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章 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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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河出石門,河面驟然變寬。

  水面越寬,水流愈緩,泥沙淤積,河道變幻,加之又是汾、渭入匯之地,於是形成數十公里寬的沼澤濕地,古時之「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就是此地。千百年來,蘆葦叢生,坑塘處處,河道縱橫,自古鳥獸樂園,人不能及。

  沈知言醒來,已是天亮了。

  身邊是余青雪,身上蓋一個軍綠的大棉襖,人還在昏睡。他就比較慘了,身上沒有添加任何禦寒之物不說,還縱橫綁了根繩子,基本已經可以和電影裡那木乃伊比肩了,如此倒也算禦寒了。

  反正沈知言沒感覺到冷。

  腳上他那靴子看著不起眼,質地卻是雙層正宗漠北黃羊皮,頂級的禦寒材料,此時飛行員夾克,就是這種東西。

  腳是立地之基。

  沈知言對腳的重視,超過他的臉。

  他們在艘小船上,身周遍是葦盪,看天空,聽水聲,聞氣味,辨天光,似在大河之上,那麼,西京周邊有什麼大河,且河邊有這麼茂密茁壯的葦盪呢?

  百五十公里,一夜,有車,合理。

  余家司機反水了?

  沈知言見過多次,一個面容憨厚的中年大叔,看身形觀動作有些身手,要不,那晚他也不會把余青雪推給這廝。

  沒想到是個家賊,踏馬的。

  一個行事本份,木訥寡言,為主家信任的一個人,怎會突然變了一個人?

  貪慾?外力?

  沈知言不由可憐起余青雪來。

  昏睡著的余青雪,整張臉顯出一種瑩瑩的玉質感,充滿一種奇怪的神性。

  沈知言知道,是因她皮膚太好了。

  這是一種只能從最頂級膚質裡面提煉出來的特性,再高級的醫美和化妝,都不可能催生出如此光澤,如此質感。

  太過罕有,故不常見,顯得非人。

  前世沒碰到過一個。

  能有個這樣女人,似乎也不錯。

  或是感知到沈知言的目光,余青雪長睫毛顫動,眼睛眨了兩下,睜開了。

  一見沈知言模樣,頓時垮了小臉。

  「你也被抓了呀。」

  「這是好事,不是嗎?」沈知言笑。

  「你還笑,這可咋辦?」

  「你就一點不吃驚嗎?」

  「能做這事的,不出兩人,最可能就是黃萬里,要不張叔不會出賣我。」

  「你還叫他叔?」

  「他應該也是有難處。」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余青雪。」

  「張勇在我家呆了八年。」

  「說說那倆哥們兒。」

  「急著我的,一個叫黃萬里,一個叫李青山,都是京都很有勢力的人。李青山莽撞,向來直來直去;黃萬里自詡聰明,從來背後做事,張叔來自軍中,同黃家有些關聯,大約就是這樣了。」

