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漂泊陸地】
大火如海嘯一般沖入房間，瞬間淹沒了電腦。
梁橫已經準備在手中的【零】字符按向地面。
心中的湖面盪起漣漪時，梁橫已經被大火包裹了。
他在渾身浴火中墜落在了旅社一樓，墜落在酒吧的吧檯上，把吧檯上尚未收起來的酒杯砸得粉碎。
酒精助長了他身上的火焰，他就像是被引燃的乾草叢一樣爆燃著。
也許是因為深淵力量的加持，也許是因為接受了深淵力量成為深潛者的他已經不是人類——
在足以讓普通人失去一切理智的劇烈痛苦中，他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清醒。
『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沒有做完。
下一次循環開始之後，我在這一次循環中收集到的【媒介】都會消失。
要……抓住所有機會……』
他舉起已經被燒成了半焦炭的右手，看著手指上絲毫沒有被火焰影響的絲藻指環。
他打起了沒聲音的響指，並將自己剩餘的可憐的一丁點注意力，集中在絲藻指環上。
『我要知道關於那個半骷髏男人的信息……』
與此同時，他的眼睛因燃燒而失明了，鸚鵡螺已經無法為他提供視野。
絲藻指環墜入湖面的聲音響起，隨著梁橫已經看不到的漣漪盪開，鸚鵡螺講述的故事出現在他耳邊：
『那已經沉沒在無名海底的三十六桅帆船啊，它的身上曾集合了內海海域的一切物質和人力資源。
傳說它的三十六根桅杆原本屬於某個三十六翼天使；
它的船身結構由海龍王親自審計圖紙；
它的龍骨使用的是掩埋於海底深處的真龍骨架；
它的船首像由內海《學者協會》的首席學者親自開光。
它足足有三個村莊連起來那麼長，能夠承載大型機械設備在其上運行，能夠容納100個富人家庭同時在其上生活。
甚至讓每一個乘客家庭的孩子都擁有獨立的籃球場。
人們稱它為【漂泊陸地】。
據當年見證了【漂泊陸地】下水儀式的人說：
當無數裝盛美酒的玻璃酒瓶砸碎在【漂泊陸地】的船身之上，激散的酒霧和上午十點的熾熱陽光一同製造了彩虹時，當那龐然如奇蹟一般的身影進入大海，天地都在其面前黯然失色。
人們認為，從內海啟航的【漂泊陸地】，註定會承載著內海所有人的期望，打開一條通往豐饒遠方的航道。
人們會從這條航道上收穫美食和美酒，收穫金錢和自由。
人們會前往未知的遠方，如他們的祖祖輩輩一般踏足未知的土地，追尋存在於市井之中或無人之地的寶藏。
它會承載一切一切的希望……
沒人能預料到，在啟航那天之後，【漂泊陸地】永遠消失在了內海居民們的視野中。
沒人知道它去了哪裡，沒人知道它滿載的財富消失在了何方，甚至連學者的羅盤都無法對其進行定位。
有人說，它離開內海之後，在外海遭遇了強大的海盜，被俘獲之後承載著海盜的詛咒沉入海底；
有人說，它的船長駕駛著它前往了深淵，為了知曉某個困擾最頂層學者的【真相】；
有人說，它在海上迷失了航向，撞上了冰山，就此沉沒；
也有人說，它之所以消失，僅僅是因為當年離開內海之後發現了富饒如傳說中大陸一般的島嶼，因而不願與家鄉的人們分享。
無論如何，【漂泊陸地】消失在了歷史中。
它，消失在了內海歷45年的海平面盡頭。』
梁橫聽到最後的時候，感覺鸚鵡螺的聲音已經模糊了——實際上是他的意識模糊了。
梁橫不知道自己現在經歷的是否就是真正的【死亡】，他只感覺在痛苦到達頂端過後，一切都歸於沉寂。
隨後，昏暗到幾乎等同於黑暗的視野出現了。
黑暗的極限處仿佛有光，他的視野像是被蓋上了一層薄紗，一切都變得朦朦朧朧。
意識渾渾噩噩之間，他朝著光所在的方向奔跑。
