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血肉磨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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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軍前鋒的試探性進攻,直接被他們眼前無邊無際的人海嚇回去了。

  但緊接著清軍主力也到了。

  大規模進攻開始。

  「朕沒下旨,任何人不准退,臨陣脫逃殺全家!」

  太祖高皇帝在天空中吼叫著。

  下面的前沿防線上,宗室,士紳帶著幾千士兵,都哭著繼續戰鬥,他們前面是蜂擁而至的清軍,一些地方拒馬已經被清理開,清軍騎兵踏著清理拒馬時候留下的死屍,直接衝到胸牆,用長矛和裡面對刺,用弓箭居高臨下射殺裡面守軍。

  甚至從馬背上直接跳進胸牆,衝進守軍裡面砍殺。

  後者卻不敢退。

  太祖高皇帝說殺全家是一定會殺全家的啊!

  他殺的全家多了。

  雖然戰鬥力差距堪稱懸殊,但靠著特殊地形和數量的絕對優勢,守軍還是在死纏爛打般阻擋著清軍。

  後者雖然主力在源源不斷趕到,但卻被束縛在幾百米寬河谷里,而且中間還有河流分隔,鋒線上根本擠不下多少人,尤其是還有他們的戰馬同樣填充部分空間,那些拒馬就算清理開,實際上還是填充河谷,後續清軍還是得繞開拒馬才能向前……

  它們只是搬開,又不會消失。

  當然,為了殺出通道的清軍的確拼命了。

  鳳子龍孫的死屍,不斷倒在血泊中。

  但他們終究還是會殺死清軍,那些長毛竹會將清軍不斷捅落馬下,十幾重石頭也會砸死試圖翻過胸牆的,那些三眼銃,軟弓,在近距離終究還是能射殺清軍,鋤頭,钁頭,鐵鍬,肉搏中一樣致命。

  甚至女人的錐子剪刀。

  她們力量不夠,但揚沙子總不需要什麼力量。

  這裡可是河灘。

  就不缺沙子。

  他們的確不會打仗,但面對因為地形限制,只能少量衝進胸牆的清軍,群毆總會找到殺死的辦法,只要敢上,哪怕撲上去用重量撞倒也可以。

  一個體重近兩百斤的人,用百米衝刺撞上,就是八旗滿洲勇士也得飛起來。

  只要他倒下,那真就是有九種辦法弄死了,按住手腳,一個女人拿剪刀都能扎進他咽喉,抱起一塊十幾斤石頭砸頭上,就是鰲拜也扛不住,實際上逼急了的宗室,已經開始有人跟吸血鬼一樣咬在清軍脖子上了。

  哪怕他們十個換一個,清軍的傷亡終究也在增加。

  楊豐始終在看著……

  宗室不打出屍山血海的血戰,如何讓後面的百姓堅持抵抗?

  朱家人自己不拼命,老百姓憑什麼給他們保衛江山?打贏了還是朱家騎在他們頭上,就算是害怕被清軍燒殺搶掠毀了家園,那也得朱家人先上,畢竟最倒霉的也是朱家人。

  「太祖高皇帝,您就放過我們吧!」

  一個宗室崩潰一樣跪在遍地鮮血和死屍中哭著喊道。

  但下一刻他的人頭就墜落。

  「放過你們?朕可以放過你們,你們的敵人會放過你們嗎?張獻忠把楚藩全都趕進長江淹死,李自成滅了多少宗室滿門?他們不抵抗就被放過了嗎?你們在這裡抵抗,就算戰死,也能保住你們的家人,甚至都不會全部戰死,朕可以答應你們,在陣亡三成以後,朕給你們開出逃生道路,但在陣亡三成前,誰敢臨陣脫逃殺全家!」