  「你們上層人,玩得挺野的呀。」

  余青雪皺眉,「我不喜歡你這樣說話。」

  「你就一點不急?」

  「大不了就那點事兒唄。」

  「認命了?」

  「那怎麼辦?」

  「我和你不一樣,我從不認命。」

  「你有辦法?」余青雪眼睛放光,喜上眉梢,「以後我都聽你的,真的。」

  「先說好啊,青歌青娥我是一定不會放手的,你莫要打她們的歪主意。」

  「呵呵,」余青雪眉成八字,撇嘴說:「你有本事,能走出這裡再說咯。」

  「噓。」

  「怎麼?」

  「有人來了。」

  余青雪正納悶,忽有說話聲傳來,伴隨蘆葦葉子簌簌響動,有人過來了。

  「你狗耳朵嗎?」

  「噓。」

  「犟驢子、山貓怎樣了?」

  「廢了。

  老張,讓我宰了那小崽子吧,犟驢子、山貓太慘了,一輩子就這麼完了。」


  「殺人這麼容易,要你們來做甚?」

  「那就這麼放過他?」

  「等等看,這小子不簡單,不定也能賣個好價錢,你來了,刀疤呢?」

  「轉移犟驢子他們時遇到點麻煩。」

  「怎麼?」

  「黃少安排有人,有驚無險。瑪德,要不是那破車,哪有這些麻煩。」

  沈知言看余青雪,意思說你對了,余青雪撇嘴,傲嬌仰頭,小菜一碟。

  這丫頭是一點不怕呀。

  動了這種手段,還能正經嫁入黃家?不可能了,怎麼擺治全看人家了。

  欺負的就是余家勢單力孤。

  「四個人搞不定一個,還有臉說。現在連我都暴露了,事情會很麻煩。」

  「大不了一起跑路喀。」

  「跑路?要那麼容易,咱還躲這裡做甚?廢話少說,我去看看人醒沒。」

  「老張,女娃挺撩哈,玉一樣。」

  「少動腦筋,那是黃少要的人。」

  「瑪德,好吃好喝好女人,都便宜那些當官的了,連家裡娃子都豪橫。」

  「那你就做個好爹。」

  葦葉中分,走出兩個人來。

  當先正是那司機張勇。

  見兩個人仍是離開時模樣,不禁悄悄鬆了口氣,不知怎的,心裡慌慌亂亂,總覺有事要發生,上前揪動繩索查看,完好如初,這才真的松下口氣。

  「黃家怎麼說?」

  「七天,要我們藏七天。」

  「七天?」張勇失聲。「最多三天。此地不可久留,超過我就過河,進山。」

  「錢你不要了?」

  「錢還可以掙,命只有一條。」

  「那樣,老張,到時這女人……」

  張勇看看余青雪,眼神兒複雜。

  「到時再說。」

  余青雪卻已是心下著慌了,那樣她還不如死了算了,睫毛微顫,暴露了。

  「青雪,醒了吧,叔也是被逼的,沒辦法,家裡老老小小,都是條命。」

  余青雪幽幽一嘆,睜開眼睛。

  「張叔,你好……」

  「叔這次做得不對,你放心,不到最後一刻,我會保護好你的。」

  「別把我給他就行。」

  余青雪暼了眼旁邊那獐頭鼠目,滿嘴黃牙的男人,厭惡之情藏都藏不住。

  「爺是長的不好,比不上旁邊這小白臉,可爺的活兒好,丫頭,等嘗過,你就知道爺的好處了,再也忘不掉。」

  余青雪閉眼:「讓,他,滾!」

  張勇怒道:「跳蚤,閉嘴。」

  「老張,說話客氣點,黃家只是讓我聽你的,可我不怕你,為了一個女人,你要和我們翻臉?掂量掂量吧你。」

  「唰!」

  一把匕首出現在跳蚤脖頸上。

  「再說一句。」

  「別,刀槍無眼,我都聽你的。」

  「事情還未辦成,收起你那點齷蹉心思,黃少知道,也不會放過你,連刀疤他們也會遭殃,別給他們惹禍。」

  「我就想想。」

  「想想也不成。」

  「成,成,你說了算。」

  張勇推開跳蚤,踢了沈知言一腳。

  「該醒了吧。」

  沈知言睜開眼,「爺早醒了,我說張叔,咱好歹算一家人,有事好商量,這塊爛紅薯臭土豆,攮死算逑了。」

  「少挑撥離間。」

  「實話實說罷了,還有啊,做出這樣的事,黃家肯定不願人知,你說,到時他們會怎麼處理你們呢?小侄還真為張叔你擔心呢,到時家裡老老小小……」

  「你閉嘴!」

  「我閉嘴很容易,但事情,張叔還是要多想想的。這位仁兄,想來就是黃家的人吧,由仆及主,那位姓黃的仁兄想必也差不到哪裡去,呵呵,刀疤還沒來呢,幸虧小侄出手先廢了倆狗腿……」


  「沃日你媽呀!」跳蚤合身撲上。

  張勇伸腳直踹,跳蚤滾飛,空中拔刀飛射,目標卻是張勇。張勇扭身避過,「別中他的離間計!」墊步上前,欺身逼近跳蚤,一肘頂出。跳蚤「哎喲」一聲,怒罵:「去你媽的!」又拔出一把刀來,二話不說,竟甩向余青雪。

  「你敢!」張勇目恣余欲裂。

  沈知言擰腰跳起,擋在余青雪身前,飛刀刺入肩頭,霎時鮮血湧出。

  跳蚤滾入茫茫葦盪之中。

  張勇看看沈知言,索性直追而去。

  「沈知言!」余青雪驚呼出聲,蛄蛹著想站起,可她哪有沈知言那本事。

  沈知言嘿嘿笑著,問:

  「聽說過刀客嗎?」

  「刀客?什麼時候了,還說這些。」

  「關中刀客,以刀為生,憑刀說話。」沈知言身軀顫動,似乎疼得很了。

  「那又如何?疼不疼,別說話了。」

  「爺最近長了一項本事。」

  余青雪又哭又笑:「你都綁成這樣了,身上還插了把刀,會耍刀又怎樣。」

  「刀,首先在藏。」

  說著,沈知言身軀如蛇扭動,全身骨節陣陣密集脆響,寸寸坍塌,身形頃刻間瘦了一圈,本緊繃的繩子,此刻再無用處,小腿彈動,踢飛余青雪身上大衣,腳跟一磕,靴底探出一截鋒芒,再一踢,余青雪身上繩索寸寸斷落。

  「呀!」

  「呀什麼呀?快過來給我解開。」

  余青雪破涕為笑,「你不挺能的嗎?」

  「踏馬陰人,手上還綁一截繩子。」

  「是皮繩兒,解不開。」女孩哭了。

  「刀,用刀。」

  「哪有刀?」

  「笨女人,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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