在踏入光源的一剎那，眼前的整個世界大放光明。
緊接著，光明黯淡之時，坐在小圓木桌旁的吳敬守和范睢出現了。
梁橫尚且沒從【循環】重啟的狀態中反應過來，感官發散著，任由一切映入眼帘——
酒吧吧檯、小舞台、酒館一般的陳設、零零散散的酒客、富貴竹、通往上層的樓梯……
他回到了旅社一樓的酒吧里。
【循環】再一次從頭開始。
當梁橫看向吳敬守的時候，吳敬守正在進行衍算的手指仿佛受到了干擾，無法繼續下去。
吳敬守略有些驚訝的看著自己的手指，抬頭看向梁橫，神色之間有恍然浮現：
「這……是我們第幾次來到這裡了？」
一旁的范睢完全摸不著頭腦。
梁橫低頭看了一眼土狗，摸了摸土狗的腦袋，精神意識終於恢復到正常水平，低聲道：
「是第四次了。」
吳敬守無法繼續衍算下去，乾脆把兩隻手放在桌面上休息，語氣中有鄭重在：
「很困難嗎？」
梁橫點了點頭：
「很困難，幾乎無法做到，劉蠻子已經嘗試了123次，但依舊無法破解【循環】，走不出這棟旅社。」
他當即將剛才發生的一切，省去關於絲藻指環的那一段，用自己的語言告訴了面前的兩人。
吳敬守聽完，向後靠在座椅的靠背上，若有所思：
「我認為，他多半不是沒有離開這棟旅社的辦法，而是因為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因此不願離開。」
梁橫不知道他是憑什麼做出這樣的判斷，是憑藉他的衍算嗎？
至今為止，梁橫都不知道吳敬守的【衍算】到底是通過什麼東西來進行的。
他倒是已經享受到了吳敬守進行衍算的結果：
第一次是范睢告訴他，要救婭妮斯離開這棟旅社，就能完成吳敬守的一部分計劃。
——從梁橫在後面發現的情況來看，似乎所有人都想要帶婭妮斯離開。
——這說明，吳敬守算出的結果，是正確的。
第二次，是之前貼在門上的【壹】字符變成了【等】，讓梁橫有了更多打探情報的機會。
更關鍵的是讓他有了將絲藻戒指作為【媒介】使用掉的機會。
——這無疑是十分有價值的提示。
吳敬守在沉默之後再次開口：
「也就是說，無論如何，我都要死——這必定是因為我之前衍算出我一定要死去，才能達到我的目的。」
梁橫問他：
「你到底要做什麼？」
在梁橫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一旁的范睢顯然有些不自然，用「你這小子真不懂事，亂問不該問的問題」這樣的眼光看著梁橫。
吳敬守的目光重新呆滯起來。
此時服務員將蔥油麵和茶端上了桌，吳敬守喝了口茶，才繼續說：
「我要尋找一隻特殊的【惡鬼】。」
梁橫想到上一個循環中劉蠻子告訴自己關於深度3鸚鵡螺能力的事情，不知道自己一旦決定使用那樣的能力，還會不會還有和吳敬守見面的機會——
想到這些，他決定問到底：
「我能幫上什麼忙嗎？」
吳敬守把目光從茶杯中轉移到他臉上：
「誰都幫不上我的忙。
這座城市裡死的人超過了十萬，再加上第一次泯滅戰爭期間帕島死去的士兵們，加起來恐怕至少也有十五萬人。
這十五萬人里僅僅只有少數通過特殊手段倖存下來，且被困在【循環】中苟延殘喘。
剩下的，就都是【惡鬼】了。
這些【惡鬼】中的極少數的個別個體，不知道怎麼搞的，找到了離開【災變遷移之地】，前往地表的辦法。
但也僅僅只是極少數而已。
剩下的，都還被困在【循環】之中。」
吳敬守解釋了自己所要做的事：
「我衍算出，幾乎所有想要離開此地的其他人的【氣】，都朝向著那個女孩。
也就是說，按照他們的經歷和判斷，此地的一切癥結，都在女孩身上。
因此，我才告訴你們兩個，要去救她。
我不知道她身上到底有什麼，也不知道【救她】這件事本身會帶來什麼樣的好處。
我只知道，當她離開這棟旅社時，【循環】會被打破。
