倒把王凝之氣笑了，區區次門，居然敢妄論他琅琊王氏，甚至大言不慚他危機環繞。
「未曾想你居然是如此狂妄之徒。」王凝之審視他一番譏諷道，繼而又對謝道韞冷笑一聲，「夫人，這便是你口中的鴻鵠棟樑？」
謝道韞停下翻書，皺眉看著祁平生，心裡也有些拿捏不定，莫非真走眼了？
見父親貶低祁平生，王凝煙心亂如麻，可不知道如何替他辯解。
祁平生微微一笑：「我並非妄言，王大人且聽一二。如今王、殷二人罷兵熄事，相國全身而退，朝廷與地方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涌動。」
「王恭威盛，相國權輕，二人形如水火。繼王國寶之後，相國引譙王司馬尚之等人為心腹，勢必汲前事教訓，樹腹心於州郡，以自藩衛。」
「而今各州中，江州處荊州與建康之間，尋陽更是軍事重鎮，必是相國首選。上能防殷、桓，下能援京師抵王恭，王大人刺史之位，如同浮木。」
「即便相國不動你，一旦王、殷與相國再起衝突，王大人，您又該如何自處？」
祁平生一番分析，把王凝之和謝道韞都震住了，也成功將二人的注意力帶到朝政之上。
「哼，即便真如你所說，王恭與相國還會兵刃相接，你怎麼敢斷定殷仲堪會參與其中？」王凝之冷哼駁斥道。
謝道韞神色微變。
王凝之居然沒有反駁江州刺史會調整之事，甚至還默認了，祁平生關於王恭與相國之間局勢的論斷。
謝道韞一陣心驚。
「王大人，何止是殷仲堪。」祁平生道。
「你什麼意思？！」王凝之大震。
「王凝煙呢？！不是叮囑你看著她，上次翻牆外出便算了，這個節骨眼居然還敢攀梯逃跑。誰給她留的竹梯？還有，你為何將我派到牆外巡邏的小吏支走？」王凝之一陣咆哮。
媒婆等候在州府前堂，聞聲，與幾名庾氏下人面面相覷，此時屋中擺放著各式紅紙包裹的禮品，還有兩隻大雁撲棱著翅膀。
看著盛怒如獅的王凝之，謝道韞不發一言，只是坐在桌旁，手持一本《道德經》翻看。
「前幾日你非要指派一對士卒前往豫章，是不是去給那姓祁的小子報信？」儘管王凝之被評價為人暗鈍，但那是相對而言，能坐到一州刺史，也沒有想像中那麼遜色。
「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樣？」
謝道韞平靜注視著眼前鬢白如雪的王凝之，兩人皆已過知命之年，結髮三十餘載，從未如此般爭執過。
王凝之氣得一拍桌子，頓時茶水四濺：「怎樣？庾氏媒人已上門，此事若傳出去，我琅琊王氏臉面都將丟盡，我王凝之也要成為笑柄！」
自兄長王玄之夭折後，家中排行老二的王凝之便是王曠這一脈嫡長子，其父王羲之死後，他也順理成章成為此脈門面。他若失臉，確實會給琅琊王氏抹黑。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你待如何？」謝道韞冷聲道。
王凝之大手一揮，不容置疑：「立刻命人去搜尋凝煙，再派人去將那小子抓起來。」
「王凝之，這麼多年我居然沒發現你如此心狹眼窄。關祁平生何事，你要去緝拿他。」謝道韞真的有點生氣，嘴上也不客氣起來。
王凝之正要出言反駁，瞥見一名下人畏畏縮縮立在門邊，似有事稟報，他壓下心頭火氣，語氣冰冷：「何事？」
「主...主上，小主回來了。」下人聲音都在發抖。
王凝之聞言很是意外，王凝煙費神費力逃走，居然又回來了。
忽然，他面色一變：「就她和小青？」
「不是，還有此前來過府上的祁公子。」
王凝之抓起桌上的茶杯，猛地砸在地上。
「嘩啦」一聲。
碎片、茶水撒了一地。
他蹭地站起身，在堂中來回踱步，嘴上不停重複：「簡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也！」
「將他們帶過來，再讓府中小吏候著。我今日便要好好看看，此人意欲何為！」
「是，主上。」下人慌忙退下。
...
