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今天是12月15日,「神棄日」後第七天。
殘陽西沉,暮光逝於夜影之中,新月初升,然而其光芒之黯如水逝於水中,隱去了大地上橫行的惡物。人們仰望星空,群星一如往常,並未排布成悚人的點陣圖案,仍如創造者隨手擲下的水晶之球般,奪目而璀璨。
「但願今晚是個有眠之夜」。
帝都——天翊城中的居民們長舒了一口氣,但凡這些星星中有一顆的亮度更甚於正午烈陽,如貪慾的催化劑般的「覬望星」出現,今夜便休得安眠。
帝都的防禦措施無可挑剔,即便今日已是異象初始的「神棄日」後的第七天了,即便是在它們力量最為強盛的黑夜,城牆之外的惡物們也未能突破它。
「只要吾與禁衛軍軍人們有一息尚存,天翊城就絕不會自外向內崩解」帝,曾如此壯言道。
然而面對神明的力量,偉大的皇帝的承諾也會化作泡影。而今夜,被後來的倖存者們稱作「染赤月」的天災,於大多數人們熟睡後,悄然發生......
晚上十點整,大多數居民心中對未知的恐懼之情已逐漸被睡意替代,沉入夢鄉之中。而天翊城城牆之上,禁衛軍的士兵們,仍然堅守著自己的崗位。他們目光如炬,他們,就是皇帝手裡的一把利劍,刺破黑夜。
「鳴鐘——」
咚——咚,鐘聲自帝都中央大殿外暸望台響徹而起,其即為由皇帝本人下達的避難令,四處駐守於烽火台處的將領們聞音便也敲鐘。鐘聲悠揚而深沉,其本身便似那不緊不慢迫近的災難。
群鳥驚起,雲翳散去,群星如眼,新月似鉤。全城居民都被驚醒了。出於對前幾日「覬望星」的恐懼,他們本能地仰望天空,卻只見赤光襲月,一抹不祥的赤紅之光赫然現於月鉤旁,仍在瀰漫著,瀰漫著,卻又仿佛有一道無形的界限將赤光束縛於不可見的滿月之內——將新月染為赤色滿月,或許正是它們的目的。
「各位不必驚慌,承帝之敕令,帝都的每位公民都可進入大殿之下的避難所中尋求庇護,無論種族出身!」皇帝的利刃,也是第一位鳴鐘打破夜之死寂的任征將軍身披重胄出現於民眾面前,而他的下屬們也乘馬至周遭傳遞他的話語,以安撫民眾們的情緒。
「任征」,此名即為國家的靈魂,安定的象徵。混亂之景俱止,驚惶之聲亦寂,居民止步,眼巴巴看著任征將軍,感受到來自四周的灼灼目光,只聽他高喊——
「排隊!」
任征於正前方率領著這支已然井然有序的避難隊伍,無人窺見他浮現於臉龐那一瞬間的哀容。
「奉帝之令欺騙民眾真的是正確的嗎?」他想著。所謂的「可容納每位公民的庇護所」根本不存在,有將近七成的帝都百姓會因空間不足,無法容納而被拒之門外。遑論整個辰漢國帝都之外的百姓?倘若此尚未命名的天災如前幾日的」覬望星「一樣能以光線侵蝕人體,那缺乏地下城建的大部分外部百姓迎來的將唯有死亡。
任征仰望天空,赤月已不再只是被紅光所染之新月,已然轉變為具有明顯形體的上弦月,預計半小時後,它便會徹底轉化成滿月。災禍或許將在那一刻降臨。
「倘若這輪血月真的奪去萬千生靈的生命,那便喚作『染赤月』吧。」任征心懷愧疚之情,仍率領百姓們踏著這條不歸路
......
一切災難的源頭都仿佛始自那場噩夢。
12月8日晚上九點,我於噩夢中惶恐驚醒,而我起身望向窗外時卻發現,窗外的天象與夢境如出一轍。
於夢中,我置身於一片荒蕪的焦土之上,而焦土之中,如星辰般閃爍的金光於其中閃耀——那是一塊塊掩埋其中的黃金。那時,我所熟悉的人一個個憑空出現在我的身邊,我的家人們,朋友們,他們一動不動地立於原地,僅是在那俯視著腳下被掩埋的黃金。
而不知在哪一瞬間,星空驟亮,每顆星都自發地移位,形成不真實的,甚至有些駭人的點陣圖案,且散發出遠超於前的光芒,愈來愈亮,愈來愈亮,直至.......嘭!仿佛無形的重錘直擊我的腦門,頭暈目眩,思考已成重擔,群星的刺目白光已將焦土都染白.......不對!還有那土中黃金散發的誘人金光!我無言的親友們也是如此想的,忘乎所以地挖開土壤採取黃金,卻不知為何要取。不知多久過去了,我們的雙手早已被碎石磨得鮮血淋漓,卻仍然無休止地挖著。理智早已被拋擲腦後,仿佛我們挖掘的不是黃金,而是我們的靈魂。
而在我體力不支將傾倒前的那一刻,一個眼眶中空洞無物,還泛著同樣虛無白光的男人走至我身前,朝我輕笑。我終於停下了手中無休止的挖掘,直起身,而他卻只是朝我面門一彈指,我便頹然向後倒去。不,我不應該用「他」來稱呼祂,因為在因倒地而夢醒的那一瞬,我認出了祂,祂即是神話中的毀滅之神召亡者——長歸。
而在夢醒之後,被命名為「覬望星」的災禍,即刻降臨。
......
