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月黑殺人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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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章 月黑殺人夜

  子時中,下起了雨。

  雨不大,浙浙瀝瀝,潤物無聲。

  這場雨來的很突然,沒有絲毫預兆。

  就連巡街的更夫和民壯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乾脆躲進了街頭的巡鋪里,不再巡街。

  夜色,籠罩長街。

  不見人跡。

  靜悄悄的,更為這雨夜增添了幾分莫名的寂寥。

  伴隨丑時將近,草料場的房間裡,亮起燈光。

  劉進等人經過半夜好睡,一個個精神抖數走出房間。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大。

  這場雨,來的確是時候!

  真天助我也—

  劉進六人草草吃了點宵夜,便整裝離開草場。

  雨,變大了。

  整個博望,被雨幕籠罩。

  街上,更不見一個人影。

  倒是路上遇到了兩條流浪狗,在見到劉進等人之後,便想要吠叫。

  只是,不等它們叫出聲來,劉進手腕一翻,兩把飛刀射出,把兩頭惡犬射殺在地。

  「介子,帶路。」

  傅介子答應一聲,和霍禹在前面領路。

  杜延年忍不住笑了起來他輕聲道:「未曾想,我等竟有這樣一天,做起了殺人放火的勾當。」

  「不好嗎?」

  「也不是不好,只是覺得刺激。」

  他和劉進相視一笑,便不再交談。

  而傅介子和霍禹在日間已經查明了仲柔的住所,所以輕車熟路,便來到了仲府外。

  六人從後院的高牆翻了進去。

  劉進打了個手勢,眾人立刻分散開來。

  根據傅介子日間打聽來的消息,仲府而今沒什麼人。

  其部曲,被仲令仲車兄弟帶走,所以府里加起來,也就二三十人而已。

  所以也沒有遇到什麼特別強烈的抵抗。

  在摸清楚了人員分布之後,眾人便痛下殺手。

  從內往外,一間房子一間房子摸過去,把那些正在熟睡的家僕,一個個抹了脖子。

  沒什麼高手,都是普通人。

  所以,也沒有遇到什麼抵抗。

  倒是在前院的幾個護院,感覺到了危險不過,未等他們動手,劉進便射出飛刀,將幾人射殺在榻上。

  他的飛刀術,源自獎勵。

  具體是哪一個任務的獎勵?他已經記不清楚了。

  把護院解決之後,整個仲府,除了正屋裡的仲柔之外,沒有一個活口,

  劉進用飛刀挑開了門門,推門走了進去。

  仲柔這時候,也醒了。

  老傢伙年輕時也是個狠角色。

  醒來後,他立刻覺察到不妙,伸手就向枕頭下摸去。

  只是,他的動作快,劉進的動作更快。

  哪怕屋子裡一片漆黑,劉進憑藉著超強目力,也看到了仲柔的動作。

  他飛撲過去,一把按住了仲柔的手,同時一口飛刀,便架在了仲柔的脖子上。

  「仲太公,別亂來。」

  仲柔的動作,立刻僵住了。

  聲音很陌生,且帶著很濃郁的關中口音。

  「朋友,別亂來,你若求財,老夫絕不吝嗇。

  可若你害了我的性命,老夫—」

  「我知道,你有兩個兒子嘛。」

  劉進笑了笑,沉聲道:「不過,別出聲,否則休怪我心狠手辣。」

  這時候,杜延年等人已經解決了仲府里所有人。

  傅介子走了進來,點亮了燈。

  「你們是誰?」

  「我們是誰?」傅介子嘿嘿笑了起來,沉聲道:「你不是要為你兒子報仇嗎?怎地我等送上門來,你卻問我們是誰?老太公,真以為你仲家能在這博望一手遮天嗎?」


  「你們·」

  劉進也鬆開了手,從枕頭下,拿出一口環首刀。

  「好刀!」

  他看了一眼,忍不住贊了一句。

  這口刀,顯然是名匠打造,刀口鋒利至極。

  而且,不是尋常那種生鐵刀。

  刀身柔而不脆,極有韌性。

  劉進只看了一眼,就能看出,這口刀的鑄造過程中,有非常明顯的灌鋼工藝在其中。

  「哪裡得來的?」

  仲柔卻沒有開口。

  一雙眼睛,惡狠狠盯著劉進,充滿了恨意。

  傅介子剛才已經報出了身份,仲柔知道,眼前這幾人,就是殺死他愛子仲乘的兇手。

  殺子仇人當前,他又怎能不恨?