祁平生與王凝煙牽著手，進到州府，一眾值守小吏驚得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當二人經過前堂時，庾氏媒人和家奴震驚過後，看向祁平生的表情很是不善，恨不得上前劈了他。
看著兩人如此旁若無人，丫鬟小青表情木然地跟著。
毀滅吧。
累了...
來到遊廊，王凝煙有些害怕，她掙脫祁平生的手，慌張道：「祁平生，不能這樣，我爹看見了會打死你的。」
「別擔心，稍後我會與刺史大人細說。」祁平生回道，不過倒也沒再去牽王凝煙。
他也覺得有些不妥，以當前禮儀，此舉與壞了王凝煙貞潔並無兩樣。
隨後兩人並肩進入後院廂房，見到了王凝之夫婦。小青自覺跪於門外。
祁平生首先招呼二人：「見過王大人，見過王夫人。」
王凝煙也小聲喚了一句：「爹，娘。」
然而，王凝之只是淡淡瞥了他們一眼，便視而不見。
謝道韞頭都沒抬，繼續翻看著手中書籍。
一時間，四人竟相顧無言，只剩下嘩嘩紙張摩擦聲。
如此氣氛之下，王凝煙終究還是沒敢如路上所說那樣，大哭大鬧一番，乖乖縮在祁平生身側，降低存在感。
祁平生則坦然立於堂中。
片刻後。
他打破寧靜：「令愛之事，無非是王大人覺得祁某不配，對否？」
王凝之似才發現他一般，淡淡道：「你是何人？誰讓你進來的？」
聽到父親居然對祁平生如此不留顏面，王凝煙小臉慘白。
謝道韞翻書的動作，也是一頓。
祁平生並不動怒，輕輕一笑：「王大人不必這般作態，我們開門見山說話。而今琅琊王氏幾脈中，以王珣王大人為最，官至三品尚書令；其次便是王大人您，坐擁江州刺史，官居四品；再次便是王謐侍郎，居五品；其餘各脈人丁不旺，名聲不顯，暫時隱沒於朝中及諸州郡。」
王凝之面無表情，這是當前琅琊王氏現狀，沒什麼好爭辯的，此子在他面前賣弄倒是更讓他輕視。
「王珣大人正被猜忌，王謐侍郎尚未鰲頭立足，您居江州看似平穩，實則危機四伏。」祁平生緩緩評價。
這話倒把王凝之氣笑了，區區次門，居然敢妄論他琅琊王氏，甚至大言不慚他危機環繞。
「未曾想你居然是如此狂妄之徒。」王凝之審視他一番譏諷道，繼而又對謝道韞冷笑一聲，「夫人，這便是你口中的鴻鵠棟樑？」
謝道韞停下翻書，皺眉看著祁平生，心裡也有些拿捏不定，莫非真走眼了？
見父親貶低祁平生，王凝煙心亂如麻，可不知道如何替他辯解。
祁平生微微一笑：「我並非妄言，王大人且聽一二。如今王、殷二人罷兵熄事，相國全身而退，朝廷與地方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涌動。」
「王恭威盛，相國權輕，二人形如水火。繼王國寶之後，相國引譙王司馬尚之等人為心腹，勢必汲前事教訓，樹腹心於州郡，以自藩衛。」
「而今各州中，江州處荊州與建康之間，尋陽更是軍事重鎮，必是相國首選。上能防殷、桓，下能援京師抵王恭，王大人刺史之位，如同浮木。」
「即便相國不動你，一旦王、殷與相國再起衝突，王大人，您又該如何自處？」
祁平生一番分析，把王凝之和謝道韞都震住了，也成功將二人的注意力帶到朝政之上。
「哼，即便真如你所說，王恭與相國還會兵刃相接，你怎麼敢斷定殷仲堪會參與其中？」王凝之冷哼駁斥道。
謝道韞神色微變。
王凝之居然沒有反駁江州刺史會調整之事，甚至還默認了，祁平生關於王恭與相國之間局勢的論斷。
謝道韞一陣心驚。
「王大人，何止是殷仲堪。」祁平生道。
「你什麼意思？！」王凝之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