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老闆和老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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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小雨不敢休息,不管店裡有沒有人,她都一直做著事,要麼拿起抹布打掃後廚的衛生,要麼拎起墩布墩地,或者到前廳里收拾桌椅。

  中午沒有早上忙,時間很快到了一點半,老闆娘出去買菜了,回來的時候,他們要把菜擇了洗淨。

  桑小雨艱難開口,說自己家離這裡太遠了,她想住在店裡。

  老闆娘說店裡連個床都沒有而且也沒有被子,晚上冷。

  桑小雨說她能克服。

  老闆娘想了又想,還是讓她先回家取床被子吧,現在入冬了,天氣越來越冷,扛不住的。

  包子鋪在一層樓的最底層,冬天的時候是有取暖的,只是沒有床。

  老闆娘想了想,還是同意了,還說店裡的包子她隨便吃。

  每天的包子都要剩下一些,除了他們幾個人吃之外,其餘的就放在冰箱裡,主要也是供他們幾人吃。

  桑小雨當天坐公交車回家了,拿了一床被子和枕頭。

  她必須把自行車騎回來。

  母親聽她說要拿被子住在店裡,就問店裡的情況怎樣?桑小雨誇張地說非常好。

  母親說一個包子鋪能好到哪裡?

  桑小雨說是有規模的店。

  母親有些難過地說:「自從管你兩個舅舅借了錢,他們就再也不接我的電話了,我昨天想給你大舅打個電話,他明天就過生日了,但他就是不接。」

  桑小雨只好勸解母親想開點,現在她們這樣人家怕了也可以理解。

  母親唉聲嘆氣地說:「都是錢鬧的,連親戚都不聯繫了。」

  桑小雨怕聽到更難過的話,於是匆匆忙忙地走了。

  母親送她到大門口,說現在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鄰居們不是來要錢就是打探消息的。

  桑小雨與母親把用塑料布包的被子綁在車子上,她心裡特別的愧疚,無法面對母親的抱怨。

  走在道上,桑小雨想,她們已是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來的人,哪有聯繫別人的資格?現在誰見到她們都好像躲避瘟疫一般,就怕她們張口借錢。

  唉,窮人沒有親戚是有道理的。

  終於到店了,老闆出來接過被子,還問她怎麼沒拿褥子?

  桑小雨有點怕他,誠惶誠恐地說自行車實在帶不過來。

  男人拿著被子進了裡屋,說有個儲物間裡沒東西,白天的時候把被子放在這裡就好。

  桑小雨看老闆娘沒在,遠遠地看著老闆將被子放在儲物間裡。

  正在這時老闆娘回來了,來接老闆,老闆提醒她說,說把自己家的褥子明天拿來一床,老闆娘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桑小雨趕緊說不用、不用了。

