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學生梅劍
結束了服裝廠三個月的暑假工，梅劍獨自坐上了上大學的火車。
火車上很多像她一樣去學校報導的學生，大家都是一副熱情洋溢，又充滿期待的神情。
梅劍在她們中間，顯得那麼樸素安靜。
梅劍輕輕閉上眼睛，耳邊傳來其他人嘰嘰喳喳聊天的聲音。
她考到省城的大學，這座城市有許多大學，她的學校跟她一樣，在眾多高校中普通得毫不起眼。
「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梅劍在心底對自己說。
她打小就知道自己性格上的矛盾，循規蹈矩又迫切渴望自由。
宿舍樓很舊了，一間住8個人，其實已經很擁擠了。
如果說大學跟高中有什麼區別，那就是學習任務變得輕鬆了許多。
梅劍有很多時間來做自己的事情，她感到格外開心。
她如饑似渴地讀著從圖書館借來的書，舍友常常跟她開玩笑，說：「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學，埋在書堆里豈不是浪費了大好年華？」
她很節省，絕不浪費錢去買一些超出預算的東西。
舍友有時候抱怨說：「下個月跟爸媽多要一點生活費，可以買一條喜歡的裙子，可怎麼也不夠再買一雙新鞋子。」
她只是笑笑不做聲。
舍友們上了大學，一個個都變得愛美了，過去有些稚氣青澀的臉龐，通過改變髮型和些許化妝，變得艷麗了許多。
這增加的一點點艷麗的姿色，已經足夠得到同齡男同學的青睞和追逐。
梅劍每天跟同學們一起上課，去食堂吃飯，沒課的時候大多泡在圖書館。
她總是安安靜靜地，以至於同學和舍友經常忽略她的存在。
看著舍友們精心打扮、徵求她的意見，她也會真心讚美對方。
「這件裙子顏色很襯你的皮膚。」
她有個毛病，就是不想說難聽的話。
就像讚美舍友的裙子，她說的是實話，顏色很漂亮，但她覺得太短了，她說不出口。
要很長時間以後，她才慢慢嘗試著表達自己的真實想法。
「我覺得太短了，容易走光。」
「沒關係，你看，我穿了防走光的內褲。」
舍友其實絲毫不介意，大大方方展示。
明明是很簡單的一句話，她就是很難開口。
她默默觀察身邊的人，學習他們待人接物的方法，輪到她卻總是做不到坦蕩自然。
她知道這樣一點也不好，覺得自己上不了台面。
有意無意之間，總是和同學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到了大二的時候，舍友們已經開始談戀愛，被男同學們追求或者追求男同學，她卻絲毫沒有情竇初開的跡象。
梅鋒給她買了一個手機，方便跟她聯繫。
她喜歡聽歌，下載了許多電子書。
在自己的世界裡怡然自得，她無疑是開心的。
舍友們大多都很開朗，畢竟是正青春的年紀，各個皮膚溜光水滑，頭髮烏黑，眼神明亮。
受到舍友的感染，她也學著打扮自己，試錯總是難免的。
要找到自己的穿衣風格，比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標更不容易。
梅劍有時候會這樣想。
時尚每一陣就變一次風向，連顏色都有每年的流行色，復古風每隔幾年捲土重來一次。
四年的大學生涯結束，她已經不知不覺中出落得斯文清秀，原來其貌不揚的模樣已經在潛移默化中改變。
她又正好遇到了大學生們的黃金時代。
社會經濟在這幾年裡飛速發展，各行各業都空前地繁榮起來。
梅鋒這時候已經是服裝廠里年輕有為的生產經理。
畢業後，她沒有選擇去哥哥所在的城市，而是去了更加繁華的大上海。
沒有去上海之前，她一直懷著無限美好的憧憬，向來務實的她也偶爾會做著在大上海自由愜意生活的美夢。
她心中自覺羞愧，為何急於逃離龍梅嶺，那是生養她的故鄉，故鄉有她的哥哥和父母。
她很快在上海找到了工作，租了破舊的老房子，過上了獨居的生活。
大城市帶給她的新鮮感總是層出不窮，只是從剛開始的滿懷期待到多年之後的遙不可及，其實什麼也沒有改變，她到底不屬於這裡。
梅劍很享受掙錢的感覺，工資到帳後總是要存起來一部分，數字在不斷增長，她心中才會愈發平靜。