  楊豐喝道。

  已經打成屍山血海的宗室們,只能哭著繼續。

  就在同時沿龍泉河向前的清軍,也在不斷清理拒馬中繞過了前沿防線。

  但是……

  後面的青壯也沒跑。

  畢竟他們都能看到前方那些宗室是如何在屍山血海中死撐著的。

  鳳子龍孫都能這樣,他們也沒有理由逃跑。

  其實也沒法逃跑。

  因為他們周圍全都是拒馬,哪怕他們逃出自己的一簇,後面也依然是密密麻麻的拒馬,他們想逃跑還得穿過這些自己架設的拒馬,而這個過程足夠太祖高皇帝殺他們無數遍了。

  更何況清軍的箭一樣可以更容易地射殺他們。

  在胸牆後面反而更安全。

  然後他們也在不停向清軍投擲石頭甚至梭鏢,魚叉。


  甚至他們還有投石機。

  小型野戰用投石機就是個簡易的木頭架子搭起來,幾個人就能操作,將幾斤重的石頭扔出幾十米,這個東西叫合砲,也不需要專門培訓,後面裝上石頭前面拉繩子就行。左右兩側飛出的石頭足以覆蓋就幾十米寬的龍泉河,清軍在與拒馬糾纏中,不斷被從天而降的石頭打中,被梭鏢或魚叉刺中。而且他們前面拒馬也越來越多,畢竟不少拒馬隨著河水沖向下游,甚至水下也有,不過並不是拒馬,而是直接沉進水下的一個個竹簍,裡面裝石頭,戰馬踩進去很容易崴腳。

  甚至一些還是用繩子串起來,繩子上都有活套。

  實際水下還有很多亂七八糟。

  比如裝了石頭的木箱……

  沉在水下,戰馬踩上會穿過,然後還是崴腳。

  總之這些青壯自由發揮,腦洞出各種亂七八糟。

  他們阻擊清軍的心愿是很強的。

  畢竟他們都清楚一旦清軍進入湖東這片區域,燒殺搶掠甚至屠城都是少不了的,逃跑歸逃跑,這個沒什麼可指責的,一群幾百年不識兵戈的老百姓不逃跑他們能做什麼?

  當官的都跑在前面。

  保護他們的士兵不但逃跑甚至還搶他們。

  一群老百姓除了逃跑也想不出能幹什麼。

  但是……

  他們也是真想擋住清軍。

  現在既然不能跑,那就真的會想盡一切辦法。

  清軍的確可以不斷向前,但每一步都很艱難,要小心水裡的亂七八糟,要不斷鉤開水裡的拒馬,還有反擊岸上和躲避來自岸上的攻擊,甚至還得小心掉進深水區,雖然龍泉河不深,的確可以涉水通過,但河底又不是平的,正常的確淹沒不了戰馬,但誰也不知道前面何時突然有個深水區。

  除非儘量靠近岸邊。

  但如果靠岸太近,又要面對無數的石頭。

  從淺灘就開始密布的拒馬和木樁後面,胸牆保護中,可是無數青壯在向他們扔石頭。

  拳頭大石頭的確不致命。

  但戰馬扛不住啊!

  戰馬如果被砸的發瘋,在這種河道里可是致命的。

  登岸攻擊……

  那就又變成糾纏了,那後面是密密麻麻的青壯在等著他們。

  「擋住清妖,每人賞百畝地,賞十兩銀子,清妖身上一切任你們取,朕還賜你們一百年不用交任何賦稅。

  但朕沒下旨就臨陣脫逃者殺全家。」

  楊豐在他們頭頂吼道。

  真要是擋住清軍,這些青壯一百年不交稅也行,雖然看起來數量龐大,但無非就是一個府城和臨近兩三個縣的部分而已。

  這時候側翼一陣驚慌的喊聲。

  楊豐轉頭看著那邊,部分清軍已經進入一旁山林,並以弓箭對著陣型內攻擊,雖然距離遠,但因為目標太多加上缺少鎧甲,還是不斷有青壯中箭,好在這樣的箭只要鍋蓋就能擋住,所以那些青壯正在紛紛舉起鍋蓋。

  這時候鍋蓋都是木板,而且通常都是很耐用的木板。

  其實不只是鍋蓋,門板,被子,甚至乾脆麻袋……

  沒有盾牌也能湊合一下。

  畢竟裝一麻袋稻草然後捆背上,還真不是流矢能射穿,倭國騎兵後面背著的大包就有一頂防流矢功能。

  裡面插幾個竹片就更完美了。

  「點火!」

  楊豐很乾脆地吼道。

  早就已經等待命令的青壯立刻點燃外圍山林里堆起的枯草,熊熊烈火迅速引燃地面的松針,引燃那些松樹,然後升騰的烈焰向上推進。

  側翼當然不能沒有保護。

  山火就可以了。

  這兩側山林下面全是厚厚的枯枝落葉,一旦被點燃,不燒個三天三夜是不可能熄滅的,除非中間下一場大雨。

  被點燃的山火迅速蔓延,怕被燒死的清軍匆忙撤退。

  不過這時候正面清軍也投入了他們真正的精銳……

  「這是巴牙喇纛啊!」

  楊豐看著兇猛衝擊正面防線的一片白色。


  鑲白旗巴牙喇纛。

  多鐸死後阿濟格已經成了鑲白旗事實上的旗主,所以現在他這是把自己的親兵投入戰場,不過他們的確兇猛,本來就已經死傷慘重的一線守軍立刻就撐不住了。這時候更多拒馬被搬開,清軍衝擊防線的也更多,甚至就連幾段胸牆都被他們撞塌,一個個身穿重甲,手持長刀,狼牙棒,鐵鞭之類武器的巴牙喇纛瘋狂湧入。