  可同時,心裡更有一種懼意。

  他們不是在西鄂嗎?

  怎麼會回到了博望?

  外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也表明府內的家僕護院,怕是凶多吉少。

  仲柔有點後悔,不應該讓仲令他們傾巢而出,弄的家裡防備空虛。

  「介子,交給你,弄清楚這口刀的來歷。還有,一切能夠詢問出來的消息——

  時間不多。

  現在是丑時三刻,寅時前搞定。」

  「喏!」

  傅介子聞聽,頓時笑了。

  「霍郎,過來搭把手。」

  他沖門外喊了一聲,便扭頭看向了仲柔。

  劉進也懶得過問,逕自走出房間。

  他來到了書房,查看桌上的簡書和帛書。

  杜延年則帶著張勝和李賢二人,在府中狠狠搜颳了一遍。

  仲家,倒是有些浮財。

  比具成功家裡有錢多了。

  還得是當官啊!

  具成功為大族耆老,其實家裡並不是特別富裕,

  否則,也不至於為了五十金,連臉都不要了—

  只片刻功夫,杜延年等人就搜出了二十餘金,銅錢的數量,大約在八萬左右。

  這只是表面上的。

  杜延年相信,仲家一定有金庫。

  但他並未認真尋找。

  所謂搜刮錢財,也只是個幌子而已。

  他們現在的身份是遊俠兒,不拿走點金錢,終究不像話。

  掃了一圈之後,杜延年便走進書房。

  「你看看這個。」

  劉進抬頭看了一眼,把手中簡書,遞給杜延年上面,是一連串的數字,數字後面,則是縣衙各部名稱。

  「這是什麼?」

  杜延年愣了一下,抬頭看向劉進。

  「給縣衙輸送的賄賂嗎?」

  「不像!」

  劉進又拿起一封簡書,打開來掃了一眼。

  「你可曾見過,賄賂縣衙用這種方式記錄,而且都是個位數-黃金嗎?這要是加起來的話,差不多兩百金。理論上也說得過去。但你可曾見過,給門下賊曹的賄賂數目最大的賄賂?他兒子是縣尉,何必給門下賊曹賄賂?道理說不通。」

  「也是!」

  杜延年點了點頭,露出疑惑表情。

  書房裡,除了那捲簡書之外,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東西。

  劉進算了算時間,感覺差不多了。

  於是起身往外走,一邊走一邊道:「他家裡可有馬匹?」

  「有三匹馱馬。」

  「那算了!」

  馱馬,不是戰馬。

  按道理說,仲家不應該如此。

  可聯想到仲家二虎帶著人去了西鄂,也就能解釋得通了。

  想必那些馬匹,都帶過去了吧。

  不過也無所謂。


  就算是有馬匹,他們也沒辦法帶走。

  有草料場的馬車作掩護,他們可以從容進出博望。

  但若是騎馬·—

  目標太大,一定會引起注意。

  這時候,傅介子也審訊完畢。

  他看上去倒還正常,不過霍禹就有點不適了。

  他出門之後,抱著門口的棗樹,哇哇嘔吐起來。

  「你做了什麼?」

  劉進疑惑看了一眼霍禹,然後看著傅介子問道。

  「颳了那老兒一條腿。」

  「你真他母婢之的是個屠夫。」

  杜延年忍不住罵了一句。

  不過,傅介子卻不在意。

  『那老兒昨日得了南陽郡太守林之一的命令,要追殺我們。

  他和林之一關係不錯,但給我感覺,林之一併沒有把他放在心上,只是想他做一個馬前卒而已。這是個蠢貨,並不清楚南陽郡的狀況。不過他倒是說了一件事情。過去兩年裡,他陸陸續續往博望縣裡安排了一二百人,全都是林之一差遣。

  具體情況,他也不清楚。

  只說是林之一安排—主公,我覺得這個林之一,有點古怪。」

  往博望縣安排人?

