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章 幸娘親
長安縣興國寺。
這年八月，沈知言立在西美門口。
陽光從稀疏的枝葉間射下來，有些刺眼，沈知言以手掩額，細看這學校。
太破了呀，除了樹多些，沒眼看。
也太遠了些，距離城區三十多里呢，因為是畫畫的，就要貼近大自然？
開學時間還沒到，人也稀疏，沈知言計劃混進去的企圖沒能實現，只好交底兒，「我找林教授，哦，她叫林雪。」
「林教授？你是……」門衛狐疑。
「她是我娘。」
「娘……」門衛有些懵。
林雪教授年輕美貌，哪來這一好大兒。
「是我娘，你不用喊。」
「等著。」
門衛氣壞了，悶哼一聲，本不願搭理這小子，不過林教授的人品起了作用，心裡罵罵咧咧，手上卻不慢，操起電話撥了出去，隨即裡面另傳來哭聲。
沈知言耳朵好，聽見了。
心立時就忽悠了一下，悶頭往裡面就闖，門衛想攔，手抬一半又放下了。
「往裡走，大禮堂北，大台階東。」
沈知言根本不用找，走到一半，就碰到一個慌裡慌張跑出來找人的女人，幾乎沒有耽擱，他就確認那就是林雪。
「娘！」
「四狗兒！」
沈知言身子一晃，好懸沒摔倒。
女人已經撲過來了。
「四狗兒，我的娃呀。」
林雪不管不顧的抱住沈知言，一點沒管兒子比她還要高上一頭，只管嗚嗚大哭發泄情緒，路人眼裡，身材依舊纖細秀溜的母親，竟像小鳥依人一般了。
沈知言反抱母親，任她發泄情緒。
算下來，有十二年了吧，可能除過暗地裡、遠遠地、悄悄看上幾眼，女人沒和兒子相處過哪怕一天，牢牢遵守大興善寺老僧的箴言，用自己的孤守，換來兒子的安寧，如今終於可以見面了。
哭了一陣，林雪醒悟這是在外面。
臉紅了，忙抹抹眼睛，「瞧這，幾年不見，都和你爸一樣高了，聽你爺爺說，你自己改名了？叫沈知言？挺好聽的，你爸若知道，定然也會高興的。」
「他沒死吧？」
「不許這樣說你爸。」林雪拍了兒子一巴掌，「好著呢，聽說快要出來了。」
「我看啊，娘還是別要他了，咱再找個好的，沾花惹草的男人不可靠。」
林雪白了兒子一眼，「你呢？可靠不？」顯然，兒子的豐功偉績，她也是知道的。沈知言臉皮多厚呀，「人和人不一樣，我能護著我女人，他不成，娘啊，以後我護著你，他還是住裡面吧，沒用的男人，出來也是惹事，讓人操心，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
「啪！」
當娘的再拍兒子一巴掌，「你還說。」開心的哄兒子，「好了好了，娘聽你的，今後和他劃清界限，走，和娘回家。」
娘倆往家裡走。
「你考進這裡了？」
「幸虧沒報這個，太破了。」
「哪裡破了，依山傍水，古樹參天，旁邊就是興國寺，多好的地兒啊。」
「離城裡太遠了。」
「才三十里。你不會考西音了吧？」
「沒有。」
「啊？那你考哪兒了？你叔爺來信說，你的分數挺高的呀，西京沒其它……你不會考戲校了吧？哎喲這可怎麼……」
林雪顯然是急了，沈知言忙安撫，「沒，沒，沒報考戲校。」
「那你報哪了？」
「交大，我學金融。」
「啥？」
「娘，兒子以後要做資本家。」
沈知言原本想報中戲的，無他，攢人脈圖發展。後來見了余家爺倆，雖不知他們為什麼要不遺餘力的幫他，但無疑，是真心的，至少，順藤摸瓜發展人脈是沒有問題的，那就沒必要反芻了。
不如中戲北電，就沒必要進京了。
報考西美本也是心中所想。
但又一想，她有個美院做教授的娘呀，想學什麼還不容易嘛，想來想去，就選了交大，經濟這塊他真不咋懂，學一下也還是不錯的，未來他要做角兒背後的男人，沒錢怎麼可以，就這個了。
他這選擇驚得林雪愣愣的。
資本家？實在是超出她的想像了。
「噓。」