名為「覬望星」的災難奪走了我的所有家人。那一晚,於室外被它們的光芒直接照射的人們都瘋了,淪為了力量遠超人類,貪婪的怪物。它們不顧一切地砸開我們家的大門,暴力地奪取一切值錢之物。雖仍是人形,但地獄裡來的惡鬼恐怕也不過如此。只因我的母親脖子上掛著一串廉價珍珠項鍊,竟被它們活生生扭斷了脖子......
我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從那場浩劫中倖存下來的了,我不知道,也不願知道。
不知多久之後,那白光消散,黑暗重新降臨大地,那些瘋子也一瞬不見了蹤影。我蜷縮於床底,黑暗逐漸將我內心傷痕撫平。
我要為他們掘墓。
儘管父母並不愛我,兄弟們也排擠我,但他們是我的家人,這就夠了。
幾個高大的身影於破碎的門外顯現,我無意顧及他們,徒勞的試圖以羸弱之軀搬起一具屍體。
那最為高大的身影,腳步鏗鏘有力,一步步向我靠近。
鐺!一把短劍被擲於我父親的屍體旁。
「撿起來!後生,神明將我們拋棄,這把劍就是你的希望。現在,把它撿起來,以它竭力斬斷宿命的囚籠,這才是我們應行之事。」壓抑的情感至此才爆發,我拾起那把短劍,劍身清晰地倒映出說話者那張平凡而又家喻戶曉的臉龐。
「任征」
.......
殘陽西沉,暮光逝於夜影之中,新月初升,然而其光芒之黯如水逝於水中,隱去了大地上橫行的惡物。人們仰望星空,群星一如往常,並未排布成悚人的點陣圖案,仍如創造者隨手擲下的水晶之球般,奪目而璀璨。
「但願今晚是個有眠之夜」。
帝都——天翊城中的居民們長舒了一口氣,但凡這些星星中有一顆的亮度更甚於正午烈陽,如貪慾的催化劑般的「覬望星」出現,今夜便休得安眠。
帝都的防禦措施無可挑剔,即便今日已是異象初始的「神棄日」後的第七天了,即便是在它們力量最為強盛的黑夜,城牆之外的惡物們也未能突破它。
「只要吾與禁衛軍軍人們有一息尚存,天翊城就絕不會自外向內崩解」帝,曾如此壯言道。
然而面對神明的力量,偉大的皇帝的承諾也會化作泡影。而今夜,被後來的倖存者們稱作「染赤月」的天災,於大多數人們熟睡後,悄然發生......