屆時，中止在百年前第一次泯滅戰爭時期的戰火將會繼續燃燒。
那場戰爭，將會在百年後她踏出旅館的那一刻，迎來真正的終結。」
他目的明確：
「屆時，【循環】的力量消失，由這股力量支撐而形成的【災變遷移之地】將會不復存在。
【惡鬼】們沒了生存空間，就會展現出最後的瘋狂，開始衝撞前往帕島地表的關卡。
我要尋找的那隻特殊的【惡鬼】，也會現身。」
他喝光了最後一口茶：
「我會找到它，跟它要一個【答案】。」
終於搞明白了吳敬守到底要做什麼，梁橫稍稍放心了些。
吳敬守的目的自始至終沒有變過，就是為了那個所謂的【答案】。
至於那【答案】到底是什麼，梁橫感興趣，但並不準備為之付出努力。
梁橫問他：
「你主動死亡，是前往了深淵的第4層嗎？」
吳敬守否定了他的猜測：
「並非如此，這裡的深淵氣息僅僅是第3層的初期濃度，遠達不到深淵第4層的程度。
現實世界中深淵深度的加深遠沒有你想像中那麼簡單。
我雖然未經歷過深層深淵，但也知道，要想到達深淵的更深處，必須符合很苛刻的條件，甚至需要向神明藉助力量，才能到達。」
他提醒梁橫：
「另外，雖然我對【錨點：鸚鵡螺】的能力知道不多，但根據我的經驗來看，劉蠻子向你描述的深度3，恐怕不僅僅是【過客】那麼簡單。」
「【深潛】是非常危險的過程，尤其是在被人知道要進行【深潛】的時候。
一旦【深潛】的過程被干擾，任何意外情況都有可能發生。
我認為，劉蠻子很可能是要利用你前往深度3的【深潛】，去做一些他想做的事。
但只要你意志堅定，不被干擾，他也無法對你下手。
另外，當你選擇深潛進入深度3之後，要想自己的【黑篆】不被深度3級別的深淵力量撐爆，落得船體炸裂，沉入深淵的下場，就必須儘快找到【童話種】的下一枚【黑篆】。」
他在次停頓。
「沉入深淵之後會發生什麼？
沒人知道，也從沒人能預測到。
即便是某些攜帶有前代深潛者記憶的錨點，也從未存在過沉入深淵之後的任何場景。」
他看著梁橫的眼睛：
「每一枚【黑篆】中能夠流通的深淵力量，都是有限的。
一旦你進行了前往深度3的深潛，成為了深度3的深潛者，從你身體中通過的深淵力量會大大增加。
在你謹慎使用深淵力量的情況下，留給你尋找下一枚【童話種】【黑篆】的時間，是一個月。
我的告誡進到此為止。」
吳敬守的態度很明顯了：
是否要接受這番告誡，接受多少，全憑梁橫自己決定。
梁橫沉默不語。
深潛者力量和能力的增強，和他曾經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不需要進行物質的積累，不需要進行經驗的練習。
深淵的力量就在那裡。
只要你敢進行深潛，接近深淵，觸碰深淵，深淵就會將力量交給你。
一旦擁有了更多深淵的力量，靠近深淵，擁抱深淵——也即是完成了【深潛】，就能夠擁有更強大、更詭異的能力。
——這一切的代價，僅僅只是那描述模糊不清的【迷失在深淵之中】。
梁橫不怕。
也從沒人向他人講述過那所謂的【迷失】到底有多可怕。
因為，因此產生害怕的人，都已經迷失在深淵之中了。
——梁橫很清楚這一點。
對於梁橫而言，進入深度3的誘惑是無法抗拒的。
他也明白，此刻自己內心這股無法抗拒的情感，必定是被深淵力量影響，所釋放出的本性。
在深淵力量的影響下，他更好的認識了自己。
他骨子裡冷靜又瘋狂，貪婪又理智。
這是同時存在在他身體內的「本真」。
清醒的認識到了自己的本性之後，梁橫對吳敬守說：
「至今為止，我們都沒有離開這裡的辦法。」
吳敬守點了點頭，但沒說話。
梁橫這話一說出口，他就已經知曉了梁橫的抉擇。
放棄助人情節，尊重他人命運——這是吳敬守在那場人生大變之後的做人原則。
他更知道，梁橫這番話不是說給他聽的，而是梁橫自己說給自己聽的。