  他們的武器狂砸中,那些宗室越來越多倒下。

  楊豐看了看數量……

  「後撤!」

  他喝道。

  那些宗室哭著趕緊撤。

  就在同時楊豐突然向下俯衝,在那些巴牙喇纛中掠過,瞬間帶起一個個被撞飛的身影,原本還想追殺的巴牙喇纛嚇得趕緊趴下。

  不過楊豐只是警告了他們一下,然後迅速降落地面,以最快速度把己方死傷者收入方天畫戟。

  那些巴牙喇纛趴在拒馬裡面驚恐地看著他。

  而那些宗室和士兵則趁機擠進自己後面的拒馬中迅速後撤。

  戰場一下子平靜了。

  連龍泉河裡那些清軍都嚇得不敢動了。

  說到底他們一直最害怕的,就是這個妖魔介入,他既然插手,那就意味著暫時不能追殺,這是警告,而對他的警告必須尊重。和這些刁民打沒什麼,就算死傷也有限,可這個妖魔動手,那就是天罰了,之前楊豐始終不插手,就已經告訴他們規矩了。在雙方的詭異沉寂中,楊豐淡定地漫步戰場,把所有己方死傷的全收進方天畫戟,至於有多少可以活下來就無所謂了,反正就是聽天由命的事。

  這時候清軍後方,一個明顯是主要將領的出現,在那裡默默看著。

  楊豐站在只剩下清軍死傷者的戰場上……

  「繼續吧!」

  他很囂張地看著清軍喊道。

  然後他直接飛起。

  但清軍沒有繼續,那個將領默默看著他的身影,然後下令清軍撤回。

  他又不傻,照這樣打下去,不用等到打穿通道,他們也被磨乾淨了。

  這就是一個血肉磨盤。

  只要這些刁民不崩潰,那麼就這龐大的數量,真就能把清軍磨死,數量的優勢無解,就像剛才側翼襲擊那樣,在山林向這些刁民射箭,這已經是最有效的手段了,但是,清軍就是把攜帶的所有箭都射光,也射不死哪怕十分之一的人,他們是被楊豐追殺逃亡,而且在東埭還打了一仗,現在無非就是隨身攜帶的那些箭……

  清軍標準就是攜帶十五支,臨陣正常標準就是射九支。

  他們是重箭。

  十五支箭就得三四斤重了。

  輕箭倒是能攜帶三十支以上。

  但問題是阿濟格手下真正八旗滿洲也就一萬多人,加上八旗蒙古,八旗漢軍也就兩萬五左右。

  剩下還是投降明軍。

  他們現在就是一支沒有任何補給的孤軍,不但吃的需要節省,箭一樣需要節省。

  當然,楊豐沒興趣管清軍,他這時候已經飛到後方,緊接著在那些依然還在繼續增加拒馬數量的青壯們震撼的目光中,向外不停甩出方天畫戟裡面的人來。看著一個個大活人憑空出現在自己面前,這些青壯全都跪下了,他們像膜拜神靈一樣,對著太祖高皇帝膜拜,而那些重新活過來,而且連身上的傷都已經痊癒的,則激動地尖叫著。同樣他們向那些青壯描述的自己經歷,也讓這些青壯們一片難以置信的尖叫,一個個精神抖擻起來。

  當然,陣亡的還是不少。

  這個活不過來。

  實際上楊豐最終抖出了兩千多具死屍,這個數字已經相當於一線守軍的五分之一了,加上原本受傷的,真的傷亡超過了三成,不得不說這些士兵真被逼的拼命了。

  其中光宗室就死了四百多,同樣超過了此次徵召宗室的三分之一,裡面還有兩個郡王呢。

  「都起來吧,仗還沒打完!」

  楊豐喝道。

  青壯們恍如脫胎換骨般,一個個目光堅定地站起。

  而那些可以說死而復生的,則激動地跑向前方,去向其他人炫耀自己的經歷,然後隨著他們的炫耀,一簇簇青壯里立刻響起無比振奮的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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