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大人的案,哪個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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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撫司深夜動靜極大。

  眨眼間,人馬備齊。

  「胡巡檢,天牢重地,還是需要你看管,留手天牢,以防被人鑽了空子。」沈封開口道。

  鎮撫司肯定不能傾巢而出。

  胡大錘點了點頭,「放心吧,有我在,保證不會出問題。」

  他胡大錘本就是鎮守天牢的,眼下天子遇刺的案情沈封主辦,他雖然也有點想去看看,但也知道天牢重地,沒有人看著不行。

  沈封看向了黃巡檢。

  「黃巡檢。」

  黃邊嘯經驗豐富,人又小心,帶上他,有一些特殊情況也好問問。

  雖說確實小心過了頭。

  明面上來講,此人經驗自不用多說。

  他的小心,或許可以給自己透露更多信息。

  至於之前,讓他請示掌使,是無心之言,還是什麼,沈封看不出來。

  但他藉此收神侯府之案併入一案,除了是為了神侯府的案子以查浮屠金身之外,自然也有讓黃邊嘯處於自己眼皮底下的緣故。

  當然,沒這事,他也要收神侯府的案權。

  「黃巡檢,你跟我去。」

  「沒問題。」

  沈封主辦天子遇刺,調配六司。

  黃邊嘯自然清楚需要配合。

  之前他在南院休息,有人匯報,說沈封提了案犯回來,在天牢審訊,他就有去找了胡大錘。

  因為沈封這一情況,不知道是不是有意避開他們。

  不過胡大錘說對方徹查天子遇刺,是為主辦人,並無不妥。

  本來他還沒當一回事,剛才經過胡大錘點醒,他方回過神。

  此人,之所以如今能在鎮撫司,有此地位。

  就是他一切所有事情的辦理,都符合章程,無懈可擊。

  他作為崔宗一手提拔的查案巡檢,專找疑點,自然清楚,短短几天,對方能做到這等地步,有多麼可怕。

  「大人,人數都差不多了。」許重銀在旁邊匯報。

  沈封點了點頭,「好,整理一下,準備出發。」

  剛才他就問過,鎮撫司大概兩百多人。

  左右兩院,左邊北院一百多人,負責外圍防守和,李瑞負責。

  右邊是黃邊嘯的破案人員和鎮守天牢的胡大錘人員,同樣一百多人。

  黃邊嘯統領一小部分,都是在偵查和破案上有豐富經驗的。

  其他的皆是胡大錘的天牢鎮守輪班。

  外圍防守,五十人一班。

  所以沈封看了人數狀況後,帶了五十個沒輪班的外圍昭衛出來。

  今天不比之前查清樂谷,去清樂谷,需要悄悄,且有實力的,經驗豐富的,不是人多就可以。

  這也是為什麼,之前胡大錘安排劉二加許氏三兄弟的緣故。因為鎮撫司的先天高手不多,鎮守天牢的副巡檢程田是一個,然後正巡檢胡大錘,正巡檢黃邊嘯,還有黃邊嘯的副巡檢,正巡檢李瑞,副巡檢劉二,在加上現在他一個聖上親提的正巡檢沈封。