  日人!

  劉進扭頭,看向了杜延年。

  杜延年則眸光閃亮,朝他點了點頭。

  那簡書上的數字,莫非是仲柔這兩年安插進縣衙的人手?

  如果是這樣,那就說得過去了··

  但,他為什麼做這件事?或者說,林之一想要做什麼?

  林之一是想要架空博望縣嗎?

  亦或者說,他在南陽郡三十六縣,都有類似的安排?

  再聯想到去歲那些突然出現在南陽郡,開春後又突然消失的流民,劉進頓時有一種不好的猜想。

  「博望縣長陳弟,與他們可有勾結?」

  「那倒是沒有·-那老兒說,林之一認為陳弟非本地人,不會為本地人著想。但他是朝廷命官,也不能拒絕。就讓他坐在那縣長的位子上,只要他不亂來就好。」

  架空縣長,安插人手。

  越想,就越不對勁。

  劉進腦海中,突然就想到了任務介紹的前綴。

  之所以發布任務,是因為南陽郡將有大亂—

  造反?

  劉進想了想,扭頭問道:「陳弟此人,可能信任?」

  「應該可以!」

  杜延年想了想,沉聲道:「他是潁川陳氏族人。而陳氏,是潁川望族之一,沒道理亂來。」

  「把那份簡書給他,再給他一個小小的提醒如果他足夠聰明,應該能看出一些什麼·—識趣的話,便是大功一件。

  不識趣,便讓他家破人亡。」

  「喏!」

  傅介子突然道:!「那口刀,是他從酈國人酈其王手裡購來。

  酈其王是酈國鑄劍大師,頗有名氣。這個酈其王,如今就在丹水縣的三戶亭定居。」

  「想辦法聯繫張翁,徵辟酈其王。」

  「喏!」

  劉進點點頭,看了看天色。

  馬上就到寅時了。

  「撤退!」

  他當下揮手,轉身往後院走去。

  從後院來,從後院走。

  雨已經小了,得儘快趕回草料場,而後出城。

  回到草料場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六人休整了片刻,便套上了馬車。

  傅介子和杜延年趕車,出了草料場。

  劉進四人,則坐在車上。

  「好點沒有?」

  劉進突然問道。

  霍禹抬起頭,看了一眼趕車的傅介子,臉色依舊蒼白。

  「這傢伙,是個屠夫嗎?」


  「喂,我聽見了。」

  劉進聞聽,忍不住笑了。

  他輕聲道:「非是我等兇殘,而是身在局中,不得已為之。介子可能手段粗暴了一些,但不如此,如何得來口供?你沒去過廷尉獄,也沒有見過真正的刑訊。

  等回去長安,讓丙吉教你一教,你便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兇殘。」

  「可這樣好嗎?

  看著霍禹那雙清澈而愚蠢的眼睛,劉進笑了笑,沒有回答。

  好不好,得你自己去判斷。

  劉進相信,以霍禹的聰明,一定能轉過這個彎兒來。

  城門,已經開啟。

  當馬車抵達城門口時,門伯把他們攔下。

  「昨夜進城時沒來得及詢問,你——有點面生啊。

  「小人是夕陰亭的人,平日裡不怎麼進城,故而材官老爺面生。」

  「這幾個人是誰?」

  「昨日亭長說了,我等是夕陰亭的人,不是苦力。說讓我們在城裡找人過去裝卸。」

  「你們夕陰亭,真母婢之事多。」

  門伯也懶得詢問,便揮了揮手,放馬車出城。

  杜延年笑著揮了揮手,不緊不慢的馭車,緩緩駛出城門。

  天光大亮。

  陳弟從榻上起來。

  一夜好睡,讓他感覺頗為舒適。

  仲乘死了,他好像一下子變得自在了。

  纏在身上的咖鎖,也隨之煙消雲散。

  不過,他也知道,這只是第一步。

  仲乘雖然死了,但仲氏猶在。

  仲家那老東西還活著,他和林之一林太守的關係密切。

  而仲家還有兩頭老虎,始終都是威脅。

  得想辦法,幹掉仲家才行。

  仲家不除,則他想要在博望大展拳腳,便是笑話。

  而黃縣丞目前表示願意合作,可他終究是南陽人。

  一旦那黃縣丞在和本地鄉紳聯合起來,他這個縣長依舊不好做。

  但沒關係,一步一步來就是!

