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鳩占鵲巢
裴家祖母又提到了覺著林疏月面熟的事情。
而這次，她卻並不急於否認。
心裡有個貪婪的小人在作祟，林疏月居然無稽地幻想，如果裴家祖母知道她在三年前就已和裴青玦領證結婚，會不會，因此再給她一次做裴太太的機會？
她並不垂涎這個身份帶給她的榮耀，也不再痴想裴青玦對她愛意深重。
但人的感情總是這樣糾結又複雜，昨日自尊被碾碎成泥，或許是內心強烈的不甘與憤懣壯大了不切實際的欲望，林疏月迫切想要證明，她並不是阮嘉懿嘴裡所說的貪得無厭的齷齪之人。
她是不是，也能有資格，被人堅定地選擇一次？
可裴家祖母接下來所說的話，再一次擊潰了她的城防。
「雖然上次你極力否認，但我想，這或許就是佛說的眼緣。」
裴家祖母走近林疏月，拉起她的手，帶著暖意的手心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咱們祖孫之間有緣，所以每次見面，才會覺得格外親切。」
老太太面色祥和地笑著，如冬日暖陽般和煦。
心底的黑暗面被陽光普照，陰霾漸散，險些便讓林疏月誤以為春日就要來臨。
然而不出多時，烏雲再度壓下，預示著暴風雪將要到來。
裴家祖母牽著林疏月的手，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我知道，你剛剛是害怕我會因為網上流傳的那張照片而對你動怒。」
老太太解釋起她並未發火的原因。
「不過，我雖不了解你，但卻了解我的孫兒青玦，他向來嚴於律己，並不是擅長玩弄感情的紈絝子弟，那夜竟能如此忘形，想必他對你是用了極深的感情。」
對於老太太說的這些話，林疏月只敢承認一半。
裴青玦清心寡欲是不假，除開與阮嘉懿的緋聞，還有和她的婚姻之外，他這麼多年來從未招惹過任何一個異性。
不過，倘若說他對她用了極深的感情，林疏月可萬萬不敢認同。
儘管她也未曾飽經情事，但愛與不愛，區別異常明顯。
有了前車之鑑，她不會再深陷虛情假意偽造的泥潭裡，難以自拔。
裴家祖母也不等待林疏月接話，又逕自假設：「你們兩情相悅，你又和我投緣，假如是你做我的孫媳婦兒，我想也算得上是一樁美事。」
老太太話說了半截，中途還長長地停頓，林疏月的心情被這番話高高吊起。
她還以為，轉機就要降臨。
可下一秒，裴家祖母卻將她推下了深不見底的懸崖。
「但是疏月，你要清楚，在你之前，已有嘉懿。」
已有......嘉懿？
「果然......是這樣嗎？」心已被凍結成冰，林疏月無聲地喃喃。
她不是不能接受這個現實，這個身份原本就該屬於阮嘉懿。
可當真正成為了競爭中的失敗者，她感覺自己又一次......第無數次......被拋棄。
正如兒時親眼見到母親每次絕情地離家那般，一種來源於記憶深處，生理本能的彷徨無助，如同幽湖之中靈活的水草，將她纏繞拉扯，直至深埋進澌滅無聞的阿鼻地獄。
她已面色蒼白，但裴家祖母恍若未見，仍在兀自說著，裴家與阮家的利益攸關。
「青玦會娶嘉懿的消息已經被有心之人放了出去，整個滬圈都在期待兩大家族的世紀聯姻......」
商業聯姻，本就是牽一髮而動全身，裴家祖母自然要為家族興衰而考慮，這無可非議。
但她不知是不是年紀大了，控制不住言行一般，自言自語地說出腦子裡的想法：「如果不是突然傳出和你的緋聞......」
一聲慨嘆，就像是闃無人聲的黑夜裡劈下的一道刺眼驚雷。
林疏月猛地抬頭看向老太太的側臉，大腦倏然一片空白。
這種譴責的話術對於她來說，簡直再熟悉不過。
不願回想的兒時記憶宛如開閘洪水，須臾之間，全盤傾瀉而出。
因泄洪而沖刷下來的顆顆泥沙，擁擠推搡著，淤堵在她大腦的每一道溝壑之中，暴力地掠奪了她理性思考的能力。