梁橫已經準備在手中的【零】字符按向地面。
心中的湖面盪起漣漪時，梁橫已經被大火包裹了。
他在渾身浴火中墜落在了旅社一樓，墜落在酒吧的吧檯上，把吧檯上尚未收起來的酒杯砸得粉碎。
酒精助長了他身上的火焰，他就像是被引燃的乾草叢一樣爆燃著。
也許是因為深淵力量的加持，也許是因為接受了深淵力量成為深潛者的他已經不是人類——
在足以讓普通人失去一切理智的劇烈痛苦中，他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清醒。
『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沒有做完。
下一次循環開始之後，我在這一次循環中收集到的【媒介】都會消失。
要……抓住所有機會……』
他舉起已經被燒成了半焦炭的右手，看著手指上絲毫沒有被火焰影響的絲藻指環。
他打起了沒聲音的響指，並將自己剩餘的可憐的一丁點注意力，集中在絲藻指環上。
『我要知道關於那個半骷髏男人的信息……』
與此同時，他的眼睛因燃燒而失明了，鸚鵡螺已經無法為他提供視野。
絲藻指環墜入湖面的聲音響起，隨著梁橫已經看不到的漣漪盪開，鸚鵡螺講述的故事出現在他耳邊：
『那已經沉沒在無名海底的三十六桅帆船啊，它的身上曾集合了內海海域的一切物質和人力資源。
傳說它的三十六根桅杆原本屬於某個三十六翼天使；
它的船身結構由海龍王親自審計圖紙；
它的龍骨使用的是掩埋於海底深處的真龍骨架；
它的船首像由內海《學者協會》的首席學者親自開光。
它足足有三個村莊連起來那麼長，能夠承載大型機械設備在其上運行，能夠容納100個富人家庭同時在其上生活。
甚至讓每一個乘客家庭的孩子都擁有獨立的籃球場。
人們稱它為【漂泊陸地】。
據當年見證了【漂泊陸地】下水儀式的人說：
當無數裝盛美酒的玻璃酒瓶砸碎在【漂泊陸地】的船身之上，激散的酒霧和上午十點的熾熱陽光一同製造了彩虹時，當那龐然如奇蹟一般的身影進入大海，天地都在其面前黯然失色。
人們認為，從內海啟航的【漂泊陸地】，註定會承載著內海所有人的期望，打開一條通往豐饒遠方的航道。
人們會從這條航道上收穫美食和美酒，收穫金錢和自由。
人們會前往未知的遠方，如他們的祖祖輩輩一般踏足未知的土地，追尋存在於市井之中或無人之地的寶藏。
它會承載一切一切的希望……
沒人能預料到，在啟航那天之後，【漂泊陸地】永遠消失在了內海居民們的視野中。
沒人知道它去了哪裡，沒人知道它滿載的財富消失在了何方，甚至連學者的羅盤都無法對其進行定位。
有人說，它離開內海之後，在外海遭遇了強大的海盜，被俘獲之後承載著海盜的詛咒沉入海底；
有人說，它的船長駕駛著它前往了深淵，為了知曉某個困擾最頂層學者的【真相】；
有人說，它在海上迷失了航向，撞上了冰山，就此沉沒；
也有人說，它之所以消失，僅僅是因為當年離開內海之後發現了富饒如傳說中大陸一般的島嶼，因而不願與家鄉的人們分享。
無論如何，【漂泊陸地】消失在了歷史中。
它，消失在了內海歷45年的海平面盡頭。』
梁橫聽到最後的時候，感覺鸚鵡螺的聲音已經模糊了——實際上是他的意識模糊了。
梁橫不知道自己現在經歷的是否就是真正的【死亡】，他只感覺在痛苦到達頂端過後，一切都歸於沉寂。
隨後，昏暗到幾乎等同於黑暗的視野出現了。
黑暗的極限處仿佛有光，他的視野像是被蓋上了一層薄紗，一切都變得朦朦朧朧。
意識渾渾噩噩之間，他朝著光所在的方向奔跑。
在踏入光源的一剎那，眼前的整個世界大放光明。
緊接著，光明黯淡之時，坐在小圓木桌旁的吳敬守和范睢出現了。