林雪豎指掩唇，「這可不能亂說，什麼資本家，現在不時興這個。」好好一大人，竟有些鬼頭鬼腦的俏皮模樣了。
沈知言不禁暗嘆。
沈南風眼睛真毒，真會選女人。
林雪小四十了，還宛若一嬌嬌女，大約和這種性格也有分不開的關係。
「好，不說，我學經濟，為實現四個現代化建設做貢獻，這樣行了吧。」
「口氣不小呢。」
「那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嘛。」
「嘻嘻，你寫那劇本我看了，真逗，西影正籌拍呢，到時娘也去看看。」
「好，我和你一起去……」
林雪的小屋不大，不足五十平，一室一廳格局，但收拾得異常溫馨。窗台上，一株不知名野菊開得正艷，和旁邊素花窗簾相映，也相互依存，然窗簾隨風，不時飄搖，野菊就等他去而復歸。
「快來，喝口熱茶。」
林雪捧出一個搪瓷茶缸，裡面是白糖水。「家裡茶葉沒了，先喝這個吧。」
沈知言接過，「白糖水也很好，敗火。娘啊，叔爺說你喜喝茶，我自己做了些，都在那包里，你拿去吧。」
「哦？酸棗芽嗎？正饞哩。」
「有，還有酸棗面、玉竹、青葉……都是些鄉下野茶，娘若喝著好，我再給你做，九岩溝那邊，這些多著哩。對了，我還帶了許多紅薯葉和芝麻葉，都是用莖尖嫩葉做的，下麵條很好吃，娘也嘗嘗，裡面還有些果乾，都是給你的，九岩溝這些年富了，娘還沒吃過吧？」
林雪喜得眉開眼笑，宛如得了新玩具的孩子，「你叔爺都寄過呢，都好。」
娘倆正說得高興，有敲門聲傳來。
林雪忙去開門。
「月琴呀，來，快進來。」
「不了林教授，學校快開學了，我馬上要去京都，我想……把家裡鑰匙留你這一把，若是方便，想請林教授……」
「幫你打理一下房子，澆澆花嘛，沒問題，快進來，我兒子來看我了，帶了好多好多好吃的，給你分些，來。」
「你兒子？」似乎很驚訝。
「可不，比你還高呢，來。」
這是吳月琴第一次見到沈知言……
這年八月，沈知言立在西美門口。
陽光從稀疏的枝葉間射下來，有些刺眼，沈知言以手掩額，細看這學校。
太破了呀，除了樹多些，沒眼看。
也太遠了些，距離城區三十多里呢，因為是畫畫的，就要貼近大自然？
開學時間還沒到，人也稀疏，沈知言計劃混進去的企圖沒能實現，只好交底兒，「我找林教授，哦，她叫林雪。」
「林教授？你是……」門衛狐疑。
「她是我娘。」
「娘……」門衛有些懵。
林雪教授年輕美貌，哪來這一好大兒。
「是我娘，你不用喊。」
「等著。」
門衛氣壞了，悶哼一聲，本不願搭理這小子，不過林教授的人品起了作用，心裡罵罵咧咧，手上卻不慢，操起電話撥了出去，隨即裡面另傳來哭聲。
沈知言耳朵好，聽見了。
心立時就忽悠了一下，悶頭往裡面就闖，門衛想攔，手抬一半又放下了。
「往裡走，大禮堂北，大台階東。」
沈知言根本不用找，走到一半，就碰到一個慌裡慌張跑出來找人的女人，幾乎沒有耽擱，他就確認那就是林雪。
「娘！」
「四狗兒！」
沈知言身子一晃，好懸沒摔倒。
女人已經撲過來了。
「四狗兒，我的娃呀。」
林雪不管不顧的抱住沈知言，一點沒管兒子比她還要高上一頭，只管嗚嗚大哭發泄情緒，路人眼裡，身材依舊纖細秀溜的母親，竟像小鳥依人一般了。
沈知言反抱母親，任她發泄情緒。
算下來，有十二年了吧，可能除過暗地裡、遠遠地、悄悄看上幾眼，女人沒和兒子相處過哪怕一天，牢牢遵守大興善寺老僧的箴言，用自己的孤守，換來兒子的安寧，如今終於可以見面了。
哭了一陣，林雪醒悟這是在外面。
臉紅了，忙抹抹眼睛，「瞧這，幾年不見，都和你爸一樣高了，聽你爺爺說，你自己改名了？叫沈知言？挺好聽的，你爸若知道，定然也會高興的。」
「他沒死吧？」
「不許這樣說你爸。」林雪拍了兒子一巴掌，「好著呢，聽說快要出來了。」