晚上十點整,大多數居民心中對未知的恐懼之情已逐漸被睡意替代,沉入夢鄉之中。而天翊城城牆之上,禁衛軍的士兵們,仍然堅守著自己的崗位。他們目光如炬,他們,就是皇帝手裡的一把利劍,刺破黑夜。
「鳴鐘——」
咚——咚,鐘聲自帝都中央大殿外暸望台響徹而起,其即為由皇帝本人下達的避難令,四處駐守於烽火台處的將領們聞音便也敲鐘。鐘聲悠揚而深沉,其本身便似那不緊不慢迫近的災難。
群鳥驚起,雲翳散去,群星如眼,新月似鉤。全城居民都被驚醒了。出於對前幾日「覬望星」的恐懼,他們本能地仰望天空,卻只見赤光襲月,一抹不祥的赤紅之光赫然現於月鉤旁,仍在瀰漫著,瀰漫著,卻又仿佛有一道無形的界限將赤光束縛於不可見的滿月之內——將新月染為赤色滿月,或許正是它們的目的。
「各位不必驚慌,承帝之敕令,帝都的每位公民都可進入大殿之下的避難所中尋求庇護,無論種族出身!」皇帝的利刃,也是第一位鳴鐘打破夜之死寂的任征將軍身披重胄出現於民眾面前,而他的下屬們也乘馬至周遭傳遞他的話語,以安撫民眾們的情緒。
「任征」,此名即為國家的靈魂,安定的象徵。混亂之景俱止,驚惶之聲亦寂,居民止步,眼巴巴看著任征將軍,感受到來自四周的灼灼目光,只聽他高喊——
「排隊!」
任征於正前方率領著這支已然井然有序的避難隊伍,無人窺見他浮現於臉龐那一瞬間的哀容。
「奉帝之令欺騙民眾真的是正確的嗎?」他想著。所謂的「可容納每位公民的庇護所」根本不存在,有將近七成的帝都百姓會因空間不足,無法容納而被拒之門外。遑論整個辰漢國帝都之外的百姓?倘若此尚未命名的天災如前幾日的」覬望星「一樣能以光線侵蝕人體,那缺乏地下城建的大部分外部百姓迎來的將唯有死亡。
任征仰望天空,赤月已不再只是被紅光所染之新月,已然轉變為具有明顯形體的上弦月,預計半小時後,它便會徹底轉化成滿月。災禍或許將在那一刻降臨。
「倘若這輪血月真的奪去萬千生靈的生命,那便喚作『染赤月』吧。」任征心懷愧疚之情,仍率領百姓們踏著這條不歸路
......
一切災難的源頭都仿佛始自那場噩夢。
12月8日晚上九點,我於噩夢中惶恐驚醒,而我起身望向窗外時卻發現,窗外的天象與夢境如出一轍。
於夢中,我置身於一片荒蕪的焦土之上,而焦土之中,如星辰般閃爍的金光於其中閃耀——那是一塊塊掩埋其中的黃金。那時,我所熟悉的人一個個憑空出現在我的身邊,我的家人們,朋友們,他們一動不動地立於原地,僅是在那俯視著腳下被掩埋的黃金。
而不知在哪一瞬間,星空驟亮,每顆星都自發地移位,形成不真實的,甚至有些駭人的點陣圖案,且散發出遠超於前的光芒,愈來愈亮,愈來愈亮,直至.......嘭!仿佛無形的重錘直擊我的腦門,頭暈目眩,思考已成重擔,群星的刺目白光已將焦土都染白.......不對!還有那土中黃金散發的誘人金光!我無言的親友們也是如此想的,忘乎所以地挖開土壤採取黃金,卻不知為何要取。不知多久過去了,我們的雙手早已被碎石磨得鮮血淋漓,卻仍然無休止地挖著。理智早已被拋擲腦後,仿佛我們挖掘的不是黃金,而是我們的靈魂。
而在我體力不支將傾倒前的那一刻,一個眼眶中空洞無物,還泛著同樣虛無白光的男人走至我身前,朝我輕笑。我終於停下了手中無休止的挖掘,直起身,而他卻只是朝我面門一彈指,我便頹然向後倒去。不,我不應該用「他」來稱呼祂,因為在因倒地而夢醒的那一瞬,我認出了祂,祂即是神話中的毀滅之神召亡者——長歸。
而在夢醒之後,被命名為「覬望星」的災禍,即刻降臨。
......
名為「覬望星」的災難奪走了我的所有家人。那一晚,於室外被它們的光芒直接照射的人們都瘋了,淪為了力量遠超人類,貪婪的怪物。它們不顧一切地砸開我們家的大門,暴力地奪取一切值錢之物。雖仍是人形,但地獄裡來的惡鬼恐怕也不過如此。只因我的母親脖子上掛著一串廉價珍珠項鍊,竟被它們活生生扭斷了脖子......
我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從那場浩劫中倖存下來的了,我不知道,也不願知道。
不知多久之後,那白光消散,黑暗重新降臨大地,那些瘋子也一瞬不見了蹤影。我蜷縮於床底,黑暗逐漸將我內心傷痕撫平。
我要為他們掘墓。
儘管父母並不愛我,兄弟們也排擠我,但他們是我的家人,這就夠了。
幾個高大的身影於破碎的門外顯現,我無意顧及他們,徒勞的試圖以羸弱之軀搬起一具屍體。
那最為高大的身影,腳步鏗鏘有力,一步步向我靠近。
鐺!一把短劍被擲於我父親的屍體旁。
「撿起來!後生,神明將我們拋棄,這把劍就是你的希望。現在,把它撿起來,以它竭力斬斷宿命的囚籠,這才是我們應行之事。」壓抑的情感至此才爆發,我拾起那把短劍,劍身清晰地倒映出說話者那張平凡而又家喻戶曉的臉龐。
「任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