林疏月仍然記得，小時候父母每逢爭吵，她都會成為無可置疑的出氣筒。
被他們輪番指著鼻子、掐著肩膀痛罵：「如果不是因為你，我這輩子不會過上這樣的日子！」
他們把所有的怨氣、恨意、不忿，全部發泄在了幼子身上。
仿佛他們所經歷的全部痛苦，都是她親手造成的。
這些話是林疏月終生的噩夢，每每憶起便呼吸如絞。
卻萬萬沒想到在父母之外，她居然還會聽到別人對她的埋怨。
不幸的原生家庭造就了她討好型的人格。
而討好型的人格永遠沒有自我。
每當被人指責，林疏月就會本能地反思自己。
比如現在，裴家祖母不經意間的一句抱怨，就能讓她的內心翻江倒海。
就像小時候把父母婚姻的失敗怪罪到自己身上一樣，這一回，林疏月仍舊認為，如果不是她放任情意野蠻生長，也許，她就不會捅出這麼大的簍子。
說到底，不被偏愛的人，無論做什麼都是錯的。
裴家祖母說得對，在她之前，已有嘉懿。
阮嘉懿才是裴家欽定的兒媳。
他們會給予這個兒媳絕對的寵愛，全部的認可，以及堅定的身份。
而林疏月呢？
只不過是錯誤的時間，錯誤的配角罷了。
終究，是她痴人說夢了。
「太太。」哪怕心臟已被傷得千瘡百孔，林疏月還是會故作堅強。
她向擰眉哀嘆的裴家祖母，做出了決然的承諾。
「您放心，我一定不會再去騷擾裴總了。」
這場對決，她已心甘情願認輸......
林疏月的許諾讓裴家祖母徹底放下心來，得到了想要的答覆，她也不再多攪和。
招呼一行隨從，老太太欣喜地挽著林疏月踏出寺廟的門檻。
青石台階有些長，裴家祖母緩步而下，在此期間，又拉著她噓寒問暖。
都是些浮而不實的問題，林疏月心事重重，便只笑著敷衍應答。
待走到那輛掛著顯貴牌照的車前，隨從替老太太拉開了后座的車門。
沉重的車門一開一合間，泄露出內里隱蔽的場景。
林疏月習慣性地抬眼朝內看去，卻發現了那個藏身於座位內側，讓她無比熟悉，又提防至極的身影。
而這次，她卻並不急於否認。
心裡有個貪婪的小人在作祟，林疏月居然無稽地幻想，如果裴家祖母知道她在三年前就已和裴青玦領證結婚，會不會，因此再給她一次做裴太太的機會？
她並不垂涎這個身份帶給她的榮耀，也不再痴想裴青玦對她愛意深重。
但人的感情總是這樣糾結又複雜，昨日自尊被碾碎成泥，或許是內心強烈的不甘與憤懣壯大了不切實際的欲望，林疏月迫切想要證明，她並不是阮嘉懿嘴裡所說的貪得無厭的齷齪之人。
她是不是，也能有資格，被人堅定地選擇一次？
可裴家祖母接下來所說的話，再一次擊潰了她的城防。
「雖然上次你極力否認，但我想，這或許就是佛說的眼緣。」
裴家祖母走近林疏月，拉起她的手，帶著暖意的手心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咱們祖孫之間有緣，所以每次見面，才會覺得格外親切。」
老太太面色祥和地笑著，如冬日暖陽般和煦。
心底的黑暗面被陽光普照，陰霾漸散，險些便讓林疏月誤以為春日就要來臨。
然而不出多時，烏雲再度壓下，預示著暴風雪將要到來。
裴家祖母牽著林疏月的手，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我知道，你剛剛是害怕我會因為網上流傳的那張照片而對你動怒。」
老太太解釋起她並未發火的原因。
「不過，我雖不了解你，但卻了解我的孫兒青玦，他向來嚴於律己，並不是擅長玩弄感情的紈絝子弟，那夜竟能如此忘形，想必他對你是用了極深的感情。」
對於老太太說的這些話，林疏月只敢承認一半。
裴青玦清心寡欲是不假，除開與阮嘉懿的緋聞，還有和她的婚姻之外，他這麼多年來從未招惹過任何一個異性。
不過，倘若說他對她用了極深的感情，林疏月可萬萬不敢認同。
儘管她也未曾飽經情事，但愛與不愛，區別異常明顯。