  沈封拉出外圍防守的昭衛五十個人,並沒動鎮守天牢的所有昭衛,加上胡大錘加程田都在鎮撫司,還有其他外圍防守。

  並沒有影響到整個,鎮撫司的安排。

  同時,沈封把許重新和許重鐵也放在了天牢之內,在周亂的牢房外面進行看守,和其他人互成監督。

  這一切布置下來,胡大錘和黃邊嘯互相對視了一眼,也都心裡清楚。

  這是如今最合適的安排了。

  畢竟。

  徹查監察司,不能不帶人。

  而且。

  還不能帶少了。

  但也不能影響到整個鎮撫司。

  「此人之安排,有理有據,如此關鍵時刻,思維依舊如此清晰。」胡大錘站在台階上,神色一嘆。

  「我之前在清樂谷,就已經看到了他的一些安排,有領袖風範,從入谷到破案和拿人,幾乎所有的一些安排,都是順著他的方向。」程田在旁邊,沉聲道:「此人非常人。」


  程田心裡明白,胡大錘看著大咧咧。

  可是做事在鎮撫司是最讓人放心的。

  從來更是不常誇人。

  加上胡大錘是寧掌使欽點的鎮守天牢之人,所以他的很多話語重要性,都只在兩位掌使之下。

  胡巡檢點了點頭。

  「那還用你說,此人心細如髮,我早就領教過了。」

  ……

  一大隊人馬。

  直往南大牢而去。

  可謂是動靜非常大,令人目不暇接。

  整個乾京,此時此刻,卻是緹騎飛動,這可不是幾個人,而是一整隊五十多個人。

  鎮撫司出動了。

  巡防司都是吃驚不已。

  不過,天子遇刺,如今鎮撫司沈封徹查此案,有調配六司之權。

  誰見了,都得避讓。

  沈封策馬而行,雷霆疾速。

  整個京城的深夜。

  鎮撫司緹騎人馬,縱橫交錯,往南大牢而去。

  這在整個宵禁的乾京。

  立刻也是非常注目。

  火把通明,照亮了整個乾京都城。

  「重銀,跟我在詳細說下監察司這五人。」

  如今正面對上這監察司,自然要深入了解。

  「這四位都是早年魏無憂招進來的徒子徒孫,建立監察司之後,魏無憂便以韋煥應,秦境,劉則,谷稟為主,開始掌權,其中谷稟早年負責宦官懲處,為人心狠卻又有心機,受了魏無憂之命,在南大牢做監察使,這五年裡威名赫赫,許多人到南大牢,都是要被他嚴審一遍,手段極其兇狠。」

  沈封不由得沉思了起來。

  谷稟的權勢,確實就只是僅限於南大牢。

  「其他幾人,則是各有能力,其中韋和秦,都是服侍魏無憂的左右手,辦案得利,也是監察司掌使,至於劉則,一直都是傳話人,在魏無憂重心移到監察司之後,他也就隨之進一步跟在聖上身邊了。」

  「魏無憂呢?」

  「他是先帝近侍,後來陪著當今天子,地位自然不用說,只知道他建立監察司之後,辦了不少大案,別看只是監察宮內,但一些侍女,宦官,有什麼問題,皆可牽扯到外面,魏無憂在這其中,自然是首要責任人,他辦的一些案子,牽扯都非常廣。」

  沈封抖了抖眉頭。

  「牽扯過大,聖上沒說?」

  案件大肆株連,本就不是什麼好事。

  「天子認為,家不平何以平天下,一些偷竊盜物還好,一些串通宮外之人,或者捕風捉影者,皆震怒無比,常令監察司徹查嚴查。」

  沈封沉吟了起來。

  從一開始,天子就給監察司放權了。

  「地方政權給到監察司,又是如何給的?」

  「這兩年,地方官吏突然開始混亂,更有甚者妄議朝政,天子也覺得需以大局為重,便著手監察司,若是地方官吏,有大肆參與宮中朝政,妄議事非者,拿入天牢。最後到了今年,天子直接以案情過多,讓監察司順勢接手,監管當地各類官員案情。而這監管案件之責,本是我鎮撫司所為。」

  沈封皺著眉頭。

  監察司升遷之路,可以說是步步為營。

  許重銀嘆了口氣道:「今年監察司事務繁多的情況下,聖上就讓劉則負責一些傳話,讓魏無憂幾人把心思都放在監察司,無事不用在入宮。」

  只能說,這情況,很多人都看得出來,其實是天子削權。

  為的就是限制鎮撫司大權。

  「在之前,魏無憂在宮內已經是大權在握了吧。」沈封開口問道。

  「那是自然,他可是唯一一個,救過先皇,為先皇授意,可以習武的宦官。和宮內只能被禁衛授與一些拳腳功夫的侍女太監不同。本身就算沒有監察司,他也是宮中最有權勢之人,因為他最早就是掌管這些宦官的出入,能不能入宮,都他說了算,是先皇所賜司禮監首席太監,有宦官應招,懲處侍女太監的權利,只是後來天子建立監察司,進一步籠絡了權勢。」