「我看啊，娘還是別要他了，咱再找個好的，沾花惹草的男人不可靠。」
林雪白了兒子一眼，「你呢？可靠不？」顯然，兒子的豐功偉績，她也是知道的。沈知言臉皮多厚呀，「人和人不一樣，我能護著我女人，他不成，娘啊，以後我護著你，他還是住裡面吧，沒用的男人，出來也是惹事，讓人操心，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
「啪！」
當娘的再拍兒子一巴掌，「你還說。」開心的哄兒子，「好了好了，娘聽你的，今後和他劃清界限，走，和娘回家。」
娘倆往家裡走。
「你考進這裡了？」
「幸虧沒報這個，太破了。」
「哪裡破了，依山傍水，古樹參天，旁邊就是興國寺，多好的地兒啊。」
「離城裡太遠了。」
「才三十里。你不會考西音了吧？」
「沒有。」
「啊？那你考哪兒了？你叔爺來信說，你的分數挺高的呀，西京沒其它……你不會考戲校了吧？哎喲這可怎麼……」
林雪顯然是急了，沈知言忙安撫，「沒，沒，沒報考戲校。」
「那你報哪了？」
「交大，我學金融。」
「啥？」
「娘，兒子以後要做資本家。」
沈知言原本想報中戲的，無他，攢人脈圖發展。後來見了余家爺倆，雖不知他們為什麼要不遺餘力的幫他，但無疑，是真心的，至少，順藤摸瓜發展人脈是沒有問題的，那就沒必要反芻了。
不如中戲北電，就沒必要進京了。
報考西美本也是心中所想。
但又一想，她有個美院做教授的娘呀，想學什麼還不容易嘛，想來想去，就選了交大，經濟這塊他真不咋懂，學一下也還是不錯的，未來他要做角兒背後的男人，沒錢怎麼可以，就這個了。
他這選擇驚得林雪愣愣的。
資本家？實在是超出她的想像了。
「噓。」
林雪豎指掩唇，「這可不能亂說，什麼資本家，現在不時興這個。」好好一大人，竟有些鬼頭鬼腦的俏皮模樣了。
沈知言不禁暗嘆。
沈南風眼睛真毒，真會選女人。
林雪小四十了，還宛若一嬌嬌女，大約和這種性格也有分不開的關係。
「好，不說，我學經濟，為實現四個現代化建設做貢獻，這樣行了吧。」
「口氣不小呢。」
「那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嘛。」
「嘻嘻，你寫那劇本我看了，真逗，西影正籌拍呢，到時娘也去看看。」
「好，我和你一起去……」
林雪的小屋不大，不足五十平，一室一廳格局，但收拾得異常溫馨。窗台上，一株不知名野菊開得正艷，和旁邊素花窗簾相映，也相互依存，然窗簾隨風，不時飄搖，野菊就等他去而復歸。
「快來，喝口熱茶。」
林雪捧出一個搪瓷茶缸，裡面是白糖水。「家裡茶葉沒了，先喝這個吧。」
沈知言接過，「白糖水也很好，敗火。娘啊，叔爺說你喜喝茶，我自己做了些，都在那包里，你拿去吧。」
「哦？酸棗芽嗎？正饞哩。」
「有，還有酸棗面、玉竹、青葉……都是些鄉下野茶，娘若喝著好，我再給你做，九岩溝那邊，這些多著哩。對了，我還帶了許多紅薯葉和芝麻葉，都是用莖尖嫩葉做的，下麵條很好吃，娘也嘗嘗，裡面還有些果乾，都是給你的，九岩溝這些年富了，娘還沒吃過吧？」
林雪喜得眉開眼笑，宛如得了新玩具的孩子，「你叔爺都寄過呢，都好。」
娘倆正說得高興，有敲門聲傳來。
林雪忙去開門。
「月琴呀，來，快進來。」
「不了林教授，學校快開學了，我馬上要去京都，我想……把家裡鑰匙留你這一把，若是方便，想請林教授……」
「幫你打理一下房子，澆澆花嘛，沒問題，快進來，我兒子來看我了，帶了好多好多好吃的，給你分些，來。」
「你兒子？」似乎很驚訝。
「可不，比你還高呢，來。」
這是吳月琴第一次見到沈知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