有了前車之鑑，她不會再深陷虛情假意偽造的泥潭裡，難以自拔。
裴家祖母也不等待林疏月接話，又逕自假設：「你們兩情相悅，你又和我投緣，假如是你做我的孫媳婦兒，我想也算得上是一樁美事。」
老太太話說了半截，中途還長長地停頓，林疏月的心情被這番話高高吊起。
她還以為，轉機就要降臨。
可下一秒，裴家祖母卻將她推下了深不見底的懸崖。
「但是疏月，你要清楚，在你之前，已有嘉懿。」
已有......嘉懿？
「果然......是這樣嗎？」心已被凍結成冰，林疏月無聲地喃喃。
她不是不能接受這個現實，這個身份原本就該屬於阮嘉懿。
可當真正成為了競爭中的失敗者，她感覺自己又一次......第無數次......被拋棄。
正如兒時親眼見到母親每次絕情地離家那般，一種來源於記憶深處，生理本能的彷徨無助，如同幽湖之中靈活的水草，將她纏繞拉扯，直至深埋進澌滅無聞的阿鼻地獄。
她已面色蒼白，但裴家祖母恍若未見，仍在兀自說著，裴家與阮家的利益攸關。
「青玦會娶嘉懿的消息已經被有心之人放了出去，整個滬圈都在期待兩大家族的世紀聯姻......」
商業聯姻，本就是牽一髮而動全身，裴家祖母自然要為家族興衰而考慮，這無可非議。
但她不知是不是年紀大了，控制不住言行一般，自言自語地說出腦子裡的想法：「如果不是突然傳出和你的緋聞......」
一聲慨嘆，就像是闃無人聲的黑夜裡劈下的一道刺眼驚雷。
林疏月猛地抬頭看向老太太的側臉，大腦倏然一片空白。
這種譴責的話術對於她來說，簡直再熟悉不過。
不願回想的兒時記憶宛如開閘洪水，須臾之間，全盤傾瀉而出。
因泄洪而沖刷下來的顆顆泥沙，擁擠推搡著，淤堵在她大腦的每一道溝壑之中，暴力地掠奪了她理性思考的能力。
林疏月仍然記得，小時候父母每逢爭吵，她都會成為無可置疑的出氣筒。
被他們輪番指著鼻子、掐著肩膀痛罵：「如果不是因為你，我這輩子不會過上這樣的日子！」
他們把所有的怨氣、恨意、不忿，全部發泄在了幼子身上。
仿佛他們所經歷的全部痛苦，都是她親手造成的。
這些話是林疏月終生的噩夢，每每憶起便呼吸如絞。
卻萬萬沒想到在父母之外，她居然還會聽到別人對她的埋怨。
不幸的原生家庭造就了她討好型的人格。
而討好型的人格永遠沒有自我。
每當被人指責，林疏月就會本能地反思自己。
比如現在，裴家祖母不經意間的一句抱怨，就能讓她的內心翻江倒海。
就像小時候把父母婚姻的失敗怪罪到自己身上一樣，這一回，林疏月仍舊認為，如果不是她放任情意野蠻生長，也許，她就不會捅出這麼大的簍子。
說到底，不被偏愛的人，無論做什麼都是錯的。
裴家祖母說得對，在她之前，已有嘉懿。
阮嘉懿才是裴家欽定的兒媳。
他們會給予這個兒媳絕對的寵愛，全部的認可，以及堅定的身份。
而林疏月呢？
只不過是錯誤的時間，錯誤的配角罷了。
終究，是她痴人說夢了。
「太太。」哪怕心臟已被傷得千瘡百孔，林疏月還是會故作堅強。
她向擰眉哀嘆的裴家祖母，做出了決然的承諾。
「您放心，我一定不會再去騷擾裴總了。」
這場對決，她已心甘情願認輸......
林疏月的許諾讓裴家祖母徹底放下心來，得到了想要的答覆，她也不再多攪和。
招呼一行隨從，老太太欣喜地挽著林疏月踏出寺廟的門檻。
青石台階有些長，裴家祖母緩步而下，在此期間，又拉著她噓寒問暖。
都是些浮而不實的問題，林疏月心事重重，便只笑著敷衍應答。
待走到那輛掛著顯貴牌照的車前，隨從替老太太拉開了后座的車門。
沉重的車門一開一合間，泄露出內里隱蔽的場景。
林疏月習慣性地抬眼朝內看去，卻發現了那個藏身於座位內側，讓她無比熟悉，又提防至極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