  沈封勒住馬繩子。


  這宮內,卻是比海還要深。

  已經不是三言兩句可以看透。

  後宮的韻妃和宰輔一派大權,更別提禁衛和司禮監互成監督的局面,如今鎮撫司可以說,從外面入手的情況下,一個不甚,極有可能。

  遍地皆敵。

  只是,卻也不是沒有機會。

  眼下十五天,拿到順血和浮屠金身,就算得罪了誰,也不至於無路可退。天大地大,遊戲江湖,並無不可。反正他本來也是形影單只,無依無靠,漂泊到哪不也是哪裡。

  「大人,前面就是監察司了!」

  沈封抬頭看去。

  監察司的大牢,同樣燈火通明。

  巨大的門檻,石頭門柱上面三個大字,燙金三字,監察司。

  而沿著這入門進去,空曠的地方上,亦是延伸著台階。

  天牢深色,石牆厚重,猶如巨獸於黑夜匍匐。

  而此時此刻,外面同樣是人頭攢動,蕭瑟的冷風吹過,寒刀和火把,都在夜色中搖曳,猶如一股寂靜的煙火,等待著燃燒。

  這南大牢所處位置,於城南,同樣是五層,四平八闊。

  夜色下,火把通明,於天際奪目閃耀。

  身穿鷹服的監察司護衛,與來訪的飛魚服鎮撫司。

  兵馬雷動,不管是監察司的人馬,還是鎮撫司的人馬,直接成為了對峙。

  吳洪庭神色陰冷。

  已經因為路口探子通報,所以清楚是鎮撫司來了。

  谷大人讓他接應一二,他自會安排。

  「來者何人,所為何來!」

  「那人不是谷稟吧。」沈封看了過去。

  畢竟問話太白吃了。

  「這是南大牢副監察使。」黃邊嘯沉聲道:「監察司除了宮裡的那幾位,還從外面招了不少極有能力之人,此人就是其中之一。」

  「外招人員很多?」沈封抖了抖眉頭。

  外招應該屬於,非正式工了。

  例如他之前也不是正式工。

  只是搬屍體的。

  後來進入鎮撫冊,成為了鎮撫司的正式工。

  但並沒有品級。

  直到天子親提正巡檢使,才有了七品之位。

  而據他所知道的,副巡檢使,則是九品之位。

  至於四品掌使,就更不用說了。

  那是只在於一品王族,二品侯爵,三品宰輔之下最高的品級。

  「此人有官位?」

  「無,監察司只設五人職,也就是那五個閹人,最早魏無憂建立,天子設一掌使和四巡檢,其他四個閹人就是巡檢,而後韋和秦跟在魏無憂身邊,辦事有功,天子升位,也升為掌使,但也僅僅如此。」黃邊嘯開口道。

  「除了他們幾個閹人,其餘人皆無官位,只做在職記錄。」

  原來如此,沈封點了點頭。

  也就是說,宮裡五個太監,都是有職位的。

  其他人則是沒有真正的職位。

  「這副位,也就是個虛位,不同的是,他們同樣是監察司里有權利的。」

  「是的,監察司這兩年被天子授意地方案件,以地方濫權,朝吏混亂,人手不足為由,言因地制宜以治當地混亂之策,招收不少人,但實際上,監察司在五年前建立之後,就這麼做了,常以宮內消息散播在外,需有監管為由,招了不少人手。」

  也就是,一開始監察司就已經開始在江湖上面培植人手。

  而這一切,皇帝似乎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沈封發現一個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這些爭權奪利的人,要麼是先皇權勢,要麼是先皇近侍。

  「重銀,上去說說我們來意,查天子遇刺,讓谷稟出來。」

  以目前情況來看,如此大陣勢,谷稟不可能不知道。

  這會兒不出面,想來應該不是偶然,

  「鎮撫司徹查天子遇刺,所有人速速讓開!」許重銀上前喝道。


  對面那人,神色一冷。

  鎮撫司大晚上,查什麼天子遇刺!

  此人,三十多歲,黑髮濃眉,頗有幾分嚴酷之相,其手中握著長刀,身上的衣服和其他黑衣更為不同。

  是紅色的袍子。

  「在下監察司監察使,吳洪庭,已是深夜,你們鎮撫司查案,為何查到我們監察司來了。」

  「既是查案,那便是有我們的理由,速速讓谷稟出來。」

  「哼,我們大人此時還有要事,豈是你們說見就……」吳洪庭冷哼一聲之後,瞳孔猛地一震。

  一把繡春刀,猶如疾馳閃電,從耳邊電射而過。

  直落在他身後!

  插入牆土!