在這座城市，沒有錢是無法生存下去的。
她有時候也會自嘲地笑話自己，怎麼讀了那麼多書，還會這樣俗不可耐。
但朋友告訴她，正視自己的欲望，直面自己的感覺，喜歡錢又怎樣？喜歡山川湖海就格外高人一等嗎？
眾生平等原來是這個意思，她豁然開朗。
沒有安全感。
這是她在這座城市裡最直觀的感覺。
一定要有工作。
她想起小時候，龍心心曾經打趣地說過：「說不定梅劍以後會很有出息呢！」
她並沒有比別人更有出息，無非就是多了幾分勤勉，每日勤勤懇懇上班，踏踏實實存錢。
在龍梅嶺，她是為數不多的女大學生，但在上海，她只不過是眾多不知名高校畢業的打工人中的一員。
朋友們打趣她，在上海這樣的地方，那麼一點點工資還能夠存到錢，實在是太難得了，可這樣虧待自己又有什麼意思呢？
是呀，每個人只年輕一回，三十歲才捨得買的裙子，無論如何也穿不出二十歲的漂亮。
她搖搖頭。
她的工資其實並不算很低，只是大上海的消費實在太可怕。
一碗普通的麵條十八塊，一杯普通的咖啡三十八塊。
她是很多年後才喜歡上喝咖啡，但也不經常喝。
在上海最不缺的就是咖啡店，後來幾年更是越來越多，她每天上班的路上都要經過好幾家咖啡店，咖啡的香氣使人精神振作。
大三時候交的男朋友，按照兩個人的約定，畢業來到上海之後沒多久就分手了，梅劍心裡難過了很久。
那是她第一次談戀愛，或許每個女孩都要經歷一次失去。
上海實在太大了，大到兩個彼此相愛的年輕人，從熟悉走向陌生，只需要短短的半年時間。
也許是每日顛簸在公交車和地鐵上，耗費了他們的精力和耐心，又或許是簡陋的出租房太過狹小逼仄，使他們面對彼此時喘不過氣。
男朋友幾乎是逃避般地提出了分手，他說他忍受不了這樣的生活，他要回去。
「跟我一起走吧，在上海我們沒有未來。」
梅劍鬆開他的手，搖了搖頭。
「你走吧。」
幾年之後，梅劍幾乎要忘記那個男孩的名字，只記得他來自一個四線小城市。
許多年之後各種社交軟體開始流行的時候，她得知他的現狀，他回到家鄉之後依靠父母的幫助，擁有了自己的小生意，並且很快結婚生子組建了幸福的家庭。
「這樣真好，他過得不錯。」
梅劍遺憾地想。
火車上很多像她一樣去學校報導的學生，大家都是一副熱情洋溢，又充滿期待的神情。
梅劍在她們中間，顯得那麼樸素安靜。
梅劍輕輕閉上眼睛，耳邊傳來其他人嘰嘰喳喳聊天的聲音。
她考到省城的大學，這座城市有許多大學，她的學校跟她一樣，在眾多高校中普通得毫不起眼。
「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梅劍在心底對自己說。
她打小就知道自己性格上的矛盾，循規蹈矩又迫切渴望自由。
宿舍樓很舊了，一間住8個人，其實已經很擁擠了。
如果說大學跟高中有什麼區別，那就是學習任務變得輕鬆了許多。
梅劍有很多時間來做自己的事情，她感到格外開心。
她如饑似渴地讀著從圖書館借來的書，舍友常常跟她開玩笑，說：「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學，埋在書堆里豈不是浪費了大好年華？」
她很節省，絕不浪費錢去買一些超出預算的東西。
舍友有時候抱怨說：「下個月跟爸媽多要一點生活費，可以買一條喜歡的裙子，可怎麼也不夠再買一雙新鞋子。」
她只是笑笑不做聲。
舍友們上了大學，一個個都變得愛美了，過去有些稚氣青澀的臉龐，通過改變髮型和些許化妝，變得艷麗了許多。
這增加的一點點艷麗的姿色，已經足夠得到同齡男同學的青睞和追逐。
梅劍每天跟同學們一起上課，去食堂吃飯，沒課的時候大多泡在圖書館。
她總是安安靜靜地，以至於同學和舍友經常忽略她的存在。
看著舍友們精心打扮、徵求她的意見，她也會真心讚美對方。
「這件裙子顏色很襯你的皮膚。」
她有個毛病，就是不想說難聽的話。
就像讚美舍友的裙子，她說的是實話，顏色很漂亮，但她覺得太短了，她說不出口。
要很長時間以後，她才慢慢嘗試著表達自己的真實想法。
「我覺得太短了，容易走光。」
「沒關係，你看，我穿了防走光的內褲。」
舍友其實絲毫不介意，大大方方展示。
明明是很簡單的一句話，她就是很難開口。