  老闆夫妻兩點就離開了,那個女孩兒叫艷子,是他們遠房的親戚。

  他們離開後,就是桑小雨的天下了。

  她把老闆娘買來的菜全部洗乾淨,用保鮮膜包起來,又把所有明天要用的東西全部清洗出來晾好。

  時間到七點了,桑小雨才把幾個桌子拼到一起,她沒有褥子,只好蓋一半墊一半。

  真累了。

  一天下來,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

  桑小雨睡得也不好。

  她怕從桌子上掉下來,也不敢翻身。

  室內的取暖一般,桑小雨感覺到了冬天的來臨。

  第二天一早,桑小雨三點半就起床了,睡得不舒服,腰也疼,背也疼。

  她把肉用絞肉機全部絞好,把菜也切了,餡也拌好了,本來她想現在就包,但覺得老闆娘好像拌餡的時候往餡里放了東西就停了手。

  老闆一家人來的時候,桑小雨把所有準備工作都做好了,老闆夫妻的臉上露出笑容。

  老闆娘往餡里倒了些白色的粉末,桑小雨問是什麼,她說明天自己就可以先包幾鍋了。

  老闆娘說是增鮮的東西,相當於味精,還把放東西的地方告訴桑小雨,放多少也說了。

  桑小雨一點也不懷疑這裡的包子沒有任何問題,因為他們夫妻倆吃得比誰都歡。

  桑小雨慢慢適應了這裡的生活,和老闆夫妻處得也相當好。


  老闆夫妻都是講義氣的人,為人豪爽不拘小節,唯一的缺點就是喜歡高門大嗓的訓斥人。

  桑小雨有一次拿調料的時候拿錯了盒子,老闆娘劈頭蓋臉地罵了半天,說桑小雨就是一個嬌小姐,連話都聽不明白。

  桑小雨什麼都沒說,心裡委屈得不行。

  她覺得自己可以多幹活,卻無法忍受別人的責罵。

  寧願身上受苦,不願臉上發燒。

  但沒辦法,有優點的人,優點也是缺點。

  更別提那個叫艷子的女孩兒了,她一天不挨罵都難受,老闆娘說她就是欠罵的人。

  罵著罵著,由罵事轉到人格上的侮辱,女孩兒一聲不敢吭。

  女孩兒只有十九歲,每天怯生生的,桑小雨反而對她有些同情。

  日子步入正軌,桑小雨是一個有潔癖的人,她早就對自己的環境不滿意,而店老闆肯定沒意識到這個問題。

  桑小雨覺得他們倆不是一個愛乾淨的人,有時連手都不洗抓起包子就吃,還有就是老闆娘特別喜歡抽菸,幹活的時候,桑小雨的心都提了起來,她拌餡的時候也叼著煙,那菸灰……

  桑小雨感覺夫妻倆感情特別的好,尤其是女人,對男人幾乎是言聽計從,而男人幾乎整天不說話,但有搗蛋的顧客,男人眼睛一瞪就是制人的法寶。

  女人誰都罵,卻從不罵老公。

  桑小雨覺得自己之所以選擇這家包子鋪,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老闆娘的為人讓她放心,老闆娘應該屬於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無論什麼事都喜歡走直線,不喜歡拐彎抹角容易相處。

  老闆呢,雖說冷漠不喜歡說話,但能與這樣的女人成為一家人,一定有著類似的性格。

  有一次,他們幾個吃飯,老闆出門採購去了,桑小雨看她一氣能吃七、八個包子,身子胖得足足有一百八十多斤,就輕聲說讓她減減肥。

  老闆娘看桑小雨每次都只吃一個包子一碗粥,說她這樣還能幹活嗎?

  桑小雨說習慣了。

  女人讓她們倆叫她梅姐。

  梅姐說別看我胖,但我不笨,幹活可靈敏了。

  桑小雨說趙哥(老闆)不嫌你胖就好。

  梅姐立刻哈哈大笑起來,說:「你們倆給我聽好了,要是敢勾引你們的趙哥,我把你們倆當成餡剁了。」

  桑小雨和艷子立刻不笑了。

  梅姐又哈哈大笑起來,說:「你們倆不用怕,一看就不是勾引男人的女人,騷狐狸從我眼前一過,沒個跑。」

  桑小雨和艷子這才露出勉強的笑容。

  梅姐把胳膊伸出來,指著手腕處一處疤痕說:「看見沒?當初我們談戀愛的時候,他家人不同意,他也退縮了,我當場就死給他們全家看,嚇得我婆婆竟然昏過去了……」說完又哈哈大笑起來。

  「你那時候……」桑小雨感覺女人長得不醜,只是因為胖遮掩過去了。

  老闆娘立刻說:「我當年可是出了名的美女,要不然你趙哥他能看上我嗎?」

  看她倆還有些疑惑,就解釋說:「我當年可不是這個樣子,我只有一百多斤,風一吹都能颳得我滿地跑……」

  桑小雨和艷子都笑了。

  桑小雨有些羨慕地說:「你們是不是從不吵架?我沒見過你們爭吵。」

  梅姐繼續笑,說:「男人就是個孩子,永遠也長不大,跟他們一般見識挺沒意思的。」

  桑小雨想起她跟男顧客打架的樣子了,那種斤斤計較的兇狠模樣,可不像她現在說得那麼雲淡風輕。

  這就是愛。

  梅姐說他有個前女友,前些日子來找他,好像欠了錢還是家裡人出了事,我也沒心思打聽,還沒等她說完,我上去就是一耳光,我說你要不是他前女友,多少錢我都借,但以你們倆的關係,你給我滾遠點,要不然我讓你寢食難安。