  「誰!」

  所有人都是吃了一驚。

  監察司可是重地,在這裡舞刀弄槍,拿你是問,治你個劫獄的重罪都可以。

  不過,當所有人看到騎馬出來的身影,都是不由得臉色一凝。

  此人飛魚服著身,年紀二十多歲,看起來面貌乾淨,五官端正,臉上也帶著幾分溫和。

  「聖上親傳,六司口諭,本使調配六司,徹查天子遇刺。」

  這些人都是神色驚訝,想來對於周亂的情況確實不了解。

  「這位副使,在下北鎮撫司巡檢沈封。」

  對比起來,我一個天子親提正巡檢使,你這就一個副的出來講話,也太看不起人了。

  清樂谷可能不知來歷狀況,你們這監察司,還在這裝什麼都不知道。

  吳洪庭臉色一僵。

  說話就說話,叫什麼副使。

  誰都知道,監察司副使,並沒有品級。

  人的名樹的影,監察司,對於這位新的皇命提巡檢使的人,可太熟了。

  「沈巡檢,在下吳洪庭,見過沈大人。不知沈大人這是何意。」吳洪庭神色一沉,剛才那把刀,可以說非常兇險。

  如果是別人,早就上去剁了對面。

  但此人身負皇命,為鎮撫司七品正巡檢,卻是有所不同。

  「來我監察司,為何不說一語就動刀戈。」

  「監察司有辱聖上之嫌,在下身負皇命,亦有巡查京府之責,你說我這刀為何而出。」沈封神色拔出繡春刀,架在對方的脖子上。

  吳洪庭瞳孔一縮。

  有,有辱聖上?

  何來之言。

  許重銀也是嚇了一跳,這罪怎麼一個比一個大了?

  「你別胡說八道,我們什麼時候有辱聖上了!」吳洪庭跟著嚇了一跳。

  沈封輕聲道:「在下身負皇命,你毫無所謂,言其不是誰都能見谷大人,這聖上的面子,看來是不如你們監察司的大人大了。」

  所有人都是身子巨震。

  心中幾分驚恐。

  這話……卻是太敢說了。

  吳洪庭臉色驟然大變。

  「我不是這個意思。」

  「是不是,不是你說的算,是查了才知道。」沈封手上繡春刀為刀背,猛地一拍對方身體,將對方震開。

  「監察司,無畏無懼,大行其道,目無王法,目無尊卑,視皇家顏面如無物,視皇權於無物,理應查徹,以律究辦,此奏報,據實以報,上奏天子,以儆效尤。」

  一字一句,落在所有人心頭,猶如重錘。

  吳洪庭更是神色驚恐。

  「擁兵自重,不尊皇權,可不是什麼好事。」沈封輕聲道。

  所以人都是神色震驚。

  這位鎮撫司新來的大人,名不虛傳,斷案如神不說,更是思維縝密,整個乾京皇城,已是名揚開外。

  許重銀掏出小本本,神色鄭重。

  最近謀逆大案太多了,一件一件,都快記不上來。

  別人一輩子見不到一件。

  我許重銀天天寫的還趕不上大人念的……

  他下筆如有神,在小本本上面,刷刷兩下,寫得圓圓滿滿。


  生怕漏了哪個字。

  這麼大的案子,一定要認真,嚴肅。

  「大人,寫好了。」

  沈封接過來一看,點了點頭。

  嗯,寫得非常精準,直擊人心。

  「記住了,我們代表的是朝廷的威信,任何事,都要有個清楚明白,讓大家能看到,能聽到,能知道。」

  「而不是胡論是非。」

  沈封這幾句話,最後的擁兵自重,不尊皇權,可以說,完完全全是他剖析的一個天子之道。

  天子多疑,不僅僅在於鎮撫。

  也不可能只會疑一個鎮撫。

  否則就不會有招六司入宮的情況出現。

  鎮撫司的人群中,一個看著還挺幼弱,穿著飛魚服的瘦小昭衛,望著正直的大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小何,看到沒有,這就是我們鎮撫司新來的巡檢,你這齣門這麼久不知道,讓你好好長長見識,怎麼樣,這也是咱們北院的。」

  那個小何點了點頭,看了眼那個馬上的年輕人,收回視線低聲道:「你和他熟?」

  「唉,劉哥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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