她默默觀察身邊的人，學習他們待人接物的方法，輪到她卻總是做不到坦蕩自然。
她知道這樣一點也不好，覺得自己上不了台面。
有意無意之間，總是和同學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到了大二的時候，舍友們已經開始談戀愛，被男同學們追求或者追求男同學，她卻絲毫沒有情竇初開的跡象。
梅鋒給她買了一個手機，方便跟她聯繫。
她喜歡聽歌，下載了許多電子書。
在自己的世界裡怡然自得，她無疑是開心的。
舍友們大多都很開朗，畢竟是正青春的年紀，各個皮膚溜光水滑，頭髮烏黑，眼神明亮。
受到舍友的感染，她也學著打扮自己，試錯總是難免的。
要找到自己的穿衣風格，比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標更不容易。
梅劍有時候會這樣想。
時尚每一陣就變一次風向，連顏色都有每年的流行色，復古風每隔幾年捲土重來一次。
四年的大學生涯結束，她已經不知不覺中出落得斯文清秀，原來其貌不揚的模樣已經在潛移默化中改變。
她又正好遇到了大學生們的黃金時代。
社會經濟在這幾年裡飛速發展，各行各業都空前地繁榮起來。
梅鋒這時候已經是服裝廠里年輕有為的生產經理。
畢業後，她沒有選擇去哥哥所在的城市，而是去了更加繁華的大上海。
沒有去上海之前，她一直懷著無限美好的憧憬，向來務實的她也偶爾會做著在大上海自由愜意生活的美夢。
她心中自覺羞愧，為何急於逃離龍梅嶺，那是生養她的故鄉，故鄉有她的哥哥和父母。
她很快在上海找到了工作，租了破舊的老房子，過上了獨居的生活。
大城市帶給她的新鮮感總是層出不窮，只是從剛開始的滿懷期待到多年之後的遙不可及，其實什麼也沒有改變，她到底不屬於這裡。
梅劍很享受掙錢的感覺，工資到帳後總是要存起來一部分，數字在不斷增長，她心中才會愈發平靜。
在這座城市，沒有錢是無法生存下去的。
她有時候也會自嘲地笑話自己，怎麼讀了那麼多書，還會這樣俗不可耐。
但朋友告訴她，正視自己的欲望，直面自己的感覺，喜歡錢又怎樣？喜歡山川湖海就格外高人一等嗎？
眾生平等原來是這個意思，她豁然開朗。
沒有安全感。
這是她在這座城市裡最直觀的感覺。
一定要有工作。
她想起小時候，龍心心曾經打趣地說過：「說不定梅劍以後會很有出息呢！」
她並沒有比別人更有出息，無非就是多了幾分勤勉，每日勤勤懇懇上班，踏踏實實存錢。
在龍梅嶺，她是為數不多的女大學生，但在上海，她只不過是眾多不知名高校畢業的打工人中的一員。
朋友們打趣她，在上海這樣的地方，那麼一點點工資還能夠存到錢，實在是太難得了，可這樣虧待自己又有什麼意思呢？
是呀，每個人只年輕一回，三十歲才捨得買的裙子，無論如何也穿不出二十歲的漂亮。
她搖搖頭。
她的工資其實並不算很低，只是大上海的消費實在太可怕。
一碗普通的麵條十八塊，一杯普通的咖啡三十八塊。
她是很多年後才喜歡上喝咖啡，但也不經常喝。
在上海最不缺的就是咖啡店，後來幾年更是越來越多，她每天上班的路上都要經過好幾家咖啡店，咖啡的香氣使人精神振作。
大三時候交的男朋友，按照兩個人的約定，畢業來到上海之後沒多久就分手了，梅劍心裡難過了很久。
那是她第一次談戀愛，或許每個女孩都要經歷一次失去。
上海實在太大了，大到兩個彼此相愛的年輕人，從熟悉走向陌生，只需要短短的半年時間。
也許是每日顛簸在公交車和地鐵上，耗費了他們的精力和耐心，又或許是簡陋的出租房太過狹小逼仄，使他們面對彼此時喘不過氣。
男朋友幾乎是逃避般地提出了分手，他說他忍受不了這樣的生活，他要回去。
「跟我一起走吧，在上海我們沒有未來。」
梅劍鬆開他的手，搖了搖頭。
「你走吧。」
幾年之後，梅劍幾乎要忘記那個男孩的名字，只記得他來自一個四線小城市。
許多年之後各種社交軟體開始流行的時候，她得知他的現狀，他回到家鄉之後依靠父母的幫助，擁有了自己的小生意，並且很快結婚生子組建了幸福的家庭。
「這樣真好，他過得不錯。」
梅劍遺憾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