  桑小雨愣愣地看著她。

  梅姐得意地說:「沒人敢靠前,打不死她們。」

  桑小雨不解地說:「有了事不是要怪自己的老公嗎?你怎麼把火都灑到別人身上?」

  梅姐立刻說:「他哪有那花心思,都是女人作怪。」

  桑小雨是真的服了她的觀點。


  梅姐感興趣地問:「我感覺你應該成了家,有孩子沒?」

  桑小雨點頭。

  梅姐不相信地問:「你一天天的在我這裡,你的孩子誰管?你只為了賺這點錢,連孩子也不管了?」

  桑小雨無語。

  梅姐看她又不想說話,就問:「你總可以說說自己以前是做什麼的吧?我感覺你應該是坐辦公室的人。」

  桑小雨點頭說:「原來是做設計師的,因為家裡的緣故就辭職了,想回到原單位已不可能了,家裡欠了些錢,想出來多賺點,還清債務就好。」

  梅姐好奇地問:「到底欠了多少?」

  桑小雨笑了,說:「這個就不說了,反正能還上。」

  梅姐好心腸地說:「要是幾萬元我也能幫幫你,只要你一直在我這裡做。」

  桑小雨不置可否,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什麼地方。

  梅姐看了一眼桑小雨說:「我看你這人挺老實的,我告訴你,老實人一點也不吃虧,精明的人總以為自己能占便宜,其實我一眼就能看穿,如果你像別人一樣耍奸偷懶我可不會用你。」

  桑小雨趕緊點頭。

  趙哥回來了。

  還給梅姐買來了她最愛吃的乾果。

  「買這個幹嘛?死貴死貴的。」梅姐眼角眉梢全是笑,這一刻的她,好像是戀愛中的小女生。

  梅姐把乾果全部放進抽屜里,老闆說:「還有她們倆的呢。」

  梅姐有些掛不住臉了,說:「知道了,我不是沒拆封呢嗎?」

  桑小雨覺得老闆有時還挺體貼的,至少他沒對兩人發過火,相處久了,桑小雨覺得他有一種居家男人的持重和平庸。

  這天,兩點不到他們就走了。

  梅姐特意把那袋乾果扔進了自己小包里。

  店裡因為有桑小雨,他們可以早走晚來些。

  桑小雨立刻行動起來,她把屋子裡的八張桌子十張椅子全部搬到外面去,廚房裡的鍋碗瓢盆也全部讓她放到外面的桌子上。

  她把它們都放在熱水的盆子裡,裡面全部放上了火鹼。

  接著她用洗潔精將屋子裡所有角落都灑了一圈,然後用乾淨的掃帚將牆面打掃了一番。

  利用這個時間,她把所有的碗筷洗了一遍,然後開始用沖地的水管,把屋子裡的地面全部沖洗一遍。

  她一個人開始了大掃除。

  桑小雨不敢休息,休息的時候,欠債的事會一股腦地湧現出來,她只能用忙碌來打發多餘的時間。

  廚房她擦了兩個多小時,那些油膩的漬子一時半時清理不出來,桑小雨只能將檯面上擦得沒有一點灰塵和油漬。

  然後來到前廳,把瓷磚一點一點擦出原來的白色。

  瓷磚早就變成了棕黑色,桑小雨想把它們全部打理出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屋子裡開著門,她的頭頂上卻冒著汗,外面已然是入冬的十一月,而她熱氣騰騰地忙活著。

  桑小雨正低著頭用刷子刷縫裡的灰塵的時候,沒想到老闆和老闆娘竟然來了,他們喊了她一聲,她才轉過身子還愣了一下,說你們怎麼來了?

  原來,老闆回家說咱們對這個叫桑小雨的人一點都不了解,她晚上在店裡睡我倒是不擔心,但店裡必定還有米麵糧油,她要是有了別的心眼,那咱們不是虧了嗎?

  老闆娘一聽覺得也有道理。

  男人說不怕女人歡就怕女人蔫。

  梅姐說他不就是這樣的人嗎?

  男人沒搭理她,開始穿衣服找鑰匙。

  梅姐頓時坐不住了,馬上就要走。

  男人想了一下說:「拿床褥子,見了她也好有個藉口。」

  梅姐用手指點了點男人的面部,說:「你都快成人精了,明明是去捉賊,卻有著這麼好的藉口。」

  男人沒搭理她,獨自出了門。

  梅姐抱著一床褥子,跳上摩托車。

  男人騎著摩托車,帶著老婆風馳電掣一般往店裡跑。

  兩人不想還好點,越想越覺得要出事,於是只能在速度上趕超。

  離店裡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但可以看到這店面影子的時候,兩人心都慌了,他們的店燈火通明,而東西全部被搬到外面來了。

  老闆娘說她這是想把店都搬了呀。

  兩人加快速度,很快就到了店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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