梁橫尚且沒從【循環】重啟的狀態中反應過來，感官發散著，任由一切映入眼帘——
酒吧吧檯、小舞台、酒館一般的陳設、零零散散的酒客、富貴竹、通往上層的樓梯……
他回到了旅社一樓的酒吧里。
【循環】再一次從頭開始。
當梁橫看向吳敬守的時候，吳敬守正在進行衍算的手指仿佛受到了干擾，無法繼續下去。
吳敬守略有些驚訝的看著自己的手指，抬頭看向梁橫，神色之間有恍然浮現：
「這……是我們第幾次來到這裡了？」
一旁的范睢完全摸不著頭腦。
梁橫低頭看了一眼土狗，摸了摸土狗的腦袋，精神意識終於恢復到正常水平，低聲道：
「是第四次了。」
吳敬守無法繼續衍算下去，乾脆把兩隻手放在桌面上休息，語氣中有鄭重在：
「很困難嗎？」
梁橫點了點頭：
「很困難，幾乎無法做到，劉蠻子已經嘗試了123次，但依舊無法破解【循環】，走不出這棟旅社。」
他當即將剛才發生的一切，省去關於絲藻指環的那一段，用自己的語言告訴了面前的兩人。
吳敬守聽完，向後靠在座椅的靠背上，若有所思：
「我認為，他多半不是沒有離開這棟旅社的辦法，而是因為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因此不願離開。」
梁橫不知道他是憑什麼做出這樣的判斷，是憑藉他的衍算嗎？
至今為止，梁橫都不知道吳敬守的【衍算】到底是通過什麼東西來進行的。
他倒是已經享受到了吳敬守進行衍算的結果：
第一次是范睢告訴他，要救婭妮斯離開這棟旅社，就能完成吳敬守的一部分計劃。
——從梁橫在後面發現的情況來看，似乎所有人都想要帶婭妮斯離開。
——這說明，吳敬守算出的結果，是正確的。
第二次，是之前貼在門上的【壹】字符變成了【等】，讓梁橫有了更多打探情報的機會。
更關鍵的是讓他有了將絲藻戒指作為【媒介】使用掉的機會。
——這無疑是十分有價值的提示。
吳敬守在沉默之後再次開口：
「也就是說，無論如何，我都要死——這必定是因為我之前衍算出我一定要死去，才能達到我的目的。」
梁橫問他：
「你到底要做什麼？」
在梁橫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一旁的范睢顯然有些不自然，用「你這小子真不懂事，亂問不該問的問題」這樣的眼光看著梁橫。
吳敬守的目光重新呆滯起來。
此時服務員將蔥油麵和茶端上了桌，吳敬守喝了口茶，才繼續說：
「我要尋找一隻特殊的【惡鬼】。」
梁橫想到上一個循環中劉蠻子告訴自己關於深度3鸚鵡螺能力的事情，不知道自己一旦決定使用那樣的能力，還會不會還有和吳敬守見面的機會——
想到這些，他決定問到底：
「我能幫上什麼忙嗎？」
吳敬守把目光從茶杯中轉移到他臉上：
「誰都幫不上我的忙。
這座城市裡死的人超過了十萬，再加上第一次泯滅戰爭期間帕島死去的士兵們，加起來恐怕至少也有十五萬人。
這十五萬人里僅僅只有少數通過特殊手段倖存下來，且被困在【循環】中苟延殘喘。
剩下的，就都是【惡鬼】了。
這些【惡鬼】中的極少數的個別個體，不知道怎麼搞的，找到了離開【災變遷移之地】，前往地表的辦法。
但也僅僅只是極少數而已。
剩下的，都還被困在【循環】之中。」
吳敬守解釋了自己所要做的事：
「我衍算出，幾乎所有想要離開此地的其他人的【氣】，都朝向著那個女孩。
也就是說，按照他們的經歷和判斷，此地的一切癥結，都在女孩身上。
因此，我才告訴你們兩個，要去救她。
我不知道她身上到底有什麼，也不知道【救她】這件事本身會帶來什麼樣的好處。
我只知道，當她離開這棟旅社時，【循環】會被打破。
屆時，中止在百年前第一次泯滅戰爭時期的戰火將會繼續燃燒。
那場戰爭，將會在百年後她踏出旅館的那一刻，迎來真正的終結。」
他目的明確：