  陳弟一想到這些,就覺得心情大好。

  他悠哉悠哉的吃著早飯,哪知道家人卻突然跑進來傳信:仲家老太公被人給殺了!

  「什麼?」

  陳弟大吃一驚。

  他當然想滅掉仲家。

  但不是這個時候.——

  前日剛死了仲乘,如今又死了仲柔。

  這要追究起來,怕他這個縣長,也有些承受不起。

  「隨我前去查看。」

  陳弟連忙穿好了官服,帶著人匆匆走出縣衙。

  正準備上車,卻聽到有人喊叫道:「陳縣君留步。」

  陳弟停下來,扭頭看去。

  只見一個衣著樸素的中年人,手裡拿著一個包裹,向他走來。

  有差役上前想要阻攔。

  卻被陳弟攔下來。

  他因為是外鄉人,倍受本地人的排斥。

  如此,他更要表現出親民姿態,與本地人交好。

  現在,可是關鍵時期。

  「喚本縣何事?」

  他面帶和煦笑容,溫言問道。

  那中年人戰戰兢兢,把手裡的包裹遞給了陳弟。

  「草民是城外三水村的王其,今日有事進城,不想在路上遇到草料場的老爺,與了我二十錢,讓我把這個包裹送與縣君。」

  草料場?

  那是戶曹門下所屬,與我有何關係?

  戶曹,可從來都不曾與他有過交集陳弟本不想接過來。

  但突然靈光一閃,笑著道:「既是草料場的人,想必有事與本縣知曉,

  本縣收下了。,

  他接過包裹,轉身就上了車。


  「去仲家。」

  陳弟吩附一聲之後,便打開了包裹。

  只見,包裹里有一卷簡書,一封帛書,還有一塊金牌。

  陳弟愣了一下,拿起金牌。

  他的手,突然一顫。

  那金牌正面,寫著司隸二字。

  而背面,則是兩行字:司隸校尉,皇權特許。

  司隸校尉?

  陳弟只覺一股寒氣,從尾椎骨處生出,順著後脊梁骨,直竄頭頂。

  他知道司隸校尉。

  那是皇太孫所轄機構。

  可司隸校尉所轄,是京師七郡,怎麼會———

  他連忙拿起帛書,只見上面寫著:秘查縣衙差役。

  秘查差役?

  什麼意思?

  陳弟眉頭微微一,把那捲簡書打開。

  一目十行,飛快掃過了簡書上的內容。

  一絲驚懼,油然而生。

  不是吧!

  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可如果不是,何以司隸校尉會出現?

  不對,這是仲家的簡書——

  難道說,仲家.·

  陳弟的手,顫抖起來。

  他再次拿起帛書,把上面那六個字,反反覆覆,復復返返的看了一遍又一遍,額頭不知不覺,滲出細密的汗珠。

  怎麼辦?

  陳弟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離開博望,離開南陽郡。

  這裡,將成為是非之地。

  可是當他的目光,落在那面司隸校尉的金牌上時,眸光閃爍。

  他想了很多。

  想到了具忱:想到了殺死具成功一家的陽大俠—慢著,那陽大俠叫什麼來著?

  他的眼睛,越來越亮了看著那面金牌,好半天,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富貴來了!

  這潑天的富貴,要來了!

  他本是陳家一個普通子弟,能夠被察舉,是他傾盡家財換來。

  回穎川?

  別開玩笑了!

  回去了作甚?

  他早已家徒四壁,回去陳家,也是被人恥笑而已。

  怎比得眼前這潑天富貴來的實在··

  查!

  死了都得查!

  陳弟的心中,已經拿定了主意。

  那死鬼具忱倒是好命,居然有如此緣法。

  不過,你的緣法,而今歸我了!

  感謝具公!

  「縣長,仲府到了。」

  車外,傳來了家僕的聲音。

  而車裡的陳弟,已經沒了先前的恐懼。

  他收好簡書和金牌,撩起車簾,面色沉肅走下來。

  把包裹緊緊在手裡,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帶本縣進去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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