「屆時，【循環】的力量消失，由這股力量支撐而形成的【災變遷移之地】將會不復存在。
【惡鬼】們沒了生存空間，就會展現出最後的瘋狂，開始衝撞前往帕島地表的關卡。
我要尋找的那隻特殊的【惡鬼】，也會現身。」
他喝光了最後一口茶：
「我會找到它，跟它要一個【答案】。」
終於搞明白了吳敬守到底要做什麼，梁橫稍稍放心了些。
吳敬守的目的自始至終沒有變過，就是為了那個所謂的【答案】。
至於那【答案】到底是什麼，梁橫感興趣，但並不準備為之付出努力。
梁橫問他：
「你主動死亡，是前往了深淵的第4層嗎？」
吳敬守否定了他的猜測：
「並非如此，這裡的深淵氣息僅僅是第3層的初期濃度，遠達不到深淵第4層的程度。
現實世界中深淵深度的加深遠沒有你想像中那麼簡單。
我雖然未經歷過深層深淵，但也知道，要想到達深淵的更深處，必須符合很苛刻的條件，甚至需要向神明藉助力量，才能到達。」
他提醒梁橫：
「另外，雖然我對【錨點：鸚鵡螺】的能力知道不多，但根據我的經驗來看，劉蠻子向你描述的深度3，恐怕不僅僅是【過客】那麼簡單。」
「【深潛】是非常危險的過程，尤其是在被人知道要進行【深潛】的時候。
一旦【深潛】的過程被干擾，任何意外情況都有可能發生。
我認為，劉蠻子很可能是要利用你前往深度3的【深潛】，去做一些他想做的事。
但只要你意志堅定，不被干擾，他也無法對你下手。
另外，當你選擇深潛進入深度3之後，要想自己的【黑篆】不被深度3級別的深淵力量撐爆，落得船體炸裂，沉入深淵的下場，就必須儘快找到【童話種】的下一枚【黑篆】。」
他在次停頓。
「沉入深淵之後會發生什麼？
沒人知道，也從沒人能預測到。
即便是某些攜帶有前代深潛者記憶的錨點，也從未存在過沉入深淵之後的任何場景。」
他看著梁橫的眼睛：
「每一枚【黑篆】中能夠流通的深淵力量，都是有限的。
一旦你進行了前往深度3的深潛，成為了深度3的深潛者，從你身體中通過的深淵力量會大大增加。
在你謹慎使用深淵力量的情況下，留給你尋找下一枚【童話種】【黑篆】的時間，是一個月。
我的告誡進到此為止。」
吳敬守的態度很明顯了：
是否要接受這番告誡，接受多少，全憑梁橫自己決定。
梁橫沉默不語。
深潛者力量和能力的增強，和他曾經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不需要進行物質的積累，不需要進行經驗的練習。
深淵的力量就在那裡。
只要你敢進行深潛，接近深淵，觸碰深淵，深淵就會將力量交給你。
一旦擁有了更多深淵的力量，靠近深淵，擁抱深淵——也即是完成了【深潛】，就能夠擁有更強大、更詭異的能力。
——這一切的代價，僅僅只是那描述模糊不清的【迷失在深淵之中】。
梁橫不怕。
也從沒人向他人講述過那所謂的【迷失】到底有多可怕。
因為，因此產生害怕的人，都已經迷失在深淵之中了。
——梁橫很清楚這一點。
對於梁橫而言，進入深度3的誘惑是無法抗拒的。
他也明白，此刻自己內心這股無法抗拒的情感，必定是被深淵力量影響，所釋放出的本性。
在深淵力量的影響下，他更好的認識了自己。
他骨子裡冷靜又瘋狂，貪婪又理智。
這是同時存在在他身體內的「本真」。
清醒的認識到了自己的本性之後，梁橫對吳敬守說：
「至今為止，我們都沒有離開這裡的辦法。」
吳敬守點了點頭，但沒說話。
梁橫這話一說出口，他就已經知曉了梁橫的抉擇。
放棄助人情節，尊重他人命運——這是吳敬守在那場人生大變之後的做人原則。
他更知道，梁橫這番話不是說給他聽的，而是梁橫自己說給自己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